朱明畫卷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及笄
    第五十一章及笄

    十二月初六,古為黃道吉日。宜冠笄之儀。

    這一日即為臘月初六,是儀華十五歲的生辰,亦是她及笄的日子。是日拂曉,雪花簌簌漫窗,寒風聲聲如泣,更聲悠悠入耳,儀華驚夢而醒。

    睜眼時分,尚未清醒,只見一室紅綢撒金,燈火微亮如豆,若入幻境之中。

    正待意識漸明時,「嘩啦啦」的水聲從旁側隔間裡傳出,儀華輕撩帷幔,支肘起身相望,恰是見到隔間幔簾一掀,穿著桃紅色繡纏枝花襖兒的阿秋挽著袖子走出來;見自己坐在榻上直溜溜的盯著她,阿秋一邊放下小臂上的袖襟,一邊揚著歡喜的笑容走過來,笑道:「小姐您醒了!盼夏、喜冬她們在隔間放著熱水,奴婢還瞅著時辰打算喚你呢!」說著話,又將帷幔攏上床兩側的金帳鉤。

    這帳子一掛。阿秋又忙轉身從衣架座上了取了一件常裳袍子,服侍著儀華穿上,道:「您先穿著它,等一會兒沐浴時也方便。」話一頓,扭頭朝隔間瞥了一眼,又道:「小姐放心,等隨後沐浴這些行禮時,奴婢找話將她們打發出去就是……只是委屈小姐了,十五及笄的大日子,可老爺、女司都沒……」說到最後,話語已含著口裡,漸是聽不清了。

    古之女子十五及笄禮,需父母、長兄在場,又有女長輩作女司行禮,以及觀禮賓客。後至明代,此禮雖已沒落不及古時,卻也是深受重視。

    如,當年「她」出嫁前夕,剛至十五及笄之年,上有徐達夫婦、弟兄相賀,又有大行皇后馬氏予之挽髮,極是風光熱鬧。如今,作為「徐儀華」的她,自然再無十五及笄之年!能掩人耳目慶之,已是不錯了。

    這樣想著,儀華無所謂的笑了笑,只作未聞阿秋話裡的黯然。由著她服侍自己起身;再隨之摒退左右,入隔間沐浴淨身。

    一時沐浴畢,阿秋攙著儀華出來,竟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眼前!來人是一名身穿褐色團花襖袍,眉梢間帶著幾分精明的四、五十歲的婦人,可這人不正是謝氏身邊的崔媽媽嗎?!

    怎麼會是崔媽媽?兩年前,徐達不惜捨棄自己的妾室,也要隱瞞下她曾在魏國公宅生活過的痕跡,又怎麼會放過知曉此事的崔媽媽?而崔媽媽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當下,一個個疑團在儀華的腦海裡閃過,但她到底是經過兩年的王府生涯,很快地便也勉強鎮定了下來,示意阿秋扶她到木炕上坐下,挑眉問道:「崔媽媽,你怎麼在這?」見儀華如此做派,崔媽媽也吃了一驚:當年那個膽怯懦弱的小女孩,已長成了一個娉婷的少女,愈發像大小姐了。

    想到這,又念及來之前的吩咐,崔媽媽心裡有些不屑,卻也規規矩矩的下跪行了一禮。回道:「婆子奉老爺夫人的命,與送年禮的人一道來的,專門趕在王妃及笄這日來。對了,老爺他還特意給您打了一隻朱釵做禮呢!」

    徐達總算還記得庶出之女的生辰!儀華點點頭,讓了崔媽媽起來說話,又問:「父親他身體可好?母親和兄弟他們可安?」

    聞言,崔媽媽眼眶立時一紅,就立在一邊,抽泣著說道:「夫人、少爺他們都好,只是老爺他,自今年入了冬,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昏迷比清醒的時候還多……尤其是老爺他一直念著王……」言至此,哭音驀然一止,崔媽媽抬頭,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端坐上首的儀華,復又緩了情緒,語速慢了來,道:「是王爺!今兒一大早,婆子在府門口,可巧遇到了王爺!王妃,您還是早做些收拾,等王爺更過衣,可是要親自來予您插釵。」說完,邊是抹著淚,邊是看著儀華笑得意味不明。

    「王爺他回府了?要過這來?」儀華只聞朱棣回來,卻未注意崔媽**眼色,已不禁脫口即道。

    冷眼瞧著儀華的急切,崔媽媽心下嗤笑一聲。嘴上卻道:「這還不是王爺憐惜您,王妃可是福氣呢!」說著側過身,面朝著南窗,雙手合十,稍是低了聲音念道:「老爺,您能放心了,王爺待王妃好著呢!這等王妃及笄後,您和夫人也該達願了,想來明年就可做外祖……」

    這話分明是對她說的,還如此地明顯,又豈會聽不出!儀華睨了崔媽媽一眼,不等她念叨完,已出聲打斷道:「崔媽媽,我都知道了,你別說了。眼看著時辰也不早了,不如你和阿秋一起與我梳妝可是?」念得正入戲,一聽儀華冷著聲音打斷,崔媽媽滯了滯,又賠著笑道:「當然,婆子來這,就是為了代夫人給你梳發呢。」

    儀華對崔媽**到來,朱棣的提前一日回府,皆有感意外。一時卻有些衝擊。於是也不怠多言,只隨口應了一聲,便行至梳妝台前坐下,任由著阿秋、崔媽媽為她梳妝。

    緩緩地闔上雙眼,儀華能感到崔媽媽保養得儀手在她臉旁拂過,瞬時,一道冷冽清香的梅花芬芳淡淡的縈繞在鼻息之間。

    這時,她聽到崔媽媽開口讚道:「都說金陵水養人,果真不差!王妃的這臉上的膚質比起這北寒之地的女子,可是強上太多了。」儀華睜開雙目,睇了崔媽媽一眼。卻有些不解看向映在鏡中的阿秋,問道:「不是梳豆蔻之時的髮辮,再挽了上去?」

    阿秋梳著髮絲的手停了下來,卻不及一言,崔媽媽已搶了話,道:「王妃糊塗了!挽髮是要等王爺給您挽了插簪以固定。而這髮髻是要留著一會兒,婆子在行禮時給您梳。」

    「恩」支應一聲,儀華默然閉眼,隨後自不再言。

    約半個時辰過,崔媽媽收了手,退至一旁,略帶一絲滿意的語氣道:「王妃,好了!您可以起身了,王爺該是已來了。」聽聞梳妝畢,儀華心下突然一緊,帶著一股不明的忐忑走到一人高的穿衣鏡前;因穿衣鏡不似妝鏡清晰,她只能依稀看見一個身著廣袖寬身的大紅褙子,玄色褶裙,黑髮披肩的少女。

    「王妃,可有何不對?」崔媽媽見儀華佇立鏡前不動,上下打量著問道。

    儀華伸手撫著廣袖上一道道閃光的金色海棠,她輕輕搖了搖頭,又將手搭在了阿秋的臂上,輕喏道:「沒有,這就這吧。」語盡,她穿著這身馮媽媽一針一線繡出的廣袖衣衫,拖著十二幅曳地裙幅,一步步輕緩地走出內堂,行及正殿。

    正殿的門窗關的死緊,重重纍纍的帷幔已放了下來,整個大殿內只有煌煌燃燒的燈火照亮,發出「噗嗤噗嗤」的脆響。

    此刻殿內靜的出奇,儀華甚至都能聽見「怦——怦——」的心跳,以及那道遠遠投來的灼熱視線。她深吸口氣,終在崔媽媽低聲的催促下,從內堂至正殿間的地幔處走出,徐步榻過繁紋織錦鋪著的地毯。在正殿寶座前的蒲團上跪下,手心相合,舉至眉間,俯首叩拜,道:「拜見王爺。」

    「嗯,開始吧。」不知過了多久,頭上方才響起朱棣低啞的聲音,儀華也隨著免禮的話語,直起了上身,跪坐在蒲團之上。而於此之時,阿秋已端著盛有頭油、髮簪等梳髻的漆盤立於一旁,崔媽媽手拿髮梳為她梳髻佩釵,將一頭烏黑的髮絲層層疊做了單髻高鬟的凌雲髻,卻獨獨留下一束髮絲,爾後退步躬身,道:「請王爺予之戴簪。」

    聽到這,儀華心中一跳,幾近下意識的飛快抬頭一看,就見身著藩王冠服的朱棣從寬大的袖袍裡去出一個紫檀木的小錦盒,她不由一詫:以錦盒的大小,當是裝著朱釵,可徐達送到朱釵由阿秋捧著,不應在朱棣手中才是?

    不等她想下去,朱棣已將她垂落的髮髻挽起,從阿秋捧著的漆盤中拿起徐達送來的一支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插進髻中。當簪入發裡,儀華心下輕舒了口氣,欲要叩首謝禮之際,卻見朱棣揭開錦盒,取出一支笄身細長,笄頭透雕一鳳首的白玉鳳首笄再次插入她的髻中,隨即含笑扶起她道:「禮成!恭喜王妃了。」

    這一剎那,儀華卻失神了,她沒想到朱棣會送她及笄簪,亦沒想到起身的那一瞬,她會落入一雙含著默默溫情的眸子。沒來由地,望著這雙深眸,驀然憶起了墮崖時的點點滴滴,她心中有了片刻的柔軟。

    然,不等她細細品味這份柔軟,朱棣依然笑意不減的看向崔媽媽,和顏悅色道:「這位媽媽,等回去告訴國公,王妃已由本王予她挽髮插簪,請他放心。」崔媽媽笑瞇瞇的福身,應道:「王妃有王爺憐惜,是她的福氣。等王爺、王妃禮大成後,奴婢也能返回京師向老爺、夫人覆命了。」

    ……

    之後,他們再說些什麼,儀華已有些意識不明瞭,只渾渾噩噩的由著阿秋攙回了內堂,聽著崔媽媽絮絮叨叨地在耳旁說著京師的事,一直到天黑時分……

    (上架了,希望喜歡文文的能支持訂閱。時間過的太快了,感覺清朝才完結,朱明也不知不覺寫了這麼多……恩,朱明上架後,每日最少3000字,望大家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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