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輪到程汐尷尬了,這玩笑隨便開開是可以陶冶情操,但開過頭就不好了,「呃……阿玲,我……我原諒你了,我不難過了……」
深知是自己做作過頭了,程汐一下子心裡也覺得愧疚,哪裡還好意思再捉弄阿玲,急忙從她懷裡掙脫出來,心虛地不敢看阿玲,只能悶頭朝前一陣快走。
「阿玲啊,我們還是趕緊去三公子那裡吧,別叫人等久了。」
「嗯。」阿玲不疑有他,彎腰拾起燈籠,快步跟上程汐的腳步,可那雙圓珠似的眼眸,望著程汐的背影,分明還閃爍著一抹擔憂心疼之色。
程汐心裡連連搖頭哀歎:這天真的小姑娘,真是可愛又可憐啊。
直到走到小路盡頭,程汐才放慢腳步停下來,回過頭,卻不知該和阿玲說點什麼,只好傻呵呵地撓頭傻笑:「好了,阿玲,我下去了,你記得幫我把繩子放下去。」
「嗯。」阿玲點頭,那抹憂色還蒙在眼底。
程汐微笑著衝她揮了揮手,找準地方,跳了下去。
走在路上就依稀聽到了古琴輕柔的撩撥聲,此刻程汐人已下落,那輕紗流水般的樂聲,便在耳邊響地愈清明了。
程汐雖然不懂音律,但也知道什麼是好聽,什麼是不好聽。
她站在原地,樂聲不斷從紗簾後湧出,將她團團包裹起來,恍若帶上了一具無形的枷鎖,但她卻絲毫感受不到危險與驚恐,唯有祥和,唯有淡然,像一隻柔軟的手,穿過層層紗簾,像她探索而來,召喚著她步步深入。
程汐蹙起眉頭,攥緊的拳頭緩緩卸去力道,她輕輕咬唇,面上閃過一抹清淺的倔強,踏著鬆軟的駝毛地毯,撩開遮擋視線的薄紗,一步一步,追隨著樂聲像石室深處走去。
浮蕩在半空的樂聲,流水清風般柔滑,極具柔和動聽,優美醉人的弦律如鳥雀在低柔婉轉,絕妙的音色猶如泡沫般細膩,由薄紗般綿密的聲響紡織而成,在空氣中漫漫瀰散,讓人不免沉靜其中。
程汐瞇眼看向端坐在案幾後的蕭楓岑,他雙眼閉合,眉心微顰,嘴角卻含著笑,頭顱稍有側斜,通體一派神往迷醉之姿。高高豎起在頭頂的青絲,柔滑地自雙肩滑下,灑在胸前,隨著他輕緩的晃動,如墨色般攤撒開在他月牙白的錦袍上,兩側的薄紗無風飛揚,伴著清雅高絕的樂聲。此刻,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人,只恐謫仙大抵也這能如此。
這就像國畫大師手裡,隨性潑墨灑出的一副清雅絕倫的山水畫。
程汐清明純澈的眼神,逐漸瀰散開一片渾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這個乾淨純白地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的少年,會是幾日前狂要一口咬斷她脖頸的殘暴變態。
樂聲漸演漸輕淺,程汐警覺地握起了拳頭,迷茫之色飛快從她眼底褪去,她盯著蕭楓岑,謹慎而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