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黑 第一卷:東陵 第一百五十七章 紕漏(20粉紅加更)
    三頭蛇毒液的作用,涵陽不曾拿活人來試驗,今日這些膽敢窺視國師府的哨子活該倒霉,做了第一批「白老鼠」。

    往賣花村婦腰間一摸,拎出一枚小巧金牌

    沒有字符,唯有一個怪異的圖樣。

    涵陽心中冰冷。

    當初她那便宜老子派人「保護」她時,她曾偶然見過一模一樣的。

    仲孫慛,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取出綠瓶,滴上幾滴,那幾具死透了的屍身便化成一灘腐水。

    蒼山上,天柱峰,近三年光陰,日夜相處。

    不論武功心法,天文術數,毒學藥理,具是那人親自教授。

    師徒三載,說沒有半點感情又怎麼可能。

    跌落萬魂崖,命懸一線,危在旦夕,不見援手,怨不怨,恨不恨?

    也許是有的。

    正因有情,才有怨恨。

    任憑仲孫慛利用也好,傷害也罷,涵陽對他無情,便不會覺得難過。

    司徒冷卻不一樣。

    三年關懷備至,三年淳淳教導,這個男人對涵陽而言,已經成為亦師亦父的存在。

    萬魂崖下,輕而易舉地被放棄,再看透世事,也無法完全坦然。

    只是從未想過,再見面是會是這樣一番光景。

    「師父,你怎麼,怎麼變成這樣……」

    那如謫仙一般的男人,怎會淪落至如此模樣。

    曾經的銀髮,如今只剩下滿頭白絲。

    曾經那樣驚才風逸,風華絕世,如今只能虛弱得半依在臥。

    面頰微凹,臉色泛青,瘦得不成樣子。

    唯有那抹溫潤的笑,一如既往,一如從前。

    他說:「涵陽,師父總算還能再見你一面。」

    眼眶酸澀,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涵陽走過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著那枯槁白髮。

    想到方才門外那幾名哨子,頓時殺氣四溢。

    「師父,誰把你害成這樣的!」

    早知道就不該讓他們死得那樣容易,應該留下張嘴拷問才是!

    司徒冷搖搖頭,說道:「涵陽不用費心了,師父逆天行事,陽壽既折,如今不過是報應到了而已。」

    「什麼逆天,什麼報應,我從來就不信這些!」

    司徒冷難得見涵陽情緒激動的模樣,一楞,明白她是在為自己著急,不由覺得寬慰。

    這孩子與墨染一樣,幸好,幸好,總不至於到絕情絕性的地步。

    「涵陽,天命難違,如同你能出現一般。」

    涵陽張口想反駁,卻又不懂該如何反駁。

    第一次,嘗到啞口無言的滋味。

    頹然坐在椅子上,問道:「師父,所謂逆天行事,可是指收我與師兄為徒?」

    司徒冷淡淡笑道:「不,與你們並不多大干係……」

    四國動盪,天下大亂,其實早在二十年前,就應該開始了。

    仲孫慛,是命中注定的九五之尊,天下霸主。

    他的即位,將會拉開四國混戰的序幕。

    兵戎利刃,血流成河,百姓哀苦,動盪不安。

    只因司徒冷不服命定之數,妄圖逆天改命,生生將這場動亂推遲了整整二十年。

    天命難違,這場浩劫仍舊無法避免。

    仲孫慛弒兄奪位,終登大寶。

    司徒冷所受天罰,也隨之開始。

    「涵陽,別把師父當成什麼濟世救人的聖君,其實,師父是最自私的。」

    不服血脈宿命,二十年前逆天而行。

    唯恐天罰,收養凶神降世的墨染,望能除卻魔星,將功折過。

    不料二十年後星軌回歸,仲孫慛登上帝位,墨染魔性難處,日後必成大禍,無數人將因他身死。

    司徒冷料不到因為一己私心,竟讓蒼生陷入更加巨大的苦難當中。

    絕望之際,一顆異星乍現,所有命定之事,都因為這顆異星而悄然改變。

    涵陽面色古怪:「師父,你說的那顆,那顆異星,不會是我吧……」

    司徒冷點頭,道:「你的命軌,師父算不出。你出現後,墨染的命軌,也成了一片模糊。你掉下萬魂崖後,是不是怨師父不去救你?」

    涵陽有些臉熱。

    司徒冷看難得見徒弟窘迫的模樣,笑道:「不是師父不想救你,而是你的命數,師父不敢妄自cha手。」

    生怕,一時不忍心,反倒給徒弟帶來災害。

    涵陽不願司徒冷總因舊事傷懷,遂轉開話題,把國師府外的事情經過說道一二。

    司徒冷覺得奇怪。

    仲孫慛只不許他離開京城,其他方面優容甚多,更不曾有過監視舉動。

    何況司徒冷如今身體狀況奇差,理應不至讓皇帝生疑才是。

    看了眼徒弟,司徒冷道:「涵陽,恐怕那些人的目標在你,而不在我。」

    「你未死回京一事,皇上約莫已經知曉了。」

    涵陽皺眉,道:「我不過是他手裡一枚棋子,現在對他已無用處,哪裡用得著費這多心思。」

    司徒冷笑著搖頭,道:「你離京數年,不曉得如今四國局勢已到一觸即發的地步。東陵北寮,南詔與西塢,隱然成兩兩對立的犄角之勢。皇上雄才大略,從小便志在一統天下河山。」

    宣寧公主仲孫慕晴私縱叛國大將凌子淵,被囚禁於宮,凌子淵逃往南詔。

    後傳出仲孫慕晴病重,移居宮外別院。凌子淵得到消息,不遠千里從南詔趕回東陵,為報救命之恩,對公主盡心照顧。日夜相對之下,兩人竟產生感情,直至生死相許的地步。

    仲孫慕晴身為東陵皇女,根本不可能跟著背負「叛將」臭名的凌子淵浪跡天下,何況她重病未癒,需大量銀錢購買藥材補養。恰逢其時,凌子淵得悉當年舊主廢太子懦王通敵叛國「真相」,大受打擊。

    摯愛情深,忠君為國,凌子淵這舉世用兵奇才,終於心甘情願地向仲孫慛俯首稱臣。

    「涵陽,長公主身居皇宮,如何能夠輕易從天牢中放走重犯?禁宮森嚴,長公主為皇后所出,地位尊貴無比。且非男子無爭位之嫌,不為妃嬪無爭寵之疑,怎會無緣無故發起重病?」

    「凌子淵,領兵殺敵之絕世奇才,卻生性木訥忠厚,最念仁義恩情。懦王有知遇之恩,就算懦王失勢身死,凌子淵寧肯背負罵名逃亡南詔,也不願臣服新帝。」

    「經過前朝頹廢,皇上欲一統天下,缺的就是能兵猛將,對凌子淵怎麼可能輕易放過。為得良材,皇上是絕不會顧忌手段的。」

    他不單單要讓你俯首稱臣,還要讓你心甘情願,感恩戴德地俯首稱臣。

    在仲孫慛的眼中,一個女兒算什麼,只要能讓他將萬里錦繡河山盡攏與手,又有什麼捨不得?

    涵陽習從天人司徒一脈,跌落萬丈山崖仍能不死,必有異遇傍身。正值四國劍拔弩張之際,仲孫慛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人。

    聽說涵陽除去那幾名哨子的手段,司徒冷無奈道:「你跟墨染兩個,明明性格南轅北轍,偏又同樣喜好行事狠辣不留餘地。你不殺那幾名哨子倒罷,現在皇上更捨不得放走你這尾大魚了。」

    涵陽撇撇嘴,她只當那些人是欲對司徒冷不利,自然不能留下後患。就算重來一遭,她的選擇亦不會改變。

    一番談論下來,司徒冷有些微喘,涵陽忙倒了杯茶水遞過去。

    眼見司徒冷身體狀況不容樂觀,涵陽猶豫著將此番前來的正經目的說了。

    「啪!」

    手中不穩,茶杯摔落在地碎成片片。

    「梵天瑤草?」司徒冷目光冰涼,直直瞪向涵陽,咬牙切齒道:「你,你怎麼會吃了那種東西!」

    涵陽張嘴,剛想用掉落萬魂崖經脈盡斷,迫不得已當借口。

    見司徒冷那恨鐵不成鋼,卻難言關懷痛惜之意的憔悴模樣,一口氣又癟了回去。

    經過耆老迷谷,聽過甘雁容的故事,再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司徒冷有多恨梵天瑤草,他這一生,說是毀在梵天瑤草上,也不為過吧。

    在與何鼎鴻一戰之前,她就已經開始著手製作梵天瑤草。掉落萬魂崖,怪婆婆那枚火鳥內丹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

    誰她都騙得,唯獨司徒冷,她是不想欺瞞了。

    司徒冷對這徒弟脾性再清楚不過,一番思慮,當即明白涵陽「急功近利」為何緣故。

    涵陽執念深重,司徒冷除了歎息,竟無他法。

    「師父,徒兒這趟回東陵,是想問問梵天瑤草有無解救之法。另,徒兒與師兄偶然得知土琉璃下落,卻不知蒲華七霞澗究竟是何處。師父知識廣博,可有什麼線索?」

    司徒冷聞言,雙眼發亮。涵陽言語中顯然有不再放輕性命的意思,遂問道:「五色琉璃可解梵天瑤草之毒,若能尋找齊全,還要解毒方子作甚。」

    「師父,徒兒往南詔走過一遭,懂得些蠱術道理。師兄身負萬蠱劇毒,魔性非除不可,否則……」

    見兩個徒弟相互有了羈絆,司徒冷稍感安心。

    他收二人為徒的目的,算是勉強達成。

    奈何天意弄人,偏由丟出個兩難抉擇。

    司徒冷示意涵陽從左手旁的書櫃最下層取出一副牛皮地圖,攤開,往南詔國西北方邊境線外一指,道:「你可知此處為何地?」

    涵陽思索片刻,將記憶中各國各地名稱過濾一番,答道:「是一片沙漠,隸屬林邑,距離南詔安平郡不到百里。林邑國土面積不大,因處沙漠之中,缺乏水源,又常年遭風沙侵襲,所以人口稀少,生活窮困。」

    「沒錯,但林邑卻是近百年才改的名字。百年前,可不是叫這個。」

    涵陽靈光一閃,拖口而出:「蒲華?」

    司徒冷頷首,道:「曾經蒲華雖地處荒漠,但瀕臨綠洲沃土,是沙漠中難得一見的繁盛國家,人口近百萬眾,來往商旅絡繹不絕,被稱作沙漠明珠。據說百年前新君即位,手段殘酷血腥,觸怒天威,終於招來大禍。沙暴頻頻,風塵四起,綠洲乾涸,最後民不聊生,內亂紛爭,好好的一顆沙漠明珠,從此衰敗。現在的林邑,約莫只有當初蒲華大小的一半不到。」

    世事輪迴,滄海桑田,涵陽倒不覺得可惜。

    從地圖上看,司徒冷所指那片沙漠地理位置甚好,遂問道:「師父,這片沙漠可是那乾涸的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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