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黑 第一卷:東陵 第一百四十六章 與太上皇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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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染顯然已經避之不急。眼看即將被那無數劍氣撕得粉碎。突然,他週身爆出一股氣浪,猶如蛟龍出海朝音潮直衝而上,將音潮攔腰截斷,支離破碎。

    琴聲戛然而止。

    「咦?你這小子……」

    操琴者顯然也受到不小的損傷,言語間氣息已有些不穩。

    只見泥土間,草叢中,樹林裡聲響陣陣,正有無數毒蟲蛇蟻飛奔來,向墨染聚攏,如此情景竟壯觀,又恐怖。

    涵陽眉頭緊鎖。

    萬魂崖上墨染驅動毒蟲將袁樂萱噬咬得體無完膚時,她不曾看見,如今一見,心裡不由得叫一聲「糟」!

    此時,操琴者聲音沙啞,殺意更濃。

    「究竟何人煉出此等妖邪怪物,簡直逆天而行!今日不除了你,他朝必因你這妖怪致使世間生靈塗炭!」

    陳起調,按、滑、揉、顫,托、劈、挑、抹。琴音似雪紛紛凌落,千萬劍氣一改悠遊滑動,破空綻放銳利劍芒如天雷轟頂。

    地上毒蟲一遇劍氣,大多被穿膛裂腹,死狀慘烈。但勝在數量奇多,竟源源不絕往操琴者所在之處蜂擁而上。更有甚者,能噴吐劇毒液體和煙霧,但凡經過的地方,草木驟然衰敗,凋落而亡。

    墨染週遭更是戾氣驚人,萬千劍氣隨琴音宮、商、角、徵、羽瞬間百變之多,仍奈何他不得。

    涵陽心知必不能放墨染如此下去,否則,師兄便當真成魔了!

    然,她此刻內力盡失,根本kao近不得,否則必會被那劍氣與戾氣絞成碎片。

    地上毒蟲本橫掃一切,偏偏繞過涵陽,不曾傷她半分。

    涵陽心中生計,撫著右腕上的飲血玲瓏環,決議一試。

    「這位前輩,若在下不曾認錯,可是數十年前以一套千葉劍法叱吒江湖的甘雁容,甘老前輩?」

    聲音既清且亮,在漫天殺氣血味中響透山谷。

    操琴者不答話,萬千劍氣依舊,但涵陽仍敏銳地察覺其中藏有一絲遲疑。

    「前輩。您與在下的師祖也算相識一場,懇請高抬貴手,放我師兄妹一條生路吧。」

    「你,你師祖是誰?」

    「天柱峰,寒池山莊,暝涯子。」

    涵陽一狠心,摘下右邊手腕上的引血玲瓏環。

    這是一場豪賭,賭的是甘雁容對暝涯子餘情未了,更賭墨染對她的看重。

    一招錯,步步皆傷。

    甘雁容若不肯罷休,墨染又因引血玲瓏環離開涵陽而心神不定,他與她,便是死路一條。

    甘雁容就算罷休,若墨染入魔已深,就算血引提醒涵陽有「危險」,也喚不回他的心神,那麼……

    「暝涯子……你是司徒翼的徒孫,那司徒冷是你的……」

    「是在下的師傅,也是師兄的師傅。」

    琴音繚亂,萬千劍氣漸漸收緩,不再攻擊。顯然操琴者心神大動!

    引血玲瓏環離體一刻,墨染本已陷入半癲狂中,雙眸血紅,嗜血之性正噴湧而起。突然心中一絲劇痛,眷戀不捨,理智回攏大半,眼睛也恢復清明。

    絕美容顏上滿是惶恐焦急,再顧不得前方敵人,轉身搜索。

    「師兄。」涵陽走上去,微仰起頭,kao在墨染胸前,一手貼著那熱得燙的飾品,助他徹底平緩血液中還在躁動的魔性。

    「怎麼了,怎麼把玲瓏環給摘了下來?」

    墨染雙臂一環,緊緊擁著那纖細的身軀,下顎輕輕kao在秀上,深吸口氣。放任自己去感受,去汲取,平和,溫暖,再舒服也不過。

    「師兄,我不想你成魔。」

    忽然一道單音襲來,墨染背對操琴者,正是空當大1ou!

    不過涵陽早聽出這單音不帶攻擊之意,只是點了墨染穴道,讓他好好休息。

    「女娃娃,帶著你師兄進來,老身有話問你!」

    竹舍清雅,隱於秀木。

    籽茶香煙裊裊。房中三人,一者臥,兩者對立。

    親眼見到甘雁容,涵陽不敢置信。

    只見那人:眉將柳而爭綠,面共桃而競紅。風吹仙袂,翩若輕雲以出岫。

    這膚滑脂膩,素齒朱唇的絕色,至多不過二十出頭,哪裡有半分七十歲老嫗的龍鍾之態?

    除卻滿頭白。

    「小女娃兒,老身千葉劍已四十年不出江湖,你如何認得?」

    聲音嘶啞,卻是年老之人才有。

    涵陽斂眉,頭微低,對前輩表示敬意。

    將掉落萬魂崖後,現石洞的經過略提一二,當然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半點不曾透1ou。

    聽到石洞中有暝涯子骸骨時,甘雁容撫琴的手一顫,弦斷木裂,一把好琴已被徹底毀掉。

    面容怔怔,一滴清淚寂寞,延頰邊滑落。

    「死了……居然,就這麼死了……那我在這耆老迷谷一等四十年。又算什麼……」

    往昔歲月,相遇時的吵鬧,相攜時的甜mi,相離時的苦痛,愛、怒、嗔、妄,到頭來,也只是一場空。

    閒等白頭,一世寂寞無人懂。

    那一夜,雨下得很大,涵陽守著墨染宿在木屋中,徹夜未眠。

    旁捨。琴聲幽幽,哀傷入骨。

    清晨,雨停了。

    水潤過後的山壁草木更是清爽,墨染轉醒,就見一人趴在床邊熟睡。

    抬起手,剛想揉一揉那烏黑柔軟的秀,涵陽警覺地坐直身體。

    收回手,沒能成功有些遺憾。

    「師兄,你醒了。」

    收拾一二,取來厚葉做成的杯子,裡面盛滿乾淨甜美的溪水。另一張葉子上托著幾粒拳頭大小的朱果,肉質滑嫩多汁,又很飽腹。

    兩人取溪水洗漱乾淨,食用朱果,對昨日墨染魔性作一事默契地閉口不言。

    再見甘雁容時,芳華不再,只剩老嫗暮年。

    涵陽大驚:「前輩,您怎麼……」

    甘雁容笑了笑,滿臉皺紋竟舒展開來,多了幾分淡薄,幾分灑拖,幾分釋然。

    「我四十年一如從前,只為了等他見到我時,還能認出我來。如今人已不在,我留著這面皮,又還有什麼用呢。」

    「我設下耆老迷谷,不過是想霸佔這精華妙地,兌現當初一個諾言罷了。不想幾十年來,差點入了魔障,害得許多無辜百姓枉死……」

    總有一天,我要找到一個仙境般美妙的地方,和你共度一生一世!

    當年之誓,言猶在耳。

    墨染與涵陽不諳安撫之道,面對一個悲傷的老人,只覺得不知如何是好。

    甘雁容突然問道:「冷兒……現在怎麼樣了?」

    「冷兒?」

    一時反應不及。

    「就是,司徒冷,你們的師傅呀!」

    甘雁容急切地說道。

    「師傅……」師兄妹面面相覷。其實自從萬魂崖上一戰後,兩人都未曾再見過司徒冷,只知他已重新回到東陵,仍然國師之尊。

    「他出事了!?」

    甘雁容急了。

    「前輩您別著急,師傅現在很好,是東陵的國師。」涵陽連忙安撫。

    都說老人像小孩,任性霸道,眼前這位實力不得了,真任性起來可就難辦了。

    「那就好,那就好……」

    甘雁容喃喃自語,忽然又嗚嗚哭了起來。

    墨染懶得理會,涵陽只得手忙腳亂地盡說好話。甘雁容一邊哭一邊說,雖然斷斷續續地,但涵陽還是大致拼湊出了當年事情的經過。

    暝涯子司徒翼與千葉魔女甘雁容,本是一對神仙眷侶。因甘雁容早年行事跋扈,結仇甚多。其中一個仇家,趁她懷有身孕,司徒翼又恰好不在時下毒。毒性奇特,平時難以察覺,直到甘雁容準備生產的時候才被現,卻為時晚矣。

    甘雁容執意替司徒家留下血脈,拼著真氣洩漏身亡的危險產下司徒冷。

    而司徒翼怎麼可能甘心眼睜睜地看著愛妻身亡,在不斷損耗自身修為來填補甘雁容外漏真氣的同時,還要驅除毒素。出一分,補兩分,縱然是司徒翼內力在深厚,也熬不住沒有盡頭的減損。

    「最後關頭,毒素尚且殘餘些許,但已經繼力不足,哪怕再輸入多一分真氣,都會因為力竭身亡。所以,昊天才服下了梵天瑤草……」

    「梵天瑤草!」

    墨染、涵陽兩人一同驚叫。

    「沒錯。後來我雖被救活,但翼哥卻只剩下七年壽命。」

    後面的故事,有些悲傷。

    甘雁容是個至情至性的姑娘,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才更加的恨,更加的怕。

    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執意要生那孩子,最後執念成魔,所有的愛她給了司徒翼,所有的恨卻留給了自己的孩子。

    當時的司徒冷,才不過三個月。

    甘雁容無法忍受親眼目睹摯愛死去,又怕心魔已生的自己有一天會忍不住對孩子下毒手。

    懦弱的她,逃離了寒池山莊。

    一去三十年,世間變幻,多少人,多少事,生死由命,逝者無追矣。

    涵陽沉默著,以她的立場,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縱然是司徒翼這般驚世奇才,居然對梵天瑤草亦無可奈何,墨染心一寒,不由地伸手一握,似乎只有將那抹溫暖掬在身邊,才不會消失。

    左手一緊,被捏得生痛,涵陽疑惑地望去。見墨染眼眸生沉,以為他魔性未盡,便不管疼痛,反倒往旁邊移動,貼得更近。

    「前輩,梵天瑤草當真如此逆天?一點辦法都沒有?」

    墨染出言問道。

    甘雁容情緒有些回緩,聞言一怔,下意識回答:「有,是有,但……」

    忽而停住,示意涵陽伸出手。

    浮於脈上,大驚:「小女娃兒,你怎麼也中了梵天瑤草!」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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