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陽主動cha手飛影閣的事。確實是出於挑釁的目的,就是想把琉千琴給引誘出來。威脅也好,利誘也罷,找到機會能夠加入飛影閣,順桿往上再打入魅影。
在幫方越澤解毒的時候,她曾感覺到旁邊有兩道不同於常人的呼吸,一道略深,一道很淺。習武之人受身體條件和內功心法的限制,加上習慣使然,呼吸的聲音比平常人要輕微很多,也沒有那麼多的濁氣。
琉千琴對她雖然有防備,但是並不充分,略深的那道呼吸聲就是她的。如果說全力一拼,憑借琉千琴的實力她不會敗得那麼容易,可惜她太過於自信,也太過於輕敵,早在涵陽取出五彩沙蠍的時候就應該提高警惕,而不是輕率地以為那只是普通的毒蠍。
至於另外一人,因為不帶有殺氣,所以涵陽一開始還沒能察覺。但是當她開始靜心解毒的時候,就輕易地分辨出了不一致的氣息波動。敏銳的感官緊接著就鎖定了中帳外藏著的黑影。
一直被冷漠的注視著,那人只是觀察,從頭到尾都在觀察。
琉千琴受到蠱毒反噬,涵陽恰巧合適地漏出一個空當。如果那人出手,便可以肯定,就算不是飛影閣中之人,也必是身屬魅影無疑。
結果那人真的有所動作,涵陽便順勢假裝被擒。
僅憑跟那人來往的幾招來看,此人武功修為遠在琉千琴之上,而且路數和招式都甚是怪異,她在萬魂崖底的石洞中遍閱數千藏書,江湖上只要有些名氣的武林門派,絕大多數看家本領她都能認出十有**。
偷襲之人身法靈敏,招式看似柔和實則狠辣,講究一擊斃命,但是內力卻不是很深厚,跟涵陽沒掉下萬魂崖時相比尚且略勝半分。這些都是南派密宗武功的特點,加上之前的推斷,此人八成是魅影派來的。
飛影閣不過是魅影十數個外層組織中的一個,不算很弱,可也不是最強勢的。連續三樁任務被破對飛影閣來說確實是不得了的大事,但是對於鮮少在江湖走動的魅影來說,卻算不了什麼。是以,涵陽一開始估計,最多也就是能引出琉千琴罷了。
身體先是被人拎著,手腳沒有著力點,垂垂蕩蕩地很不舒服。接著又被狠狠扔到了木板上。接著一顛一簸,馬蹄聲起,趕馬鞭子不停撕裂空氣,「嗖嗖」直響。
涵陽眼睛閉著,但不等於動彈不得。
梵天瑤草,逆天得很,霸道得很。它可以讓人一夜之間平添六十年功力,稱霸武林,獨步天下;也可以讓人朝來夕往只剩七年光景,死不得,生不能。旁側偷窺這人武功其實相當了得,但是對於服用下梵天瑤草,又學得「迦影掌法」的涵陽來說,只要她活著,這世上就沒幾人能奈何得了。
被扔上馬車的時候,涵陽不小心被丟成了個臉朝下的彆扭姿勢。車廂裡除了她和真正被點穴失去知覺的琉千琴,能感覺到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從呼吸聲判斷,正是方才暗中偷窺之人。
馬車顛簸得緊,涵陽覺得很不舒服,但礙著現在是「點穴」狀態。又不能換個臥法,讓她覺得好生難過。估摸一時半刻間到不了目的地,乾脆就索性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有風吹入,帶來一絲絲1ou水涼爽的氣息,夾雜著樹葉的清香。應該是早晨了,而且還是在密林中,但車廂中那人已經不知去向。
少頃,馬車停罷,涵陽耳朵貼著車廂地板,隔著木頭聽到外面有低聲談話響起。
「主人,真的要把抓來的人帶進去?可是不合規矩呀。」
問話的聲音年輕柔媚,乾淨得彷彿清泉流淌。
「我自有分寸,帶進去。」
回答的聲音感覺很中性,厚實,但又不像男人的聲線。
涵陽重新被人提了起來,順便偷偷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聽到機關啟動的聲音,一共響了三次。
接著,空氣的感覺變了。
東陵八仙花的味道,還摻雜有一點點翡翠景天,翡翠景天帶著濕氣,應該是下在水裡。
東陵八仙花,加上翡翠景天,劇毒。
感覺穴道被解開,涵陽裝著剛清醒的模樣,慢慢睜開雙眼。
面前站著一個很高的女人,身長目測過一米八。沒梳髻,而是盤成個怪異的樣式,頭上帶著四方形的竹邊帽。帽簷垂下一圈黑紗。身體很壯實,如果不是沒有喉結,極可能會被誤認為是男人。臉看不清楚,被黑紗擋住了。
房間比一般屋舍的臥室大,比客廳小,屋頂成拱形,四周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擺設雖然不富麗堂皇,但是也有些品味。除了涵陽和那看不清面目的女人,再沒有別人。琉千琴不在,應該是被帶到其他地方內部處置了。
晃悠著站了起來,一副久未活動的僵硬感,還恰到好處的往前顛了下,涵陽對自己的演技感到還不錯。
「你是誰?找我有何貴幹。」
「你很有膽量,很冷靜。」
女人開口,是馬車外那把中性的聲音。言語間聽不出息怒,音調平淡,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過涵陽,涵陽能察覺裡面藏著濃濃的審查和探究。
這人必有一雙銳利的眉眼,目光全是掠奪和血腥的味道。這樣一種氣質,居然長在女人身上,只能說南疆裡奇人太多。
「你有什麼目的?」
「你又有什麼目的?」
那女人在主位坐下,同時示意涵陽落座。涵陽也不客氣。手放在桌面上,旁邊有一盆水,養著合果花。花開正好,那一抹翡翠景天的味道,在花香裡若隱若現。
「你這人好沒禮貌!隨隨便便綁了人不說,現在反倒問起我有什麼目的!我找飛影閣麻煩,干卿何事?莫非你與那飛影閣,是一夥的?」
語氣咄咄逼人,蒙面女人也不惱,還輕輕笑了一下:「果然還是孩子,脾性還是毛躁了些。」話音一轉。多了幾分冷冽:「飛影閣歸我管,你說與我有沒有干係!」
涵陽心中微喜,莫非得來全不費功夫?表面上卻仍是懷疑和警惕的態度,質問道:「不可能,我早就查過了,飛影閣閣主是琉千琴,張得,張得根本不是你這模樣。」
「我說是便是,你管那麼多做甚,只管說你找飛影閣麻煩到底是為了什麼?連帶夾谷這次,你一共破壞了四次飛影閣接的任務。既然有辦法算準時間出現,就理應有辦法做到提前通知。偏偏每次,都是飛影閣一邊下手,你一邊救人,目的是為了引出閣主吧。」
見少女臉上浮現一抹被猜中心事的尷尬,蒙面女人感到有些愉悅,沒想到少女一咬牙,還是死不鬆口:「我不認識你,你讓琉千琴出來,我親自同她說!」
蒙面女人不耐煩了,沉默著不再開口,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殺氣和壓迫感。眼看那少女明明已經怕到微微顫抖,仍然倔強地瞪著她。蒙面女人心中的不悅散去,更加另眼相看,索性從了少女的要求。
「孤蘭,把琉千琴帶過來吧。」
「是。」門外傳來應答,是馬車外對話的那道較年輕的聲音。
不過一會,門被推開。
琉千琴進來後,看也不看坐在一旁的涵陽,逕直走上前單膝跪地,對著蒙面女人行了個怪異的禮節,恭敬地開口:「飛影拜見狐主。」
得到蒙面女人示意後,站起身,便安安靜靜地退到一旁,眼睛都不敢多斜一下。
「這下,你可以說了罷?」
只見涵陽一咬唇,才開口道:「我常聽說。南詔飛影閣很擅長用蠱,也很會解蠱。我,我在小的時候,就被人種了一條蠱在身體裡,怎麼樣都去不掉……我想或許,飛影閣的閣主,會有辦法……」
琉千琴想起線蠱死後自己遭受的反噬和難堪,氣血上湧,當即怒喝:「笑話!你既然有本事查到我門中弟子的每一次行蹤,又怎麼可能找不到委託的辦法!偏偏要用那些辦法……」
蒙面女人顯然對琉千琴的cha話感到很不愉快,手指重重敲了下桌面,琉千琴連忙住口,再次縮回去站好。
「查你們的下落,我也是花了很多銀兩才查到的!也只有這個月的而已,再多久沒有了……」少女不甘心地嘟囔:「何況,我身體內這蠱蟲非常霸道,平時根本探不出任何跡象,只有作的時候才看得出來。若是我委託你們,你們指不定就隨便派個人來幫我處理,要是不夠水準的,估計連我身體的狀況都查不清楚,我要來何用!事實上證明,就算是堂堂飛影閣,也不過爾耳。」
琉千琴被氣得咬牙切齒,可礙於蒙面女人作不得,一雙美目恨得快要噴出火來。
蒙面女人低聲一笑,少女囂張的言辭顯然取悅了她。
「你是想用激將法把人引出來,再威脅著:若不替你解毒,就天天來找麻煩,是不是?」
見少女紅了臉,蒙面女人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這法子很愚蠢,漏洞百出。若飛影閣再小心謹慎些,設下埋伏引你入圈套裡,屆時不論是殺是剮,你也動彈不得!」
涵陽心中嗤笑:只不過沒想到能釣上大魚罷了,若是現在換成琉千琴,就只能淪落到任由我揉捏的份了。
表面仍裝出一幅被猜中心思又忿忿不平的態度:「反正都是個死,那蟲是我爹的仇人在十幾年前種下的,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作!反正爹娘已經過世,我也沒什麼牽掛,索性試上一試,生死由命!」
「我看你用毒精妙,蠱也使得不錯,否則飛影閣不會連番數次敗在你手裡,居然奈何不得你體內的蠱蟲?」
蒙面女人感到好奇,不由得微往前傾,更仔細地打量起面前少女的面象和氣色。
「因為我身體的緣故,從小便費盡心思學那些藥啊毒的,爹娘也耗費巨資請來好的先生教我,只盼望有朝一日能甩開這麻煩,所以現在使起來確實也還不錯。」少女語氣裡不掩驕傲,隨即又低落下來:「但蠱這一物,太過生僻陰邪,不管是回春聖手,還是藥學名家,都一籌莫展。昨日幸好碰見的是線蠱,我那五色沙蠍恰好是它的剋星。五色沙蠍不是我養的,而是一位異人送給家父,以報救命之恩的,連帶一起的還有沙蠍的用處和一些關於蠱蟲的常識。前幾次她們下的蠱不難解,這一次是誤打誤撞,算我好運氣罷了。」
「我本來打算著,最好就是能進飛影閣裡學些關於蠱蟲的知識,想辦法有一天能把那禍害從身體裡弄出去的!屢屢破壞她們的任務,也不過是想表明我的能力,並不是故意挑釁的……」
蒙面女人眼底還有不信,但疑惑和警惕卻沒有開始那麼濃了。又見少女不好意思地微垂下腦袋,惜才之心漸起。
女娃子天分實在不錯,年紀輕輕的,最起碼用毒的手段已在琉千琴之上,算是難得了。
何況,那件事已經迫在眉睫,她手裡又無可用之人,倒不如用這少女試上一試。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