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年齡大些,先父尋了一個丫頭,自願替下侯爺的大女兒,只因身患絕症,無錢醫治,只求賣了自己的命為爹娘弟弟貼補。先父感其孝心,將她的爹娘弟弟皆養了起來。至於惜卿……卻是我父用自己的女兒,草民不到一歲的親妹子換出來的……」言及此,賈珍伏在地上痛哭:「先父仁德,不願禍及其它無辜幼兒,只能犧牲草民的親妹子憐春,臨行刑之前將惜卿掉包了出去……」
這段言語,當真深深的震撼了在場所有的人,賈敬,為了救文安侯的女兒,居然將自己的女兒送出!雖然不是兒子,卻到底為冤死的顏家留下了一絲血脈!黛玉緊緊抓了簾子,淚珠子滾滾而落,可以想像當時寧府大舅舅有多麼心如刀割,眼睜睜的看著剛出生不久的女兒去送死,定是心痛欲絕!
「惜春……」驚呆了的水沁喃喃念著這個名字:「惜卿……」
「正是……將惜卿姑娘換出來後,便借口憐春的名字不如惜春,換了只為保留惜字……文安侯闔府被處死一個多月後,先母因哀傷妹子,一病不起,不多久便也去了!草民無能,想辦法將可卿許給犬子,才能保了她的性命!」賈珍哀傷不已。
「說了這麼多,你可有證據!」水溶雖然相對鎮定的多,卻免不了深深敬佩起賈敬。
「回王爺的話,先父的手書,草民已呈變刑部。另有當初侯爺與家父立下的婚約在此,還有見侯爺最後一面時的血書證言!」賈珍留了個心眼,將最重要的兩個證物藏了起來,定要親自交給水溶才放心。
馬上有小太監下來接過,恭敬的交給水溶。
太紅的婚約隨著十幾年的過去而黯淡了不少,不變的是上面賈珍並著顏可卿的生辰八宇,還有賈敬與顏桂良的名名。另有一塊白色囚衣上撕下來的布上,血跡已經變成了暗暗的黑褐色,觸目驚心,寫明了兩個女孩子的身世。水溶將證物轉交給了水沁過目,又命了刑部負責鑒定手跡的人來查驗,果然屬實!
「王兄!我……」水沁半日才回過味來采,當即站起身子,急的不行。
「去吧!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王妃……」水溶輝揮於,早已知道他要幹什麼。
「謝王兄!」水沁一拱手,扭頭就跑出了金殿,他要一時間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惜春,這樣她就不會總是胡思亂想了!
「賈珍,先老國公以親女換了忠良之後的存活,誇人唏噓感動,如今真相大白,向來那冤屈而死的文安侯在天有靈也會安心,雖然秦可卿已不在了,惜卿卻終究得以保全,全賴你的愛護啊……可你為何今日才來說明?」水溶感歎卻也有些疑問。
「自打小惜卿入了府,草民一直把她當成了親妹子,本想一直隱瞞下去,不料終究撥雲見日,終究要讓惜卿為侯爺上一炷香……」賈珍如釋重負,言道:「政局多變,賈珍不敢輕言……」
「謹慎些到是對的,只不過,這闔家被害的試試,也夠惜春難以面對的了……」水溶歎道。感情這賈珍幾日來一直在觀望,生怕局勢不穩,一旦太后反撲反倒是害了惜春。
「妾身叩請王爺恩准,容許妾身到那西寧王府陪伴妹妹!」簾子後,只見黛玉的身影深深的福下身子,濃重的鼻音表明了她剛剛傷感哭泣的事實。
「好,玉兒考慮的的確周到,我馬上安排轎攆,陪你一同去。」只恨是在這金殿之上,不便拉了黛玉坐在自己懷中。
「謝王爺!」黛玉又是一福。在外面,這面上的事,即便水溶不要求,她也得做全了,免得給夫君帶來不必要的口舌。
「你們都聽清楚了?」水溶問刑部的人。
「回王爺的話,全部聽清楚了!」刑部尚書趕忙跪倒:「微臣即刻重新補充文安侯案子的資料,將今日的現填補進去,再次佈告公示!」
「很好,既如此,本王就不多說了,該怎麼辦,你心裡清楚。」水溶點點頭:「賈珍,你今後有何打算!」
「王爺,草民心願已了,只想周遊四方,浪跡天涯,再無心它事了……」
「嗯……也好,這樣吧,既然你想浪跡天涯,本王便贈足夠的盤纏與你,算是助你一力吧…不過,至少要過去與西寧王妃告個別,畢竟,你們兄妹感情極深。」水溶道。
「是!草民叩謝攝政王爺賞賜!改日自會去西寧王府王府拜別王妃!」賈珍恭敬的磕了三個頭,退出殿外。待到刑部眾官也紛紛告退自去忙碌了,黛玉才撥開簾子走出。
「看你,眼睛又腫了!」水溶一把攬過,圈在懷中,手指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這是好事,好事應該笑才對!」
「溶哥哥,這不是在做夢吧!四妹妹是會因為並非賈家女而欣慰?還是會接受不了剛剛認回身份,便要面對闔家罹難的事實?畢竟,原來還有大哥哥在,如今,她當真成為了一名孤女……」說著說著,淚又落下了。
「與其猜來猜去的,不如咱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水溶摟著她慢慢走向龍座側面的台階,走下寶座,勸道:「以前一直擔心賈府覆滅之時,惜春會難堪自卑,如今至少這一點不必擔心了。」
「唉……既遇到這事,我卻想快些把她接出來,實在是不放心呢……」黛玉眉頭緊鎖著。
「就是因為生了這事,現在才不能接出來,不然可是太招人眼了。剛放身份大白,忽然人就沒了,可是有點說不過去呢……」水溶勸道:「別急,只要不是賈家的女兒,一切都好辦。」
「也是,咱們還是快些過去吧,我這心,今兒可是緩不過來了!」黛玉急切道。
「好!」水溶將她打橫抱起:「我走的比較快!」說完,便就金殿的後門直走了出去。
二人急急趕到西寧王府,門子見是攝政王駕到,趕緊進去通報。不料卻是王府管家匆匆迎了出來,其餘一個人都不見。
「奴才叩見攝政王爺,王妃娘娘!王爺,請恕西寧王府接待不周之罪,實在是出了些岔子,闔府的奴才正在……」管家壓低了聲音:「找人。」
「起來吧,府中在找什麼人?」水溶並不在意這些,牽著黛玉慢慢走下轎攆。
「回王爺的話!」管家左右看看沒有閒雜人,才道:「王妃娘娘不見了……」
「什麼!」黛玉腿一軟,差點摔倒,幸而有水溶扶住:「你再說一遍!」
「王爺,娘娘,還是快進去看看吧!王妃失蹤,王爺都快要忽瘋了……」管家急切的弓腰打著請的手勢,自己王爺已經快要殺人了!
「玉兒,走吧!進去就知道了!」水溶命門子將軟榻抬來,妥置好了黛玉,自己則步行在前。偌大的王府,若是快不走到最裡面,黛玉一定會累壞,也不見得走多快。七七八八的宮女侍衛跟了兩隊,走進王府之中。
「水沁!」夫妻二人直接趕去芳雲居,離老遠便看見急的瘋正在斥責下人的水沁,這一路上到處都是搜查王府的丫頭小廝,看來這惜春,真的不見了。
「王兄!王嫂!」水沁一見水溶和黛玉,快步上前一撩袍子跪倒在地,慚愧並哀傷地:「王嫂,水沁有負王嫂重托,惜兒……被我弄丟了……」
「這……」黛玉上上一陣無力,踉蹌幾步,靠在水溶手臂,哭道:「好端端的,大活人如何會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過意外,黛玉甚至沒有聽出水沁對惜春的愛稱。
「嫂子!」水沁仍舊跪在那裡,紅著眼睛:「郁是水沁的錯!請嫂子責罰!」
「小沁,你先起來,把事情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水溶一手攬著黛玉,一手將水沁拉起。
「王兄,先扶了嫂子進去坐吧,這院子的奴才下人都在裡面,母妃正在審問!父王一早與幾位老友去祭奠平反的的趙善舉趙大人,還沒回來。」水沁茫然若失道。
聞此言,黛玉掙脫開水溶的手臂,快步向正屋走去,眼瞅著那幾盆花還好好的擺在那裡,四妹妹卻不知所蹤,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雪雁趕忙攆上扶了穩妥。
正屋裡,跪了十幾個人,太妃正坐座上位用帕子抹著眼睛。最前面跪著的,卻是水沁的三個妾室,後面則是芳雲居的所有丫頭傭人,服侍惜春的那個小丫頭哭的淒淒慘慘的,癱跪在那裡,似乎剛在回話,被黛玉的進門而打斷。
黛玉來過一次,大家都認得,還未拿下面紗,只聽得一片問安聲。
「王嬸,四妹妹怎麼不見了!」黛玉顧不得其他,急切的問道。
「玉兒!」幽怡見了黛玉,更是難過,拉了她坐在自己身側,轉頭斥小丫頭道:「還不快說!」
「是!」那個小丫頭抽嚏了半天:「五日前佩姨娘來請安,做了有半柱香的時候,偏生與主子說什麼寧府失了封號與太后黨覆滅之類的事,最近院子裡還有謠傳,說什麼賈家早晚要倒台,咱們爺哪裡還能容下一個賈姓的王妃。主子幾日不安神,想是存了心。昨兒用了晚膳後命我去向太妃告罪一聲,只說身子不爽利不能去問晚安,又讓奴婢回來自行行息,不必回話了……」
「而後呢!」黛玉急的不成。
「今兒主子挺晚了還沒起,奴婢不敢打擾。直到王爺回來才現王妃娘娘被子裡竟蓋了幾個枕頭,人已經不見了!……」小丫頭哭壞了,失職弄丟了王妃,王爺不剝了她的皮才怪。
「太妃!王妃!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佩姨娘花容失色,連連叩頭,卻沒人搭理她。她只想刺激惜春,能氣病的最好!免得夜夜霸著王爺。誰知這王妃脾氣當真是硬的,居然失蹤了,今日忽而又一下子脫離了賈家,成了顏老侯爺的孤女,這事可是鬧大了,竟無法收場。
「這倒是有點怪了……」聽聞這些話,黛玉反倒停止了落淚。惜春早就知道自己會接她離開王府,不可能被那些流言蜚語所干擾的!水沁的正妃換不換,又能……
「水沁!」忽然,黛玉猛然想起了什麼。惜春的言語,水沁的表現,自己太自信了!自信的忽略了好些東西,起身喚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嫂子!」外間坐著的水沁咚咚跑進來,單膝跪倒,心一橫,道:「嫂子,成親那日,我與惜兒已圓房了!」
太妃一聽,當卻驚的差點砸了茶碗:「沁兒!不是說……」有心質問,卻又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要惜春詐死送出府去的事。
「這就是了!這就是了!」黛玉哭道:「四妹妹心事極重,雖冷冷清清,卻是她年紀幼小便失了雙親,素未得到過溫暖所致。你二人已到了這一步,想是妹妹心裡已有了你,那些不三不四的話傳了進來,四妹妹如何想得開!虧得我那般新人你!」
「嫂子,水沁對惜兒是真心的!就算她真的是賈家女,不管賈家如何,水沁都不會遷恕惜兒,我真的喜愛惜兒啊!」水沁見黛玉誤會自己,忙吐露真情。
「你既喜愛妹妹,為何不保護好了她!任憑那流言如刀,生生割在她心上!」黛玉傷感質問道。
「嫂子,自打宮變,我還從未回過王府……」聽了小丫頭剛才的話,水沁才知道,他不在這幾天裡,惜春受了多大的壓力……
「王妃娘娘,王爺對咱們王妃一直愛護有加!王妃病了那幾日,王爺都是親手餵飯餵藥的,更不許其它人來打擾這芳雲居。若是王爺這幾日在家,那流言……斷無法興起的!」小丫頭忙申辯,生怕黛玉冤枉了水沁。
「你這孩子,為何不早說,這幾日的流言我也有了些耳聞,只以為……以為惜春那孩子是不會往心裡去的……」太妃亦是哭道:「我可如何向那文安侯交待!」
「太妃娘娘!」太妃的貼身丫頭疾步從惜春的臥房出來,撲通跪倒:「王妃案頭的詩稿中,找到了兩封信,一封是給王爺的,一封是給攝政王妃娘娘的!」
「快拿拉!」水沁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將兩封信搶過。水溶也繞過花屏走了進來,從水沁手中好容易將標著黛玉名字的信封抽出交到妻子手裡。
潔白的信箋上,娟秀的墨宇:林姐姐,惜春走了。在王府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惜春過的很高興,原來並非所有的大家府邸皆如賈家那般骯髒齷蹉的。姐姐,我以為今生會一直不諳世事,或者說能夠一直逃避下去。直到嫁了人,才現女人終究避不過一個情字,讓我的心無法再冷下去。那日姐姐說要帶惜春離開王府,我才知道姐姐為了救我費了這般大的周折。姐姐,也許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老天的安排,我還是決定先一步離開了。姐姐,惜春會一直想念姐姐,會一直默默的祝福你……
水沁的信中則寫道:沁,我一次這樣叫你,卻只有寫在信中的勇氣。沁,我走了,只能這樣走,因為林姐姐之前的安排無形中已被打亂了。我終究是賈家的女兒,身上流倘著這個姓氏的血,因為心中有了你,我卻無法再冷眼看世,不能事事不管己。你是王爺,肩負著興盛皇族、重振朝綱的重任,賈家終究會傾倒,一個賈姓的王妃會為你帶來無盡的麻煩和負擔。我很好,不用擔心,不要找我,沁,忘了我吧……
看完信,黛玉已是泣不成聲,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靠在水溶的懷中嚶嚶哭泣。水沁忍耐再三,眼淚還是奪眶而出,將信紙牢牢貼在心口。
「這王府中各門把的極嚴,王妃究竟是怎麼出去的!根據這個丫頭的說法,卻是晚膳以後,這個時間有內院的下人出去,應該要稟告管家的吧!」水溶摟著懷中哭的抖著身子的嬌妻,腦中飛運轉著。
「回溶王爺話,咱們王爺素來疼愛王妃,怕王妃在府中缺少了什麼,給了塊令牌,可以直接出入府中各處門。幾天前奴婢出去採買,賣針線的大娘給了幾顆梅子,奴婢嫌太酸,沒曾想王妃竟吃好了,一連幾日都差了奴婢晚膳後去買些新鮮的回來。想是昨兒晚上王妃換了衣裳借了這個由頭悄悄出去的!」小丫頭一行哭一行說的,倒是回的清楚。
「四妹妹素來不喜酸物,許是早在謀劃著離去……」黛玉嗚嗚的哭著,卻只覺水溶手上一緊。
「什麼梅子?」幽怡條件反射的心中大驚。小丫頭轉身去了臥房,找了些時候,總算找到了剩下幾顆,跪著奉上:「太妃娘娘,就是這個!」
幽怡取過一個,果然是新鮮的青梅,放在嘴裡一咬,酸的當即吐進帕子裡扔掉,猛地起身一把拉住丫頭的手臂,也顧不得水溶水沁都在,急切問道:「王爺王妃成親後,王妃可來過葵水?!」
「不,不曾……」小丫頭從未見過這樣的太妃,嚇的結結巴巴。主子來了葵水,她可是要預備特殊的裡衣的,可一直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