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得到消息,今日會有大批貨物沿著河道運出去,鳳夕樓一得聽這個消息,便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河道處於防洪大壩下方,形成緩流,但大壩上方,河流湍急,即便是寒冷的冬季也無法將河水凝固凍結。
雲雪顏幾人站在大壩一側的木台上,遠遠緊盯貨物搬運上船,直到所有東西都搬運好,官兵才例行規矩的上船檢查一下,然後便下船了。
「我去看看,這船上必然有蹊蹺。」段南煜沉聲斷言,和影夜一起朝著貨船走去,留下雲雪顏和鳳夕樓獨自站在大壩堤岸。
站在原地,看著段南煜漸行漸遠的身影,雲雪顏重重歎了一口氣,他是怕她會有危險,所以才留下她的吧。
身後鳳夕樓輕輕走上來,「顏兒,等一會南煜就回來的,不必擔心。」
擔心?她是擔心他了麼?為什麼鳳夕樓都感覺到了,可她依然沒有察覺,她……是太過遲鈍?
正想的出神,突覺腳下的木台塌陷了下去,雲雪顏只覺得身子一斜,整個人失去平衡一般朝著河裡倒去。
所有的一切讓她來不及思考,甚至來不及驚呼,只聽到耳邊湍急的水流似是猛獸般,咆哮嘶嚎。
水,又是水!她突然恐懼起來,身體卻越來越沉,裙角浸染到奔湧的河流,被河水打濕,渾身顫慄的閉上眼,她幾乎要絕望。
「顏兒……」耳邊炸開一聲焦急的呼喚,迫不及待的鑽入她的耳中,她彎動嘴角,那是鳳夕樓的聲音。
可,就在她以為要徹底跌入河水中的時候,身子卻被擎了起來,雲雪顏只覺得身子騰空而起,然後重重的落在木板上。
腦子裡轟得一聲炸開,她飛速的從木台上爬了起來,雙眸惶恐的瞪大,死盯著湍急河水中幾乎被湮滅的淡白身影,嗓子似是千刀切割一般,痛的發緊,「夕樓!」她大聲吼叫,震穿肺腑!
胸口被片片撕裂,她的雙腿癱軟,拚命的朝著木台前爬去,她以為她會葬身在水中,卻沒想到……
她試圖伸手抓住他,可他們的距離那麼遙遠,她抓不住他,只得眼睜睜看著他被一**劇烈的波浪席捲的更遠。
「顏兒,對我來說,你永遠是最重要的,我可以不要一切,但我,不能不愛你。」殘破的聲音被湍急的河水席捲起來,翻滾到岸邊。
「夕樓!……」聲嘶力竭的吼叫,她爬到岸邊想要跟著跳下去,她不能看著他離開,她不能!
手觸及到冰冷的河水,立刻蔓延到全身,那種刺骨的涼絞碎了她的所有!
她還來不及跳入那水中,便已經被人抱了起來,她好痛……全身都痛!她……怎麼值得他為了她而如此,她怎麼值得!
「夕樓,」淚眼朦朧的看向段南煜,薄薄的言語帶著最後一絲氣息,「南煜,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她當年殘忍的離開他,所以今日他就如此報復她?讓她嘗遍生離死別的痛楚?他,是在報復她!
「顏兒,夕樓不會有事的,他是鳳夕樓!」輕輕的聲音最後幾乎是怒吼出來,她難道不知道她傷心了,他也會跟著痛!
「對,他是鳳夕樓,是鳳夕樓,所以他不會有事,不會……」她顫慄驚恐的呢喃,雙唇哆嗦的不成樣子,雙手緊緊攥住段南煜的衣袖,她好痛,好冷。
依靠在段南煜的懷中,她奢侈般的汲取溫暖,她……真的再也擔負不起死亡。
「對,不會有事,影夜已經去找了。」幽深的眸子凝視遠方,眉頭猝然皺起,這條湖通往的地方太大太廣,他,也沒信心。
夜深,暗黑的穹宇鋪天蓋地的襲來,陰沉沉的壓住每個人的神經。
火把明亮的照著每一處,雲雪顏裹著紫狸披風,腳上的棉靴被雪浸濕,雙腳已經凍的麻木僵硬,她咬牙走著,因為寒冷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可她不願意放棄,她可以找到他,一定可以!
她沿著湍急的河流去找,耳邊除了水流咆哮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其他的,她挨家挨戶的敲門,希望有人救了鳳夕樓,只是很渺茫的希望都不願意放棄,她……也不能放棄!
可她迎來的卻只是一次次的失望,頻臨毀滅的失望。
她終於知道,當她墜下那萬丈山崖的時候,他們是以怎樣的心態來尋回她,他們是多麼的心痛焦急,甚至面臨痛徹心扉的絕望。
呵,她終於得到報應了,她該死!她藏了那麼久都不肯出來!她……該死!
段南煜緊緊跟在她身後,她停他也停,她走他也走,她不眠他也不眠,她做什麼他都陪在身邊,他怕他稍不留神她就會倒下。
他不敢強迫她回去,他只得獨自承受她對自己折磨而帶給他的心痛!
他緊跟著她,看著她為鳳夕樓擔憂的神情,他的心都碎了,曾經,他也這樣尋找過她,沒日沒夜,可她不知道。
「顏兒,今天有人來報說那方木台上有被刻意鋸裂的痕跡,你站在那裡讓木台更加受不住水的衝擊而斷裂。」跟在雲雪顏身後,段南煜將今天的調查說了一番。
如此一來,就是有人要故意陷害他們,不管是誰,但總會有人掉進湖裡,那人要的只不過是他們的混亂。
所以,他更加不能急,更加要穩住自己,把事情處理好。
「故意的?!」雲雪顏冷哼一聲,沉落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狠絕,若是她知道了是誰,絕不輕饒!
「會好好調查的。」他語氣一頓,目光移向遠方了片刻,恍惚了一下,便看到剛剛還屹立在眼前的身影頹然的朝著雪地裡倒去,就像秋季凋零的落葉,匍匋在紛飛的雪花中。
「顏兒……」他急迫的喚到,可倒下的人已然聽不到他的聲音,安靜的躺在雪地裡,孱弱無助。
段南煜上前將雲雪顏抱進懷中,緊緊擁著她單薄的身子,心擰做了一團。
他和她折磨的太久了,他已經痛的筋疲力盡!
抱著懷中的人朝著驛站飛快走去,留下影夜他們繼續尋找,懷中的人昏睡了過去,靜靜躺在他的懷中。
回到驛站,段南煜將雲雪顏被雪浸濕的衣服全部脫了下來,伸手去脫她叫上的謝,手剛放到上面便顫了一下,那雙鞋已經全部濕透,凍結成冰。
她竟然穿著這樣的謝走了一夜!他不敢想,她的腳成了什麼樣子。
將目光移到她的雙腳上,足袋早已被染紅,輕輕的脫掉幾乎凍結在腳上的足袋,露出那雙精緻的足,凍裂的口子早已血跡斑斑。
段南煜心劇痛,心疼的將她的雙足握在手心裡,一點點焐暖,她為了鳳夕樓連自己都不顧了,他……還要說什麼?
雙手輕輕摩挲,盡量不讓自己碰到她的傷口,慢慢揉搓著,將那雙僵硬的美足緩緩焐熱,然後才去取出藥替雲雪顏塗上。
每一個動作都仔仔細細,生怕弄痛了她,他……也會照顧人了,不是麼?
可她再也看不盡心裡,她看不到他……!她的眼眸裡已經映不出他的影子了。
將藥塗好,段南煜再次將她的雙腳握在手心送進懷裡,依靠在床榻邊上,仔細的看著她。
他很少如此注視她,他忽略了她太久了,可當得到她的時候,他沒有珍惜,他一再的錯過她,傷害她。
「顏兒,你可知道我不是不愛你,只是愛的太深便不知道要去怎麼表達,你沒有鳳夕樓的細心,沒有他的體貼,我知道這些我都不如他,但有一點,我可以自信的告訴你,我愛你一點都不必鳳夕樓少,一點也不。」他仰面而泣,俊毅的臉上頓顯蒼涼。
這樣的話,也許只有子在她昏迷的時候才能夠說出口,他……真的太不善於表白了。
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縫隙找了進來,打在雲雪顏的身上,讓她微微轉醒,睜開眼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她什麼時候回來了?
昨夜,她應該在外面尋找鳳夕樓才對。
撐著胳膊坐了起來,雲雪顏突然感到腳上一陣刺痛,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一道道被凍裂的口子,還隱隱有著血跡,腳上已經被塗上了藥。
正獨自愣神,霜梅推門進來,端著洗漱的水,看到雲雪顏坐在床榻前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跑了過去,「小姐,你醒了。」
怔怔看著霜梅,雲雪顏淡淡開口,「昨夜是誰送我回來的?」
「是王爺。」霜梅說道。
是他?那她腳上的傷也是他幫著塗藥的?看著霜梅,雲雪顏茫然問著「那我腳上的傷是誰幫我上藥的?」
「是奴婢。」霜梅壓小了聲音,不好意思的看向雲雪顏,「昨夜王爺幫小姐送回來,就生氣的走了出去,奴婢就給小姐換了衣服,上了藥。」
嗤笑一聲,雲雪顏站了起來,是她自作多情了,他一定會因為她尋找鳳夕樓而生氣,怎麼可能給她塗藥?能把她送回來便已經是天大的仁慈了。
「沒事了,你下去吧,剩下的我自己來。」淡淡的吩咐了一聲,雲雪顏自行穿起衣服。
站在一旁,霜梅深深了看來雲雪顏一眼,才施禮退了下去,臨近關門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浮於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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