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求攪亂。)
蒂雅瑪特為了防止圈套被敵人察覺,要求進行掩人耳目的誇張攻擊。
她們在臨近這一刻之時,更加切身體會了“兩翼”的恐怖。
如果他們沒有攻擊上的顧忌——亞西斯所在的高塔這一已方絕對有利條件的話,戰局會像烏龜爬行那樣緩慢進展。如果過分地依賴這個有利條件而粗心大意地進行了攻擊或選錯了位置的話,就會立即招來“虹天劍”或是“幕瘴壁”的襲擊。
四人那無法用決心和氣勢去彌補的、不相上下的實力,將她們拖入了自身最避諱的、沒完沒了的消耗戰之中。其實“兩翼”的目的就在於此吧。雖然明白……是的,雖然明白這種情況無比的糟糕,但卻只能眼睜睜地落入圈套之中。
因為置身於激戰之時所特有的高昂情緒以及無所不能的錯覺,尚未感到疲勞,但離極限已經不遠了。瑪蒂爾達,明確地產生了這一預感。
(本來在破壞“迷宮”那時,就已經使出過一次全力了……摩洛那家伙真是可恨,竟然張開了這種讓人無法逃避的陷阱。)
在這樣不愉快地思考著的另一面,她冷靜地分析著更加激烈地向她們襲擊的“兩翼”的動向。
(那兩人,就要有大舉動了吧。)
(嗯,必須小心警戒。)
亞拉斯特爾,用言語喚起了她的注意。
只要還繞著這座塔盤旋,“兩翼”就無法施放“虹天劍”和“幕瘴壁”。這一方法,原本若只是牽制程度的話,還是可以勝任的,但現在卻硬是將他們的招數封印了起來。之所以會這樣,在那前方……在尖塔前方的廣闊空間裡,肯定准備了什麼。
當然,她們這邊也並不會毫無准備就前去迎擊。雙方的計策各不相同,剩下的就看誰能把握住機會了。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到來了。
准備著之後的空中作戰,瑪蒂爾達本已緊繃的神經更進一步地繃緊了。
(那麼,事情會得到解決,還是我們被解決呢……)
(我們將解決問題是也。)
(必定。)
對於威爾艾米娜和蒂雅瑪特連續給出的回答——
(對我就這麼沒有信心嗎?)
瑪蒂爾達只得獨自一人在心中苦笑。
加利為避免“兩翼”與兩位討伐者之間過於激烈的戰斗波及到塔,用“五月蠅之風”將“塔”的頂部覆蓋了起來。
在“塔”的內部,在大天秤上展開的場面,生了急劇的變化。
“……我感到了……”
在其中心,由上而下,作為亞西斯化身的青色火焰,雕刻有古老自在式的金屬板以及女性沉睡的棺柩,這三者呈直線縱向相連。
“……我感到了啊,我和迪絲的存在,逐漸散開來變成細線的感覺……”
圍繞著這一縱列並向上延伸的,是由復雜的文字列轉變而來的二重螺旋。
這兩列螺旋形的文字,分別代表了名為迪絲的少女以及亞西斯自己,隨著身上不斷地變細,直至在青色火焰中收束為一點。
簡直就好像是只要注入燃料就會燃燒的,巨大的燭台一般。
聽取亞西斯聲音的鳥籠和少女——寶具“小夜啼鳥”,在稍稍離開二重螺旋的燭台上,好像被當成局外人一般漂浮著。從少女那空虛的口中,無休無止地傳出無聲的歌曲。她臉龐的下半部已經被圖紋所侵蝕,這正是被亞西斯所支配的證明。
“但是,還不夠……還不足以織出‘兩界嗣子’,還不夠……”
亞西斯的聲音裡,已經沒有了從容。只有無窮的迫切、狂熱以及陶醉。
從加利的三張臉中吼出的大叫聲中,也微微呈現出這種感覺。
“我所承受的痛苦啊!”“在主人的榮譽之前,一切都是渺小的!”“從現在起就尋找解脫的道路吧!”
他們並不知道,在他們進行著自己寄予厚望的自在式之時,監視者就在他們旁邊。要完成這觸手可及的宏願,還要經歷無數的艱難。
在慢慢地持續後撤的[化裝舞會]的中央。
赫佳特用水藍色的眼眸,使並排在眼前的數個非常明亮的與眼瞳同色的三角形,被照耀得閃閃光。她說道:“是何種自在式的斷篇,我大致上有一個了解了,”
“可以讓我看看嗎?”
在一旁,乘著碟子狀鎖鏈的軍師貝露佩歐露,因為赫佳特這久候的進展報告而轉動了碟子向著她。
“三柱臣”之一的巫女,集中了四個三角形,組合成了一個三角錐。三角錐很快擴展成*人一樣大,在那裡而浮現出了此時“棺柩裁縫師”亞西斯正在讓“小夜啼鳥”解讀的“分解”自在式。
貝露佩歐露把纖細的手指放在嘴邊,思索著。
“果然,是為了暫且‘分解’存在的自在式……不過,還是相當地久遠而且古老啊!好像是尚在試驗中未成功的時代的東西吧!”
“第二章主要部分,第十八小章節選。“
面對巫女馬上給出的答案,軍師呈現出極為驚訝的神態:
“第十八節選?這麼陳舊的東西能經得起實際應用嗎?”
“和詩篇一起產生的共鳴,存在著輕微的晃動。大概叔叔大人是打算進行實驗將原來的自在式作改變,使其實現最低限的運轉吧?”
軍師十分難得地露出了少有的愁容,歎了一口氣。
“不但任性妄為地將斷篇拿出去,甚至還對其加以篡改……他這個只有腦子還可以的笨蛋!下次要是被我現的話,肯定會要喝斥、懲罰他!”
赫佳特微微地凝視著天空,臉並沒有轉向貝露佩歐露,說道:
“‘逆理之裁者’貝露佩歐露。”
“怎麼了,干嘛這麼認真的樣子?”
軍師問道。而此時的她,透過赫佳特那清澈的猶如用冰雕塑成的側臉,看到了微弱的感情的動搖。
“請不要對叔叔大人做出過分的事情。”
面對少女的擔心和不安,貝露佩歐露並無嘲笑而是苦笑著安慰道:
“其實也不是要他動手動腳啦。只是責備時語氣會重一些而已。我們有許多同胞被牽連進了毫無價值的騷亂爭斗中,對於他們死去的事,我們至少應該反省一下啊!”
望著赫佳特臉上慢慢浮現出的安心的神情,軍師又一次悄悄地歎了一口氣。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無論如何,對他本人而言,應該是覺得自己一點兒責任也沒有吧。”
為了完成御命,她們[化裝舞會]試圖將這一重要任務委任給某個“紅世魔王”。然而,這個“魔王”既具備了常人幾乎不可能擁有的優秀的智慧和創造力,卻同時是一個會憑著興趣和突如其來的想法而隨意改變言行和目的的級怪人。
正因為他是這樣一個人,因此才把“御命詩篇”這一[化裝舞會]的珍藏(這一珍藏,除了被懇請提供援助的“那個魔王”以外,只有“三柱臣”接觸過)的自在式一部分拿到外面去,大概也是別無他意,只是心血來潮閃出的一個“好主意”吧。
或者,也有可能是這樣:原來他是打算以此進行某個必要實驗的,可他的興趣就像是總有一天凋謝的花一般,非常容易轉移到別處。當他被牽扯進一次戰斗的時候,別說會輕易地將實驗擱下,甚至連有實驗這麼一件事都會忘得一干二淨。而事情的敗露,也完全是因為他毫無防備,不疑難問題的自我坦白。綜上所述,他就是這麼一個不管自己身處何種處境和狀況,直到大難臨頭也認識不到問題的家伙。
不管怎麼說,[化裝舞會]在這數十年間,一直依靠著赫佳特的共鳴,搜尋著“那個魔王”和斷篇的下落,而就在他們終於找到斷篇下落之時,斷篇已經成為了可怕的“魔王”宿願的重要組成部分……成為了“棺柩裁縫師”亞西斯之“壯舉”的核心。
通常,對於亞西斯和火霧戰士間的這類騷動,肯定會采取事不關已的態度而袖手旁觀的軍師貝露佩歐露,這次卻召集了以“三柱臣”為的主要“魔王”前去參戰,她的目的就在於讓他們把赫佳特送到極為接近亞西斯的地方,然後讓赫佳特去調查證實一下,亞西斯所擁有的自在式是否正是從[化裝舞會]中被拿到外面去的那個斷篇,同時,讓她去對此事做一個了結。
本來,她們對亞西斯那所謂的“壯舉”是毫無興趣的。[化裝舞會]也只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御命”而行動的。而赫佳特現已確認亞西斯所持自在式正是[化裝舞會]的“御命詩篇”的斷篇,正當她要對這件事做一個了結之際。
“?”
“怎麼了?赫佳特?”在赫佳特的臉上,感情的動搖微微顯露,不過很快就為實現御命的嚴肅所取代。
“看來,被拿出去的斷篇不止一篇。”
“你說什麼?”
對於軍師貝露佩歐露的驚愕,少女拿出了十分明確的證據:
“共鳴產生的晃動,不是因為自在式被改變,而是因為有另一個被拿了出去的自在式,兩者產生了相互干涉。”
真是的,那個天才,對於這些多余的事情倒是無所顧忌,為所欲為。
“果然,哪怕一點點,還是讓他嘗點苦頭比較好。”
“…………也許。”
這次,就連赫佳特也無法包庇她的“叔叔大人”了。
尖塔的頂端,廣闊的天空,朝著正反兩個反向,兩個火霧戰士和“兩翼”在飛翔著。
瑪蒂爾達伏身在熾紅色的悍馬上,試圖捕捉“兩翼”的行動軌跡。
(來,看看到底有什麼殺手鑭——!?)
大吃一驚!
伊路亞尼卡卷著雲霧轉過身,翻動著巨大的身體,全力以赴地追了過來。而站在其頭上的梅利希姆則是右手握著西洋細劍,右腳稍稍向前邁出了半步,作好了充分的預備姿勢。
“喝!”
瑪蒂爾達出既像笑聲又像是招呼聲的大叫,轉過身來。火焰長矛一下子變成了大劍,緊緊地握在手中。拉著緞帶的威爾艾米娜一言不。
雙方頂著空中的強風,面對面地慢慢接近。
梅利希姆沒有使出“虹天劍”,伊路亞尼卡沒有吐出“幕瘴壁”,瑪蒂爾達沒有放出“騎士團”,威爾艾米娜沒有伸展緞帶。
四人只是僅僅將視線向彼此的敵人投去,
瑪蒂爾達的神經緊繃著——
(真是)
巨大的飛龍突進到面前——
(真是,討厭的世界)
在那額頭之上站著銀的劍士。
(所有的一切)
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景象,拔出了手中的大劍。
(所有的一切,都在灼熱地燃燒著!!)
鐺的一聲,瞬間連斬五擊,大劍與彎刀交錯著。轉眼間已經擦身而過。
“——”
風中,瑪蒂爾達控制著熾紅色的悍馬旋轉下墜,從巨龍的翅膀與尾巴間的夾縫中閃避而過。
“——呼!”
稍稍喘了口氣,互相之間已經拉開了很大一段距離。瑪蒂爾達再次馬不停蹄地掉過頭來,轉身依舊面向黑夜中的劍士和巨龍。
映入眼簾的是,隨著夜風來回飄舞的炎和不斷灑落跳動的火粉。
(……?)
不知什麼原因,瑪蒂爾達的視野上下搖晃著。
“……什麼?”
自己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一留心之後,覺平時猶如薄紙一般分量的鎧甲,此刻重重地壓在身上。即使調整呼吸,即使鼓足力氣,身體也沒辦法隨心所欲地行動。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哈哈。)
吃驚之後她笑了。身為“炎灼眼的殺手”的自已,竟然呼吸困難,身體疲憊……這種真實的感覺,終於侵襲而來了。雖然這樣覺得,但嘴上說的卻完全不一樣。
“看來就連‘兩翼’好像也感到累了哦。”
瑪蒂爾達所說既非假話也並非逞強。她從剛才跟兩翼交鋒時就真實地這樣感覺到。
無論是伊路亞尼卡的突進還是梅利希姆的劍齒,都已經不能說是力量充沛的怒濤了。雖然威力與十成狀態時相差無幾,但也只是擠出殘存的一絲力量的攻擊了。也就是說,“兩翼”和她們一樣,也快到極限了。
“他們那邊,也應該同樣感覺到我們的情況吧。”
亞拉斯特爾沒有直接回應她的話語,嚴肅地說道。
“不論什麼時候,都不要浪費時間做無謂的事是也。”
“奪取勝利。”
相反的,威爾艾米娜和蒂雅瑪特的聲音裡流露出些許焦躁。
而瑪蒂爾達微笑著又加快了度,說道:
“是啊,就在這裡把所有的都了結了吧!”
雖然疲憊不堪,但不可能有任何改變。該完成的事情堆積如山。因為只有拼死使出全力才能贏得勝利,所以只有拼命。此刻,除了把擁有的力量全部展現出來以外,別無他法。現在再煩惱擔心其他事,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好,要上了哦!”
並不是對其他人,而是對自己說。
熾紅色的悍馬朝著“兩翼”開始沖刺。
“威爾艾米娜,蒂雅瑪特!”
瑪蒂爾達的右腕上還纏繞著緞帶。她對著它的主人——自已的戰友說道。
“怎麼了?”
“我就指望你了哦。”
威爾艾米娜隔了數秒之後,才回答道:
“你們才是,不要在這場正面較量中有所閃失是也。”
“必勝。”瑪蒂爾達沒有回答,只是露出笑容。
向著這場戰斗的終點,駕著熾紅色的悍馬疾馳而去。
擠出剩余的全部力量,並讓其燃燒起來。
(之後的事情,一切都不需要考慮……現在,只要燃盡……燃盡眼前的一切。)
現在她拼命的自我暗示著,這種充滿力量的時候根本沒有必要暗示的事。
遠處,在她們正筆直沖去的目標,巨龍伊路亞尼卡的頭頂上,梅利希姆屹立著,他的背後閃耀著圓形的大面積虹光……“虹之翼”出現了。
(真漂亮啊——“虹之翼”梅利希姆。)
僅僅一瞬間,他和威爾艾米娜間的事在瑪蒂爾達腦子裡一閃而過,不過立刻又都被趕走了。像是作為對他使出全力展開“虹之翼”的回應,也像是對自己說過的豪言壯語負責一般,她使出全力劈了下去。
熾紅色的悍馬的蹄音高亢,在空中飛翔劃過一道直線。正面,伊路亞尼卡從翅膀下噴射出最終的“幕瘴壁”加飛行。
像先前那樣擦身而過已經不可能了,只有和那巨大的身體猛烈撞擊了。
(為什麼……是敵人啊)
然而正是因為這樣,正是因為這樣才更值得燃燒生命的,敵人。
瑪蒂爾達感到從自己的體內又不斷湧現出力量——那個力量,正在燃燒——邊靠近邊覺得全部的神經都興奮著——無法逃避即將要生的事情——世界、將和自己融為一體。
梅利希姆背上的光翼瞬間開始聚攏收縮。
(大家伙要來了!)
就像平時一樣,感覺他的“虹天劍”要射了。
(不對,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與世界融為一體的自己感到了一些異樣感。
(是這裡!)
聚精會神地感覺著異樣感傳來的方向,讓胯下的悍馬往下疾馳,從那方向遠遠閃開。
下一刻,特大的“虹天劍”將剛才自己所在的場所穿透。
(閃過了——)
(還沒有!)
亞拉斯特爾沒有開口而是用意念傳達出危機感。
等瑪蒂爾達察覺到的時候,已經飛過了的“虹天劍”從很遠的後方,向著馬躲避的方向又飛了回來。
(——?)
遵循亞拉斯特爾的危機感,瑪蒂爾達只是靠反射動作來躲閃。
瞬間——
傾斜著身體的悍馬的半邊身體,被虹光的激流削去,消失了。
瑪蒂爾達躲避的姿勢就像是快要從傾斜的馬背上落下來似的,甚至身體都要被拋出去了。險險閃過,然而盡管如此,她的右腳還是被破壞力的余波殃及,變得血肉模糊。
“唔啊啊啊?”
在失去知覺前,劇烈的疼痛感侵襲著她的每一根神經。
可是、比起這個——
(怎麼會——“空軍”竟然還有幸存下來的嗎!)
瑪蒂爾達腦子裡想著戰斗的事。
就算看不到,也還是明白“虹天劍”反射的秘密的。
在空中漂浮的,玻璃的盾牌。在五天前的“小夜啼鳥”爭奪戰中,她本該已經殲滅了的……無數的在天空飛舞著自由反射“虹天劍”的變形的“磷子”們。劍士梅利希姆所擁有的,用來進攻的盾牌。也不知道是剩下的還是新造的,至今為止一直被隱藏在黑暗與濃霧中。
這,都只是為了一擊,但那已經十分足夠了。
彼此使盡全力的後果很快顯現,脆弱的平衡開始崩潰,勝負的天平瞬間就會偏向其中的一方。
就像現在這樣。
伊路亞尼卡為了不讓到嘴的鴨子飛了,一口氣繼續突進。同時從翅膀下噴射出“幕瘴壁”,來防護他有所顧忌的後方。而沒辦法照顧到的部分就交給“虹天劍”來彌補。
簡直可以說是毫無弱點。無敵的[葬式之鍾]之將——“兩翼”。
瑪蒂爾達和威爾艾米娜與那兩個人,至今早已經歷了數十次的夜戰。
所以心裡清楚正面的硬碰硬並沒有什麼勝算。
因而,才會在戰斗中設下了陷阱。
(受傷,也是個可以利用的機會呢。)
感到巨痛的瑪蒂爾達,即便被拋上了半空仍舊這樣盤算著。
(因為和威爾艾米娜一起,所以沒法趁“虹天劍”和“幕瘴壁”不備進行攻擊。)
瑪蒂爾達不禁想到了右腕上纏繞的緞帶和自己的戰友。
(突進加上劍擊,直接向我出致命一擊,了結一切,要來了……靠近了,來了!)
她猛地睜開兩只緊閉的灼眼。
“喝啊啊啊啊啊——!”
剎那間,迸出將她與威爾艾米娜層層包圍的熾紅色火焰,接著就像是要將天空燒盡一般規模的“騎士團”湧現而出。
梅利希姆與伊路亞尼卡都不認為這是她們的垂死掙扎。但是,也不認為在這後面藏有任何計算。兩個人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們只是突破極限,已到了強弩之末而已。
伊路亞尼卡根本沒有把突擊而來的“騎士團”放在眼裡,憑著自己堅硬的外殼逐一擊破。梅利希姆一邊將冒冒失失砍過來的家伙們放倒,一邊沖向在那深處的,自己最愛的敵人。
(炎灼眼!)
(瑪蒂爾達·聖米露!)
想法相反,但力量的方向卻是完全一致,“兩翼”向著宿敵沖了過去。
正在這時,伊路亞尼卡看到瑪蒂爾達以驚人的度開始移動。
不對。
是自己在移動。是被甩了出去。
“嗚噢!?”
伊路亞尼卡注意到不知何時自己的身體裡纏繞了幾條緞帶。
(難道說“騎士團”的展開,就是為了隱藏這個!)
察覺之後,不禁詫異萬分。
把自己扔出去究竟有什麼用意,還無法立刻就想明白。但是他就像他的真名“鐵甲龍”一樣,是一只全身都包裹著鎧甲的巨龍。無論對方如何攻擊,都不會受傷什麼——
(在他現——)
威爾艾米娜在熾紅色的火焰中分析著。
(我們的策略前,先下手為強是也。)
威爾艾米娜仍在分析著,卻現時間已經不夠。
(在他察覺到自己的優勢反而成了疏忽的根源之前。)
相對於自己投射的度,伊路亞尼卡的滯空時間有些太長了。
(在他察覺之前,先下手為強是也。)
不到數秒之後,做出判斷,威爾艾米娜拉緊身上的緞帶。向著被投擲出去而反轉過來的,同後背一樣覆蓋著厚厚鱗片的伊路亞尼卡腹部。
“——喝啊啊啊啊!”完全與她平日的作風不同,威爾艾米娜不顧一切地用雙腳直接踢了下去。
“嗚噢噢噢?”伊路亞尼卡有些震驚。當然,就憑這種程度的踢擊是不會造成任何損傷的。
再細細想想——她是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的——假如不是想攻擊的話——那應該也不是她的目的——這下踢擊所帶來的——那是——自己的下墜,莫非——?
在薄霧之中,剛才雙方一直圍繞著打轉的,巨大要塞的尖塔顯現了出來。
(!)
櫻色的光芒強烈得有些刺眼。
正確來說,那是旋轉時在塔上繞了幾圈的一條緞帶。
而出光芒的、正是在那緞帶上面刻著的密密麻麻用來物質強化的自在式。
(難道是?)
伊路亞尼卡終於反應過來,當他們兩個在塔周圍環繞的時候,就已經——威爾艾米娜就已經偷偷設下了陷阱。連展開“幕瘴壁”的時間都沒有。
(剛才也是為了讓自己加下墜,才用踢擊的吧!)”
轟隆!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巨響,尖塔從巨龍的後背插入。
被自在法強化過的尖塔銳利的尖端,將“鐵甲龍”的鱗片戳得粉碎,刺了進去。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夜色中,死亡降臨時那痛苦的慘叫聲響徹了寬廣的戰場。
“伊路亞尼卡!?”
就連梅利希姆也感到驚愕不已。
伊路亞尼卡——“兩翼”之左翼,向著盟友痛苦絕望地咆哮著。
“不行了嗎!”
這匹老龍自覺大限已到。至今從未遭受過損傷的“鐵甲龍”的鎧甲,被擅長投技的“萬條巧手”給擊破了。平日在瑪蒂爾達身邊輔佐的她,竟然一直隱藏了這樣的殺著。大意、大意、實在是……太疏忽大意了。
(竟然能在這樣的戰斗中,使出這樣的自在法——太精彩了!)
象征著他生命的深灰色火粉,從身體正中的傷口處不斷噴出。化作槍的巨大尖塔,沖勢不減地貫穿而過。此刻在他上方的“萬條巧手”,靠著插在巨塔之上的緞帶牽引著。就這樣想要將伊路亞尼卡整個穿透。
(事到如今也沒法張開大規模的“幕瘴壁”了。)
然而,就算生命的火種行將熄滅,作為從古代起,就跟隨著“棺柩裁縫師”亞西斯的“紅世魔王”,是絕對不可以就這樣窩囊地等待死亡的。
(主人啊,請賜我哪怕是一絲的力量……)
下一刻,深灰色火粉映入威爾艾米娜眼簾。
“?”
猶如黑煙一般的“幕瘴壁”將她的腳緊緊地捉住。
同時間,伊路亞尼卡強行奮力地扭動身體。
“咕噢噢噢噢噢噢!”
被強化過的塔,也承受不住巨龍蠻干的動作,從當中折斷了。
“嗚、啊?”
“閃避!”
來不及了。被像是帶有強烈復仇心的“幕瘴壁”抓著,威爾艾米娜也被卷入了伊路亞尼卡和折斷的尖塔的崩落之中。
強勁的夜風吹散了尖塔頂端的塵土、折斷的地方填滿了瓦礫。
在那圓形的決戰場的兩端,剩下的二人降落下來。
“……你們干的好事!”
梅利希姆臉上夾雜著的,是第一次越了對瑪蒂爾達的愛的東西。
那是,百分百純粹的——憤怒。
“彼此彼此,不是嗎?”瑪蒂爾達解開右腕上系著的緞帶說道。
那緞帶還沒落地就被切成了碎片。
“就算這樣,你還要……遵守那個愚蠢的約定?”
她的體力幾乎已經到達了極限。為了掩護威爾艾米娜的行動而施展的“騎士團”,將剩余的力量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加上腿被“虹天劍”的余波殃及到,可以說是只能拖著行走的狀態了。
梅利希姆看在眼裡,卻像理所當然一樣作好了拔劍的准備。
“那是自然。不為其他……正因為伊路亞尼卡也早已了解。而且,我應該已經說過。我的主人絕對會原諒你的,甚至還會十分高興地迎接你呢。”
“那當然了,要說越種族和身份的愛情,那家伙還是前輩呢……”
瑪蒂爾達勉強撤出笑容,卻一點勁兒也使不上。
“我不會叫你投降的。因為我知道你是絕對絕對,不可能會接受的。”
梅利希姆嚴肅地說道。
說著,已經向前踏出。
“嗯?”
彼此的唇已經快要接觸到似的,近在咫尺的面對面。
梅利希姆向著急忙逃開的瑪蒂爾達,毫不留情的斬擊一閃而過。拔出火焰大劍好不容易擋住的她,因為兩腿站立的姿勢而激起了右腿的傷痛,不禁痛苦地皺起了眉。
“好痛……”
“可是,瑪蒂爾達·聖米露,我心愛的女人啊,你最後,就只有敗北。”
一邊說著,彎刀的光芒一邊像流動似的慢慢地刺了過來。
失去了大半行動能力的瑪蒂爾達,只能靠手的敏捷的動作暫時抵擋一陣,可是這種戰斗方式是支撐不了多久的。可以說僅剩的戰力都因為使出了“騎士團”而消耗殆盡,現在對這個男人已經連皮毛都傷不了了。
(明明是消耗了那麼大的力量啊……果然,還是很強!)
“就憑那樣的體力,傷勢,已經不可能再討伐我的主人了。”
“嗚——”
仍舊沒有改變,以手中的劍來說話。
“跟我們‘兩翼’對上的時候——你們的敗北就已是注定的了。”
嘎啦,背後響起了瓦礫掉落的聲音,不知道瑪蒂爾達有沒有意識到,她已經被逼退到了塔的邊緣。
簡直可以描繪成窮途末路一般的狀況下,她卻笑了。
“是……這樣嗎?”
“——”
亞拉斯特爾像是想說什麼的樣子,但又把話咽了回去。
而即使這樣,梅利希姆還是覺得二人的氛圍被人破壞了,臉上露出了不快的神色。這種心情好像會蔓延一樣,他又再次確認似的說。
“我·愛·你。”
在這種有些亂七八糟的情形下——將受傷的她逼到了懸崖邊、還用刀抵住脖子,嘴裡說的卻是——這些會讓瑪蒂爾達不由得臉紅的愛的話語。
“正因為如此,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被主人解決掉,到此為止了。”
“你綁得我太緊的話,就會成為我逃走的借口哦。”
“沒關系,我不會讓你逃的。”
為什麼,即使是一句也好,為什麼不對威爾艾米娜說出這樣的話呢。
事到如今,瑪蒂爾達不禁覺得更加的煩惱。
就在那時候,突然間——
“——嗯!?”
梅利希姆施加在劍上面的力量消失了。
被這反作用力牽引,因為傷腿的疼痛而向著一腳踩空的瑪蒂爾達好不容易站穩身子。
(到底,想干什麼?)
跟之前將劍從自己身上拿開之時所站之處離得稍遠的地方——塔的邊緣之處,站著梅利希姆。
瑪蒂爾達猛地轉過身來。一看之下不禁愣在當場。
“?”
出現了另兩個梅利希姆,他們間隔相等距離站在塔的邊緣上。
“這是……”
轉過頭來確認,終於明白了。分身成七個人的梅利希姆將站在塔中心的她包圍了。這是到目前為止從未出現過的,他的秘招。
夾雜著薄霧的微風中,瑪蒂爾達握緊了手中的熾紅色大劍,作好了迎擊的准備。
換做平時是絕不可能的,瑪蒂爾達的背脊隱隱感到了一陣寒意。
就在二人對峙的當口,混雜在早已面目全非的塔的廢墟裡,肚子上被開了個大洞的巨龍橫躺在眼前。從傷口噴出的些許深灰色的火粉,此刻也只是隨風飄舞著。
在那龍的身下,威爾艾米娜撥開頭頂的瓦礫,爬了出來。華麗的衣服已經變得破爛不堪,露出雪白的肌膚,面具也損壞了大半,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從那被損壞的神器裡,傳出的蒂雅瑪特的聲音沒有任何改變。
“報告損失。”
“真的相當……危險是也。”
保持著趴在地上的姿勢,威爾艾米娜回答說。身體搖搖晃晃的,使不上一點力氣。好不容易才掙扎著爬到瓦礫的一角,背靠著坐了下來。
(要盡快,恢復體力,才能去幫瑪蒂爾達……)
這種時候心裡仍掛念著自己的同伴。她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可是,把塔當作槍來攻擊的自在法消耗實在太大了,威爾艾米娜已經受了重傷。無論是擁有什麼樣治愈能力的火霧戰士,都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回復的。但是,就算是這樣,還是要盡一切力量去嘗試。為了友情,和愛。
忽然,在她的身前響出了輕微的瓦礫聲。
抬起略顯沉重的頭,威爾艾米娜看到的是,微微張開著眼睛處於瀕死狀態的伊路亞尼卡。
身受重傷的威爾艾米娜面對即將步向死亡的宿敵,很自然地開口道:
“……這就是,生離死別是也。”
“看來……是了。”
巨龍的聲音裡既沒有敵意也沒有怨恨,投向宿敵的眼神顯得溫和而安祥。過了幾秒,像是想到了什麼,深深歎了口氣說:
“……那家伙,你放棄吧……只會讓你痛苦……而已。”在伊路亞尼卡含笑的聲音裡,包含著對眼前有數百年交情的宿敵的善意勸告。
威爾艾米娜稍稍皺了下眉頭。
然而,巨龍已經沒有在看她了。空洞的雙眼望向天空,嘴微微張著,以一種既像寂寥也像悲歎的聲音……輕聲吟道:“主人……我……先、走了——”
簡直就像是失去了中間部分的沙堆那樣,巨龍的身體開始崩潰。不到數秒,銳利的牙齒,鋼鐵的盔甲以及鱗片、脖子、粗壯的四肢。寬大的翅膀、柔軟的尾巴,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深灰色火粉,隨風飄散了。
“……”
威爾艾米娜在眼前空無一人的地方,好不容易臉上的神情才放松了一點。不論是瑪蒂爾達、還是梅利希姆就算是伊路亞尼卡也好……被別人徹底看穿自己的內心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所以自己才會選擇戴著面具。
或許是覺得有點不公平,她帶些埋地小聲嘀咕道:
“……多管閒事的家伙是也。”
“意見正確。”
咚!威爾艾米娜重重地敲了下自己的頭,作為對刻薄的搭檔的懲罰。
(這男人的強大沒有底線。)
到了這一刻,瑪蒂爾達心裡開始對眼前這個叫作“虹之翼”梅利希姆的敵人感到戰栗。
將她圍住的七個劍士,手中的劍指著同一個方向,每個人的劍上還帶有虹色的光圈。誰都看得出來,充斥著周圍的光芒裡蘊含了驚人的破壞力。似乎是在收縮,光芒從四面八方照射過來,瑪蒂爾達一時間無法判斷。
逃向沒有任何遮蔽物的空中無疑是自尋死路。可如果潛入塔的下面一層,在上空待機的“空軍”又會立即用反射將塔炸得粉碎。
(該怎麼辦……)
梅利希姆展現出的自在法恐怕並沒有什麼隱藏,因為習慣了平時和變幻自在戰技無雙的一起,假如自己現在不是孤身一人的話,假如腳可以自由行動的話,這樣慢悠悠的自在法是不可能讓他使出來的——瑪蒂爾達心裡有條不紊地分析著。推動伙伴的後背,不禁感受到夜風的寒冷。
(自己必須盡量做點什麼……就算是為了她也好。)
只有決心並不能起什麼作用。要抓住眼前的關鍵,找尋勝機。
“瑪蒂爾達·聖米露,我心愛的女人啊!”
對警戒著眼前生的一切的瑪蒂爾達,其中的一個梅利希姆開口說道。
“我最後要聲明一下。”
另一個梅利希姆將劍指向圓圈的中心——自己心愛的女人說道:
“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所有的人說著相同的話,作著相同的動作。
“我要用剩下的所有力量將你擊敗!”
就像感覺到他的決心,虹色光輪的光芒更耀眼了。
“作為一個愛你,也應該被你愛的人”
向著中心的瑪蒂爾達,他再一次起誓。
“接招吧,我心愛的女人。”
接下來的一聲代表著行動的預兆。
“接受我的一切。”
(……)
破壞力開始朝一個方向凝聚。
“我不喜歡……”
瑪蒂爾達睜開灼眼奮力跳起,嘴裡小聲說道:“接受。”
她向前踏出,和他一樣,分身成了七個人。
(什……)
因為意料之外的事態而驚訝不已的梅利希姆,不知該將破壞力朝哪個瑪蒂爾達施放。
(麼?)
在他猶豫的瞬間,瑪蒂爾達實現了她的企圖。看起來像是分身的,其實只是做得和她一模一樣的“騎士團”。那六個“她”沖進分成七人的梅利希姆們當中,在充滿破壞力的虹光裡,自爆了。
“嗚——”
在塔的上面,熾紅色火焰與虹光相互混雜著,形成了驚人的沖天烈焰。
“——噢噢噢噢!”梅利希姆下意識地想用西洋劍保護自己。
但動作稍稍遲了半拍,因爆炸而解除了分身的他,全身承受著火焰的侵襲。
在此期間,他看見——
一個炎灼眼的女性身影,正將大劍朝他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