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當「紅世使徒」與存在於「無法到達的鄰界」的另一個種族·人類生共鳴,得知其存在後不久,一位「紅世魔王」研究出了能夠去往這個「鄰界」——人類世界的方法。
這個方法立刻在「紅世使徒」間傳開了。跟長期持續著殘酷的相互鬥爭的故鄉——「紅世」不同,「鄰界」能讓「使徒」們隨心所欲地表現自我存在和意志,除了可以得到生存所需的「存在之力」之外,還可以獲得大量生存上的非必須物質,是個季度富庶和奢侈的世界。這樣的世界對於「使徒」來說是個樂園般的存在。
但是與此相對的,對於暴露在「使徒」威脅下的一方——人類來說,在「使徒」們橫行跋扈於自己的世界且無人能阻止的古代,簡直和地獄沒什麼兩樣。而放肆無情地以人為食的「使徒」們,卻彷彿謳歌著自己的春天一般,在新世界橫行無忌,恣意扭曲事象,過著極度放蕩的生活。
然而,沒過多久,他們就遭到了報應。
越過人類世界和回去「紅世」的「使徒」們(當時有很多往返於兩界之間,並覺得理所當然的人),開始在邊界出一個接一個地遇難了。有些被擋了回來,有些在途中受傷,有時甚至會失蹤或者消失。簡直就像渡海時遇到了暴風雨一般。
終於,一位對此產生了懷疑與疑問的「紅世魔王」,通過一種能洞察世界存在狀態的特別感知力,偶然觀察力了一下這個邊界,之後……他震驚了。
這條有如兩界之間的夾縫般的邊界,正被「鄰界」產生的非自然扭曲索拖拽,正漸漸地生變形。事情展到這種地步,「紅世使徒」們才終於醒悟到自己在「無法到達的鄰界」的放縱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意味著什麼,會給自己帶來些什麼。
他們正在對支撐著人類與「紅世」共同的家——「世界平衡」的兩根柱子其中之一,進行著恣意的破壞和擺佈。這種放縱行為如果長時間持續的話,總有一天,「鄰界」這根柱子將會被折斷,而「家」就會倒塌。而與其並排的柱子「紅世」也會跟著遭殃。
這個之後被稱為「大災難」的倒塌危機說,震撼了「紅世使徒」們。
那些實際越過邊界後回來的人證明了這個說法,並使其廣泛流傳了開來。而後,具有特殊感應力的人,被別人說服之後理解了的人,直覺特別敏銳的人,杞人憂天的人……贊同這種說法的人,隨著在邊界遇難的人數增加而不斷增多。
但是另一方面,已經身在「鄰界」,而且在那兒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的「使徒」,卻沒有被這種印章的氣氛所感染。而且,正因為在那兒的生活無憂無慮,所以貪戀目前的人很多,到「鄰界」去的人也依然絡繹不絕。因為原本厭倦了「紅世」而前往「鄰界」的人就佔大半,這種結果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這樣和那樣的事生的同時,人類依然被不斷啃食著,世界的扭曲也在不斷增加。
事到如今,必須立刻阻止同胞們的愚蠢行為。
即使殺了他們也在所不惜。
雖說如此,但對於心中充滿憂慮的他們來說,前往「鄰界」時仍然存在著好幾個障礙。
先,相對弱小的「紅世使徒」想要通過荒暴的邊界成功到達「鄰界」是很困難的,成功與否可以說是全憑運氣好壞。而且到達之後十有**得和放縱凶暴的同胞戰鬥。
所以只能由身為強大存在的「紅世魔王」前往。
但是,「紅世魔王」要在「鄰界」顯現的話,也必須跟放縱無度的「紅世使徒」一樣消耗「存在之力」。為了這個目的,當然也得啃食人類。而且如果是強大的「紅世魔王」的話,所需要的量就會更大。這樣一來就變得本末倒置,毫無意義了。
在因為這個進退兩難的問題而煩惱的同時,經過了數百年的反覆嘗試和暗中摸索,終於,「紅世魔王」中的一人,研究除了在「紅世」運用一種儀式來干涉「鄰界」的一種方法。
那就是神威的「召喚」。
「紅世」裡也有幾尊被稱為神的存在。
只不過,他們跟「鄰界」的那些把信仰對像或虛擬概念具體化而成的架空存在不一樣,從頭到腳都是真實存在的。他們通過權利與威力體現著世界法則的一部分,是常存在的總稱。
他們通過祈禱和代價,命運和神自身的意識來行使特殊的權力,揮強大的威力。
懇求他們降臨的儀式被稱為「召喚」。儀式大致分為兩個步驟:第一,將神的意志轉達給想要得到那種力量的人;第二,召喚者為了得到神的同意而付出代價,作出犧牲。
那個「紅世魔王」所研究出的無需消費「存在之力」即可干涉「鄰界」的方法,就是在「鄰界」執行這個儀式,並由身為召喚者的人類來付出舉行這個儀式的代價,這麼一種形式。
為了讓神能感覺到希望得到自己力量的存在,「魔王」們開始尋找對「使徒」抱有復仇之念的人類。原本他們就是因為跟這種人類的意念生了共鳴,才知道有「鄰界」的存在的。要感知具有憤怒和憎惡這些最強烈情緒的人類並不難。而且,復仇的目的會讓人類放棄自己所有的一切。這樣,即使召喚儀式需要他們為此付出代價,即使「契約」會對他們產生強制性的約束力,都完全沒有問題。
就這樣,讓人類獻出其存在的一切的「紅世魔王」們,通過轉移進入只剩下一個空殼的人類體內,最終不使世界產生任何扭曲就成功地在「鄰界」獲得了一個位置。這實際上是「紅世魔王」通過人類的軀殼來接出人類世界的一種偽裝罷了。
通過契約進入人類體內的「紅世魔王」,從接受召喚的時刻開始,存在的總量就被固定。在「召喚持續期間」。使用力量之後,它就會像人的體力一樣被消耗,但只要經過休息就又能恢復到固定時的總量。這種形態正適合討伐者持續活動。
這個總量的上限就是人類所獻出的一切——可能在時空裡擴展開來的最大存在「名為命運的器皿」——以其來容納強大的「紅世魔王」則顯得過小。所以,「紅世魔王」們必然要讓自身處於足以進入其中的休眠狀態,不過即使只依靠休眠狀態時從身體裡漏出來的力量,只要契約者具有充分適應性和進行必要的鍛煉,就能綽綽有餘地與食人顯現的「使徒」們戰鬥了。
這就是維護世界平衡的討伐者誕生的過程。因為在訂立契約之際,人們會在邊界上看到火霧的幻覺,於是他們被集體稱為「火霧戰士」。
由於這些討伐者——火霧戰士的誕生原理是以人為器皿,因此而產生的缺點就是行動的主動權幾乎掌握在人類一邊。即便如此,這種方法還是被確定了下來,大量的「紅世魔王」都踏上了前往異世界的旅程。為了消滅殘暴橫行的同胞。
在第一批前往者中,又一名強大的「紅世魔王」。
其真名叫所「冥奧之環」。
這個魔王和人類契約者·火霧戰士「棺柩裁縫師」一起,率領剛開始在異世界進行活動的「魔王」們,消滅了初期在人世作亂的多個「紅世使徒」的組織群體,是個非常了不起的「魔王」。
當初他可說是跟火霧戰士定下契約的「紅世魔王」中的理想榜樣。
他帶著維持世界平衡的使命感和足已完成這一偉大志向的壓倒性實力,從遍佈整個世界的對「使徒」抱有怨恨的人類中,嚴格挑選出了與自己志向相吻合的人類。而那個成為其契約者的女性,也一心一意地想要完成為守護人類而討伐異世界的魔鬼的使命,以這樣的純真來回應「魔王」。當時,「棺柩裁縫師」曾作為英雄的名字響震整個世界。
雖然在後來的時代裡,由於被「使徒」啃食的人數減少而變得人手不足,以至於只要是希望復仇的人都可以無條件地訂立契約,處於一種臨渴掘井的狀態。然而當時的狀況則不同,仍然可以從人類一方挑選出精英來。
但是,他最終卻完全違背了自己努力的目標。
兩人之間生了那些在「紅世」研究對策的人們從未預想過的事。
男性的「紅世魔王」和女性的契約者——兩人墜入了愛河。
從很久以前開始,「使徒」和人類的精神形態幾乎完全一樣,以及因此能夠產生跨越世界的共鳴等,這些事在「紅世」已經廣為人知。而在前往「鄰界」的「紅世使徒」當中,也有根人類產生愛情的類似事件。
但是,這種感情被當作在「鄰界」為所欲為的傢伙所擁有的貪婪yu望之一而被忽視了。因為在那些為世界平衡而擔憂的「紅世魔王」們之中,沒有一個曾經前往過「鄰界」,單從其思想和立場出,這也是合乎情理的。
直到他們親自到了鄰界後,才出此體會到「魔王」與人類之間萌愛情所帶來的巨大危險。
而原因不是別的,正是火霧戰士「棺柩裁縫師」的死。
一旦因為契約者死亡而導致召喚契約失效時,給予契約者力量的「紅世魔王」先當然是踏上返回「紅世」的歸途。可是,即便再怎麼強大的「紅世魔王」,想要跨過由於「鄰界」的扭曲而荒暴的邊界也並非想像中那麼容易。在足以導致契約者死亡的激烈戰鬥中用盡全力,卻未能成功返回而被邊界吞噬而死去的「紅世魔王」也為數眾多。
另外,也有為了完成眼前的使命,用剩餘的力量在「鄰界」顯現,進行最後抗爭的「紅世魔王」。這種以被契約束縛於「鄰界」的狀態進行的顯現,本來只不過是從這些存在於「紅世」的「魔王」身上除掉被稱為器皿的偽裝道具而已。但是沒有經過像普通的「使徒」那樣啃食人類獲得「存在之力」這一準備階段而進行的顯現,並不能持續很久。非但如此,只有當場消耗完所有的力量後死去這條路。出於對使命的執著,沉湎於戰鬥,最後選擇了這條路進行自我毀滅的「紅世魔王」,也是頻繁出現的。
這其中——
面對自己契約者的死,亞西斯(獲得此通稱的「冥奧之環」)卻採取了異乎尋常的行動。
他將不斷碎裂的契約者屍體,保存在自身的能力——「清淨之棺」中。
同時,毫不猶豫地吞食了無數在其周圍的人類,獲得了「存在之力」。
接著,為了解放被「鄰界」所束縛的自身,他立即當場再次召喚了自己,並顯現,那簡直就是神乎奇技。
他為了省去回到「紅世」,然後再返回「鄰界」這一本來必經的過程,應用了召喚儀式,在一瞬間內,在同一地點,實現了作為「紅世魔王」的顯現。
為了改變無法接受的現實——契約者的死。
為了無論如何也必須實現的唯一願望——心愛的女人的重生。
建功最多的這個強大的「紅世魔王」竟然背叛了友軍,這個前所未聞的大事件,不僅對處於相同立場的火霧戰士,而且對「紅世」和在「鄰界」為所欲為的「紅世使徒」也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讓他採取這一與使命完全相反的行為的動機非常明顯。
就是愛情。
互相之間的關聯越是長久或者說越是深厚,「紅世使徒」愛上人類的概率就越是高。接著,這會很容易轉變成為違背他們本來目的的行為。啃食人類的「紅世使徒」會因此而煩惱,身負使命的「紅世魔王」會因此背叛友軍……愛情,對於他們來說變成了共同的威脅。
不管怎麼說,在世界的平衡與自己個人愛情的重生之間亞西斯選擇了後者——作為這個選擇的必然結果,必須和自己原來的追隨者,那些原本是同伴的討伐者們開戰。
火霧戰士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不單單是由於背信棄義的罪過,更是因為如果原諒了他的行為,討伐者存在的意義就會從根本上被推翻。
相反,「使徒」們在畏懼他的同時也敬佩著他。對於以自身yu望為唯一行動原則的他們來說,果斷選擇自己的願望並持續守護著它的亞西斯,是一個足以深深感動他們的存在。
過了沒多久,他對火霧戰士的個人抗戰逐漸變質,轉化為集團性戰鬥。老龍伊路亞尼卡跟隨了他,巨人烏利克姆米服從了他,怪人加利加入了他,賢者摩洛也被招攬了進來……從中東開始,經由小亞細亞將根據地轉移至歐洲的途中,他率領著反火霧戰士軍團——〔葬式之鍾〕,成為危害世界平衡的最重量級的敵人。
他自報的姓名也變成了「棺柩裁縫師」。
這是他跟所愛的女人合二為一時獲得的名字。
「起動了。」站在被抬起的神輿上,赫佳特說道。
「來了嗎?」修德南藏在面甲下的眼睛一閃。
「唔。」貝露佩歐露揚起一邊的嘴角笑著。
井然有序地撤退中的〔化妝舞會〕中央,一條龍正緊貼著地面低空飛行。架在它背上的神輿中,赫佳特正用雙手旋轉揮舞著權杖。轉了幾圈之後,她將權杖的金屬尖戳向地面。鏘,鑲嵌在三角權杖頂部的同樣為三角形的活環。向周圍出通透的音色。
從權杖的頂部冒出了數個十分明亮的水藍色三角形物體,圍繞在她的四周。身為巫女的少女用同樣顏色的眼眸環顧著它們。
在她的右側,站在鎖鏈做成的漩渦中跟她齊頭並進的貝露佩歐露問道:
「是哪個斷篇?」
「起動的只有被限定的一段而已,現在還不十分清楚。」
赫佳特並沒有轉過頭去,而是一直盯著眼前水藍色的三角問答。
貝露佩歐露的對面,也就是赫佳特的左側,騎著黑馬前行的修德南嘲笑道:「哼,即使對方是『小夜啼鳥』,我們的『御命詩篇』也不是那麼容易被解讀的吧。」
貝露佩歐露也以嘲笑來回應他,不過嘲笑的對象卻跟他不一樣。
「話是沒錯,現在雖然只有一段,但是起動已成事實了哦。疏忽大意可不行……那麼,充分掌握還要多久?」
「只要通過防禦外甲,進入詩的正譜,立即就能完成。」
「很好,給我繼續監視。」
說著,她把自己乘坐的鎖鏈繞成的漩渦轉了半個圈,朝軍隊後方望去。
遙遠的後方,摩洛的「拉比林托斯」已經消失,山頂上的布羅肯要塞又再次顯現出來。在它附近,迸出熾紅色的爆炸和看似「虹天劍」的直線型彩虹,互相交錯。
(不錯不錯,把他們逼得起到好處嘛,熾紅的大魔神。)
這時,她視線的另一端——
(哎喲。)
軍隊的最後排那邊,飄起了閃著朦朧光輝的光幕。
(意料之外的大人物也跑來這邊啦……烏利克姆米這個傢伙,帶領中央軍加大攻勢,讓敵人的矛頭轉移到了撤退中的我們這邊嗎……還是和過去一樣,了不起的戰術啊。)
貝露佩歐露一邊惋惜他不是自己這一邊的人,一邊向對面的修德南話:「修德南。」
「我看著呢。加普那傢伙應該馬上就會來請救兵——」
已經來了。
「軍師大人!」
彭的一聲,隨著淺蔥色火粉的升起,貝露佩歐露身邊稍低一點的空中,四周帶領著人偶的加普出現了。浮在空中的這個匆忙的男人,無論是臉上還是態度中都表現出急躁的心情。
「就如您早先擔心的一樣,地方右翼開始動正式的追擊了!」
他的慌張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因為敵人正是火霧戰士軍團的副將——
「打頭陣的是『極光射手』?」
雖然這是一目瞭然的戰況,但貝露佩歐露還是點了點頭。
「似乎的確如此呢。將軍,我們可沒打算連『威震之結手』也拉扯進來哦。」
「就是不給他們任何介入的機會,一舉擊潰咯?」
對此心領神會的修德南,把馬頭轉向後方的守衛部隊。同時說道:
「記得要幫我照顧好我可愛的『頂之座』赫佳特,別讓她遇到危險哦。」
「那就要看將軍的表現了。」
對於兩人這樣一問一答,面無表情看著前方的赫佳特插了一句:
「我可不是你的東西。」
修德南背朝著她們大笑著揮了揮手,朝著自己的戰場出了。
「暗之水滴」琪爾諾伯格,在要塞中悄無聲息地奔跑著。
完全沒有要回到亞西斯的身邊再接受新任務的想法。
因為她曾被這樣說過——「就交給你了,去大鬧一場吧。」
而且一直直接給她下命令的宰相已經不在了,這也是原因之一。
她全神貫注,專心一意地在已經住慣了的寂靜要塞中前進著。穿過中央走廊的那些重重連接著的,不加任何修飾的拱門,往要塞的深處,高處飛奔。
奔跑中,忽然,自己在幾百年前剛進入這座城的情景掠過了腦海。
那是由亞西斯帶領著「九垓天秤」威嚴而莊重的入場。走廊兩側,無數相貌各異的同志擠滿了廊柱間的空隙,大聲喧囂著,誰都為接下來要進行的戰鬥而熱血沸騰。
(沒錯,主人的後面依次是伊路亞尼卡,梅利希姆,瘦牛,加利,索卡爾,我……再後面是尼努爾塔,芙娃瓦,烏利克姆米。)
同時會想起了愛慕虛榮的索卡爾,因為拘泥於入場的順序,所以在「九垓天秤」之間引起了一場糾紛的事。
心想自己和伊路亞尼卡肯定排在一、二位而在一旁若無其事的梅利希姆;想盡辦法尋找一個平衡點,結果卻被眾人駁回的摩洛;無論排在哪兒都無所謂,在一旁不斷催促快點決定的芙娃瓦;只會大吵大鬧的加利;堅決主張按功績來排順序的尼努爾塔;因為自己體積太大太礙事而指向排在最後的烏利克姆米;不停對那些情緒激動的人進行說教的伊路亞尼卡……
(我當時應該什麼也沒說吧……)
他們中的一半已經從這個世界以及「紅世」上消失了。
今後也許還會減少……其中要包括她自己。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原本自己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如果自己什麼都不做的話,無論結果是己方失敗,或者是跟主人一起迎來勝利,都是自己身為「紅世魔王」的自尊所部允許的。所以必須賭上一切,盡自己的全力,等待結果的來臨……不,應該是主動向那個結果前進。
正如他所做的那樣。
(看著吧,瘦牛……我現在已不再是只會一直蹲著哭泣的我了。)
悄無聲息地,她繼續飛奔著。
(看著吧,瘦牛……我要為主人做的事。)
朝著要塞的深處,高處奔去。
「——喝!」
伊路亞尼卡朝著自己降落的山體表面伸出前爪,用相繼站穩的兩隻後爪噴射出「幕瘴壁」,然後急調頭,再次讓巨大沉重的身體飛翔於夜空中。
在它那厚實如頭盔般的前額上,梅利希姆正單膝跪下以頂住強大的衝擊力。他接二連三地向著在空中疾馳的熾紅色悍馬,射出「虹天劍」。
第三次射出的彩虹擊中了悍馬的兩條前腿,坐在上面的瑪蒂爾達被拋了出去。
「呃,啊?」
「拿下啦!」
從向上飛著的巨龍身上,再用自己的力量高高跳起,手握西洋劍擋在身前的梅利希姆叫道。
「拿下什麼啊!?」
在空中翻轉一周後,瑪蒂爾達借勢將左手的矛槍向前刺出。
梅利希姆鏘的一聲,用西洋劍擋開刺來的矛頭,進一步接近了自己所愛慕的女性。
瑪蒂爾達立即在自己漆黑的斗篷「夜笠」中展開飛翔的自在法,同時把矛槍變成大劍,消去盾牌,雙手握劍。在這千鈞一的時刻,施展出這樣的絕技。接著,兩人雙劍相抵,僵持不動。
一邊是銀的頭上戴著金冠模樣的頭盔的,精明強悍的男子。
一邊是鮮艷的炎灼眼有如紅蓮般燦爛奪目的,威武英麗的女子。
互相之間是只要稍稍把臉向前一靠攏就能觸碰雙唇的距離。
但是他們倆除了兵刃相加之外,毫無其他的意思。
「那還用說,當然是這場能得到你的較量了。」
梅利希姆一邊往握劍的手上加力,一邊很艱難地說道。
「你沒有說『贏得你』而是說『贏得這場較量』,這一點我倒是比較欣賞的。」
額頭滲出汗水的瑪蒂爾達邊笑著答道,心裡邊估算著甩開的時機。
從正下方飛來,想要要隨她的伊路亞尼卡,突然被純白的緞帶產纏住了雙臂,威力強大的突進被一下子扭轉,身體被遠遠的拋了出去。
「嗚!」
伊路亞尼卡在被拋出去的同時,現自己的前方有一用同樣的緞帶編成的網,不又覺得好笑。
「別小看我,喝啊啊——!」
伊路亞尼卡嘴中吐出「幕瘴壁」,受到特大噴進彈衝擊,網被扯得粉碎。
「小看?怎麼會呢。」
不知從哪裡傳來平靜的聲音之後,瞬間被扯斷的網一齊散開,化作由無數緞帶斷片組成的暴風雪,把伊路亞尼卡團團圍住。在它們表面所浮現出的櫻色的自在式正是——
(是爆破嗎!)
即使想到這一步,由於剛才射的噴進彈,自己已無法在一瞬間內聚集起足以覆蓋全身的「幕瘴壁」了。
(哼,不愧是跟我戰鬥戰鬥慣了的——)
緞帶在周圍同時被引爆。櫻色夢幻般的火球化為包裹著龍的火爐,熊熊地燃燒著。
在這團火球的上方,仍在空中互角的兩人之間,被巨大的鬃毛緞帶和面具覆蓋全身的威爾艾米娜出現了。
(這種程度的話,只能稍稍阻擋他一會兒是也。)
(牽制重要。)
彭的一聲——
「!」「!」
輕而易舉地打破了火球後,全身的鱗片微微閃著光的龍朝他們衝了過來。體表雖然被燒焦了,但他原本就是個和自己的名字——「鐵甲龍」一樣,以強壯為豪的「紅世魔王」。
「……好像的確是小看了他是也。」
「反省。」
一邊說著,兩人再次向逼近的伊路亞尼卡伸出銳利的緞帶,但是——
「第二次就不管用了!」
只見他長長的脖子彷彿變成了龍捲風一般放出了深灰色的「幕瘴壁」,彈開了緞帶。
蒂雅瑪特大叫道:「迴避!」
「呃?」
威爾艾米娜面對眼前巨龍展開雙翼的衝擊,立即在向前鋪開了緞帶用來緩衝,好不容易才避開了強大的衝擊力。這回連把對方拋走的時間都沒有。自己也是咕嚕咕嚕的轉了好幾圈才穩住了身體。
(不好!)
從相互較著勁的瑪蒂爾達和梅利希姆的正下方,伊路亞尼卡再次衝了上來。
好不容易有一條緞帶纏住了它的尾巴,當然這絲毫不能阻止其突進。
(不管它!)
被巨龍拉扯的同時,威爾艾米娜自己也趁機猛的加。終於追上了伊路亞尼卡,並從其背部再次向上方伸出緞帶,同時叫道:「矛槍!」
「!」
作為對同伴請求的回應,瑪蒂爾達在用力甩開梅利希姆的同時,在左右兩邊各生成數個騎士,騎士們將手裡的矛槍向他刺去。
「別搗亂!」
毫不隱藏自己的憤怒的梅利希姆,輕易的躲開、切斷、打落了這數十根矛槍。最後的一擊當然是他的得意絕技「虹天劍」。
作為攻擊目標的瑪蒂爾達的身體突然朝正下方落下,躲開了攻擊。原來是威爾艾米娜通過纏在她腳上的緞帶拉開了她。
「弓手!」
對於這自己沒有預料到的躲避,「炎灼眼的殺手」瑪蒂爾達也沒有亂了陣腳,她在自己的左右兩邊又造出了幾十組手臂和弓箭,一齊向敵人射去。箭一離弦,那些手臂就一起消失了。
火矢有如倒捲的暴風雨般射向梅利希姆。
這一次,伊路亞尼卡將梅利希姆推向了上方。雖然熾紅的箭一支支地命中自己的身體,隨即爆炸,「鐵甲龍」卻絲毫沒有動搖,繼續上升,並且再展開剛才收起的翅膀,停滯在空中。
被威爾艾米娜拉著下降的瑪蒂爾達,被伊路亞尼卡推著上升的梅利希姆,雙方再次拉開了距離,上下激烈地對視著。
(果然,強大得可怕。)
在場的所有人都對自己的敵人這樣感到。
(即使這樣,也要戰鬥。)
在場的雙方都這麼想。
火霧戰士軍團的左翼——從東面向布羅肯要塞推進的貝爾沃爾集團,遭遇了前所未料的苦戰和混亂。在他們正對的敵人——[葬式之鍾]中央軍的頑強抵抗,應該說是攻勢下,軍隊的列陣已經大幅退後了。
大部分的火霧戰士們都想著,明明不久前還保持著壓倒性的優勢,現在卻落到這個地步,因而顯得十分焦慮。
在開戰不久的攻時就將中央軍的將邊,「九垓天秤」的一員「焚塵之關」索卡爾殲滅,而且對方的右翼——[化裝舞會]也撤退了,這樣的情況不得不讓人以為已方形勢大好。
但是,戰鬥這種東西正是在有利的時候才會潛藏著危險。
對於已方優勢確信不疑,貝爾沃爾集團的指揮官、火霧戰士軍團的副將、「極光射手」卡路·貝爾沃爾,將過多的兵力用於追擊撤退的[化裝舞會]。
因為已方處於優勢地位,所以用以進攻中央軍的士兵很少也沒關係。在這種本末倒置的方針下,漸漸變得人手不足的貝爾沃爾集團,反而受到由於「巖凱」烏利克姆米的指示而增強中央軍的猛攻,完全被壓制。
大部分是由臨時被拉來湊數的火霧戰士組成的他們,贏的時候雖然會趁勢揮強大的力量,一旦陷入困境就完全沒有任何抵抗力。不一會兒陣形就生混亂,開戰後拚命奪來的那點距離也在一瞬間被敵人搶了回去。
而且,因為這次後退,被破壞了相互配合的北側薩伯莉淑集團,也陷入了被[葬式之鍾]的中央軍以及左翼半包圍的危機之中,總大將「威震之結手」佐菲·薩伯莉淑也不得不帶著部隊向後方撤去。
在這枝葉繁茂的黑森林的黑暗中,佐菲將地圖夾在腋下,有如脫兔一般一邊跑著,一邊怒吼道:「卡路他在哪裡閒逛!」
她的夥伴「拂之雷劍」建御雷之神回了一句:
「任命他為副將的是你啊,佐菲·薩伯莉淑君。」
而在其身後,扛著桌子和帳篷奔跑著的多尼、亞歷克斯他們,也立即各自宣洩起了自己的不滿。
「我認為人事安排的成功與否是總大將的責任。」
「不管怎麼說,事到如今再後悔太過愚蠢了吧。」
雖然遭到了眾人的抨擊,但是佐菲這樣安排也是有自己的考慮的。
「極光射手」卡路·貝爾沃爾是一個實力強大,有才能的火霧戰士,但他同時也是討厭任何人站在自己之上,是一個討伐者中常見性格的典型代表。
在參加大戰的討伐者中,能暫且讓他感到心服的,只有潛入要塞的那兩人以及佐菲。被除此以外的人,尤其是被比自己弱小的人物指揮之類,是不會讓他感到心服的。
但是,這次大戰的作戰大綱是這樣的:趁佐菲與烏利克姆米戰鬥之際,卡路快進攻解決索卡爾。因為這一大綱,是以他那強大的攻擊力為前提制定的,所以最後只得將其安排在副將這一位置上。
這次作戰剛開始計劃一樣,由卡路統率的「貝爾沃爾集團」取得了消滅索卡爾的重大戰果。但是同時,他受到這一大戰果所拖累,對全局的戰況判斷失誤,落入了這樣一種典型的陷阱之中。
身經百戰的先鋒大將烏利克姆米,是不會放過這一失誤的。還保存有相當戰鬥力的[葬式之鍾]的「使徒」們,不僅就此站穩了腳跟,還在各處開始了反擊。現在,火霧戰士兵團因為對有利局面產生了大意而痛失好局,迎來了最危險的局面。
佐菲並非沒有注意到這些危險性,也不能說沒有對此採取對策。考慮到也許會出現這樣的局面吧,於是她安排了幾個頭腦冷靜的人員對卡路加以輔佐,這類的準備大體上也是有做過的。
可是,那個卡路甩開了這些輔佐人員,飛向了最前線(追趕他的輔佐人員,被紙片士兵「軍團」巧妙地阻攔了下來)。因為大戰初期所取得的重大戰果而感覺良好的他,精神振奮,想要再接再厲將逃竄中的敵人擊潰。
在那些[化裝舞會]的殿後部隊之中,閃著不可思議的光芒。
「咿~~呀哈~!」
背後閃著由綠變為紫紅、再變成白色的朦朧搖晃的極光,比馬更大上一圈的箭鏃高地掠過戰場。箭鏃將阻攔在其面前的紙片士兵們一一劈開,毫不留情地撞飛,最後將他們碾碎。
「別擋在本大爺的『佐麗亞』面前,你們這些蝦兵蟹將!」
從箭鏃上方的凹口之中,一個頭戴無面罩頭盔,下巴留著予人強悍感的鬍子的青年出現。正是「極光射手」卡路·貝爾沃爾。
「咿呦~喝!」
他將載著自己的巨大箭鏃型的神器「佐麗亞」微微向左傾斜,轉了一個大圈。在那期間,也如之前一樣地把紙片士兵一一撞倒、割裂。
「嗯,同伴沒有跟上來嗎?」
在那高流動的光景之中,他終於注意到了這一點。
「我看見我方有幾個飛上來的傢伙被『五月蠅之風』吞噬了哦。」
從他乘坐的神器中,先傳出的是妖艷女子的聲音。
「而且這些連綿不絕的士兵,對我方那些雜兵們而言似乎負擔太重了。」
接著,響起了輕聲起哄的話語。
她們是和卡路締結了契約,給予他特別力量的「紅世魔王」——一心同體的姊妹、「破曉的先驅」歐德利婭以及「夕暮的後塵」維捷露婭。
她們對於卡路作為指揮官的不稱職並沒有責備的意思。
「果然是你太快了哦。」
「或者說,是不是太強了?」
與其說責備,倒不如說在成雙的聲音中,甚至透出了對自己契約者的誇獎。
「呵,那是當然的!本大爺可是——」
如同回應他的聲音般,拖在箭鏃後方的極光,好像張開鳥的翅膀一般,向兩個側面展開了。接觸到光翼的一切東西,全都含像是被銳利的利器劃過一般、分成上下兩半飄散開去。光翼高地從地面疾馳而過,簡直好像是大刀揮過,帶起了一陣大風似的。
「——『極光射手』嘛!」
「哈哈!」
「哎呀~!」
卡路外表雖然是個青年,但實際上是經歷了數百年戰鬥的具有豐富經驗的火霧戰士,當然不會蠢到哪裡去。雖然如此,但是他卻並不能深刻地理解個人立場和整體戰局的關係。只知道在自己的所到之處,確確實實地將敵人打倒,取得勝利。
而且,他們雖然不及瞬間揮巨大威力的「威震之結手」佐菲等特殊人物,但在單騎高戰鬥中卻是屈指可數的強者,並以此為豪的火霧戰士。就算被眾多敵人包圍,也能夠迅突圍、與友軍會合,只要能夠與友軍會合,自己就能夠扭轉戰局,他們是當真這樣樂觀地認為的。
他們就是這種人,究其「敗因」,是不習慣於比起個人作戰要複雜得多的集體戰鬥。眼前敵人四散的樣子,其實是反擊前的準備,他們並未看穿這一層。並且——陷入了在敵人中孤軍作戰的狀態,就那樣來到了[化裝舞會]的將軍面前。
在充滿自信向前突進的他們面前,出現了使他們敗北的人物。
身穿黑色鎧甲,手攜長矛「神鐵如意」的,正是「千變」修德南。
「到這裡就行了。讓我下來吧,歐羅巴斯。」
說著,他敲了敲黑馬的馬鞍。
黑馬姿態的「使徒」歐羅巴斯回過頭來對尊崇的將軍說道:
「可是,將軍……」
「騎著你使出全力的話,連你也會報廢的。好了,站一邊看熱鬧吧。」
修德南笑了笑,輕輕地將手中的長矛高高舉起。這把只有在執行御命之時才被允許使用的「三柱臣」專用寶具,對「化裝舞會」的成員而言是恐怖的對象。
歐羅巴斯一陣恐懼,停了下來。
「是……那麼,祝您戰鬥盡興。」
「說什麼蠢話。盡興、自在地戰鬥的話,不知會被老太婆嘮叨多久——」
「來了!」
修德南鼻中「哼」的一聲輕蔑地笑了笑,下了馬。揮手將歐羅巴斯趕跑後,重重地一晃「神鐵如意」,將其用力地深深地夾於右腋下。在他那護面的邊緣上映射出極光的光芒,就那樣等在那裡。
之前從未遇見過修德南這件事,對疾馳在戰場之上的卡路三人而言,實在是很不幸。雖然看見了他的身影,但也認為只是一個在紙片士兵中比較顯眼的,不過是人型「紅世使徒」這樣的程度罷了。
「現目標!」
卡路凶暴地笑著,加快了張開刃之翼的「佐麗亞」的度。當然,他也並非浪得虛名的討伐者。不會毫無準備就開戰。
「看對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不定有些本事呢。」
「小心點哦~!」
歐德利婭和維捷露婭就口頭的程度,還是有所警戒的。卡路則是談不上警戒了,他毫不猶豫地準備採取——
(用光翼或「佐麗亞」前面的尖角,一舉將敵人的架勢擊潰,然後轉到其背後,用「鷲獅之怒吼」和「巨龍之咆哮」同時進行攻擊。)
——這一必勝的戰法。所謂「鷲獅之怒吼」和「巨龍之咆哮」,是指將他們所乘坐的箭鏃型神器「佐麗亞」的兩個側面伸出的極光之翼進行凝縮,變為流星攻擊敵人,這一「極光射手」最終的自在法。
雖然就威力而言尚不及梅利希姆的「虹天劍」,但因為可以自如地連續射擊、控制方向,具有極高的通用性。
承受卡路在「佐麗亞」上高移動之下施以的「鷲獅之怒吼」和「巨龍之咆哮」連續攻擊之後,仍平安無事的人物,即便在「魔王」中,也沒有過。在大戰初期消滅「焚塵之關」索卡爾時,使用的也是同樣的戰法。
「開始了哦,兩位,嗓子感覺怎麼樣?」
「感覺不錯呦。」
「讓我們引吭高歌吧~!」
但是,他們三人,對於[化裝舞會]的驕傲、「三柱臣」之一的將軍「千變」修德南動真格的攻擊,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修德南和卡索爾不同,並沒有輕敵。就和開戰初期一樣,並沒有出現掉以輕心的狀況。
卡路·貝爾沃爾選擇戰術出現了失誤,應該一開始就使用「鷲獅之怒吼」和「巨龍之咆哮」這兩個最終招術進行牽制,而不是以「佐麗亞」進行突擊。
修德南並非是對著迫近的「極光射手」,而是向圍住自己的「軍團」怒吼道:「奧爾岡!讓右邊的趴下!」
話音剛落,在他右側的紙片士兵們,一齊飄然落在地面上。
「嗯?」「哎?」「呃?」
在卡路他們出疑惑的聲音之前,本應和他們之間保持著相當距離的敵人,他那原本握在手裡的長矛畫著圓圈從「佐麗亞」的左側橫飛過來。
長矛難以置信地變成了城的尖塔那麼大。
將左側的極光之翼在眨眼間吹散的衝撞,使戰場上響起了「啪啦」的一聲,沉悶、生硬的撞擊聲。
「唔呃?」「噫!」「啊!」三人在回轉的天地中叫了出來。
過了數秒,「佐麗亞」一頭向下、撞上了地面。這三人無法理解為何自己會被吹開,並且墜落。過於巨大的打擊,使得他們的頭腦和身體都麻痺了。
在這樣的暈頭轉向的敵人頭頂,修德南只將膝蓋以下的身體變為了老虎,高高跳了起來。
(看來沒必要再確認了。)
這一次,他向右手中恢復原本大小的長矛「神鐵如意」,毫不留情地注入了全力。
(我和「焚塵之關」還是有些交情的……至少用這一招,來為他餞行吧。)
他只將右臂高高地向上掄走,揮下。
「畜、牲……——」
長矛的槍尖——再次巨大化,並分裂為數十根,纏繞著混濁的紫色火焰,化為密不透風讓人無處可逃的沉重雨滴——落下。這就是,本能地想要讓「佐麗亞」再次飛起的卡路,在臨終之際所見到的最後景象。
「——!」
就在恐怖的地動山搖聲後的一瞬間,濁紫色火焰有如煉獄一般溢出。
極光搖晃著在其中融化,很快就被吞噬、消失。
威爾艾米娜·卡梅爾——「夢幻冠帶」蒂雅瑪特的火霧戰士、「萬條巧手」——一直以來都是一邊懷著煩惱一邊全力地投入戰鬥。
以她所愛慕的男人為敵。
(討厭的傢伙。)
她會對自己愛慕的男人,「虹之翼」梅利希姆抱有這樣的想法,那是因為他完全是一個單純的傢伙的緣故。
她所愛的「紅世魔王」,其心中卻只有瑪蒂爾達一人。心中沒有一絲讓其他人進入的餘地。他眼中凝視的只有瑪蒂爾達一人,和她相處的方式也只有戰鬥。
正是這樣的他吸引了自己、還是自己毫無理由的就愛上了他?威爾艾米娜心裡想著。
從第一眼看見他就一直、從未停止這麼去想——真是可恨啊。
(討厭的傢伙。)
乾脆,哪怕他為了利用我而接近我,至少也能夠讓我渲染在剎那間的美夢之中。然後再被他背叛,被他拋棄的話,我也就能夠因為憤怒和幻想破滅而放棄……大概吧。
但是,他仍然保持著,威爾艾米娜最初看見他、並喜歡上他時的樣子。
一心一意地,用同一個行為,一味地追趕著同一個人,他仍然是那個樣子。
他不會背叛。
他一心一意。
他不會回心轉意喜歡上自己,
所以,即便這樣威爾艾米娜仍要一直追趕著他。
一直追趕著,終於來到了這一步。
來到了誰也不會退卻,誰也無法退卻的戰場之上。
和他一直關注著的女性,也是自己獨一無二的好友一起。
(真的是,討厭的傢伙)
梅利希姆知道威爾艾米娜心中所想的一切。雖然全都知道,但無論如何都對她無動於衷,也不去看他,也不和她說話,當然更不用說回心轉意喜歡上她了。
瑪蒂爾達也全都知道。雖然全都知道,但決不會停止自己前進的步伐。哪怕擋在面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梅利希姆。正因為是他,她當然不會停下。
(真的是)
威爾艾米娜覺得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好像是被互相的因果所束縛的牢獄一樣。即使明白,即使知道,但令人無可奈何的事情仍然不斷地襲來……不,應該說是自己不得不向其走去。並沒有什麼理由,只憑著自己的意願。
(真的是,討厭的世界)
她將一切全都隱藏了起來。
將懊惱隱藏在了面具之下,將內心的矛盾隱藏在了面無表情的臉龐深處。但是對眼前別兩個當事者根本談不上隱藏,似乎已經被他們看透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但即使如此,她卻仍然不得不隱藏起來。將心中的一切表明後,究竟會變成怎麼樣呢。如果可以任憑感情吼出來的話,她早就這麼做了。正因為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這樣,她一直在獨自地煩惱,尋求著最小的可能性,哪怕是萬分之一、甚至是億分之一也好。
她用面具以及面無表情的臉龐,作為了這一決意的體現。
(但是——)
梅利希姆完全被瑪蒂爾達的姿態所陶醉了,所以威爾艾米娜決不會讓他看見自己跟瑪蒂爾達完全相反的難看樣子。必須成為瑪蒂爾達那樣的,鮮明、凜然、毅然的存在。
瑪蒂爾達向著決定性的終點迅前進著。而「兩翼」為了阻止她而出現在這裡,必須將可怕的「兩翼」,以及已經做好準備等在那裡的亞西斯,早早地打倒。
為了獲得男人的心,為了拯救獨一無二的好友,威爾艾米娜·卡梅爾戴上了面具,準備進行戰鬥。
(但是,不能捨棄任何一樣……)
兩位火霧戰士與「兩翼」間的激戰舞台轉移到了布羅肯要塞的一端。雙方圍繞著山上的王冠狀突起其中之一的尖塔,無所謂追者,無所謂逃者,只是在互相周旋對峙著。在尖塔那斷了的頂端,雙方再次的激戰臨近了。
注意到這一點之後,單膝躍跪在龍頭上的梅利希姆,皺起了眉頭。
(可惡,竟然被她們上到這麼高的位置嗎……)
(沒什麼大不了,想一下吧……在高空的話,對我方有利。)
宛如暴風的化身一般盤旋著的伊路亞尼卡,無聲地回答道。
「兩翼」再一次感到了瑪蒂爾達和威爾艾米娜這兩個宿敵的難纏。她們將「兩翼」最大的弱點計算在內,展開了空中作戰。
所謂的弱點,並非批其他,正是指他們的主人亞西斯在實行「壯舉」中的「塔」。威力和射程舉世無雙的「虹天劍」,以及擁有巨大攻擊力的「幕瘴壁」的噴進彈,都無法對著這個方向射。
她們正是瞭解到這一點,以及「兩翼」絕對不會讓自己靠近「塔」這點,將一決勝負的場所轉移到高空。
她們邊閃邊攻、邊逃邊攻,其間,每當「兩翼」的攻擊軌道與「塔」相重合的瞬間,就稍微把位置往上升高——她們不斷地重複著這樣的攻擊。這決非是靠尋常的集中力、情況判斷能力就能夠做到的,
被迫奉陪的「兩翼」也一樣,躲避對方的回頭反擊,攻擊後不讓敵人逃掉,因為這種長時間的緊張反應以及力量的消耗,顯露出了極度的疲態。從心底,湧出了對可怕的對手的畏懼。
但即使如此,伊路亞尼卡仍向盟友傳達了竭盡全力的要求。
(還行嗎,「虹之翼」?)
(有回答的必要嗎?)
梅利希姆在跪著的單膝中,開始積蓄起了力量。四人釋放全力的時刻,臨近了。
騎著熾紅色悍馬奔馳著的瑪蒂爾達,臉色嚴峻地仰視充滿薄霧的去路。
(用亞西斯作擋箭牌的方法,也快到極限了吧。)
(「萬條巧手」,準備好沒有?)
亞拉斯特爾向以緞帶跟自己的契約者相連的威爾艾米娜問道。
不用說,回答她的聲音,和平常一樣極為平靜。
(萬無一失是也。)
在鬃毛般的緞帶之中,一個圈套,同時也是隱藏有殺著,正緩緩地、大範圍地、輕輕地在風中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