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鵬面帶微笑,靜靜盯著鼻前這根枯瘦的手指,也不知是因為室內昏黃燈光的錯覺,還是在這個鬼地方待得太久了,不僅手指上皮膚皺得跟千年老樹皮似的,那指甲蓋竟是一片紫黑之色,好似徹底腐朽了一般。
他嘿嘿一笑道:「克瑞斯,你這話可就錯了。我們矮人最長壽命可達四百年,也許我活不了那麼久,但兩三百年總是沒問題的吧。幾十年後來收屍?收你的還是我的?哈哈。哦,我也錯了,那時候大概你的屍體也化作一堆腐土,想收也收不到了。」克瑞斯的怒火卻突然平息了下去,緩緩坐回椅子上,抬手拿起那只啃了一半的烤雞,正送到嘴邊,忽然頓住了,一副奇怪地神色望著楚鵬道:「你想激怒我?」「哈?」楚鵬張大了嘴,好像對他的話感到非常意外,「這兒是的你的地盤,我怎麼會那麼蠢?」克瑞斯嘴角扯動了一下,露出一絲令人寒的笑意,說道:「那就如你所願好了。」「哦?」楚鵬微偏過頭,右手輕蹭著鼻尖,一副頗感興趣的模樣。
「見到奈落的時候,可別怨我。」克瑞斯的笑容從嘴角擴散到整張老臉上,只是,配上他那尊榮,比哭還難看。
話語剛落,他放置於桌面上的左手忽地在桌面上敲擊了一下。只是輕輕的一下,楚鵬卻聽到整個行刑室內出「噹!」地一聲巨響。好似一口古鐘被猛然敲響。然而那鐘聲既不讓人覺得心神振奮,也不讓人覺得渾厚悠揚,反而感到陣陣心悸和驚恐,好似隨著這聲鐘響,地獄的大門在你面前緩緩打開了一般。
那,分明是口喪鐘!
油燈的火光似乎都被鐘聲壓了下去,室內陡然變得更加昏暗,幾乎雙手不見五指!
楚鵬臉色大變,整個人沒見絲毫動作。卻帶著坐下的木椅生生往後挪了兩步,好像後面有人大力扯了他一把。
一絲驚異的光芒在對面那對灰綠色的眸子裡稍閃即逝,更使得室內的境況詭異莫名。
「彭。」那大概是烤雞掉落在桌面上的聲音,楚鵬記得很清楚。先前克瑞斯右手剛拿起那吃了一半的烤雞地,那麼……
果然,一隻枯瘦的拳頭憑空出現在他前方昏暗的空間裡,拳未及身,陣陣陰風撲面而來。伴隨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氣,楚鵬只覺得渾身寒,胸腹間一陣翻騰,頭痛欲裂。
賀琳這時已走到了傑莉雅身後,正打算從眾人間穿過到兩位皇子那邊去。她覺得現在暫且不管事情地結果對於矮人地位有沒有幫助,先把楚鵬救出來再說。愛汀緊跟在她身後,小臉上一片焦急惱怒的神色。小美人現在真想拿著斯芬克戰錘去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後來的大皇子。
後面的艾伯克早已將戰斧提在了手裡。火冒三丈的瞪著遠處地愛德華,塔爾在一旁緊緊拉著他的手臂。
不過聽到幾個少年的對話,老婦人又有些猶豫了,她深知自己雖然身為伊爾卡倫大教區的四大主教之一,地位還是比不上堂堂皇子。她不敢貿然行事,介入到兩人的正面衝突裡。
格雷瞧見了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眉頭深鎖的老婦人在憂慮什麼,他走了過去低聲道:「賀琳奶奶,你別急,既然兩位皇子都來了。事情總會妥善解決的,楚鵬他……會沒事地。」說著他自己都覺得信心不足,輕歎了口氣。
「是嗎?」賀琳淡淡說道。格雷一時不知如何接口,神色尷尬地站在了那裡。
愛汀急了,帶著哭腔道:「賀琳奶奶,該怎麼辦啊?楚鵬哥哥他……」淚光又迷濛住了她的眼眶。
菲麗走了過來,摟住小美人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眼神中也充滿了焦慮。
賀琳似乎突然做出了某種決定,掃了眼監牢圍牆,目光堅定的說道:「你們在這裡別動,我去一趟教堂。」王都大大小小的教堂共有八座,不過所有人都明白她要去地肯定是格蘭蒂亞大教堂,教區的主教堂,樞機主教梅洛的所在地。
「也許……是個解決辦法。」格雷略一沉吟道。
這時布魯斯特卻忽然說道:「賀琳閣下你別急著去找梅洛大人,讓我們試試再說。找上梅洛大人,就等於直接驚動陛下了,後果更難預科。」裡斯一臉疑惑地說道:「我們試什麼?再說兩位殿下都來了,陛下不早就被驚動了嗎?」要是楚鵬在這,肯定會立即想到,裡斯雖然擅於把握事物的細節,但論起政治上的敏感性,還是差上布魯斯特少許。
布魯斯特微微搖頭,說道:「不,我剛想清楚了,如果真是陛下的意思,肯定不會同時把兩位殿下都派來地。畢竟,兩人間的紛爭連我們都清楚,陛下怎麼會不知道?真要妥善解決此事,也應該只派一位過來的,所以他們肯定是在陛下還不知道的情況下自行趕來的。至少,他們以為陛下還不知道……」其實布魯斯特所說的正是賀琳一直猶豫的地方,她並不想輕易去找梅洛。老婦人當即問道:「那你們還能做什麼?」布魯斯特卻有些答非所問,望著老婦人笑道:「不管做不做得到,總要先去嘗試一下吧。否則不就跟傑莉雅所說的,像群木偶站在這裡,真正什麼忙都幫不到楚鵬,那楚鵬豈不白教了我們這幫學生?裡斯。傑莉雅,我們一起過去!」被叫到的兩人同時怔了下,互相對視了一眼,傑莉雅問道:「過去要怎麼辦?」只聽她不問為什麼過去,只問該如何行事,就知道女孩和布魯斯特一個心思。
怎麼著,都要做點什麼,否則,將來他出來以後。還有什麼顏面以對?!
裡斯緊緊盯著布魯斯特,這一瞬間,他又想起了回來王都地路上,有一次和楚鵬閒逛的時候對他說起的話。「裡斯。如果以後你和布魯斯特一起去完成一件事,那麼大方向上的定計策劃就讓他來做。他的大局觀比你要強,你強的是具體細節上的執行能力。別不服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和弱點,取長補短才是王道。以後如果你們兩個配合好。肯定是無往而不利,哈哈。」無往不利也許還早了點,不過,楚鵬,就從現在開始試試吧!
愛德華眼中那股炙烈燃燒的怒火慢慢消褪下去,他仰頭哈哈大笑,繼而說道:「二弟。你批評地不錯,大哥大概是在戰場待久了,只想趕緊利落的將事情解決掉,還不太習慣這樣只能動心眼的事。」弗雷德豈不知道他是在譏諷自己只會用心機算計來算計去?但要求了無數次,格裡菲斯三世也不允許他加入軍隊。他能有什麼辦法?
一絲嫉恨的光芒掠過他地眼眸,他淡淡笑道:「大哥能虛心接受小弟的建議,真是不愧為小弟心中的楷模。父皇也說過,人一生都要不斷學習,才能不斷進步,大哥的態度真讓小弟歎服。那就先讓盧克把執法隊撤了吧。」愛德華同樣清楚這二弟是暗裡諷刺自己懂的太少。多跟他學學吧。他掃了眼那一臉惶然地治安官,嘴角露出一縷淡淡的冷笑,「行啊,撤就撤了吧,矮人真鬧起來,這些執法隊能頂什麼用?真是枉費了王國重裝步兵的裝備,哼,當年也不知是哪個蠢才搞出這麼個玩意來的。」他口中的蠢才,是王都歷史上第三任席治安官洛裡.佩奇,當年他這做法還得到了當時皇帝的大加讚許,不知如今若知道被愛德華罵作蠢才,會不會氣得從地下爬出來。
愛德華不知道,但弗雷德可一清二楚,他對這種王國大大小小的典故倒背如流,這也是格裡菲斯三世很喜歡他地地方。
原可以借此幾乎再譏諷愛德華幾句,但如今他正奇怪於愛德華怎麼同意將執法隊撤走了,琢磨不透。以往兩人間幾乎從未向任何一方妥協過,除非他們父皇在場的時候。
不過想了想,他決定先做了再說,看看愛德華到底什麼反應,這大哥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還不快去把人撤走,你也給我滾進監牢去,在大門口等著!」他呵斥道。
盧克連汗都顧不得抹了,趕緊轉身跑到那隊長面前,怒聲斥責讓其趕快把人帶走,藉機宣洩了一下胸中的悶氣。然後一溜小跑躥進了圍牆大門,讓人關上大門後又留出一條縫隙,透過這門縫彎腰站著望著兩位皇子方向,模樣頗為鬼祟,好似隨時藉機出逃的囚犯。
望著執法隊在通通地沉重腳步聲中離開了,又聽得矮人和圍觀民眾的歡呼聲,弗雷德輕輕一笑,目光淡然的望向愛德華。他知道雖然小勝一陣,但這個大哥肯定有什麼更頭疼的手段在等著他,心裡並不感到輕鬆。事實上如果兩人換個位子,他肯定愛德華的心情也一樣。
最瞭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地對手,大抵如此。更遑論兩個為了那至尊寶座爭鬥了十數年的兄弟?
果然,愛德華開口了,不過卻不是對他說話,但依舊讓他臉色抖變,陰沉得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愛德華話的對象是他身後一個侍從,一身銀光閃爍的鏈甲,腰際左右兩側各掛一把銀劍,胸口那枚八階戰士徽章格外醒目。
「普爾曼!立即回去傳我命令,帶王府衛隊的第一分隊立即趕過來,執行臨時警戒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