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斷的凝視著對方,西爾夏拉處於高空俯視,泰沙克斯仰頭向上凝望,忽然間兩人伸展雙臂,將原本寬大的袖口灑開。
西爾夏拉的袖子在天空中下降,袖口越張越大,袖子的內側則充滿了火焰,彷彿兩張火網從天罩下。
泰沙克斯也沒閒著,從背後竄出許多絲般的黑氣,不斷的擴張,黑氣像是章魚的處爪般,到處肆虐,並糾纏向西爾夏拉的袖口,要將袖口束緊。
西爾夏拉一個旋轉,帶著袖子舞動,在遠處看來,就像一黑一紅的巨蟒糾纏角力。
鬥了片刻,仍分不出勝負,西爾夏拉收回長袖,開始拋下一顆又一顆的火球魔法,泰沙克斯不甘示弱,手向上一舉,身旁突然建立起無數的白骨,白骨叢在空中結成網狀,看起來就像白骨生成的荊棘林。
火球接連擊打到白骨上,雖然爆破的威力,將鄰近的也一併摧毀,但仍然無法突破阻礙,直接攻擊到泰沙克斯。
這時泰沙克斯手中浮出一顆黑球,黑球四周不斷閃出黑電,泰沙克斯將這團正在抖動的「暗黑鬥氣」,投擲向西爾夏拉,黑球的度快過飛箭,眼看就要擊中西爾夏拉。
西爾夏拉忽然化作一陣橘光,橘光從天抽起,回轉落在泰沙克斯身邊,雙手中的火焰,像是奔跑般的牛群狂洩而出。
泰沙克斯一看無處可躲,眼光的青光又增,精神力一集中,身體漸漸的轉換成黑色,直到每一吋骨頭都被黑光覆蓋,火焰從變幻的泰沙克斯身旁流過,烈火的摩擦,炎蛇的卷噬,仍然讓「枯死化」的泰沙克斯十分不好受,這種能力與普通的「鋼鐵化」不同,只能用於死者和黑魔法使用者,稱之為「死亡基石」。
兩個人都是級的魔法使用者,他們的交戰才剛開始而以,就讓身旁的人無法越雷。
泰沙克斯轉化回來,在他的身後忽然橫出兩個身影,那兩人身後又幻化出更多的人影,仔細一看之下,竟然每個都是泰沙克斯的臉孔,泰沙克斯的數量越來越多,將西爾夏拉團團包圍住。
有些身影竟然浮到了空中,現在地上有一圈泰沙克斯的人牆,而空中又有四環人牆,變成了一個圓柱形的人籠,困住西爾夏拉。
西爾夏拉小心的注視著,他不容許有絲毫的分神,否則泰沙克斯將有機可趁,而在泰沙克斯的邪眼凝視之下,他也無法專心施展「偵測術」,找出真正的敵人所在。
西爾夏拉忽然伸出食指,凌空劃起文字符號,當他完成符號,在他指前出現一個橘色的火焰形文字,他如此原地轉圈,在身旁寫下一個咒文圈。
西爾夏拉冷冷的說道:「想玩嗎?泰沙克斯,我們就來玩真的。」
西爾夏拉的手指舉起劃下,文字忽然凝聚在一起,由中央捲出一團火焰旋風,除了咒文圈之外的地方,都被這陣火焰旋風狂掃。
火焰終於過境,泰沙克斯的幻影也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個正體浮在空中,雙手張開防護網。
泰沙克斯看似若無其事的,但承受這一擊一定讓他耗費不少精神,而西爾夏拉也相同的用掉不少魔力。
事後我想起來才捏了一把冷汗,我兩次遭遇他們,都是在他們大量使用魔法之後,第一次喚醒了戰亡者靈魂,第二次則是操控幽靈襲城,魔力所剩無幾,若是在他們全盛時相遇,我想又會是另外一個局面了吧。
西爾夏拉似乎有點火大,口中祝導道:「偉大的魔精靈依芙利特啊,請您履行我們之間的契約,在枯死的大地上,從新點燃創造者的火焰。」
泰沙克斯聽到西爾夏拉的朗誦,也趕緊唱誦道:「美麗的黑暗主宰,請你顯示給您的追隨者,看他們忠誠的信仰換得了什麼?請你帶來亡者的甘霖吧。」
兩人幾乎同時唱完,接著,西爾夏拉的腳底開始升起火苗,火妙迅的燎過整片草地,並且追向泰沙克斯,在他的面前,火焰變成一道巨浪,將泰沙克斯捲入火焰的包圍之中。
但泰沙克斯的祈禱也生效了,不知何處來的青色酸雨,不斷的向西爾夏拉墜落,不論他躲到哪裡,雨勢總是追到哪裡。
西爾夏拉連忙以法師袍遮起,在法師袍上有著些許的紅光,那是防禦的咒文,但在劇烈魔法使用下,不知道能撐到幾時。
泰沙克斯則是身處一顆大火球的中心,火焰在球中不斷的旋動,讓裡面的人一刻不得安寧,泰沙克斯使用「亡者基石」的魔力。
現在,兩人就是在拚鬥,看誰的魔法能力先耗盡,誰的精神先崩潰。
※※※
在戰場上的我,仍然想著那個問題:「他們到底想要什麼?」
瑪德列、尤莉雅和丹吉爾三人,在我身旁忙的不可開交,四周的白衣人越圍越多,嘴上都是帶著那副詭異的臉孔。
瑪德列吼道:「喂!別想了,快過來幫忙。」
「再等一下。」我說到,有時後我的固執,連我自己也感覺到驚訝。
四周的白衣人越攻越急,瑪德列他們雖然使出渾身解數,但對方畢竟是麻木而沒有畏懼的狂人,每個人都拿起武器亂劈亂斬,就連攻擊到了夥伴也不在乎。
瑪德列又叫道:「你在不來,我們就要全部嗝屁了,這些傢伙比剛才來的還多。」
「比剛才來的還多!」瑪德列的一句話,印在我心頭上。
「是我。」我大叫一聲,我怎麼會沒想到,這些傢伙的目標,當然還是我,他們是因為看到我的存在,才大舉靠攏。
瑪德列立刻會意,但仍然不解的問:「為什麼是你?」
而尤莉雅仍然未能瞭解,也問道:「是你什麼啊?帥小子。」
我想通的道理很簡單,席凡斯本來就有擒住我一次的紀錄,後來是不得以才釋放的,這次他們推測到我會來幫助守城,正好一舉兩得,又攻城,又抓人。
我並沒有跟戰友們分享這項訊息,因為戰鬥正激烈的進行著,而且我的腦海中仍被另一個問題佔據著,要如何把他們誘離?
我衝向其中兩個白衣人,兩人的武器當然砸向我,我巧妙的牽引,讓兩人的武器互撞,並且穿梭到他們身旁,輕巧的溜過包圍。
接著我撒腿向西南方跑去,瑪德列一征,已經知道我的打算,果然這些白衣人捨去三人,開始快的朝我追擊。
我快的跑上城牆,史考特、狂風、鐵腳以及無數的戰士,正在牆上奮戰著,我沒有時間打招呼,快的溜下城去。
城牆上的一大群白衣人看到我,果然不顧一切的追來,他們卻不需要減緩度,直接躍下城牆,即使斷腿裂骨也不懼怕,跟城前的白衣人一起包圍住我。
我盡可能的用靈巧的身法,閃過這將近五十人的人群,但這些人都是經過改造,度也是乎想像的快,幾次幾乎要將我攔下,並且是一大群人一起撲來,就像張人網一樣。
也許「到了生死關鍵,越能揮實力」這句話還是正確的,我連續施展出靈體掌心,拍開敵人的攻擊,掌心的使用似乎越來越順心,再加上對方並沒有默契,幾度互相牽制住,我好不容易終於到了人群的外圍,但人群仍像是斗犬般緊追不放。
我開始逃脫,也許自我立志當小偷的那天起,就注定要常常被追趕,但我的逃脫路線,絕對不是盲目的,即使在這短暫且緊繃的情況下,我仍然細心的分析逃脫路線。
我繞著城牆向北奔去,途中當然經過了正在鬥法的西爾夏拉和泰沙克斯,我雖然很想幫助西爾夏拉,但我想我也插不入手,再說身後還跟著一票狂人,正不斷的追趕著,我敢說這些傢伙就算跑三天三夜也不會疲倦,會跑到最後一點體力燒干為止。
我繼續的繞牆,終於到了城北那片史萊姆海洋,我早已經算好了方法,雖然還不是很有把握,但不管行不行的通,這是唯一的方法了。
我在空中施展出「靈體掌心」,跟著跳上掌心,在掌心上用力一踩,借勢上竄,一個迴旋後,在遠處又施展一個掌心,接住落下的身體上托,再次拋向半空中。
那些狂人仍然不計代價的追來,但一接觸到史萊姆的表面,就像被夾住尾巴的老鼠,有的被扯急了還將腿整個拉斷,後排的雖然爬在前面的人身上,但史萊姆的面積實在太廣,最後全部的白衣人都被浸在史萊姆中。
這時候我已經踏上城牆,看著那些史萊姆中的白衣人,仍然是那張古怪的笑臉,仍然不斷的向我追來,他們似乎不為自身的處境煩惱,他們似乎不畏懼任何事情。
不畏懼!我又想起席凡斯的話,這些人真的得到自由了嗎?
或許很諷刺吧,他們的心也許無所畏懼,但身體卻仍逃離不了限制,而他們也只是失去了畏懼的能力,就像那面無表情的泰沙克斯,他就算想笑,也無法表現出來,不能畏懼,和不畏懼,畢竟是不同的。
人因為擁有畏懼,所以會對可能的傷害設下防禦,但過分的設防,使得人跟人之間都隔著一條鴻溝,最後也被局限在自己所劃下的範圍內,同樣的失去了自由。
什麼才是真正的自由?也許我該去問問席凡斯。
※※※
依藍城雖然仍遭史萊姆包圍,但我想在瑪亨伽魔法師的協力下,我已經派不上用場了,我急著找到席凡斯的下落,跟著瑪德列等夥伴,又過了依藍河。
我們來到原本的醫院,想打聽席凡斯的去向,想不到在大廳就碰上了阿道夫。
阿道夫一看到我們,馬上指著我們大罵:「你們這群沒良心的,只會差遣人,不是說要在「史提樂」會合,怎麼又到處亂跑。」
瑪德列反正吃慣了這套,回答道:「看你整天面無血色的,肯定是挖墳過度,我好心讓你曬曬太陽,走路可以活活血脈,你還不知道感激。」
阿道夫亂叫:「什麼?你說什麼?小心我不把情報告訴你們。」
櫃檯的護士說道:「這裡是醫院,請你們不要喧嘩,否則……。」
阿道夫轉頭罵道:「否則怎樣,你這老巫婆,問你有沒有看見他們,你卻撒了個謾天大謊說沒有,這裡不就是了,還沒有。」
護士聽見阿道夫不講理的亂罵,也怒道:「我先前確實沒有見過,你在這麼亂吵亂鬧,我就叫衛兵來抓你。」
阿道夫還繼續叫道:「這裡山高皇帝遠,你叫死人來抓我吧。」
我連忙勸道:「喂,別這樣,這裡的護士好像換過了,我們到別處去吧。」
阿道夫卻不聽勸,反怪我說:「你這臭小子也算在內,就會差遣人。」
尤莉雅在一旁加入混戰,說道:「小妖怪,我們可是去辦正事耶,你在鬧,小心我又扯你耳朵。」
阿道夫臉色一青,倒好像也不敢胡來了,只是擺著一張臭臉,不肯說話,看來想從他這裡問情報,會比自己去找還難。
我假裝摸頭,說道:「啊,這裡附近好像有一家野店,走了這麼一大段路,先去歇歇吧。」
我斜眼偷看阿道夫,他果然面有喜色,雖然仍不開口,但羊肉入口,黃湯下肚,不怕他不酒後招供。
在這山區的附近,有一間野豬鬃髦(Boarmane)的野味小店。
店面幾乎只有兩面牆壁,以及簡陋圍起的廚房和烤爐,也只有稀少的客人一簇簇的分散坐著,但店裡的食物供應非常的不錯,鄉間的野味帶著純樸的匠心,有烤山豬、烤小鳥、野牛鹵,還有清脆的蠶豆,手制的蛋糕、酥餅,更加上多式樣的麥酒、水果酒,比之大城市別有一番風味。
我們路過途中之際,慶幸自己可以找到這樣一間美食館,雖然我不喜歡酒精,但醇美的水果香實在令人動心,我一口氣喝了一整瓶紅龍酒,一盤炒脆果,一碟千層酥跟一盤薰羊肉。
紅龍果藍灰色的果肉所釀成的水果酒,帶著酸甜的滋味,脆果炒的異常的爽口,而千層酥表面的面皮被烤成金黃色,微微一層奶油更讓它閃閃的光,最後那用炭火薰烤的肥羊湯汁欲滴,稍有的野羊臊味透著調味散,反而引人垂涎。
只喝烈釀的瑪德列,只好充數的點了瓶麥酒,尤莉雅也是喜歡水果酒,而阿道夫和丹吉爾,每人抱了桶啤酒,丹吉爾像舉普通杯子般大口飲用,阿道夫瘦小的身軀,則幾乎半身栽進酒桶內。
我跟尤莉雅慢慢品嚐著精緻的小點心,其他三人卻是狂扒食物,一陣狼吞虎嚥,幾人之中只有我出身於富裕家庭,也只有我幼時接觸過飲食的禮儀,雖然當了小偷之後已經不再理會這些,但受拘束而養成的習慣仍然存在。
等到酒足飯飽,阿道夫仍舔著羊排骨,似乎意猶未盡,我趁機問道:「老朋友,該是時候我們談談正事了吧。」
阿道夫沒有再刁難,說道:「這是安德魯要我交給你們的地圖,感謝我吧。」
說著他拿出一片布料,在桌面上攤開,布上繪製的是巴朵斯帝國西半部份的地圖,布料左下方有著一個斑馬紋的羽毛筆圖案,那是巴朵斯出名的地圖製造組織,他們堅持使用布料製作地圖,也是眾所皆知的。
地圖的製作非常艱辛,尤其巴朵斯境內領主互相防範,勘測地形會遭到軍隊懷疑,他們只能以最古老的方法,步行計算領地的範圍,這是非常專業的能力,他們必須先訓練到每一步間隔都是三十一吋半,以這種方法走遍大地,並且用水沸點來推算高度。
而這張地圖上還有其他的資訊,是以另外三種不同的顏料圈起:「紅色的範圍代表魔心蘭和罌粟的產地,藍色的代表毒品銷售的集中點,青色的代表毒癮者的範圍」阿道夫解釋著。
地圖上總共有五個紅圈,七個藍圈,以及三個大綠圈,可以從上面猜測出,哪一個銷售管道,是負責哪個城鎮的貨源,也可以藉此推測貨源的所在。
「這裡。」瑪德列指著一處西邊海岸的紅圈,說道:「這裡距離精靈部落和那家醫院最近,而且距離小老鼠的活動範圍也最近,八成是他的貨源,我想是時候去試試梅爾偽造的卡片了。」
尤莉雅問道:「那裡範圍還很大,我們怎麼知道找哪裡?」
瑪德列思索了一會,說道:「有兩個比較可能的地方,一個當然是山區和森林,但我想那裡應該會有德魯依教徒守著,所以我猜應該是在醫院。」
「醫院?」尤莉雅不解的問。
我卻贊同道:「是啊,席凡斯那傢伙好像以身為醫務者為傲,況且他們的確需要醫院做幌子。」
尤莉雅動力十足的說道:「知道了,大家就往醫院出。」
阿道夫突然說道:「我可不去。」
我問道:「怎麼啦,氣還沒消啊?」
阿道夫擺擺手,說道:「我才沒那麼小氣,這些事情你們自己有辦法,少我一個也沒差,而且我有自己的工作要進行。」
我們知道他大概又看中哪一座墳墓了,所以也不再勉強他,跟阿道夫告別後,向海岸角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