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搞不對。」那名青袍大眼的法師說道。
我奇問:「我這麼搞不對?」
「當然不對了!」說話間他又硬將雙眼撐大。
看著他那故作凶狠的神情,我忍住了笑,問道:「不知道有何處不當,還請指教。」
老者說道:「看你還有誠意,就教你個乖,看你放炮的方位就知道你是在破壞他的機械室,其實只要對準船屁股轟,八、九成能轟破它的能源爐,就可以迫使飛空艇降落,到時這些狗爪子就得用手扛這架寶貝回家,才不至讓科技流入敵國,那麼圍塔不就解了嗎。」
他說了半天,我才曉得他在指責我的破壞工程有誤,但聽他如此分析也不禁佩服,「瑪亨伽」果然有過人之處,一個形貌看似猥瑣落拓的老者也自見識不凡,況且他們都未曾離塔,卻對塔外的戰局瞭若指掌,實在是可畏可敬。
我忙打揖說道:「多承前輩指教,前輩『見識精湛,計劃周詳』,晚輩當竭力學習。」
老者露出笑容,滿嘴黃、黑不一的牙齒,歪歪曲曲的,他說道:「你這小子也不是全沒見識,總算知道老夫所學不凡,這『見識精湛,計劃周詳』八字考語,說的非常恰當,你這小子想要什麼見面禮啊?」
我也笑還他,回答道:「前輩垂青,晚輩已是受寵若驚,可不敢再要什麼領賞。」
西爾夏拉在一旁笑著接口道:「年輕人,你且莫理會他,伯萊爾,你也真是的,想要感謝人家幫你解圍直說便是,何必又生這些枝節出來。」
聽西爾夏拉一說,我才知道這老者原本就有「賞禮」之心,只聽他辯駁道:「誰說的,一來這樣我可以教教這小子,二來我設計的『護膜罡風』可沒這麼容易被擊破。」
西爾夏拉笑罵道:「還抵賴,護膜的魔法存量明明只剩下不到兩成,在接個幾炮恐怕連你自己都會受到衝擊。」
伯萊爾哼了一聲,罵道:「哼,巴朵斯的爛船,震傷我三個心愛的徒弟,總有一天我要給他好看。」
我後來才知道若是魔法師以本身的能力來支撐護膜系法術,本身也會遭受到衝擊,就算是以存放的魔法,那麼存放的水晶或寶石也會遭到回震,亦有破損的可能。
只聽伯萊爾又道:「喂!小子,聽你的口音好像是『西巴朵斯』的人,是不是來臥底的啊?」
西爾夏拉罵道:「老瘋子,一會兒說要賞寶物,一會兒又懷疑人家是臥底的。」
我忙回答道:「我離鄉已久,從未返家過,想不到口音還是給前輩聽出來了,但晚輩以人格擔保,絕不是巴朵斯的間諜。」
伯萊爾道:「嗯,我看你這小子還蠻順眼的,你說不是就不是吧。」
我謝道:「多謝前輩,不知道另外兩位前輩是誰?可否引見?」
伯萊爾說道:「他們兩個還在變換石陣,先別吵他們,等吃飯的時候再說吧,其實大部分的人都孤僻慣了,脾氣不是很好,你也犯不著每個都去認識。」
果然,晚宴時並不熱絡,寥寥數人而已,而那兩人仍在棋盤前對弈,其實也並非故意無禮,只是性格古怪,專注於工作上罷了,他們幾乎沒把眼睛拿開棋局,連餐盤送至一旁,也是視若無睹。
我在塔中待了兩天,第三天清晨,枝頭原有鳥鳴報春,卻被一陣人馬砸踏聲蓋過,我奔上塔頂一望,東北方一隊人馬行軍而至,就地於遠處扎迎,與原本的「巴朵斯」駐軍形成對壘,我知道那是史考特的軍隊到了。
「巴朵斯」的軍隊亦非庸手,早已整軍以待,前方五十名弓箭手,兩翼合數百名步兵,後軍則是由七十人馬組成的騎兵,人強馬駿,凱甲於日光下奪目般閃耀。
這時伯萊爾也已經上到塔頂,站在我身旁說道:「看不出『巴朵斯』還有兩下子,隨便一個人帶兵也這麼有看頭。」
我聽他誇獎敵人,不禁為史考特擔心,問道:「老爺子,怎麼見得對方的部陣優越。」
他指著敵軍說道:「他們選了兩個最有力的元素,騎兵屬火相,攻擊力最強,弓兵屬風相,攻擊方式最詭,然後步兵屬地,以為根基,如此風火相生相長,我方的勝負關鍵,便是在於如何防止風的詭擊,和火的強攻,在兵種分析上,我方已被迫採取守勢,雖未必便輸,但氣勢已為彼奪。」
我正想問抵禦方法,兩軍金、鼓已經響起,敵軍前排弓箭手聚成四個方陣,騎兵向前列對,在炮聲下一齊突進,七十匹駿馬足奔馳起來,真是如雷鳴,似龍嘯,頃刻間就已經逼近到我方的陣營,史考特乘馬立於陣前,金綠杉,乘著微風飄逸,似乎不為廝殺所惹,置身於外。
馬軍取意於「侵略如火」,直取我軍陣營,史考特眼見騎兵離營已遠,軍旗一揮,百枝羽箭應弦而,如黃蜂般狂螫敵方騎兵,不是對準金裝重甲,持有盾牌的騎士,而是對準他們腳下的那匹馬,侵略之火,不禁為風所逆。
眼見敵軍騎兵衝突之勢已緩,史考特在一個命令,一群短小黝黑的戰士們,舉著鐵錘、銅棍,大喊殺出,此時敵方騎士才剛從墜馬處爬起,手上甚至還拿著那把笨重的長矛,當先一名矮人族巨錘一揮,將騎兵連人帶馬打到半空中,騎兵在跌回後陣時,又壓傷了其他同伴,在旁的另外一名矮人舞開一柄鑌鐵彎刀,像是蠻的狂風般將身畔的人馬腰斬,以度聞名的馬匹,便在行動緩慢的矮人下受阻。
敵方後軍並不箭,因為在這種距離下雖然可以及敵,但也會傷己,反而對背著厚重凱甲的矮人有利,敵軍因此催步兵前進,但步兵之緩,僅次於矮人,兵眾未及,騎兵已經盡數陣亡。
史考特先穩住矮人隊,命令弓箭手繼續放箭,對方步兵既動,地相以破,羽箭從天空紛紛墜落,敵軍來不及舉盾防守,中箭倒地,氣勢也大打折扣,史考特趁勢敲響軍鼓,催動九天之勢下殺,敵軍的步兵像是散沙堆成的城堡,在巨浪般的攻勢下全軍覆沒。
伯萊爾在我身邊點頭道:「高明,以地相破火相,還復阻風相,實是將敵人克的死死的,矮人族原是地屬性中的佳選。」
說話間史考特已指揮大軍南下,自己卻獨自來到塔前,我連忙下樓相見,到塔底時史考特已經與西爾夏拉在談話。
史考特一見到我,高興的說:「sam,真多虧你了,聽西爾夏拉先生說,前幾日的飛空艇炮轟,全仰仗你才得以堅守。」
我笑著說道:「那沒什麼啦!幫你辦事總得盡點心力,倒是你這一仗打的實在精采,事情辦妥了嗎?」前幾句話都是在笑臉寒暄,但最後一句話卻是問到正題。
史考特劍眉稍緊,說道:「沒什麼大問題,我剛剛才與希爾夏拉先生提及,過幾天騮車和移民群就會到達,到時我們在河前駐防,他們就在後面建城。」
我追問道:「沒什麼大問題,那麼就是小問題一堆囉?」
史考特苦笑,半精靈的苦笑看起來仍然十分優雅,他說道:「問題可多了,雖然都是小問題,但都有淺在的危機性。」
這時西爾夏拉在旁說道:「先進來在說吧,你前幾天要求的城堡設計圖,我們已經完成幾個構思了,正好一併討論。」
眾人隨著西爾夏拉來到了會客室中,分賓主就座,賓者當然是我和史考特,主方則由西爾夏拉、伯萊爾以及其他兩名精善建築學的魔導士就席,圍在那面黝黑的矮桌前,點上數盞燭火,沖泡了清茶、咖啡,將附近地形圖鋪於桌面,分陳己見。
兩名「工程魔導士」將建城的地點,以及城堡平面圖的設計大略分析,其地點定於「雷神峰」南面的山腳下,南面「依藍河」,東依「諸神山」,尤其地勢又處於最上游,地質穩固,臨水的土壤又肥沃,實是個極佳的建城地點。
此時正值戰事,時期非常,為了能夠快完成防衛工事,決定先完成城牆,牆分四門五面,東面倚山取勢,西南面為正門所在,東南延伸至河流建港,並兼引水護城,更加灌溉,而其餘西北、東北兩門,分別通往國內的驛站,以保運輸順暢。
西方的牆角正好是本塔的所在,塔以地相建築而成,正好呼應東方面對「諸神山」的那面牆,整個城的建築正好合成一個五角形,每角預計建築高塔,各守一個元素能源,排成五芒星的陣形。
雖說略為分析,但築城大小事務極多,兩人直說了兩個小時才結束,史考特並不急著論,只是靜靜的寧聽。
我一來反正有聽沒懂,二來本來也就沒興趣了,藉故「尿遁」,半途就溜出了會議,我出門時史考特已經開始討論到幾個小困境,聽到我要出去時,也知道我的脾氣,微微一笑,也不加阻攔,我出去後將背後的門關上,還隱約的聽見他們提及築城建材以及兵源的問題,但我已無心深究。
我出塔溜搭了好一陣子,史考特才在三名術士的陪同下出塔,三人送別了史考特,逕自入塔,史考特則是對著我走來,說道:「走吧,我們有好多工作要完成。」
我問道:「建城的事情怎麼樣?」
史考特上了馬,也給了我一匹,兩人邊走邊說道:「『瑪亨伽』的術士們已經答應督建工程由他們負責,我們只須要專心把前線守緊就可以了,這樣也好,我們就不必擔心他們是否接受指揮。」
我又問道:「剛剛我好像聽到了兵源的問題,是不是兵數不足,補給不力。」
史考特笑笑說:「你還是一樣沒耐性,說道一半就跑了,其實我這次帶來的部隊已經不少,除了舊部的兩百劍士、百名羽箭手之外,還有另外招攬的五十個『紅矮人』戰士,但我的兵數總共也就這些,這次雖然無人陣亡,但此地是『巴朵斯』邊際,他們若由本國源源不絕的輸送兵力,我們擋住了第一次,擋不住第二次,擋住了第二次,又有第三次、第四次。」
這種行軍大事我從未曾接觸,本來以為史考特既然能輕鬆的將他們擊垮,築城當然不成問題,聽她如此一說,我不禁茫然問道:「那怎麼辦?扎姆斯王會派遣援軍吧?」
史考特漠然搖頭,多道:「扎姆斯王跟東北『卡基司』相來處的不快,南方有戰事,『卡基司』當然不會放過這漁翁之利,扎姆斯王當然北遣軍隊防範,救援的力量有亦受限,加上移民群多數迷信,認為採集『諸神山』山巖是瀆神之行,我們只能由北邊內陸運輸,如此捨近求遠,工事、戰事恐怕都要拖延甚久,於我軍不利。」
聽史考特無奈的陳述,我不免滿腔怒氣,將扎姆斯王系重頭罵道尾,既把燙手山芋都給人,又規定只許別人空手來接,就拿援兵來說,若是國家肯提供給只他們自稱「銀獅子」的鐵狗騎士團,此地的矮人族就可以加入一半建築工程,矮人族可是以打鐵、挖礦以及築物成名的。
而且扎姆斯王什麼人不好惹,卻去跟卡基司結怨,這一來不但腹背受敵,而且由卡基司進口的魔法沙也有可能中斷,失去了這項魔法元件,瑪亨伽只能被迫向地道中的矮人購取寶石、精鑽使用,徒然增加國庫的開銷。
我們又互敘一陣,才到了預定的設防地點,兩名矮人族的戰士正指揮著眾人準備防衛工事,史考特拉著我過去,替我引見兩人,他們都是在剛才戰役中大顯身手的領隊,原來兩人是「紅矮人」族中的佼佼者,一個叫邁可、別尼斯(maith),綽號「狂風矮人」,另一個名叫可洛亞、本、梅欣達da),眾人皆稱之「鐵腳矮人」。
「狂風」d)使一柄鑌鐵彎刀,其名「風刃」(indyB1ade),重量共五十七斤,但在他手中施展開來,猶如耍弄一把小孩玩耍的木劍一般輕鬆,而「風刃」揮到極處,真如旋風般虎虎生威;而他左手則是持著一面土撥鼠肋骨製成的盾牌,矮人為了開採地道,所馴養的土撥鼠巨大無比,而他們對土撥鼠的感情猶如農人之於耕牛,因此待鼠壽盡之日,將其骨留制裝備,以為思念,此時的鼠骨亦以堅密無比。
而「鐵腳」(Ir)則是使用一把純鋼製成的巨錘,重越七十,雖事逢大戰之後,錘身仍然光華可鑒,可見他時常保養自己的兵器,而他的雙腳卻是赤足無履,無怪外號叫「鐵腳」。
通常無論熟識或生者都以名號互稱,因為其時大陸語言混雜,有些名字帶著極為濃厚的族類口音,猶以「蜥族」為甚,因此真名反倒鮮少有人使用。
而例如我這般的職業,真名以及姓氏自當保守,尤其大陸上巫術師和惡魔術師(demono1ogy)都會用人名詛咒,對他們而言姓名事具有極大的潛在能力,同屬系的法師都以告知弟子其真名來傳承法脈,所以當弟子挖掘出師父姓氏的時候,為師者就會設法防止他背叛,將姓名通知其餘敵對的法師,因此在互通姓名時都會先考慮三分。
史考特便在營地與工地間來回查詢,幾日一過,主要糧草和移民群也到達了,工程加倍進度,為了運輸方便,史考特早已知會各大驛站,將石磚、良木源源不絕的運來。
而「鐵腳」跟「狂風」則是施展長才,在防線處設陷阱、路障,並伐木以製作投石車等器械,以預備敵人下次的進攻,他兩人好像與史考特同屬於該神秘組織的成員,因此做事分外賣力。
時間隨著工程的進展流逝,史考特跟兩名矮人領隊把守著據點,不敢稍有鬆懈,我帶著一小隊精靈弓兵來到了最近河邊處,隱身於一叢人高的草叢間,忽然前哨的探子吹響了警哨,河面上載著五艘快艇,如離弦羽箭般狂飆而至。
史考特不愧是有精靈血統的人,騎在一匹純白的駿馬上,手上優雅的一指,兩名紅矮人統領著部隊,五人一組,推著新製成的投石車前進,幾個矮人忙著裝填石頭,所有檢選的石頭重量只有原先預定的三分之二,以便能夠及遠,石頭外層包著一捆捆的麻布,沾滿桐油,射前先點燃烈火,已火攻代替破壞力。
二十顆斗大火石如星隕般劃空掠向敵艦,「巴朵斯」的船艦畢竟歷經無數風浪,早已改良多次,就見到船上的兵士一陣忙碌,有秩序的升起船兩側的大柱,雙柱中央穿叉交錯著鐵煉網,像補蟲子般的接下幾顆大石,墜沉河床。
接著船尾小炮也對著岸上的我軍轟擊,其時船為了行,迫須以正面對敵,只能用船、尾的器械還擊,側身的數門炮火反而閒置。
大炮的鐵球在翠綠的草皮上砸出一坑黑洞,炮火箭散,登時傷及數名矮人,矮人領隊一面指揮救傷,一面指揮候補代替,石群又再次飛彈而出。
敵艦裝備雖精,終究並非萬能,一顆火石砸斷了船側的大柱,護網立刻破解,其餘的石頭紛至,打斷一艘快艇的船桅,並且轟破了甲板,火勢迅的蔓延開來,船上巴朵斯兵登上小艇,仍朝著陸地上開來。
又一陣交戰,敵方又有兩艘快艇受損,於下的兩艘卻帶著大軍登陸,船上兩百名士兵鳴鼓殺下,這次史考特卻不令矮人接陣,自己帶著兩百名劍士隊迎敵,巴卡斯兵在船戰早就接過一陣,史考特領的劍士卻是休息飽了,手也癢了。
劍士群們像是風刃般穿透敵軍,巴卡斯領隊奮力接住,帶著兵士繼續向前侵略,史考特不求進攻,反而且戰且走,將敵軍帶至內陸,此時救生船上的敵人也已經上岸,並向前支援殺來,兩個矮人等到後軍接近,再度放出火石,而我也在這時揮動弓箭手突出,對準敵人背後射。
敵軍眼見腹背受敵,登時慌亂了起來,由後軍騷動以致影響前軍,前對想撤退亦已不能,後對想先消滅我所領的弓兵,卻又害怕前軍因此不敵,被我軍瞬間殺至,如此進退不得,腹背受困,敵人瞬間被剿滅,剩餘五十幾人棄械投降。
史考特不願收俘,一陣遊說之後,願與者收編旗下,不願者以救生艇驅逐回國,兩名矮人清點了一下,傷了十四個矮人,二十五名劍士,並有十三名劍士陣亡,收編了十二個巴卡斯槍隊,其中還有一個小隊長,史考特命其往後方看守工地的安全。
所陣亡之劍士家屬,便身於後方移民群中,史考特命人贈金撫恤,總算又守下了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