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就是雨聲!」我興奮得幾乎要長笑出聲,胸中煩悶一掃而空,雨點也歡快而輕悅地跳落到我的身邊。雖然風雨的干擾而使我無法找到雷本藍·朵坎,但是,雨聲也是我找到他的關鍵,要知道,雨滴落在枝葉與落在人身上發出的聲音是完全不同的——一般人可能無法分辨出這其中的差異,但是,對我這種感覺敏銳至極的人來說,兩者的區別簡直就是天差地別,我可以毫不費力地將它們區分開來——我雖不聽到朵坎的動靜,但是,通過雨打在人身體的聲音,卻可以輕而一舉地找到隱藏在密林深處的朵坎中隊長。
事情不往往就是這樣嗎?複雜無比的的背後,很可能隱藏著簡單明瞭的解決方法。
改變關注對象,我將注意力放到了雨聲上。略一留心,雨聲立即一絲不漏地攝入耳中。這時,我才發覺,雨聲,竟是有這麼多種的。大雨滴響亮,小雨滴清脆,落在地上的沉悶,落在樹葉上的明快……各有不同,各有特異,悅耳動聽,連成一支和諧而動人的大自然嗚奏曲。
第一次如此全身心地去感受大自然的音樂,也是平身第一次真正溶入到自然界中,在這美妙動人的旋律中,我有一種身心徹底放鬆的愉悅感,幾乎迷失在這讓人感動不已的環境中。
好在理智及時提醒了我,我極為不願地讓自己從萬分陶醉的狀態中掙出來,去尋找隱藏在樹林之中的朵坎。稍一留心,我立即發覺了這大自然嗚奏曲的不協調之處,那是一種區別於自然界和諧的音樂的另外一種聲音,夾雜在風雨中,不斷於四下響起,與周圍歡快而愉悅的雨聲截然相反,低沉而怪異,就如鬼斧神功的傑作中出現了瑕疵的一點,又如寧靜而安祥的環境中響起了尖銳而粗魯的叫罵,如此的格格不如,又是如此讓人難以忍受。
不用費心考究,我知道,這聲音就是雨點落在人體上形成的,因為,自己也屬於這聲音的來源之一,是製造噪音的一份子。
強忍對這種噪音的不滿,我計了個數,發覺除自己和瑪蓮莉外,還有九十五人。
九十五人?我一愣,怎麼會有九十五人呢?紅槍中隊算上朵坎,也只剩下九十二人,再加上蘇拉格與梅法蒂,應該只有九十四人啊,怎麼會變出九十五人來呢?
謹慎起見,我又重新將人數清點了一遍,真的是九十五人,其中,有兩人在離群的遠方,那應該是找休息地點的蘇拉格他們了,至於在左手邊不遠處新發現的那人,應該就是雷本藍·朵坎了,但是,還有一人聲息會無地停在距「紅槍中隊」所在地有數十步之遙的一棵樹上,若非我使用了這種奇妙無比的搜索方式,根本不可能找出此人來。
按納住震驚,我不動聲色地走向朵坎所在地,雖然感覺不到此人的敵意,但是,此人既然趨雨聲的掩護而悄悄隱伏在附近,敵非友的可能性極大。不過,我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在敵人未發動之前趕緊將「紅槍中隊」收為助力,在未能搞清其目的之前,還是不要驚動他為妙。當然,在暗中,我已提高了警惕。
「雷本藍中隊長,」我望向朵坎隱身的那毫不起眼的灌木叢,讓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我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紅槍中隊」隊員的臉色一下子全變得灰敗起來,雖然沒有申明,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我倆已於剛才暗中過了一招,結果,是我完勝,這對向把中隊長當作神來崇拜的他們來說,在信心上絕對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打擊。朵坎選擇與我作對是一個巨大的錯誤,又用我最擅長的方式來同我對陣,這更是一個巨大的錯誤,我已經看見幸運女神正衝我微笑,這一仗,他想不認輸只怕都不行了!
朵坎一言不發地至那灌木叢中站了出來,他雖面色平靜,但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內掩不住的震驚。過了好半晌,他才緩緩道:「你想談什麼?」
對於應該談什麼,我心中早有計較,微微一笑,道:「從今往後,你們將會在我手下辦事,有些事情必須要讓你們清楚。」對於驕傲的人,想讓他聽你指揮,除了你要比他們厲害外,還必須比他們更傲氣,此刻的我,臉上便寫滿了不屑,「我的手下,必須要完全的服從,只要是我說的話,就是命令,你們必須嚴格執行;同時,你們還要足夠厲害,要知道,我要辦大事的人,需要的是一群有用的手下,而不是一群廢物,看今天的表現就知道,你們平常的訓練遠遠不夠,今後必須更加努力,不能再像今天這樣,靠我來保護你們!知道嗎?」最後一句話,我幾乎是貼著朵坎的鼻子吼出來的,看他的臉色鐵青,其他人臉上也是青一陣紫一陣,我知道,刺激得差不多了,四下看了眼,又嚴厲地道:「怎麼,你們不服氣嗎?不服氣的就站出來,讓我看看你究竟有什麼本領……」
正當我大放厥詞,紅槍中隊的三名小隊長之一衝了出來,此人是三名小隊長中長得最為粗壯的一人,身高八尺有餘,足要高出我一個半頭,手臂比我的小腿還要粗上幾分,全身上下賁起的肌肉塊無不顯示出此人擁有強勁的體魄。
第一眼看見他,我立即就憶起了艾塔,那個同樣強壯,卻有著孩童般心智的強壯少年。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自從學院一戰後就再未見過他,待會一定要找個機會問一問蘇拉格。
正當我糊思亂想時,那名小隊長已經一拳擊到我耳邊來,呼呼的勁風刮得我臉面生痛。
「啊!」驚呼傳來,是瑪蓮莉,看來她十分擔心我的安危。我頭一縮,腰一扭,踉踉蹌蹌向後退,以毫釐之差險之又險地避過了對方這一拳。
這小隊長見我步伐散亂,獰笑一聲,緊跟上來,又是一拳,這一拳正瞅著我腳步變換不及之機,全力出手,力量速度都是其巔峰之作,可說是其學武以來使得最暢快淋漓的一招,他忍不住至喉間發出助威的暴然大喝,聲如宏鐘,震得人雙耳生痛。
正當這小隊長面露喜色,眾人歡欣不已,瑪蓮莉不忍目卒時,我長笑一聲,身體重心忽然急速後移,步伐比其預料的快了大半拍,有了這大半拍的時間,我與這小隊長的距離一下子拉大了好幾寸,對我來說,就是這幾寸的空間,已足夠將此戰的結果完全改變。
左手上抬,在對方鐵拳及體前鉗住對方擊來的這一拳,身體後仰,順勢將其往後拉,同時,左腳往前,恰到好處地踢中此人為穩住重心而向前疾送的右腳。
「呼——」地一聲,失去了腳的支撐,此人在我大力一送下,身體無法自主,帶著呼嘯的勁風,至我頭頂疾飛而過。由於我手上帶了點旋轉的巧勁,所以他在空中無法控制身體,雖極力想擺正位置,結果,還是身體扭曲著,唏哩嘩啦地摔入爛泥中。
剛才的狼狽完全是偽裝出來的,這名小隊長的力量、技巧我都不放在眼中,使出計謀是除不了想浪費精力外,還有想以這種壓倒性的勝利來震懾「紅隊中隊」全體,看他們一臉的不置信,我知道,自己的目的應該達到了。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我知道瑪蓮莉對我十分關心,看來,她剛才堅持要與我一道前來並非是想添亂,而只是擔心我的安全問題。
不理會掙扎著想從泥地中站起來的這名小隊長和衝過想扶他爬起來的幾名隊員,我扭頭沖瑪蓮莉微笑,笑到她雙頰嫣紅,這才心滿意足地回顧「紅槍中隊」那些滿臉憤慨的隊員,滿不在乎地道:「早說過你們不行了,怎麼樣,還有人想要試試嗎?」剛才的表現雖給這些人帶來了極大的震撼,但是,我清楚,他們這夥人絕不是這麼容易認輸的(沒有足夠的勇氣,他們又怎麼能面對國內的強權而不低頭呢)。現在,我只想激他們出手,這樣才方便以絕對的實力來征服他們,若有必要,再猖狂的話我都能說出來。
看他們個個雙目噴火,我又加了一句:「我不在乎你們有多少人,只有願意,你們大可以儘管上來。」這一句立即引燃了整個火藥桶,「紅槍中隊」的那些人全揮舞手中武器,叫囂著衝了上來。
「你們這樣不公平!」瑪蓮莉急得大叫起來。聽到公主殿下這麼說,那些人頓時停下腳步,手持明晃晃的長劍,在我面前猶豫起來。「無所謂,是我說讓你們儘管放馬過來的,像你們這樣的廢物,再多幾倍也傷不了我!」我一席話打消了這些人的顧慮,又提前抬腳踢飛了他們中的一人,立即,他們雙眼又變得通紅,隨著嗷嗷的嗥叫,混戰開始了。
這些人的能力雖然遠超一般的同齡人,但是,在我眼中,全都不值一提,加上他們又皆為未經戰陣的新兵,情緒一激動,立即就自亂章法,彼此之間不僅不能適當地配合,而且還相互干擾,影響了自己人的出手,留給了我太多不應有的空間。
面對這九十多人的烏合之眾,甚至比我盜取黑魔法師的資料面對那些十多人的一隊的衛兵時還要輕鬆許多,我完全可以在人群中自如地活動,而且,還能輕鬆地尋覓到出手良機,一抬手,一提足,無不有人哀嗥著倒地或倒飛出戰圈,同時,我還能抽出空來時不時地與瑪蓮莉換一下眼色,看她一臉崇拜,我知道,我英明神武的高大形象此刻定已勞勞印入她的芳心。這一次,真是賺大了!
不到片刻,我身邊滿地都是呻吟著失去站鬥力的紅槍隊員,其它隊員因為怕踩到隊友,過招時還要分心觀察腳下,行動起來更是不縛手縛腳,讓沒有這層顧忌的我更是如魚得水,打得他們鬼哭狼嗥。
「大家往後退!」因為輸給了我一陣而不好意思再行出手的朵坎終於看不下去了,大吼一聲,開始指揮起他慘遭我蹂躪的手下們:「哈姆小隊長與特珀小隊長聯手阻敵,莫本小隊長救人,其它隊員一律不要接對手。」
哈姆小隊長就是剛才被我打得顏面盡失的那壯漢,此時,他連臉上的沾染的泥都沒有擦盡就又衝過來與我拚命,看來真把我恨到了骨髓。而特珀小隊長年三十出頭,面沉若水,一臉老成,眼角甚至已能隱見皺紋;他是三名小隊長中最瘦的一人,加上個子不矮,就如竹篙般格外高挺。
這兩人中哈姆體魄強健,出手力量極大,每招每式都帶起呼嘯勁風,剛性十足,而特珀則走的是陰柔的一路,出手極快卻不帶起半點聲響,加上手長腳長,動起來真可謂是倏之來,忽之去,在哈姆的強勢掩護下,讓人極難防範。
他們這一聯手,一陰一陽、一剛一柔,配合無間,反而比剛才所有人雜亂地層層圍繞在身邊來得更有威脅。有這兩人作掩護,我又無意阻攔莫本小隊長將受傷的隊員拉到一旁去救治,片刻功夫,四周就被清得乾乾淨淨。
少了這層顧忌,那兩人更是放開了手腳,與此同時,剛才並未參戰,二十來歲,相貌十分普通的莫本小隊長也在朵坎的號令下加入對我的圍攻。
別看莫本小隊長其貌不揚,他卻是這三名小隊長中實力最為強勁那名。此人的功夫就如同他的人一樣,普通得緊,一招一式絕無花巧,但是,每招每式都使得恰如其份,不文不火,讓人難以找到進攻的突破口。最可怕的是,他的招式總出現在其它兩人出招時最為薄弱的地方,將原來兩人遺下的空隙完全彌補,幾形成一個天衣無縫的三人陣,一時間,我壓力大增。
朵坎的話恰於此時響起:「你知道嗎,他們的功夫都是我教他們的,而我有個習慣,那就是,教他們功時夫時從不告訴他們一招一式,只是與他們過招,打得滿地找牙,讓他們自行體會出適合自己的那一套功夫。」他得意地一笑,續道:「所以,他們現在的武功都是在一招一式的較量中積累出的經驗,一點也不花巧,卻十分實用,而且,基本沒有什麼破綻;更不幸的是,你所面對三人一剛勁,一陰柔,還有一人剛柔並濟,聯合起來相得益彰,就算是身為老師的我,也不是他們三人聯合的對手,你雖然厲害,但也休想在他們三人手下討得了任何便宜!」
他在說這一席話的時候,我也發現了這些人的特點,那就是,他們隨時隨地都在吸收之前的經驗教訓,哪一招出了錯,給我足夠的活動空間,下一次再來這一招時,我就再也無法找到同樣的破綻。
我越打越吃力,越打越急,如果繼續這樣糾纏下去,最後失敗的肯定是我,看來,必須作出點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