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嬌在西殿與劉陵下著圍棋雖面上一片漠然心裡還是有些牽掛。劉陵刷的一聲將棋盤拂落歎道「阿嬌若是不放心便去看看吧。總好過人在此心不在此。」
她愕然片刻苦笑道「我到底還是在意了。」放下棋子心思煩亂。不欲過去看正殿裡二人如何相處亦不想坐在這兒長吁短歎霍然起身道「陵兒陪我去騎馬吧。」劉陵知她心裡不暢快搖頭道「算啦。你自己出去透透氣吧。」
她從行宮馬廄牽了馬自出行宮。宮人不敢相攔連忙向皇帝所在正殿稟報。楊得意聽了不敢怠慢連忙掀簾進來在劉徹耳邊輕輕道「陛下陳皇后騎馬出宮了。」
其時劉徹正放下趙盈眉的手趙盈眉跪的離皇帝極近近到可以看見皇帝冕服下擺細緻的玄色針腳隱隱約約的聽見那人在皇帝耳邊說了些什麼中有皇后字眼。陛下輕輕「哦」了一聲淡淡一笑那唇角勾起的笑容若她未曾看錯竟有著半分歡欣味道。
一顆心忽然慢慢沉下去。
她的父親曾是未央宮皇門守衛官。母親產下她後父親不知因何緣故受了宮刑任中黃門最後因坐罪處死於帝都長安。
那是母親口中車水馬龍遍地繁華的長安。
幼時她常聽母親說起遙遠長安那座人間最綺麗莊嚴不過的未央宮。妃嬪們每日洗下的胭脂能將渭水染成緋紅的色澤宛如桃花。父親當年笑著對母親說。母親是個堅強的女子既然失去了丈夫就將丈夫生前說地話都說給女兒聽。以期女兒能多對父親有些印象。
而她一日日的長大花容月貌方圓百里。無人能及。而同她的美貌一同成長地是她的心機。
她嚮往著父親口中地那座宮殿。只是她若要進斷不肯如父親般用奴婢的身份。要做就做那座宮殿的主人。那樣如花似月的容顏呀要她甘心老死於鄉野。太難。
能養出她這樣的女兒母親又何曾是個簡單婦人?來之前母親撫摸著她地容顏神情冷硬「我就不信」她咬牙道「陳皇后已經如許年紀能比的過我的盈眉。」
是啊她剛過了及笄年紀。年輕的氣息讓她的美貌張揚在每一寸肌膚。而陳皇后。聽說尚比陛下還要大著兩歲。
再美的女子。到了這個年歲。早該凋謝了容顏。
她從來沒有想過陛下看不上她。
為了踏上這座宮殿。讓陛下一窺她的美貌容顏她們母女賠上一生做一場豪賭擺了一個那麼盛大的噱頭付出太多代價若一無所收等待她們的將是什麼樣地下場?
從殿門裡照進來的光線在陛下側臉上留下一道暗影弧線無情的優雅淡淡一笑道「既如此得意就隨朕去尋朕地皇后吧。」負手將出楊得意愕然喚道「陛下這位趙姓女子如何處置?」
趙盈眉尷尬的跪在殿上聽皇帝漠然回過來俯望著她一雙眸漆黑如看不見底地黑碳冷酷道「此女意犯欺君著期門軍帶下去即刻賜死。」大驚失色委頓在地面上淚下淒然道「陛下民女何敢如此?」臉色泛白梨花帶雨惹人憐惜。怎奈劉徹並無半分意動冷笑道「怎麼?你若是不敢何至於質疑朕意——小——說——網」
未見此女之時劉徹心便已動殺機。一介民女驅動地動如是力量可見心思絕不簡單。而他既無法納之就定要斬草除根。否則雖此時大漢在他的統治下穩若泰山若此女為有心人利用藉著天降奇女地名頭未始不會生出些事來。
他身為帝王從來是寧可錯殺千萬不肯放過一人的。「而且」劉徹沉吟道「那彭通胡言亂語一併賜死就是。」三言兩語處置了二人性命再不說話逕自走了。
陳阿嬌騎了駿馬一路向黃河行來策馬奔馳不去管身後跟著的侍衛只覺北地風霜撲面泠泠的吹的人精神舒爽。而所有被傷病奪去的凜冽生命力就在這暢快奔馳中盡皆回歸。
不過片刻便聽見黃河波濤翻湧的聲音漸漸的宛如響在耳邊的時候也就窺見了滔滔黃河水。勒馬停駒啞然失笑。
何必那麼多愁善感呢?且讓這黃河水滌去所有胸懷裡的鬱鬱塊壘。這天地有如許多壯觀景像是她心太拘束所以不曾看見。
而這時代太早黃河還不曾如後世那樣混濁清濁交加咆哮著向前流去。黃河水的聲音那般大她聽不見嗒嗒的馬蹄聲卻忽然心中一動回過頭來看見自遠方馳來的大隊人馬。當先一騎駿馬毛色烏黑分外神駿。而她看見馬上的人略一怔忡。
除了他還有什麼人出行一躺要這麼多人隨行?
她方才方說了要放開己心此時卻忍不住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歡欣。那笑意那麼美讓劉徹看的幾乎癡迷。
隨行的侍衛在三十米開外齊齊勒住了韁繩只劉徹一人催馬前行在她身邊停下了腳步。
「嬌嬌」他微笑道「朕其實很開心你終於還是將朕放在心上。」
他的聲音並不輕只是黃河近在咫尺濤聲蓋住了他的聲音阿嬌便沒有太聽清楚。但看著他的神情笑意竟也猜的出
十三年了從元朔六年重逢到元封元年巡狩已經整整過了十三個年頭。
這十三年裡。她一直冷眼看他來來去去寵辱不驚並無悲喜。終於在度過了十三個年頭後。學會了再次在意。哪怕那在意遠遠不如少年時徹底執著彼此卻都清楚著它的意義。
畢竟。她若不是對面前這個男人心懷愛意又何至於這樣在意?
她默然半響問道「你將……?」
問了半句忽然住口。畢竟。他已經出現在這裡了一切都不必再問。
然而劉徹卻似知道她地意思淡淡道「嬌嬌不會再見到她了。」眸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殘酷。阿嬌怔然片刻隨即領悟詫然道「又何必呢?」
那個女子雖然野心太大但也罪不至死。
但她並不是太善良的人。何況想想也明白劉徹地意思。劉徹的帝王尊嚴讓他容不下有膽量算計他地人。何況那算計。早已不是一個單純的女子希望進獲寵幸。
黃河水波濤洶湧遠方的侍衛聽不見他們的話。就是他們彼此。也要大聲些才能聽見對方。劉徹乾脆策馬趨近。伸出一隻手臂將她抱到自己身前。他們身下那匹黑色駿馬嘶鳴了一聲。搖搖尾巴似乎不滿自己背上又增添了些重量。然而阿嬌卻是極輕的輕地他覺得凌空抱起她的時候手中輕飄飄的不費力道。
「劉徹」阿嬌安靜的依在劉徹懷中輕輕喚道然而此時他們彼此聲息可聞劉徹便聽她道「你看這黃河水勢洶湧一旦襲上岸數千里的田園便都毀啦。人災猶可避天災不可為。在天災面前人的力量其實很渺小。」
劉徹沉默片刻道「朕卻是相信凡事都有可為的。治河之事就算在朕的手上無法完成還有子孫萬世呢。朕相信大漢江山傳承在朕和嬌嬌的子嗣中總有一日會將此事解決。」
她在他懷中嫣然笑開明知道治河之事千秋萬代縱在千年後都無法妥善解決。但這人總是這樣自信地。自信在他身上煥出一種別人再也難及的光彩。
劉徹她在心中慢慢道既然你能在此時來到我的身邊。那麼我也能退一點。從今以後我會真心當你是我夫我君。敬你愛你……信你。
我期待等到我們白頭地時候重新想起這一生的時光永生不忘地是什麼?
是少年時地傷害還是如今黃河河畔不息止的風?
到了那時候也許就連傷害都可以微笑著想起。
只要你不負我我便永不負你。曾經地傷害存在就無法消逝。我也不能將它們抹去只是從今以後我會將它們塵封在記憶裡只要你不掀我就不去看。
就讓我們來看看時光會不會模糊記憶吧?
生命都慢慢老了。
他們坐下的馬匹沿著黃河岸慢慢的走著腳步平穩。身後數十丈後無數侍衛緩緩的綴著保護著大漢帝國的帝后。
是的帝后。
她放鬆自己輕輕靠在劉徹的懷中。劉徹的胸懷很是寬廣讓她相信若有風浪他可將她護住。多麼奇怪她一生的驚濤駭浪全部來自這個男人這一刻她卻莫名覺得他會替她擋住風雨。
忽然想起少時在古書上看到的一句詩山有木兮木有枝。「徹兒」她忽然動了心思回道「我唱支歌兒給你聽要不要?」
他微微低下來看著她若有所得的笑靨慢慢道「好。」
黃河上的風悠悠的吹過來將她的髻吹散了些些微凌亂的美。她想了想慢慢起了個調子其音清越。
「綠兮淇水漪君自長慼慼;心之憂矣唯以風相送。」
她的一生聽過太多情歌臨到最後還是選了一有古意的。那一年她穿越千年的時空來到這個古香古色的朝代何曾料到。會是這樣一種結局?
「考盤在澗過三歲越三秋;惜顧無名今朝再回。攜手同偕老。死生何契闊;月下箜篌鳴對影成三人;千年已過。夢醒人消瘦。」
從黃河岸一路望過去莽莽皆是一片平原。初夏的時候入目皆是綠色生機勃勃。
而她漸漸信了命運裡牽扯地因緣。
「綠兮柏舟起。隨波逐浪行;亦泛其流不記五州候。」
被迫陷在命運的漩渦時她也曾不服過。憑什麼大千世界千萬萬偏要是一個她呢。而在每一個轉折點如何取捨亦沒有什麼對錯。生命埋藏著太多變數只是聽憑心意作選擇然後。仔細經營著自己的選擇。
至於結局不必太在意。
「請和我一起地老天荒白頭。風不息不休帶走所有憂愁。聞舊日往事前塵一夢遠走憐今日眼前地人再不放手。」
可是呢。她還是希望。有一個美好的結局。可以白頭偕老可以不記憂愁。可以……永不分離。
而這樣地希望啊。是不是太貪心呢?
但有些奇跡總是要有人先相信才會存在。她在一片祥和的溫馨中抬起頭來沿著黃河前方很遠似乎有牧童再吹著曲曲聲俚俗但洋溢著一片歡樂。
人要是相信歡樂便會幸福很多。
而漢武一朝最綺麗的一段故事就在這歌聲裡塵埃落定。
第六卷:歌盡浮生完
幾件事情:第一到今天為止《金屋恨》正文六卷完結。剩下的放在包月的部分還有一個尾聲和一個外篇。
第二:趙鉤戈我最初地打算是扔給劉據或者劉旦的。(不肯讓她染指我家陌兒話說回來阿嬌也不肯要這個兒媳婦野心太大。)至於如今的結局是我碼昨天一章的時候忽然想到的。
雖然死的是不值了些但我就這麼下筆了。跟室友說這叫一天之內完成生命歷程的三級跳從第一天跳到最後一天中間全省略。話說你一個晚上問了我不下十遍趙鉤戈的結局怎麼就忘不掉呢?嚴重表示怨念。
第三關於上篇那個方士不少人表示懷疑。下次修今天不想動筆了。
第四關於最後引用的那歌我今天搜歌詞才現很可能存在版權問題。真是暈今天急著更先寫上。後續慢慢處理吧。(對烏龜度表示懷疑)。
第五關於尾聲。
不少人說你還有這個這個沒寫。然後我大袖一揮都扔到尾聲吧。
於是尾聲地字數堪憂。
我本來是把這個尾聲當作陳阿嬌的番外來寫的。去瞅瞅我地另外的番外就知道我多麼能飆字數。
所以我打算多花些時間寫我地尾聲。明天停更一天後天更尾聲。但是我並不是要拖文事實上我是覺得尾聲還是一氣呵成些看好些。
正文地最後一章叫做《一曲清歌盡浮生》
而我的尾聲叫做《浮生已到天盡頭》
浮生已到天盡頭……啊!
後天我更地字數應該比平常一日的多。
而這是我第一篇長篇小說的尾聲我想仔細的慢慢的寫。
最後的最後就是推薦票了。
還剩最後兩天。我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支持這本小說支持我。
希望明天能過半千。(話說你呀5oo就5oo非要別出心裁說半千欠揍!)
祝歡欣愉快。
願我的這個故事伴你走過一個愉快的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