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 正文 第六卷:歌盡浮生 一一五:風起微萍過未央
    元鼎三年冬十二月將近新年一日在玉堂殿歇息之際劉徹便道「今年未央宮的掃塵便由嬌嬌來管吧。」

    新年之際無論是貴族還是農家都是要掃塵迎新的。若是農家自然沒有爭執由主婦掌管。只是到了宮廷掌掃塵的意味就多了起來。自元鼎元年衛子夫自盡於椒房殿中宮未立元鼎二年及三年的掃塵劉徹只吩咐由女官執行並未交付任何嬪妃。此時如此說陳阿嬌不免有些意外。

    如今這未央宮她一人獨大有心想推了交給旁人卻現全不適合。

    然而她是頗為厭煩這些瑣事的只交待了身邊綠衣代為執行。

    「你如今是我身邊的女官便是未央宮裡的妃嬪都要給你三分面子的。」她吩咐綠衣「只是你也只需謹守本分不要惹出爭端來。尤其」她猶豫了一下道「替我留意一下諸邑公主住的金華殿。」

    綠衣應了一個是字微笑道「娘娘綠衣辦事你放心吧。」

    緋霜殿的李婕妤和承華殿的刑輕娥倒都很友善並未難為。綠衣從承華殿出來身邊的小內侍便道「綠姑姑前面就是金華殿了。」

    綠衣輕輕應了一聲。記得衛子夫這最後一個留在未央宮的女兒在母親母儀天下的時候驕慢任性的模樣。未出嫁的公主留住宮中只是衛子夫去世的時候劉清已經成年又是嫡出的公主不好托在妃嬪名下。陳娘娘便單獨指了金華殿讓她住下。

    陳娘娘說這個諸邑公主。很像當年未解人事的她自己因了這個原因。雖然不特別待見但在衛子夫離去後地未央宮也未刁難虐待。

    玉堂殿的宮人都歎息陳娘娘的心未免太過良善。

    可是正因為是這樣地陳娘娘。他們才肯對她忠心耿耿不是麼?

    「綠衣」陳娘娘曾微笑著與她說「我與人為善可我也並不容他人欺到我頭上。金華殿的人如今都知道未央宮裡當家作主地人是誰。劉清早已不是當年椒房殿裡為所欲為的公主能翻的出什麼花樣?」

    諸邑公主入住金華殿的最初一個月金華殿上上下下的宮人從未央宮上下一洗地格局。認定了這位公主前景無亮為討好獨佔君寵的陳娘娘日常言語中.p都隱隱透出一種輕蔑來。連呈上來的用物都常有缺了什麼少了什麼差了什麼的。素來嬌寵的諸邑如何受的了這個。日日在金華殿大脾氣。

    陳阿嬌知道這件事是在一旬後。綠衣素來瞭解主子的為人。問道「要不要奴婢去警戒一頓金華殿的人?」

    出乎她的意料阿嬌卻搖搖頭道「再看一陣子。「我想看看這位諸邑公主到底是什麼樣地角色。」

    大凡從雲端間跌落下來的人不是在失意中奮起就是在失意中消亡。

    阿嬌有些好奇這個漢武一朝最是刁蠻任性的公主最終會走出一條什麼樣地路。

    而她也只有在知道後才好決定如何對她。

    「綠衣」陳阿嬌吩咐道「再等上一個月如果諸邑公主無法自己改善這種情況你就去警戒一下那些宮人。」

    然而出乎陳娘娘與她的意料未到一個月那個刁蠻地公主就學會了收斂自己地脾氣但也訓斥了金華殿的宮人。自此就算金華殿之人心裡有什麼想法面上卻再也不敢肆意了。

    「到底是一介公主啊。那一日她藉著一個明顯怠慢她地宮人的錯喚來慎刑司打了那人十杖又召集了眾人」綠衣在陳阿嬌面前重複著諸邑公主當日的話「無論如何我都是正正經經的公主捅到父皇那裡父皇是維護我還是維護你們這些個奴婢?我諸邑可不是那沒有半點依靠的夷安我的弟弟是掌天下番地之的齊王;我的舅舅是當年攻破匈奴鐵騎的長平侯。為母守孝三年後我依然是風光大嫁的公主你們這些奴才卻自問有幾個腦袋?」

    陳阿嬌慢慢聽著卻問道「夷安公主是?」

    「娘娘忘了麼?」她微笑提醒「便是昔年尹婕妤留下的女

    陳娘娘輕輕應了一聲道「諸邑公主定是不希望我插手管她的事。綠衣你不妨明日去金華殿暗裡再吩咐一下那些宮人」她的神情依舊淡淡「我陳阿嬌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人不需要他們做那些事來奉承。留心不要讓劉清知道了。另外也往夷安公主那裡說說畢竟是大漢的公主雖然我不喜歡見她們但也不希望有人慢待。」

    金華殿是未央宮四十八殿中很不起眼的一座宮殿不會太好也不會太差不會太繁華也不會太偏僻。金華殿的宮人站在殿前恭敬喚道「綠姑姑。」

    這些年綠衣私下裡瞞著阿嬌調了些心腹宮人進金華殿這位答話的宮人便是其一。

    綠衣問道「你們公主呢?」

    「公主知道今日要掃塵嫌待在殿中氣悶去御花園了。吩咐一切聽姑姑調遣。」宮人稟道。綠衣點點頭記起陳娘娘的吩咐便問道「公主最近有什麼特別的事麼?」

    「那倒沒有」宮人想了想道「不過前些日子齊王來了一封家書公主看了哭了一個晚上。」

    綠衣又看了看金華殿並無現什麼異樣便出來。

    待掃塵完成後向阿嬌稟報。阿嬌想了想微笑道「吃一塹長一智。元鼎元年的事夠讓他們驚弓之鳥十年了劉清但凡聰明些應該不會亂來了。」

    很快就到了新年。柏梁台上照慣例開出未央宮的家宴歌舞昇平。

    陳阿嬌坐在主位劉徹身邊看著台上那些年來難得一見君王面的嬌娥妃嬪心中泛過淡淡的哀憫。

    但縱然是哀憫她亦不可能將劉徹推到別人處。

    管弦甌雅是如今的宮廷第一樂師樂府令李延年在彈奏。

    「嬌嬌」身邊劉徹看她神遊不免看了她一眼。

    她微微一笑道「無事。」正想推托身乏回殿卻聽得下面一個清亮的聲音喚道「父皇如今是新年之際清兒想特學了一支舞恭賀我大漢天下大治父皇萬壽無疆。」

    她已有數年未見劉清如今看著那個越眾而出娉娉婷婷的少女漸漸長成後愈加似那個女子偏偏開放在最好年華。

    劉徹有些意外淡淡笑道「既如此諸邑便跳吧。」

    當年衛子夫以歌舞承幸。三個女兒承自她的骨血身肢亦柔軟。只是劉清昔日恩寵無限不肯花心力練。如今既存了心由此邀得劉徹心軟跳起來也是搖曳萬端。劉徹看來不免心一動側身看了看阿嬌卻見阿嬌低了頭眉眼宛然。

    阿嬌並不知道然而劉徹是記得的。多年前當真是多年前了多年前衛子夫還在生之時年華正好在平陽侯府她正是跳著這支嬉春舞贏得劉徹垂憐的。後來漸行漸遠然而衛子夫已經死了。死亡將一切抹過。

    劉徹的眉心不免一黯。

    陳阿嬌看在眼裡微微一笑喚道「陛下。」

    「阿嬌力乏了先回玉堂殿歇息。」

    台下妃嬪隱隱騷動。這些年陳娘娘獨佔君寵本已不報指望。但若陳娘娘早些離場剩下的便是各憑本事了。只要能得陛下歡心要知道今日可是新年伊始能在新年伊始之際受陛下寵幸本身便是未央宮裡最大的榮幸。

    台下帶著太子冠帶的劉陌冷冷一笑這永無止息的未央宮呀。娘親終究還是喜歡不起來。

    這一年的冬日倒是少見雪。已經是新年了夜晚的星空還是明媚坐在暖和厚實的宮車裡依舊覺得一絲透骨的寒風不知從哪裡吹進來。從那一年小產之後阿嬌便覺得自己的身子漸漸變的易乏畏寒偏偏待慣了的長門宮被劉徹收回去建什麼勞什子建章。玉堂雖好進了冬也日日燒著炭火終究不如長門。

    「那些不中用的奴才」回了玉堂殿遣退了下人綠衣方恨恨罵道「連諸邑公主最近在練舞這種事也不知道稟上來。」

    「好了」陳阿嬌心情倒沒有那麼糟「諸邑公主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到了新年四月她的三年孝期就要滿了婚嫁之事再也避不過。然而女子一生最要緊的不過是拖個好的良人罷了。如今未央宮當家作主的是她劉清怕她在這上面留難這才下了功夫邀得劉徹心憐。公主最後的婚事到底要經過陛下允許的。

    「只是」她歎了一聲「怎麼就沒有人相信我確實無意留難呢?」

    劉徹回到玉堂殿的時候陳阿嬌已睡下良久了。睡房之中若置炭火對身子不好。所以在睡前綠衣便將炭火移到殿外。殿內惟余了一盞小小的燭火。劉徹在昏暗的燭光照耀下見阿嬌擁了厚厚的錦被仍然覺得冷蜷縮起身子微微皺了眉不由心下歎息。輕輕睡下將她擁在懷裡。

    不知不覺元鼎四年的腳步漸漸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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