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 第六卷:歌盡浮生 一四九:岱頂封禪隆天下
    泰山上築土為壇以祭天,報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地,報地之功,故曰禪。

    封禪之禮自古有之,是遠古時代活動在泰山周圍的部落或氏族自然崇拜的原始祭天儀式。「厥曠遠者千有餘載,近者數百載,故其儀厥然滅,其詳不可得而記聞雲。」秦統一六國,始皇帝自以為功高蓋世,於始皇28年,東巡郡縣,借用原來秦國祭祀雍上帝的禮封泰父,刻石頌秦德。

    漢興五世,隆在建元,外攘夷狄,內修法度,功在不朽,元鼎元年,於汾水上得寶鼎,視為祥瑞,諸臣上書劉徹,請求皇帝往泰山,行封禪之禮,告功績於上蒼,宣德政於百姓。時劉徹已有心動,便穿下令來,命群臣考證古制、演練儀式、建造官邸、修築明堂,

    到了元封元年,他定下了年號封字,便定下了心思。吩咐臣工準備一應封禪大典。

    元封元年三月,完成了與烏孫的和親,劉徹率文武百官、東巡,隨行扈從萬餘人,封禪車乘連綿數百里,留太子劉陌監國。

    綿延儀仗簇擁著的中央金碧輝煌御車中,劉徹閒適的坐在榻上,與陳阿嬌下著棋。望著阿嬌的嬌顏,淡淡道,「嬌嬌還是小心些照料身子,莫要像上次在臨汾。」一朝病倒,不能隨他一同前行。

    「放心啦。」阿嬌撲哧一笑,「我身子沒那麼糟糕。上次是受了涼,意外。」她面上微微一紅且泰山封禪這麼難得的事。我也不想錯過啊。」

    她閒閒的落下棋子,問道,「陛下可知,封禪禮儀從何而來?」

    她下了經年的圍棋,終於有些長進,這一子落地極是精妙,劉徹倒不得不緩下來仔細思考下一步地棋路。

    「早就不可考啦。」他慢慢道,亦落下一子,「相傳,古有七十二人君行過封禪事。到了如今,能明確知道的,只有秦朝嬴政了。」

    點點頭,瞅著他的臉色道,「齊魯儒生認為,封禪乃是帝王受命於天。與天溝通之禮。古來帝王,若非天下太平。國家興盛,不可行之。陛下繼位以來,外解七十餘年匈奴邊患,內安民生,倒也的確有這個資格。」

    「哦?」劉徹攬過她。微笑道。「難得嬌嬌會這樣直白讚一聲朕呢。」抵著她的額,姿態親暱。阿嬌一時大窘,啐道。「有宮人在呢。」然而伺候在一邊的宮人早就偷笑著低下頭去了。

    她索性將頭埋到他懷裡,暗暗想著,封禪這種事,看起來雖然盛大熱鬧,難得的殊榮,但行一次也就夠了。真要讓他如史上一樣,三年兩載的來泰山一趟,二十餘年內封禪泰山八次,那就真是勞民傷財了。所以,如果必要的話,她可以一路將他洗腦至泰山,灌輸那種封禪神聖觀點,以防他把封禪當成了自家家裡的祭祀,時不時惦記著回來封一番。

    到了中岳嵩山腳下,劉徹便下令,車馬儀仗暫時停駐數日,自帶了阿嬌,劉初與幾位近臣,從南麓上嵩山,遊玩祭祀。其時不過是初春,嵩山之上花草未生,只有一些長青地松柏。其上有嵩陽,面對雙溪河,背靠峻極峰,西依少室山,東監萬歲峰,山巒環拱,溪水長流,環境幽美,景色宜人。

    劉徹挽著阿嬌的手,入嵩陽。見院中有柏樹高大,其亭如蓋,蒼翠聳侍,枝葉茂密,樹齡逾千。仰望良久,道,「此柏高大奇偉,形似統領萬軍的將軍,便封它做將軍柏吧。」

    「不好,」阿嬌撲哧一聲笑出來,道,「這世間有千千萬柏樹,陛下安知此柏第一?若有其他柏樹更高大,豈非不公?依阿嬌看,封做三將軍頂夠了。」

    她憶起嵩山將軍柏的佚事,忍住笑意,眸光間光彩流轉,劉徹不經意回首,正好瞥見,凝了半響,方道,「既如此,就依嬌嬌所說。只是,」他回身莞爾道,「這柏樹若要怪封號低了,只能找嬌嬌了。」

    隨侍官員含笑道,「陛下聖恩浩蕩,皇后娘娘虛懷若谷,這柏樹若知了,只有感激的份,哪敢生嗔怒之心?」

    劉徹便大笑,攜了阿嬌穿過二進院,舉目便一怔。院中又有一棵柏樹,高約十丈(30米?),合圍粗圓,比適才所見之柏更要皮剝落,軀幹龍鍾,依然生機盎然。

    跟在帝后身邊的官員侍從俱都一怔,暗暗叫苦,猜著帝王地心思。陛下最是喜怒無常的,若惱羞成怒起來……

    良久,劉徹方徐徐一笑,側首看著阿嬌,若有所思,道,「嬌嬌來過此麼?」

    「是啊。」陳阿嬌若無其事道,「元朔六年我往即墨遇見陵兒之前,地確到過嵩山的。」

    劉徹忽然想起彼此分離的七年,心中一悵。便心平氣和,道,「此樹既比三將軍高大,便封做二將軍吧。」

    這棵柏樹樹幹底下有一枯孔,南北相穿,似門庭過道,可容人,頗為有趣。往前走之前,阿嬌回頭看,二將軍柏兩根彎曲如翼的龐然大乾枝,往左右伸張,若雄鷹展翅,又似金雞欲飛。

    再走了些時候,果然見了那棵比先前兩棵柏樹更高大的柏樹,劉徹在樹下歎道,「天工造化,誠不欺人!」乃封該柏為大將軍柏,命人於其下立《漢封將軍柏碑》。其意已足,便與眾下嵩山。

    山巔上,一陣清風吹過,大將軍柏枝葉輕輕晃動,彷彿點首致意。

    於是車馬扈從繼續向東前行,數日後往東到了泰山,劉徹命人往頂立石,自己卻攜扈從去東海巡遊。

    四月,御駕返回泰山,隨行扈從逾萬人,將泰山擁了個密麻。景象壯觀。

    皇帝按定制禮儀。於梁父山禮祠『地主『神;其後舉行封祀禮,在山下東方建封壇,高九尺,其下埋藏玉牒書。封祀禮行後,遣派役夫整修山道,騎壘方石於登封台。皇帝自在山下齋戒七日,方攜陳阿嬌與眾臣登泰山,行封禪禮中最隆重也最肅穆地封禮。在山頂之上地廟,陳阿嬌為劉徹更衣,劉徹束好冠蓋。望著阿嬌道,方慢慢道,「嬌嬌,你記得麼,新婚的時候,朕曾答應過你。朕要做一個前開後繼地明君,打造出一片屬於朕地錦繡河山。留給我們的孩子。」

    她抬首,怔在他漆黑銳利的眸光中。慢慢反應過來,那是

    新婚夜,他與她說的話。曾經背棄,今又拾起。她慢去。心思翻滾。轉過首,輕輕道,「吉時就要到了。陛下出去吧。」

    他看了她一眼。眸光中有著一點憐惜和無奈。然而那憐惜和無奈,卻在轉身的瞬間便被自信和意氣風發取代。

    是的,意氣風發。

    自來,封禪是帝王最高的榮譽。封禪之禮,對一個帝王而言,比登基大典還要隆重。因為,每一個帝王都有一次屬於他的登基大典,卻不是每一個帝王都有封禪泰山的資格。

    而他自踐位以來,時光須臾,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十年。在這三十年裡,他擊敗了漢朝君臣數代引以為心腹大患的匈奴,平南越,收國,伏朝鮮,和親烏孫。建立了一個從未有過地廣大和平的大漢疆域。而這個疆域裡的臣民,以他為主,安居樂業,民生康平,法度嚴謹。此功績上可對天,下可對地。終於有了封禪泰山的這一天,萬民臣服。

    登封禮乃是極肅穆的儀式,劉徹身上的禮服,上裳為黃,以示親近與天,下服為玄,以示禮敬於地。莊嚴地走上登封台,十二串玄色旒珠從長冕上垂下,昭示著人間帝王的身份。

    帝王通過登封禮,上告於天,以示君權神授,君主地權威得到上天認同。

    陳阿嬌站在登封台下,看著於台上行登封禮的劉徹,心情肅穆。雖然她並不相信封禪上告於天的說法,但一個時代需要一種信仰。她身為這個帝國的皇后,有必要,維持這種信仰的高度。

    劉徹立在泰山頂上地立地石碑,石色瑩白,其上無字。高達數丈,上下漸削,頂端如帽,高聳穩重。

    「朕觀歷代帝王於頂樹碑立傳,」劉徹如是於阿嬌說,「以為不然也。朕功德蓋世,非一小小石碑所能言表。」

    阿嬌聽得頻頻發笑,這個男人,就是這樣子自大獨尊。然而,他總是有這個資格的。漢武帝時代是中國歷史上的空前盛世,人才輩出,功業至偉。為後世朝代,畫出一個清晰地藍圖。自他之後,直到唐代,方顯盛世光芒。

    他們在山頂上住了一夜。劉徹得建不世功勳,又有心上佳人在側,興致頗高。便命人取來樹種,親手栽植。

    「就選柏樹吧。」阿嬌道。「柏樹千年常青。千年後,人們到泰山上來,還能瞻仰一下陛下親手栽植的樹木。如同陛下觀嵩山之上的將軍柏。」

    徹總是不願意拂了阿嬌的興致的,慢慢道,「就種柏樹吧。」

    扈從很快尋來了數株柏樹苗。說是皇帝親手栽植,其實挖坑澆水的都是侍從,劉徹做的不過是將樹苗小心放入侍從挖好的坑中。

    「嬌嬌,過來幫朕扶一把。」劉徹喚道。

    頷首應道。過去輕輕扶住樹苗。看著劉徹將土填入坑中。

    她可以想見千百年後這六株漢柏枝茂葉盛,蒼勁挺拔的樣子。卻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株,將被「赤眉斫一樹,見血而止」。

    她想的太遠了,陳阿嬌啞然失笑,這六株漢柏,此時方不過是小小的樹苗,還不知要多久長成。更何況,歷史早已經不經意在他們手中扭轉了二十年,日後是否有一個赤眉軍,還是未知之數呢。

    植完了樹,將後續事交給侍從照料,他們自去廟更衣。

    夜裡的泰山,隱約可窺見些輪廓,拔地沖天,蒼莽幽遠,氣勢磅礡,綿延不斷。到了第二日,太陽從東方升起,分外雄渾壯麗,泰山七十二峰籠罩在霞披之下,幽雅險峻、瑰麗蒼莽,奇絕挺拔,不一而足,美不勝收。站在頂極目遠眺,一切俱融合在俯瞰之中。

    「泰山巖巖,魯邦所詹。奄有龜蒙,遂荒大東。」劉徹信口吟道,轉身笑睇阿嬌,「人言嬌嬌是一代才女,逢此壯觀景象,可能賦詩贊之?」

    她凝望他片刻,曼聲道,「峨峨東嶽高,秀極沖清天。巖中間虛宇,寂寞幽以玄。非工復非匠,雲構發自然。器象爾何物,遂令我屢遷。逝將宅斯宇,可以盡天年。」

    室中氣象清幽,契合阿嬌性子。只是最後一句,讓劉徹心裡一沉。

    他如何可能,放阿嬌離開自己身邊,在這泰山多住,哪怕一日?

    眾人自陰下,擁簇著劉徹,按祭后土的禮儀,禪泰山東北麓的肅然山。

    相傳泰山下黃帝時即有明堂,極為簡陋,「四面無壁,以茅蓋,四周通水,入口西南,名崑崙樓」。只是到了漢時,早不復存在,劉徹先命了人,仿黃帝舊制,大興土木,建造一座明堂,頒布政令、召見大臣並祭祀神靈祖先。封禪結束後,劉徹從崑崙樓入明堂,接受群臣的朝賀,割泰山前嬴、博二縣奉祀泰山,名為奉高縣。

    制詔御史曰:「朕以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懼不任。維德菲薄,不明於禮樂。脩祠太一,若有象景光,菉如有望,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太山,至於梁父,而後禪肅然。自新,嘉與士大夫更始,賜民百戶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復博、奉高、蛇丘、歷城,無出今年租稅。其大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過毋有復作。事在二年前,皆勿聽治。」

    既封泰山,無風雨災,一時間,劉徹的威望達到頂峰。途經之地,百姓皆贊。

    輿仗繼續前行,向北行至碣石,又巡自遼西,歷北邊至九原。一路上,陳皇后皆隨行,帝后相處甚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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