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黑就率領眾人,來到了一個酒館前。包正來到南宋,還是第一次進飯館,不由仔細打量了一番。只見門上掛著一塊匾額,上面寫著「醉仙居」三個黑色大字,下有一聯「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字跡瀟灑飄逸。
門前的小二身著青布短衣,見了小黑眾人,立刻滿面堆笑:「各位客官,裡面請!」眾人進到裡面,揀了一張大桌,做得滿滿的。
有一個店小二拿著一塊白布手巾,一邊擦抹桌子,一邊詢問道:「各位客官,想來點什麼,小店煎炒烹炸、應時溜炒、一應俱全。」
小黑聽了喝道:「不必聒噪,大魚大肉儘管上來就是。對了,先上兩罈好酒。」
小二應了一聲,下去準備去了。少時,酒菜上來,小黑先提起了一罈酒,拍去了上面的泥封,滿滿地給眾人各篩了一大碗,然後雙手端起,朗聲說道:「各位哥哥兄弟,以後咱們也就在一個衙門口混事了,大家彼此間也要有個照應。來,我先干了!」
說罷,把大碗湊到嘴邊,仰起脖子,一飲而盡。眾人見他喝得豪邁,也都隨著干了。包正在現代社會經常出沒於燈紅酒綠的娛樂場所,練就千杯不醉的酒量,可謂是久經考驗,於是也想隨著一口氣干了。可是,酒剛一到嗓子,就感覺火燒火燎,彷彿吞了一口烈火相仿,頓時嗆得咳嗽起來。
包正不由心下氣惱:「這副臭皮囊,不僅力氣太弱,連喝酒也不行!」旁邊眾人見他猶如猴吃辣椒一般,也都竊竊而笑。
店小二急忙過來道:「諸位客官,這酒乃是小店自釀的土酒,力氣甚大,見諒見諒!」
小黑見了,就連忙說道:「包兄弟不善飲酒,就請慢慢啜飲,不要理會我這個粗人。」包正聽了,心下感激。拿起桌上的一雙竹筷,剛要夾幾口菜,壓一壓酒勁。
旁邊卻有一個讀書人煽風點火說:「不可,不可,小黑哥做東,這個面子怎麼也得給吧,包正兄弟也不必客氣了!」立刻又有幾個人隨聲應和。
包正無奈,只好又端起了大碗,運了運氣,然後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淋漓的酒水,順著嘴角滴落下來,把胸前的青衫沾濕了一大片。
包正把一大海碗的酒都干了,然後亮了亮碗底。小黑見他喝得艱難,連連誇獎道:「好漢子!」
剛才那個讀書人見了,高聲喊道:「小二,快上一籠包子,叫包秀才壓壓酒!」立刻就引來一陣哄笑,顯然都是知道「包子」典故之輩。
那小黑並不知情,也不以為意,連忙招呼喝酒吃菜,一時間眾人吆五喝六,喝得熱火朝天。包正喝了一碗酒之後,就覺得腹中好像點了一團火一般,一個勁地翻湧。心裡明白,剛才的酒勁並不甚大,也就是四五十度的光景,可是這個身體卻偏偏享受不了。實在是鬱悶之極。
不一會,兩罈酒就見底了。小黑已經喝了十多碗,卻還是不肯罷休,又向夥計要了一壇,最後,眾人都喝得東倒西歪,醉眼迷離了。
這時,小二端上了幾籠肉餡包子,包正想到家裡的老母還餓著肚皮,而現在又沒有錢來買吃的,不如就偷偷拿幾個包子回去吧。
於是,趁著眾人醉眼朦朧之際,偷偷取了幾個包子,塞在袖子的暗兜裡。誰知,他的這些舉動,都落在先前譏諷他的那個讀書人眼中。只見那人手指著包正道:「大——大家請看,包子——包子秀才開始偷包子啦!」
包正聽了一驚,剛拿起的一個包子不由掉在地上。其他人也都乘著酒興,放肆地大笑起來。包正本來喝了一碗酒,臉上已經泛紅,這下,紅得更厲害了!
小黑也面帶不悅之色:「包兄弟,你要吃就痛痛快快吃嘛,何必藏藏掩掩的。」
包正無法,也只好實話實說道:「小黑哥,實不相瞞,家中已經斷炊,老母還在家中忍饑挨餓,所以——所以才——」
旁邊有人笑道:「包秀才不要折謊了,恐怕你是要留著包子,回到家中,躲在被窩裡慢慢品嚐吧!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那小黑卻瞪起了眼睛:「諸位不要取笑,洒家這就送包正兄弟回去。小二,取一個食盒來,裝幾籠包子。」
不一會,店小二裝好了包子,小黑提著食盒,會了鈔,就向眾人一拱手,和包正一起出了酒館。眾人見了,也都說說笑笑、指指點點地散了。
到了外面,被風一吹,包正和小黑都有些酒氣翻湧,於是就相互攙扶著,慢慢來到了包正的家中。
到了門口,包正說道:「小黑哥,前面就是寒舍。」小黑這才晃晃腦袋,仔細打量了一下,立刻就皺起了眉頭,然後也不用包正領路,逕直來到了院裡,打開屋門,就走了進去。
屋中的包母聽到了動靜,連忙詢問道:「是正兒回來啦?」然後就走了出來。迎面正碰到了小黑。包母不由一愣,以為又是黑霸天一夥前來逼債,頓時嚇得後退幾步,靠在了屋門上。
小黑見了包正家裡的光景,心裡也明白了個大概。這時,包正也隨著進屋,對母親說:「娘,這是孩兒的朋友,名叫小黑,是來探望您老的。」
包母聽了,這才放心,慇勤地把小黑讓到了裡屋。小黑把食盒遞給了包母,嘴裡說道:「你是包正兄弟的老娘,也就是我小黑的老娘,老娘在上,請受小黑一拜!」說罷,就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包正見雷黑子如此重情重義,確實是個可交的漢子,他想到了古人最重結拜,於是對他抱拳道:「小黑哥,承蒙不棄,不如咱們就義結金蘭如何。」
雷黑子聽了,咧開了大嘴道:「好!難得兄弟你如此孝敬老母,洒家最重忠臣孝子,敬仰還來不及呢,怎敢嫌棄!」
於是,二人就乘著酒興,一起跪在地上,對著拜了八拜。小黑對天發誓道:「洒家雷黑子,今日與包正兄弟結為異姓兄弟。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黃天厚土,不背此誓!」
包正也學著說了一遍,二人又一起給包母叩頭,然後才相扶著站起身來,相視而笑。包正覺得一股暖流在心中蕩漾:貧賤之交,才見真情啊!
那小黑連連催促包母,趕緊用飯。包母見兒子結拜了一個有本事的,又聽說在縣衙裡找到了差事,自然是老懷大慰,這包子吃得分外香甜。看得旁邊的小黑和包正心裡也倍覺溫暖和甜蜜。
小黑又和包正盤桓了一會,就有些不勝酒力,於是就把兜裡剩下的一把銀子掏出來,塞給了包母,然後就告辭回家。包正把他送走之後,也就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包正在睡夢中被母親叫醒,感覺到頭疼欲裂,顯然南宋昨天飲酒留下的後遺症。包正怕誤了點卯,趕緊穿上公服,草草洗漱了一下,就奔出了家門。臨出門前,又把從他那個時代偷渡來的幾樣隨身法寶也帶在身上。
包正急匆匆來到縣衙門口,正好碰到了小黑。他見了包正,立刻咧開大嘴,嘿嘿一笑道:「兄弟,昨天喝醉了,快快進去,險些誤了時辰。」
很快,二人就到了大堂裡面。知縣胡老爺已經升座大堂,旁邊的夏主薄戴著眼鏡,正在點卯,下面的衙役挎刀執棍,站列兩旁。
二人進來的時候,剛好點到小黑的名字「雷黑子」。小黑扯開了嗓子,大喝一聲「有!」震得兩旁的的衙役打了一個哆嗦。小黑邁開大步,走到了胡知縣的下垂首,抬頭挺胸地站在那裡。
包正可有點摸門不著:「我該站到哪呀?」看了一圈,小黑的對面還有一個空位,於是他就走了過去,立在那裡。
忽然聽到下面一陣陣竊笑之聲,包正一看,卻是兩旁的衙役都在掩口而笑,不由心中詫異:「這幫傢伙都在笑什麼呢,不會是笑我吧?」於是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褲,雖然有些肥大,不甚合體,卻也不至於這麼笑吧?
抬眼一看上面的縣太爺,只見他頭戴烏紗,身穿淡綠色的官服。身材不高,卻努力向橫向發展,胖得長和寬都快等邊了。兩個大臉蛋子耷拉下來兩快贅肉,都快要冒出油來。擠得兩個小眼睛都快要聚攏在一起,光禿禿的下巴,只有嘴唇上長著幾根鬍鬚,左三右四,極不對稱。
看完之後,包正心裡終於明白了:「原來,這些人是笑上面的縣令呢!不過,這個傢伙也太胖了,典型一個腦滿腸肥——」
正在思量之際,只見上面的胡知縣咳嗽了一聲:「嗯歎!你叫什麼名字?如此不識體統,這裡豈是你的位置!」
包正一看縣太爺的手正指著自己,只好躬身道:「大人,卑職是新任仵作,不懂規矩,所以站錯了位子。請大人海涵。」
胡知縣輕蔑地掃了包正一眼,又從嘴裡擠出了幾個字:「快去排尾站了,那才是你的位子!」
包正這才恍然大悟:「在古代,等級最是森嚴,自己剛才就已經不知不覺犯了錯誤,捋了縣太爺的虎鬚。嘿嘿,不過,用鼠鬚可能更恰當!」他心裡一邊琢磨著,一邊在衙役們鄙夷的目光中走到了排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