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拿上酒來拎起一瓶剛要啟我看了一下表攔住了他:「別喝了走吧。」馬六開玩笑說:「這麼過日子?是不是想攢下來都拿回家?」我笑了笑:「你這麼說也差不多走吧。」馬六怏怏地搖了搖頭:「我現我快要變成你的小夥計了你說什麼我就得聽什麼。」大光幫馬六拿著酒衝我笑道:「六子會算帳呢名義上是給你省著實際上他也想賺兩瓶呢。」
回到馬六的歌廳我打個哈欠說:「在那兒睡覺?困得要命你們玩兒我先睡會兒。」
馬六把我領到樓上的一個房間指著一張大床說:「這是我睡覺的地方你先湊合一會兒晚上再給你們安排。」
大光和馬六一出門我就睡了過去。很奇怪最近我老是做夢在這個遙遠的異鄉竟然連夢都沒有了醒來的時候只記得我被自己的鼾聲震醒過好幾次每次不等翻身就又沉沉睡去。我是因為被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吵醒了的這種戰鼓似的音樂打從響起來就沒有停止過音樂裡夾雜著男女的尖聲喊叫讓人想起了屠宰場的聲音。仔細一聽原來樓下舞廳裡是在「搖頭」。翻身下床我打開窗戶往外看了看月光如水天空瓦藍瓦藍的像是初春的早晨。我抬腕看了看表還不到九點。
坐回床剛抽完一根煙門就被推開了一抬頭門口站著的竟然是王東我吃了一驚:「你怎麼來了?」
王東笑道:「斜眼兒要來濟南辦事兒我搭了個順風車順便過來看看我姨夫。」
我問見過姨夫了?王東說見過了在他家喝了點兒酒睡不著打聽著過來了。
大光進來了摸著脖頸笑:「什麼呀你還不是在那邊寂寞的?以為我們在這邊瀟灑呢。」
王東踢了他一腳嘿嘿一笑:「媽的咱們那邊真沒意思連個夜生活都沒有。寬哥沒整個妞兒什麼的?」
我說你還是來點兒正經的吧是不是找我有什麼事情?
王東說:「有。今天我碰見了一個人過來跟你說說……」語氣變得沉悶起來「是湯勇他跟錢風在一起看那意思是跟家冠聯繫上了。」湯勇?這個名字很熟悉好像聽蒯斌說起過似乎也是道兒上混的人。大光啊了一聲:「湯勇回來了?他不是判了無期嗎?這才幾年?」王東說:「我聽一個兄弟說後來他改成了十五年大西北那邊減刑快刑期過半就可以出來了。」大光算了算:「也不對啊刑期哪裡過半了?」王東茫然地搖了搖頭:「這個我不清楚也許是假釋……或者是保外就醫?不知道反正他出來了。」我有些好奇這個人跟家冠有什麼關係?問:「湯勇是誰?你們怎麼都一驚一乍的?」
「可能你不太熟悉他河東的以前他在勞教所你進去以後他出來了」王東說「出來以後展很迅跟你當年的度差不多。蒯斌認識他他跟蒯斌在看守所呆過很長時間。因為刑期長他一判刑就去了新疆後來越獄……你知道蝴蝶也跟他『卯』上了嗎?他跟蝴蝶的死對頭大海有聯繫蝴蝶正犯愁呢。剛開始的時候他跟在孫朝陽後面後來就……」
我搖搖手不讓他說了:「別管這些了不管他是誰如果跟我過不去我都拿他當我的敵人。走吧下去散散心。」下著樓我突然就是一陣心酸這都什麼呀……本來這次回來我想就此休了混社會的念頭可是這麼下去我能剎得住車嗎?
樓下舞廳裡已經沒人了。我不得不佩服馬六的精力我們下樓的時候聽見他不知在哪個房間跟人大聲地划拳我讓大光循著聲音去找他的時候竟然聽見他捏著嗓子在學女人唱歌:「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祖國清晨我放飛一群白鴿……」
當他唱到「你是兒女們心中永遠的歌」這句的時候嘎地一聲停止了麥克風裡傳出一個驢鳴般的聲音:「遠方的客人來了嗎?他真的來了嗎?嘔!老天他真的來了!」隨著一陣稀里嘩啦的桌椅碰撞聲馬六狗熊似的身影出現在走廊上。我衝他歪了一下腦袋剛想轉身往樓上走馬六跑到我前面擋住了我:「別上去了我已經給哥兒幾個擺了一桌。」
這小子可真好客行啊那就去排場排場:「在哪裡擺的?」
馬六拉著我就走:「還能在哪裡?在宗哥那兒呀!宗哥讓我好好伺候你我就得把你伺候好了不然他會不高興的。」
我問:「宗哥回來了沒有?」
馬六說:「沒有消息估計沒回來回來的話就給我打電話了別管他咱喝咱的。」
因為馬六提前跟宗哥的飯店聯繫過所以我們這次進了走廊最裡頭的一個單間。剛坐下就開始上菜很豐盛。跟馬六介紹了一下王東我習慣性地走到窗邊往外看去外面燈火通明濟南的夜色有一種喧鬧的華麗。燈火映照著天空讓天空看上去泛著一種幽深的黑色星星也沒有什麼光彩跟貼在一塊黑布上的雀斑差不多。探頭往下看去下面是一個低矮的平台上面堆著一些類似石棉瓦的東西再往下看好像是個廢棄的倉庫院子裡堆滿了黑糊糊的塊狀物看樣子像是一些板材。
馬六很江湖地沖王東一抱拳:「這位大哥初次來不必客氣有道是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王東似乎很不適用這套禮節站起來別彆扭扭地抱了抱拳頭:「那是那是。」
馬六好像還沒醒酒一屁股坐下衝王東亮出了黃牙:「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相見三生有幸啊!」
我沖馬六擺了擺手:「別整那套文言文了來個祝酒詞吧。」
馬六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還他媽祝什麼酒詞?開始吧我先乾為敬啦。」
我端起酒杯沖大家一晃:「全體干了。」
乾了這杯酒我給大光使了個眼色讓他跟馬六拼酒低聲問王東:「湯勇什麼年紀?」
王東說:「比咱們都大大好像比蒯斌也大幾歲大約在四十歲左右吧。」
我問:「你聽說過他以前的一些典故嗎?」
王東說別的我不太清楚只是聽說他們那邊在街面兒上混的兄弟都很懼怕他他不但心狠手辣腦子也相當厲害。據說有一次他跟孫朝陽不知道因為什麼鬧翻了孫朝陽把他所有的兄弟都召集起來要血洗湯勇開的一個旅館剛開完了「誓師大會」湯勇就單槍匹馬地闖進了「會場」大家都愣了。湯勇沒事兒一樣走到孫朝陽的跟前跟他說了幾句什麼孫朝陽當場喊了一聲兄弟招呼大家散了並對大家說以後我跟湯勇就是生死兄弟再也不會生兄弟反目的事情了。果然從那以後孫朝陽跟湯勇就再也沒有生衝突直到湯勇被抓進了監獄。孫朝陽在剛開始的時候去看過幾次湯勇後來也許是因為路途遙遠再也沒去看他。聽說湯勇從新疆越獄以後曾經跟孫朝陽聯繫過孫朝陽不敢見他怕惹麻煩。
我明白了心一下子亮堂起來我斷定湯勇不會因為家冠而輕易得罪我很可能他是在裝裝樣子。
隨便喝了一會兒我問馬六:「你說的那個整天跟家冠在濟南出溜的大個子叫什麼名字?」
馬六想了想:「叫什麼來著?我還真不知道他叫什麼呢。」
我說:「你說說他長了個什麼模樣?」
馬六隨口就來:「個子得有一米八以上紅臉堂小瞇縫眼腮幫子上有一條陳年的刀疤走路搖搖晃晃的。」
我瞅了王東一眼王東點了點頭:「湯勇。」
「六子家冠每次來濟南都跟他在一起嗎?」我繼續問。
「一開始不是家冠跟幾個年輕人來後來就變成他們兩個了那個大個子挺唬人的老是不說話。」
「是他跟在家冠的後面還是家冠跟在他的後面?」
「哈你也忒仔細了連誰是老大你都分析呀。哈當然是家冠在前面了那夥計像個跟班的。」
我有數了湯勇是個肚子裡有牙的主兒暫時把鋒芒藏起來不動聲色他肯定不會甘心屈居於家冠之下的無非是想借助家冠的這點兒威風扎扎架子等摸清了底細還不知道能幹出點兒什麼來呢。這種人我知道因為他們過慣了那種一呼百應的生活任何人都不可能壓他一頭。我估計他能夠提前出來肯定是下了一番苦功……他急於出來一定不會一點兒想法都沒有他絕對想要東山再起。那麼他跟著家冠來濟南的目的就十分清楚了他是想在家冠最需要人的時候時刻陪伴著他取得家冠的絕對信任甚至想要幫家冠剷除一切仇人這樣做也是為了他自己他在為自己掃清將來東山再起的障礙。
考慮了很長時間我終於下定了決心連他一遭收拾了不然將來我最大的敵人就是他。
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把他控制住讓他永遠沒有能力跟我反抗。怎麼收拾他呢?我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湯勇剛開始這步棋走得十分巧妙他不去找自己以前的兄弟單單找了家冠這證明他覬覦家冠的一些東西。等他摸清了現狀以後他就會露出猙獰的面目跟我當年一樣沿著稱霸江湖的路勇猛地走下去……他一定會在大家不知不覺中各個擊破甚至他會在這些混社會的人當中製造矛盾讓這些人自相慘殺然後坐收漁翁之利。呵呵那我就等著你出手吧。
肚子裡一泡尿老是在憋著我起身拍拍馬六:「你們先喝著我上趟廁所去不許趁我不在灌我兄弟啊。」
馬六的酒量的確不容小看這陣子說話竟然特別流利:「拉你的屎撒你的尿去吧心事多了容易折壽。」
門口有人影一晃我覺察到有些不對頭嗖的閃到了門後。
馬六把腦袋轉了過來:「你怎麼在那裡?跟哥們兒捉迷藏?」
我剛想衝他使個眼色門就被推開了我連忙閃到了窗簾後面。
窗簾被風刮得忽悠忽悠擺動擺動中我看見一個人站在門口抱歉地笑:「對不起對不起喝多了走錯門了。」那個人不進來裡面的人沒有現他可是我站的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見他的一半身子。錢風?!那個人轉身的剎那我看清楚了是錢風!馬六罵了一聲「滾你媽的」走過去一腳踢關了門。我衝回來抓起來我的衣服提在手裡:「別喝了趕緊走!」
回到馬六的歌廳我坐下喘了一口氣把王東喊到了身邊:「剛才我看見錢風了。」
王東吃了一驚:「他來這裡幹什麼?」
我說:「估計是帶人來抓我的。小王八指示的。」
王東猛地攥了我的胳膊一把:「事情既然明瞭咱們也玩把乾脆的吧!剛才我聽大光說家冠經常去一個叫壞水的傢伙那裡咱們直接去綁了壞水通過他釣出小王八來直接在這裡辦了他!壞水的茶樓在哪裡?我先過去看看。」
我稍一思考笑了:「你說的對這就去看看沒準兒他正好在不然不會那麼巧錢風也在濟南。」
我把馬六叫過來對他說了我的打算馬六招呼著幾個兄弟走了。
王東和大光埋怨我不讓他們跟著我說這不是咱們的地盤有些事情做過分了人家會不高興的。
跟王東和大光了一頓感慨我說:「以後無論是在什麼情況下一定要把眼睛練得像老鷹。」話音剛落馬六回來了氣喘吁吁地說他們在壞水的茶樓門口等了一陣就派了一個兄弟裝做客人上去溜躂裡面很平靜全是些喝茶聊天的有幾桌喝酒的裡面也沒有家冠。我笑了笑含混地說我說的也對吧?現在最害怕的不是我是小王八這個混蛋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