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街往事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心力交瘁
    麻木著腦袋一進家門一幕溫馨的景象差點兒讓我落了眼淚。劉梅手裡捻著一枚棋子文文靜靜地坐在來順的床邊來順安靜地盤著腿坐在床上托著腮幫子考慮下一步棋。我爸爸端著一杯水坐在一旁觀戰。電視機開著聲音很小屋裡飄著京劇花旦輕柔的唱腔。我爸爸聽見了我開門的聲音沒有回頭:「飯給你留在鍋裡是小梅做的……哎順子飛相啊!」

    劉梅扭頭看了我一眼放下棋子走過來接過我的上衣嗔怪地說:「老是這麼晚回來飯都吃不上熱乎的。」

    不行我的鼻子酸心裡很不是滋味劉梅對我這麼好我竟然滿腦子都是那個風塵女子趕緊進了廚房。

    掀開鍋我的眼睛濕潤了連忙擠幾下眼睛把飯菜端了出來:「劉梅的手藝真不錯這個香啊。」

    「香就好。以後不要在外面吃了」劉梅說「錢要省著花能在家裡吃的飯盡量不要在外面吃。」

    「這小子覺得自己是個資本家就差給他雇上幾個傭人了吃去吧。」我爸爸衝我擺了擺手。

    「你們說的都對……」感覺一陣內疚我連忙進了自己的屋。

    我實在是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吃了一口菜就跟嚼木渣一樣乾脆不吃了找出一張報紙把菜倒上包起來掖到了床底我怕讓劉梅現我沒吃以為是嫌她做得不好。嘴上叼著一口饅頭我躺到了床上。眼前一花沉沉睡去。

    我做夢了夢中我來到了一個原始森林到處都是奔跑著的野獸。有一隻比樓房還高的恐龍呼哧呼哧地向我走來我怕它一腳踩死我沿著泥濘的沼澤沒命地往前跑跑著跑著就鑽進了一個幽黑的山洞。山洞裡的情況比外面還要糟糕裡面爬滿了毒蛇它們無一例外地豎成一根棍子簌簌地衝我吐信子。我轉回身子往外跑那只恐龍竟然害怕了呼哧呼哧跑遠了。我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原始人長著一雙猛犸像那樣的牙齒手裡還拿著一挺機關鎗。我的身上背滿了獵物甚至還有一隻老虎我趴在地上把機關鎗架在一塊石頭上朝著森林深處扣動了扳機到處都是鮮血我現倒在我面前的竟然全都是人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我想站起來可是站不起來撐在地上的兩條胳膊變成了狼的前腿它們正在迅地長毛金黃金黃。我感覺自己的臉也在拉長似乎是在往狼那邊靠近我驚恐萬分想喊叫喊出來的聲音竟是一聲狼嗥。

    我忽地坐了起來大汗淋漓。劉梅和我爸爸站在我的面前他們被我嚇著了看著我目瞪口呆。

    夢中的情景還在眼前晃悠我知道自己剛才出了嚇人的喊叫連忙笑了笑:「我做夢了。」

    我爸爸走過來扶著我的脊背讓我躺下輕輕蓋上了我的被子:「這孩子做夢還學驢叫呢。」

    劉梅從我的枕頭邊拿起那塊饅頭瞪我一眼說:「別光顧著掙錢身體要緊看你熬得這個樣子……好好睡吧覺得累就在家裡休息兩天正好我們學校放假了我可以去市場幫你照顧生意不放心來順的話我帶他一起去。」

    我一激靈坐了起來:「小劉市場那邊很麻煩的你去了也幫不上忙再說大家都不認識你……」

    爸爸理解我的心情打岔道:「他那裡那麼多人你去幹什麼?不管他明天咱們爬山去。」

    我不放心這老少三個人出門:「明天我讓王東陪你們一起去。」

    劉梅說不用咱爸爸身體很好來順也聽話再說不是還有我嘛。

    我一激動翻身下床輕輕握住了劉梅的手:「好媳婦。來我跟你下兩盤。」

    劉梅正在扭捏我爸爸抱著膀子笑上了:「多好?呵呵真好……」轉身沖外面喊「順子把棋盤拿進來。」

    外面沒有應聲我推門一看來順蜷在沙上睡得死沉死沉像一根棍子。

    清明節那天我帶著來順去了公墓。先是給我爺爺燒了紙磕了幾個頭我跪到了我媽的墳頭胸口憋悶不堪我連眼淚都掉不出來了。我哥哥的墳在離我媽不遠的地方是很小的一個墳包看上去像是一撮土。給我媽燒紙的時候我看見來順跪在那裡抓起地上的土一把一把地往我哥的墳頭上撒。風吹散了土就像揚起來的骨灰。我給我哥哥的墳頭壓了幾張紙默默地跪到了來順的身邊。來順在說話他說爸爸你在那邊好好的不要擔心我我很好我爺爺好我媽好我二爸爸也好來順這個學期是三好學生來順將來要考大學給你爭氣……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就哽咽起來我以為她哭了伸出手去摸他的眼睛可是我沒有摸到眼淚扳過他的臉一看他的面色硬朗他的目光陰沉讓我想到了小時候的我哥哥。我摸著來順的脊背來順的眼淚就下來了跪在那兒無聲地哭。我起身遠遠地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我哥的墳頭在柔和的陽光下幽靜地浮動感覺此刻他就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抽著煙衝我微笑大寬別擔心我已經習慣了陰間的生活。

    我走回來抱著來順自言自語地念叨一些我跟我哥的往事感覺我哥哥彷彿就在身邊聽著。

    念叨了一陣我說老大你放心好了咱爸的身體結實得像水牛寶寶的病快要好了我很快就讓他們母子團聚。

    來順抱著我的脖子說爸爸你不用說這些我不想我媽讓爸爸好好在那邊活著就行了。

    我知道來順的心思有一次我帶著他去看林寶寶母子倆抱頭痛哭正常人都不忍心看下去。回來的路上他沒有說一句話眼睛瞪著一個地方老僧入定一般安詳。後來我聽我爸爸說來順這小子很混蛋呢又說夢話罵他媽呢好像說他媽是只破鞋不該帶他來這個世上他是個沒有親爸爸的野種。這話讓我聽了十分不爽想要抽他一想拉倒吧林寶寶當年也實在是扯淡為了早一天回城就劈拉著大腿讓人家操連孩子都生出來了你讓這樣的孩子怎麼活?我想想來順也真不容易三四歲來了他媽這邊小腦子『溜清兒』可是他從來沒有牴觸情緒該喊媽媽喊媽媽該喊爸爸喊爸爸……

    那天晚上劉梅沒走……我跟她完成了從戀人到夫妻的過程。這個過程回憶起來讓我有些納悶這麼簡單?沒有所謂的勾引甚至連我經常掛在嘴邊的「江湖義氣」都沒來得及說就開始了。整個過程非常倉促幾乎沒有什麼鋪墊直入主題現在想起來很容易就讓我聯想到三國時趙子龍殺進曹營七進七出的場景。劉梅流了很多血我流了很多汗我現自己的確是一員猛將……早晨起來的時候劉梅不見了我爸爸在外屋吹口哨他吹的是《義勇軍進行曲》的調子。

    心裡有事兒藏著我不敢看我爸爸的臉匆匆洗了一把臉:「你們決定今天要去爬山嗎?」我爸爸說爬。我說一句「王東跟你們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鼠竄般跑出了家門。回頭看一眼大門大門是新漆的陽光下閃著幽藍的光。院子裡的槐樹開花了風一吹漫天槐花猶如下著一場大雪。胡同裡一個老頭推著車子在喊收瓶子嘍——我一把將他的草帽扯下來嗖的拋到了天上那個老頭不解地看著我的背影嘟囔這個胡同裡還住著個神經病?拐出胡同上了大路站在路邊我回頭看了一眼我家低矮的平房暗暗誓等我和劉梅結了婚一定要在靠海的地方買一套很大的房子讓我爸爸和來順還有林寶寶跟我們住在一起過上揚眉吐氣的日子。爸爸不想買?不行本少爺結婚成*人啦。

    剛進庫房坐下桌子上的電話就響了我接起來是大光打來的:「寬哥事情沒辦好。」

    我的心一緊:「生意外了?怎麼回事兒?」

    大光的語氣很是沮喪:「沒想到這個老傢伙那麼嘴硬他根本不聽我的他說血債要用血來償。」

    我用一種輕鬆的口吻說:「這很正常心裡憋屈嘛。說說他怎麼個意思?」

    「他是昨天下午醒過來的看樣子氣色不錯。今天一早我去了醫院對他老婆說我是檢察院的來瞭解一下情況他老婆上來就罵他都被人砍成這樣了你們檢察院還來幹什麼?」大光苦笑一聲「這個老混蛋可能是經常被檢察院的人找呢。我跟他老婆解釋說我來找他不是因為他的經濟問題我是來瞭解一下這次的情況的他老婆就讓我進去了。老錢起初還真以為我是檢察院的一個勁地強調他沒欠別人的錢囉嗦了一大堆名字看樣子他欠了不少人的錢。我沒跟他囉嗦直接把昨天咱們商量好的那番話說了。說話的時候我一直拿槍頂著他的大腿。誰知道這老小子豁出去了讓我走說讓你等著他不會跟你拉倒的。我還想威脅他他小兒子進來了他小兒子說告訴張寬他幹了什麼我要照樣干回來。」

    照樣干回來?照什麼樣?我的心一下子抽緊了:「別說了你馬上回來!」

    我一把關了電話直接撥了王東的電話:「你馬上去我家帶上傢伙先別讓我爸出門!」

    放下電話我皺著眉頭想了一陣又撥通了蒯斌的大哥大:「蒯哥我的事兒你處理得怎麼樣了?」

    蒯斌笑道:「放心吧。」

    我突然覺得自己辦了一件錯事兒我不該讓大光去找老錢的應該保持沉默靜觀其變。

    我說:「蒯哥老錢有一個兒子是干律師的這個得防備著點兒。」

    蒯斌不屑地一哼:「律師更應該明白法律程序砍人跟欠錢不是一碼事兒等他反應過來咱這邊早了事兒。」

    我放心了:「那好。只要你那邊給我壓住了我這邊天塌下來也不要緊……」

    蒯斌一愣:「慢!聽你這意思老錢還想跟你玩玩?」

    我把剛才得到的信息告訴了他蒯斌笑得很輕蔑:「那好啊讓他蹦達蹦達厲害了我出面弄他。」

    你出什麼面?讓警察抓他?還沒到那一步呢我說:「這你就不用心事了我防備著他好了。」

    蒯斌在那邊沉吟了片刻悶聲說:「你先下手派人砍他兒子讓他徹底『逼裂』。」

    我笑道:「蒯哥這些年我還以為你『收山』了呢還這麼猛啊。這他媽更黑滿門抄斬啊這叫……先處理他爹這面吧一個小拾草的我還真沒把他放在眼裡呢。」蒯斌自言自語道:「老錢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他根本不是你的個兒啊這不是找死嗎?難道他真的活夠了?不能啊。我明白了這個老混蛋的小尾巴往哪裡甩逃不過我的眼睛他這是想賴帳!明白我的意思了嗎?他不是欠你三萬塊錢嗎?他是想先給自己紮起架子來嚇唬你從而把他欠你的帳賴掉。你這樣從老虎那裡抽幾個牙口結實點兒的夥計直接抓到老錢他小兒子把他的手剁掉。他吃了虧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可是他有什麼證據告你?後面的事情我來處理好了讓老錢把三萬塊錢吐出來就算是我打點關係的費用你吃點兒虧『添巴』著就行了。」

    我的腦子像是點了一盞燈赫然亮了起來。對呀!蒯斌分析的太對了無論從哪個方面講老錢都不應該跟我這麼干他膽小如鼠。曾經有一次他給我送鯧魚因為價格問題跟驢四兒吵吵了兩句驢四兒說不過他抄起一把漁叉就要掄他他嚇得一張老臉跟木乃伊差不多那張皮幾乎都要掉下來了。我過去呵斥驢四兒的時候他竟然躲在我的身後戰戰兢兢地說小張別為了我傷了兄弟們的和氣聽這位兄弟的我賠點兒錢無所謂。我沒讓驢四兒繼續跟他講價罵他一聲就走了。後來我聽驢四兒說老錢嚇得不成樣子中午把他請到市場外面的那家飯店好一頓賠不是就差下跪了。既然這樣他欠我錢的時候肯定也是心驚膽戰可是為了自己瀟灑就什麼也顧不上了甚至以為我不會為這幾個小錢兒跟他糾纏不休。這麼一分析我彷彿一下子從嗓子眼裡看到了老錢的屁眼兒呵這個老混蛋快要死了還跟我玩腦子呢。

    「蒯斌你這個老狐狸啊……」我一拍桌子「行!就照你說的辦。」

    「今天先別辦那樣殘忍了點兒」蒯斌沉聲說「他兒子不是威脅你嗎?派人先盯他幾天。」

    「也好」我笑了「蒯哥我準備高薪聘請你當我的軍師不知意下如何?」

    「你雇得起我嗎?」

    「雇不起。」我掛了電話沖天吐了一口氣操誰敢雇你?你是個狼和狐狸雜交的品種。

    關上門我給王東打了一個電話沒等開口王東就笑了:「哈我讓你爸爸給笑死了一路唱戲!」

    話筒裡人聲嘈雜估計他們已經上了山看樣子沒什麼事情我叮囑了王東幾句就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我把頭伸到窗外把驢四兒喊了上來:「你去銀行取十萬塊錢取回來幫我算算人頭晚上獎金。」

    驢四兒道聲「得令」風一般飛走而去。

    剛喘了一口氣大光來電話了:「寬哥老錢他小兒子上了去臨沂的長途車跟不跟上?」

    我沒有猶豫:「跟上給我盯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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