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早朝時候蕭若宸為首的諸多武將據理力爭,遷都的事情終於沒有成真。沒有被自己的朝廷和皇帝拋棄,這讓京城百姓被連接而來的壞消息不斷打擊的信心多少恢復了一些。
只是皇帝陛下在經受了連番打擊之後更加不願處理朝政了,諸多軍政要務盡皆交付群臣處理,每日裡最多的時間就是鎖在自己的煉丹房裡,大有想要搶在突厥破城之前飛昇成仙的架勢。只有煉丹的間隙,才會詢問身邊的侍從前方的戰事如何了。可每一次的消息,幾乎都日益加深了陛下飛昇成仙,不理俗世的決心。
無論多麼恐懼和難以接受,該來的終究會到來。敦略可汗親自率領的大軍已經進駐白汶城,厲兵秣馬,隨時準備出擊。危急時刻,在去年一度遭到貶斥的王將軍又一次被復起,統領此次抗敵。沈歸曦也跟隨在隊伍中,以副將的身份隨軍出城,北上抗敵了。
軍議之中,禁軍統領蕭若宸又提議,京城不能坐視被圍城,建議抽調部分精銳兵馬,出城以相對的鞍城為據點,屯兵立營,建立新營地,與京城遙相呼應,以抗衡突厥兵馬。
這一招確實能夠有效地防止京城陷入包圍,建議很快被採納。然而不等有所行動,前方的戰事就已經起了變化。
匆忙聚集起來的兵馬,依然無法阻擋突厥大軍鋒銳的南下勢頭,就在援軍到達之前,赤峰低矮的城牆就抵不住突厥大軍的鐵騎銳槍而破城了。
北上地援軍只來得及接應從赤峰城撤出的兵馬,阻截了突厥的追擊。卻來不及奪回失地了。大軍不得不向後退走,一路退回到京畿外圍才站穩了腳跟。
這一年的冬天,注定是無比的寒冷,昔日繁華地京城顯出一種蕭索的味道,街道上行人店舖都少了很多。連日來陰沉沉地天氣一直持續。卻遲遲不見雪花落下,只有枯燥的寒風呼嘯而過。帶著干冷陰沉的氣息。
連宮中的新年夜宴也格外蕭瑟冷寂,沈皇后自從得知前線的噩耗之後病了很久,直到不久之前才剛剛康復。康復之後,也許是久病之後的結果,對什麼事情都不太熱心了,連後宮內政也盡皆推諉給幾位高品級地妃嬪。今日主持年宴。還是她第一次公開亮相。
葉薰依循舊例坐在宮中的宴席上。如今沈歸曦身在前線,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而蕭若宸統領禁軍,總領京城防務,更是忙地不可開交,連睡覺都睡在衙門裡了。獨自居住在府邸裡的日子讓葉薰忐忑難安,時刻牽掛著前線的變故。
空氣裡瀰漫著濃濃的百合香氣。厚重的帷幕阻擋了凜冽地寒風,十餘座半人高的黃銅火爐將整個大殿溫暖地恍如春日,美酒佳餚流水般端上來。依然是繁華奢靡的宴席。可在戰爭陰雲地無形壓迫下,氣氛卻格外沉寂,節日的喜慶所剩無幾。
葉薰百無聊賴地用筷子戳著眼前的果品菜餚,食之無味。遙望著坐在高台上的帝后二人,只讓人感覺世事無常。
沈皇后大病了那一場,容顏清減憔悴了不少,神情也帶著厭倦疲憊,彷彿對一切都不再掛心。倒是她身邊的雁秋時不時替她夾菜倒酒,一邊溫聲勸慰著。
據說在沈皇后病中的時候,一直是雁秋在衣不解帶地侍奉湯藥。如今更加得她的信賴寵愛了,幾乎日日伴在身邊伺候,連正式的宮宴也未曾遠離。
而坐上另一位,葉薰的視線轉到一邊,她幾乎要認不出這位
下了。如果不是那刺眼的金線龍袍明確的提醒著她份,葉薰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眼睛。
皇帝已經不是那個水桶腰的臃腫身材了,他的身形瘦了很多,只是普通的程度,容顏更有一種憔悴,也許是修道求仙的日子過的太久了,臉上真有些恍惚如仙人的飄渺神色。
遙想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對大周最尊貴的夫婦的情形,就是在這個金碧輝煌的大殿裡。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依然是那個她,帝后也依然是那對帝后,甚至連滿殿的脂粉流香,錦繡濃彩也是一如既往,可見面的心情卻有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坐在殿上的皇帝喝了幾杯酒,不久便神色怏怏,起身準備要退席了。
旁邊的侍從趕緊攙扶著他起身,可剛步下高台,殿前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是有什麼人接近。
眾人的眼神紛紛向殿門口望去,皇帝也停住了步子,不一會兒,一個內監總管領著將領打扮的人快步進殿。
來人高舉雙手,呈上一封書信,葉薰隔得不遠卻也看不清楚內容。只是聽見將領對皇帝低聲說道:「是敦略可汗的親筆手書……屬下等不敢擅自拆解,立刻送來……」
聽見是敦略可汗的手書。皇帝神情一震,連忙接了過來打開。
匆匆看完,這次皇帝陛下倒是沒有直接暈倒,只是手哆嗦了幾下,臉上現出一種憤怒的神情。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他嘴唇顫抖著罵道。
「陛下,怎麼了?」知道是突厥來的信箋,沈皇后也打起了精神問道。
「哼,一個煙花女子,竟然要朕親自將其冊封為公主,」皇帝氣得手直打哆嗦,一邊語無倫次地罵道,「堂堂大周的國體,祖宗的基業榮光,朕豈會,豈會……」
煙花女子?冊封公主?聽到這幾個詞語入耳,葉薰略一思索便驚異起來,這說的……難道是……
沈皇后從皇帝手裡接過信箋,看著看著皺起了眉頭,不置可否地說道:「這成何體統?就算那個叫金菱的側妃極得蠻人皇帝的寵愛……」
真的是金菱!葉薰禁不住坐直了身形,聽剛才皇帝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是敦略可汗竟然在這個時候替她索要封號。還要求冊封公主……看著台上氣急敗壞的皇帝,葉薰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了,這種行為無疑是在皇帝陛下的臉上重重地抽了一巴掌。
只不過金菱不是這種看重虛名的人才對,為什麼要挑選這種時候所要一個毫無用處的封號呢?只是敦略可汗個人突發奇想嗎?葉薰有些奇怪地想著。
無論如何,這件看似與戰爭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一舉打破了因為戰爭而死氣沉沉的朝野氣氛,一時間無論朝廷還是民間都議論紛紛。
大多數人,尤其是主導整個大周輿論走向的文人墨客們,對金菱的行為幾乎是深惡痛絕,很多諷刺挖苦的詩詞都寫了出來,流傳在街頭巷尾。甚至連早已經聲明斷絕父女關係的金韜大人都受了影響,只好暫時告病在家,閉門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