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斃中原帝王的功績傳入突厥皇庭,同樣朝野震撼。
正逢敦略可汗六十大壽,撒兀甘命人將首級封存,快馬返回皇庭,將其獻入父皇座下,以為壽禮。
據說敦略可汗龍顏大悅,對自家太子的功績讚不絕口,連接下了數道旨意褒獎重賞。
突厥帝王的壽辰本來與葉薰他們毫不相干,可這一次的壽誕,卻意外地給了兩個人渴望已久的離城機會。
敦略可汗早年征戰沙場,悍勇無畏,一心想要統一四分五裂的突厥,成為一代英主,等幾十年過去了,他真的完成了夢寐以求的功業,人也已經到了年老體弱的時候。慢慢地,他的野心逐漸消磨,同時也越發重視起聲色之樂。
中原名妓金菱的名聲越來越響亮,她譜出的詞曲廣為流傳,連突厥皇庭的貴人都口耳相傳,競相追捧。敦略可汗聽聞之後極感興趣,今次便專門下了詔書,邀請金大家前去皇庭為其壽誕獻藝。
對葉薰和沈歸曦來說,這是難得的好機會,涼川的門禁森嚴,單憑個人的能力根本無法逃出去。但兩人如果混雜在金菱北上的車隊裡,順利出了城,自然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這次的曲子就這幾首吧。反正是壽誕,總要喜氣一些的。」葉拿著一摞紙,向金菱笑道。
兩人正在書房裡為金菱的突厥之行做最後的準備,車駕行李早已經預備停當,還有小半個月他們就要出發了。
「就這樣吧。」金菱笑了笑,接過那幾首曲子,輕輕按在指頭下。她的視線落到葉薰身上,臉上禁不住浮現出一絲寥落,「這次分別,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你了。你們……真的決定回京城去?」
「自然。北方如此混亂,早一天離開也好。」葉坦然回答道。
「就是北方這麼混亂。所以我才擔心呢,」金菱歎了一口氣。「等離開涼川,與車隊一起北上的那段路倒是好說,可一旦你們兩個離開車隊……如今處處都是亂軍,你們兩個人,尤其是你,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萬一……依我看。不如……」說著。金菱抬頭瞥了葉一眼,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輕聲道:「不如暫時不要回京城了。」
「放心好了,」葉薰安慰地一笑,「我們兩個逃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憑他的武功,至少也能護我周全。」
金菱凝望著葉薰爽朗自信地笑臉,神色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鬱。
略微恍惚了瞬間。她下定決心般抬起頭來。沉聲問道:「葉。你是怎麼打算地?」
「啊?什麼怎麼打算的?」葉薰不解地問道。
「我是說……你和他……」金菱遲疑著緩緩說道。
葉薰一愣,立刻明白金菱是在說自己和沈歸曦。寄身芳月閣地這一年多以來。金菱幾乎沒有開口打聽過她的任何私事,對隱居的沈歸曦更是幾乎完全視而不見的態度。不過兩人同居一處院落,金菱自然明白他們的關係。
可是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提起這個話題呢?葉薰疑惑的想著。
沒等她開口回答,金菱睫毛低垂,神色凝滯地繼續低聲道:「這一年多來,我多蒙你的照看。如今離別在即,我也無以為報,只奉勸你一句,你若是真有心於他,就不要回京城去了。」
「不回京城,我們能去哪裡?」葉薰搖頭歎道。
「天下之大,何處不是樂土?」金菱反駁道,神色間出奇地譏誚尖刻。
葉薰無法理解她突如其來地傷感尖銳,以為她只是不捨兩人地離別,坦然笑道,「別擔心,等戰事結束了,我們自然還有相見的一天……」
「相見的一天?」金菱嘴角勾起一個近乎諷刺的弧度,打斷了她的話,悵然笑道:「只怕我這輩子是無法解脫了。」
「金菱……」葉薰愣住了,這樣的金菱她幾乎無法想像。她話裡是什麼意思?女子入了樂籍確實是一輩子都難以解脫,也難怪她傷感。可僅僅是如此?還是在感歎別的什麼?
金菱卻並未理會她的疑惑,望著她繼續正色說道:「我只勸你一句,你若是不想和他分開,就千萬不要回京城去。相信我,葉薰,京城那裡地泥沼,不是你所想像地那般淺,」說到後來,她地神色越發鄭重沉滯,「而那裡的人,也不再是……你所熟悉地人……」
葉薰心裡一緊,只覺得她話中別有深意。正要開口詢問,卻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嘩。
兩人的談話被打斷。金菱皺了皺眉頭,起身走至窗前,向下面的院子裡掃了一眼,神色頓時驚疑起來。
「是突厥士兵?!」她轉頭向葉薰急聲道。
葉薰聞言一驚,連忙快步走到窗前,一看之下頓時震驚變色,是精悍的突厥士兵正從門口源源不斷地湧進來,不一會兒院子裡就站滿了全副披掛的精銳武士。
突如其來的襲擊打破了芳月閣的平靜。當先的士兵持著明晃晃的長槍,驅趕著四散逃逸的丫環小廝,一邊高聲喊道:「都站在屋裡不要動彈,任何人擅自走動都殺無赦!」
「這是怎麼了?」葉薰驚疑不定地問道,沒有人能夠回答她。
不一會兒,燕姨胖胖的身子從顫動驚懼的人群中挪動出來。迎上突厥官兵,她勉強掛起一副笑臉,道:「諸位軍爺可是來迎接我們金菱姑娘的?是老身招待不周了……」金菱已經奉了突厥的詔書,就是突厥王庭的座上客。可是這些士兵怎麼看也不像是來迎接她的吧。
果然,燕姨一句話沒有說完,當先的突厥士兵一槍橫掃。她肥胖的身體直飛了出去,「砰」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趴在那裡半天沒有緩過氣來。
領頭的突厥兵厲聲道:「都站著別動,我們是來抓捕欽犯的!敢擅自移動者以同罪論處!」
「欽……欽犯?!官爺啊,您老是不是弄錯了?我們芳月閣可是從來都是做的良善生意的……」閣裡的大管家被嚇得不輕,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驚叫著喊冤。
領頭的士兵不去理會他,逕直衝著身後的僕役們厲聲喝問道:「芳月閣有兩個姓蕭的樂師是不是?人在哪裡?」
「轟」的一聲如當頭一道霹靂,樓上的葉薰險些握不住窗框。
這些突厥士兵是衝著他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