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語花胡同。
我獨自坐在院落的石凳上,望著第一抹朝陽漸漸的濡紅了半邊青白的天,耳邊是雀兒輕快的鳴唱和梧桐葉與風的合奏,心中卻似有什麼壓著,好悶,透不過氣。昨夜的那一幕幕一直在腦海裡縈繞不去。
我和他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故事,還有那個青衣男子,我的過去到底是怎樣?我到底是做錯了還是做對了?為什麼每次看到他,都會有莫名的痛。有誰能夠告訴我嗎?
一葉梧桐悄悄離了枝杈,輕飄飄的飛著,無聲無息的落在頭上。
「思南。」我轉過頭,鍾青端著托盤笑著看著我,「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換上笑容,回道,「沒什麼。鍾大哥,有事嗎?」
「沒什麼,給狗皇帝的飯菜,你要沒事,就送進去吧。我不想見他。」鍾青憤憤的說著。
我起身,笑著接過盤子,「鍾大哥,你去忙吧。這種事,我來就行了。」
推開門,他在書桌旁坐著,正閒適的看著書,燦黃的陽光在他堅毅的輪廓上鍍上了一道金邊,一雙狹長的眼透著矍鑠的光。這樣的人,會是一個不顧百姓的昏君嗎?
他猛然抬頭看著我,「還沒看夠嗎?」
慌忙撤了目光,低著頭,將手中的盤放在桌子上,轉身正欲離去。
身後傳來淡淡的聲音,「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我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沒有抱歉要說嗎?」
「今日,可能是我們最後相處的日子了,過來陪朕說說話吧。」我拉著門把的手僵在那裡,心中竟有一絲惶恐,最後的日子了,最後的日子了。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一點一點的靠近,一雙手從後面圈住我,將我輕輕的貼進他的懷裡,那樣的輕柔,那樣的小心翼翼。
「吟兒,知道嗎,朕,不能再給你機會了。」
「朕,也沒有能力再給你機會了。能原諒朕嗎?」
我不知該怎麼回他,只是詫異自己竟然是那麼貪戀他的擁抱,感覺是那麼的溫暖,有戀人的味道。
「吟兒,你趕緊離開吧,逃的越遠越好,遠離這一切吧。」
我輕輕搖搖頭,「爹在哪裡,我在哪裡。」
「知道嗎,你們在和誰玩遊戲?你們玩不起,也玩不了。」
是的,他是爹的敵人,也就是我的敵人,我在幹什麼,一把推開他,回過身定定的看著他,「遊戲,我們現在正在進行,而且好像贏的一方是我們。」
「哦」一抹笑斜斜的掛在他嘴角,「知道那個綠衣男子嗎?朕的失誤,是把你算計在外。你的失誤,是沒有把他也灌醉。」
「飯菜涼了,你吃吧。」拉開門。
「把它端走吧。」
「你……」一時有些氣梗,回身端起盤子,一腳跨過門檻。
「吟兒。」
我回過頭,他抬手輕輕撫上我的發,從我頭上摘下一葉梧桐。
一縷陽光透過它,將它映得通體透明,有瑩瑩的綠光浮動。他緩緩將葉放在鼻尖,「有你的味道。」
一滴淚盈滿眼眶。
「思南,端著什麼好吃的呢。」茗兒一腳跨進院落,便嚷開了。
我衝著她笑,「饞貓,還沒吃早飯吧。「
她使勁點點頭。
「到我屋裡去吧。算你今天有口福。」
「好姐姐,我喜歡你。」她擁著我回到房裡。
看著她一番狼吞虎嚥,掏出帕子,給她擦嘴角的殘漬。忽然見她眉頭緊黜,面上一陣扭曲。
「茗兒,你怎麼了」我扶著她的肩,急切的問道。
「姐,姐姐,」她吃力的指著剩菜,「菜,菜中有毒。」話音剛畢,她便倒在地上。
「茗兒,茗兒。」摸摸她的鼻息,已經沒氣了。正欲推門找鍾大哥,忽然心頭一凜,額頭立時滲滿了冷汗。鍾青。鍾青。是他。飲食都是他負責的,除了他沒有人有機會下毒。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爹說過,沒救出熊大哥他們前,一定要保證康熙的安全啊,他下毒目的何在。難道,叛徒竟是他嗎?
我輕輕走過爹的房間,聽到他和王大叔在輕聲商議什麼,偏過頭貼在門上,「舵主,近來我們頻頻失手,是不是有叛徒啊。」
「不要輕易對幫內的兄弟們起疑心。」是爹爹厚重的嗓音。
「丫頭,還沒聽夠嗎?」
我吐了吐舌頭,「聽夠了。呵呵.」
那他竟是官府的人嗎?可他為什麼要謀害自己的皇上呢。越想越混亂,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茗兒,「對不起,茗兒,是我害了你。」我將她抱到床上,用被子蓋好了,「茗兒,姐姐有更重要的事做,不能陪你了。」我毅然的起身,強烈的戰鬥意識將湧起的悲痛驅散,擦擦鬢角的虛汗,推開門,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