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一株梧桐樹的陰影下,挺拔的身形彷彿已與夜體。他若有所思地望著璇璣,卻沒有開口說話。
回過身,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璇璣抬頭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半晌才低聲道:「今晚的月色真好……我睡不著……陪我說說話好嗎?」
韓歎息了一聲,又道:「其實你比我更苦。所以,作為同門,你有什麼要求,只管告訴我,能辦的我都會想辦法替你辦到……」
璇璣轉過臉去,不敢與他平靜的目光對視,強壓下心中想要求他愛上自己的衝動,淡然反問道:「快樂?你以為我經過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還能夠真正的快樂起來?像個妖怪一樣的快樂?」
韓一呆,突然間沉默下來。
有風吹過,兩人的衣袂髮絲隨風輕舞,明明站得很近,剎那間有種相似,卻又相隔甚遠。終於,還是韓開口了,聲音中透出種淡淡的自嘲之意,「你打算什麼時候恢復身份?」
璇璣搖搖頭,「你也說過,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痛苦,不知道也許才會快樂!如果少主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也許我就再也不能保護她了。」
韓心裡一動,抬頭看她時,發現她已經轉過身去背對自己,高挑的背影依然筆直驕傲,不知怎麼卻給人一種寂寞的感覺。
良久,璇璣才頭也不回地說道:「夜深了,你和冥追少爺先回君府去吧。等會兒我也要和羽默妹妹睡下了。」說罷,逕自緩緩朝書房走去。
目送著她的背影遠去,只覺心中一片惋惜。強忍許久的話終於脫口而出,「繼續吃那些藥,你就再也做不回你自己了!」
康熙在江南不止曹寅這一雙眼睛。因為世人均知道他們兩個有一奶同胞之誼。所以,曹寅這雙眼睛,是放在明處用得。還有誰是康熙的人,恐怕除了當事者就只有康熙一個人知道了。
收到有關江南地密報,康熙不由得撫案大笑,「這是誰的計謀,明裡看是為了威嚇兩江總督,根本上來說,是給了朕出了一個問題。國庫和民怨,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兒子和臣子,朕若是選擇不好,豈不是如履薄冰。」
偵知處的暗衛跪在書案前,低著頭等待康熙最新地命令。
「罷了,你把這次涉及糧案的商賈和官員的名字報上來吧。朕是要辦一辦,否則,豈不是讓人罵朕涸澤而漁嘛!」康熙提起筆剛要寫密旨。突然想起什麼,問道,「雪女,在杭州如何了?」
「回稟主子,雪女被錢塘知縣以高價買糧為禍百姓為由,從君府提走了。」偵知處的暗衛回道。
「什麼?」康熙把筆重重的摔在端硯上,「為何此時才報上來?」
「因為主子曾吩咐,如果雪女安然無恙就無需事事稟報。」暗衛恭恭敬敬地答道。
「那她可曾如此行事?」康熙瞇起眼睛冷冷地看著桌上的密奏。
「並未。」暗衛毫不拖泥帶水地回答。
「既是這樣,這錢塘知縣又為何要枉法抓人?雪女現在被關在何處?」康熙渾身散發著一股猶如泰山壓頂似的氣勢重重壓迫而來。
「回稟主子,被關在杭州城西的一處院落內。與她同時被關的。還有數名年約十六的待嫁少女。」暗衛回道。
「哦?還強搶民女?這個知縣地膽子委實不小!他搜羅這些女子想要討好誰?又奉了誰的意思辦的,你都讓人查清楚回稟朕。另外,雪女身邊誰跟著呢?」
「無人。因為錢塘知縣只是帶走了這些少女。並沒有允許她們攜帶家人或是奴僕。」
「派人去,跟著。守著。你要記住,朕的人,只能是朕的,不許他人覬覦。若是出事,你也不用回來見朕了。」康熙揮揮手,示意讓他下去。
衛一閃身,從屋內消失。
康熙輕輕咳嗽了聲,李德全端著托盤推門而入,老臉笑著,「主子爺,最近天干物燥,飲飲清潤雪梨菊花茶,降火氣。」
「呈上來吧。」康熙淡淡吩咐道,「你先退下,朕有事再叫你。」
德全把茶盞放在康熙地右手邊,倒退著離去。
康熙慢慢將茶蓋揭開,茶蓋和水面皆有一層薄霧,將茶蓋送至鼻端,輕輕聞聞繚繞的薄霧,菊花茶的清香便慢慢浸入心扉。再用茶蓋刮刮水面,將些微泡沫集中於碗邊,輕輕一吹,泡沫立即散去。
康熙微微一笑,一手托船,一手捂蓋,水面即便浮有一兩片茶葉,也被擋於蓋內,不致浸入嘴中,影響了品茶地興致。
又想起她的臉,小小的,倔強的,雀躍的,委屈的,不甘的,迷醉的,有她相伴,每天忙於案牘之事,卻不覺得的勞累。她離開的日子也夠久地了,本以為會將她忘記,可她卻像是手中那一杯清新的菊花茶,不經意的舒展著自己地美麗,那一抹淡淡的幽香沁潤心脾,讓人回味無窮。
仔細回想,後宮裡並沒有和她相似地女子。研墨時,她溫婉如玉,淺笑娉婷,悠然似池中青荷濯漣。溫婉如玉的女子,是一幅韻味幽遠的山水畫,朦朧的意境讓人迷醉不知歸途。添香時,她纖塵不染、素淨恬然,一點不混濁、不憔悴、不萎靡。補衣時,她柔慈嫻淑,安閒自得,像暗夜裡溫暖的燭光,雖然微弱,卻堅韌,穿透了阻礙,到達朕的身邊。輕歌曼舞時,就好像她從遙遠的海島踏霧而來,像微風吹動的絲綢,像裊裊皎月,像悠悠秦箏,像飄逝的一葉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