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父子三人急忙起身施禮,孝康章皇太后被貼身宮女過來。
「皇額娘,這日頭正高,您該在慈寧宮中休息小寐片刻才好。」康熙親自扶著孝康皇太后在凝香亭內坐下。
孝康皇太后繃著臉,「哀家倒是想睡呢,可誰知道你這個當皇阿瑪的竟然帶著兒子們不好好用午膳,就吃點奶餑餑打發了。你是皇上,哀家不管你;可胤礽和胤禛是哀家的寶貝金孫,要是惡壞了,哀家可和你沒完。」
康熙侍母至孝,看了眼孝康章皇太后的臉色,清了下嗓子說,「皇額娘,這兩個臭小子餓幾頓沒事,倒是朕,皇額娘就真真不管了?」
孝康皇太后瞪了康熙一眼,「我倒想管皇上呢,可皇上都說啦,一個人在這紫禁城受苦受累?皇上可是不幹。這皇上都走了,哀家管誰去呀,只能勉為其難倚老賣老的管管這些個孫兒們唄。」
說完,康熙和孝康皇太后忍俊不禁,都笑了。
康熙親手為孝康皇太后剝去李子皮,雙手呈到孝康皇太后嘴邊。孝康皇太后含笑咬了一口,康熙看了看孝康皇太后,她搖了搖頭。
康熙連忙從袖籠裡掏出絲帕遞於孝康皇太后擦嘴。
孝康皇太后用絲帕掩著嘴,笑道,「人老啦,吃點酸的東西都倒牙。可要是哀家吃點甜的,嘴裡又發酸。歲月不饒人,歲月不饒人啊!」
胤禛看著孝康皇太后手裡的那方絲帕,素白的冰鮫紗絲帕外沿密密竹著流水紋鎖邊,右下角則是銀白的絲線繡著四合如意雲紋。清秀淡雅、寧靜溫婉與他袖裡地荷包如出一轍。
可誰又能想到,當初細細繡來,一針一線把這人兒的心思全都揉了進去,有如飛在風中,遠離塵世喧囂……現在的她正在追逐著屬於自己的夢。
皇阿瑪和自己,都在有意無意間保留著縈雪的東西。可明年,她就該成為冥追的妻子……
在京裡的時候,她總是一身簡單樸素的打扮。清秀地臉龐唯有眉眼間流露著幾許溫柔、幾許調皮、幾許倔強,現在想來才明白,原來女人的嫵媚不在窈窕的身姿、不在艷麗的面容,而在眉眼之間。
在棲靈寺,無論是吃齋念佛,還是陪著自己寄情山水,她都是一身素白的衣裙,說她飄逸嫻雅。她偏閒跨在古柏枝杈上,如瀑的青絲垂在素白的衣裙上,說她調皮好動,週身卻又好似被一縷淡淡的憂愁籠罩著。
在君府最後一次見她。自己是硬闖進她地繡樓。披了一件銀紅色絲桃杏錦邊雲紋廣袖輕容紗長衣,內襯淡粉色采芝綾對襟兒緊身兒,繫著一條湘妃色散點碎紅梅百褶長裙,燭光之下,顯得面如含露桃花,唇似初綻紅杏,目凝秋水……
那一剎那,胤禛彷彿回到自己大婚當前;可他的冷靜告訴他,他與縈雪只是。『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遲,君恨我生早。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孝康皇太后剛要把絲帕遞給身邊的宮女,胤禛孝順的接過來,放入袖籠中。康熙看了一眼,心裡熱血直湧,這小子,手怎麼這麼快?
孝康皇太后並沒注意到凝香亭內突然地暗潮洶湧,她笑著說,「皇上啊。你明年要巡幸江南,不知道哀家有沒有福氣與皇上同行啊?」
康熙笑道,「瞧皇額娘這話說得,兒子自然要陪著皇額娘春遊江南,看草長鶯飛柳綠桃紅。」
「哎呀呀,那老太太我可是開眼了。」孝康皇太后微微一笑,慈愛地拍了拍康熙的肩頭,「兒啊,哀家知道你國事繁忙,可你也要顧著自己個的身體。你是大清的頂樑柱呢!」她朝胤礽招招手,「孫兒啊,送哀家回慈寧宮吧,石妃正好在我的佛堂誦經呢,你們小夫妻一同回去吧。」
礽朝康熙施禮告退,然後攙著孝康皇太后,帶著一群宮女和太監慢條斯理的離開凝香亭,回轉慈寧宮。
康熙目送祖孫三人離開,示意李德全帶著剩下的太監宮女遠遠的侯著,他有話要問胤禛。
「老四啊,朕看了你的折子,拋開其他不說,單說你提出地官鹽專賣,這和現在的政策又有什麼區別呢?」
胤禛起身,一捋馬袖,跪在了地上,回道,「皇阿瑪,此事甚為複雜,容兒臣細稟。」
「講。」
「庶。皇阿瑪,兒臣先說說這官鹽和私鹽品質上的區別。私鹽大多是臨海的百姓自己煮的粗鹽,外表多表現出顆粒較粗,色質發黑;兒臣曾微服問過長期食用私鹽的百姓,吃未經精製地井鹽的百姓多有四肢麻木和關節的疾病,吃未經精製的海鹽的百姓,多有胃腸不適、腹痛、腹瀉等症狀,據聞西南地區很多吃私鹽的地區,新出生的嬰兒智力低下,生長緩慢、癡呆,長成人以後,這些智力低下的人無法作為勞力耕種田地,而很多成年人則患了大脖子病,體弱無力,嚴重影響了當地賦稅的狀況。」
康熙沒講什麼,眉頭一皺,臉兒拉了老長。
胤禛又講,「皇阿瑪,兒臣此次到江南還發現,朝廷為優恤運丁,允許漕船攜帶免稅土宜,北上漕船最多可帶180,南返可帶60石,漕船並大量超額多帶,沿途出售,運丁還將食米順帶北方銷售,並違禁攜帶私鹽。這些兵丁有多少兒臣暫時無法給出一個詳盡的數字,只是由此而流出地私鹽的數量怕是駭人聽聞的。」
康熙的臉兒拉得更長了,似乎頃刻間就要暴怒。但他仍舊壓下了火氣,和顏悅色地說,「這麼講,是朝廷的法度制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