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沒有新的任務,楚龍韜多半是清閒的。
特務,在有些時候,倒也蠻自在的。錢,是絕對夠花的,衣櫃裡的行頭也是應有盡有,在每次有幸能活著回來覆命之後,楚龍韜會摸著脖子上依然倖存著的腦袋,感覺有些好玩。
他現在就這麼著在一次又一次驚險刺激的行動中感受著有如戲劇一般的人生。他可以在同一時間裡扮演著不同的角色,過完全不一樣的人生,有很多時候,楚龍韜甚至差一點被自己迷惑住了,誤以為自己真的在過一種正在扮演著的角色式的生活。
可是,一切都是假的,正如他在楚府的身份,等到一覺醒來,自己精心所經營的一切,便全部消失不見。
楚龍韜喜歡這種一切都將歸零的感覺。這樣至少可以讓他覺得他有重新來過的可能。他就像是一個演員,在不同的舞台上表演,與不同的人搭檔。
但是很可惜,沒有人為他的完美演技喝彩。
即便是有,大概也是那些死在他槍下的亡靈吧。
楚龍韜,就在這樣的黑暗裡一點一點的深陷其中,一點一點的墮落。還好,在他的心裡,尚有一線光亮,那是婉如明月一般銀白而聖潔光亮,從厚重的雲層裡探出頭來,用一縷輕盈的光輝,輕輕的撫著他驛的心靈。
只是,他到現在也不敢確定,這束光芒到底能不能將他救贖,能不能洗淨他滿身的污垢。
什麼時候他才能成為他理想中的那個樣子?
他楚龍韜這輩子還有機會嗎、。
他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楚龍韜地唇邊泛起一縷自嘲的笑意,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我將窮盡一生來守候這份真愛。可是,今生是否還能有幸相見呢?說不定在哪一天,我便死在他人的槍下了,那時候,你會念我,為我的一僂亡魂,落一滴傷心的淚嗎?
酒,滑入口中。是滿嘴的苦澀。
接到要自己回家的命令,楚龍韜微微地一愣。
回家?
這一回,白鹿的葫蘆裡,又賣的是什麼藥呢?
楚龍韜瞇起眼睛,看著白鹿。
他眼睛裡傳遞出來的信息,令白鹿的笑容微微的有些尷尬。
「事實上,」白鹿拖著長音,慢慢的說道。她看著楚龍韜的眼睛在笑,眼神裡,卻有著一絲想要迴避楚龍韜視線地猶豫。
「事實上,這一次的任務。是一件非比尋常的任務。」白鹿沉吟著,似乎是在尋找著合適的字眼,可是她越是這樣謹言慎行,楚龍韜就越是覺得可疑。
白鹿看著楚龍韜地神色,這是一種她沒有看到過的神色。
楚龍韜,這個她一直嘗試著想要去瞭解,卻一直無法走近的男人。這男人總是若即若離,有如風一般的捉摸不定。他像是一個只能供你在遠處欣賞的鏡花水月,若是你想要走近。便只會換來滿心的遺憾與喟歎。
眼下,他正用一種研究與懷疑的神色盯著自己,這讓白鹿有一種被一種類似於狼或者豹之類的野獸盯住的感覺,她感到了絲絲涼意,內心,竟莫名地產生了一股子懼怕。
這讓她覺得想要說的話。格外的艱難。
「白科長的意思是,這次的任務是相當艱巨的,而且,也應該是上層領導們計劃和研究了很久地吧?或許……在我進入軍統之前?」楚龍韜挑著眉,他的唇邊掛著一縷冷笑,神情是有些不屑的冷漠,他打斷了白鹿,轉過身,一張俊臉立刻變得面無表情,「我看。還是派別人去會比較合適,我畢竟是楚府的人,避開些嫌疑總是好的吧。」
說著
「等一下!」白鹿有些急了,她喊了一聲,緊接著又頓了頓,終於緩聲道:「龍韜,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楚府裡,真正的秘密到底在哪裡嗎?」
楚龍韜想要離開的腳步,終於停下了。
回家嗎?
舀起一勺牛奶倒入杯中,雪白的牛奶在精緻的鍍金小勺輕輕的攪拌下旋轉,有如身著一襲白衣地女子在暗夜裡舞蹈,劃出一個個優美的弧度。
黑,與白的糾纏,慢慢的纏綿成無藥可救的悲傷。
楚龍韜看著杯中的咖啡有些出神。
「龍哥哥?」少女微側著頭,輕輕的喚了一聲。
「嗯?」楚龍韜回過神,抬起頭看著少女。
「龍哥哥你沒事吧?」少女的眼神望著前方,清澈的眼眸雖然看不見一絲光亮,但流露出來的,卻是濃濃的關切。
「沒事。」楚龍韜笑了笑,應道。剛才是自己太過於沉迷於自己的心事了。他有點自嘲,經歷了這麼多,為什麼一想到要回去,仍然抑制不住內心的漣漪呢?
「沒事就好,」少女抿著嘴,淡淡的一笑,道:「我聽你半天都沒有聲音,還以為你有什麼心事。」
楚龍韜沒有說話,他全身放鬆的靠在了椅子上,舉起咖啡送入口中。
還好,加了牛奶的咖啡,並不難喝。
楚府。
又是不平靜的一夜。
楚嫣然高高的舉起一個唐三彩,重重的摔在地上。色彩艷麗的唐三彩,楚老爺子曾經送給芸太太的,芸太太寶貝得緊。
這唐三彩是楚老爺子攜芸太太參加上海一個古董拍賣會的時候,芸太太看上的。為博美人一笑,楚老爺子不惜花重金從一個台灣的大富豪手中搶賣到了這尊價值連城的唐三彩,將它送給了曾經貌美如花的芸太太。
這可是她當年年輕時代艷冠群芳的佐證,是她青春時代關於美麗的紀念。太太天天像是看著情人一樣的看著這個唐三彩,舉著個柔軟的白色手帕輕輕的撣著上面的灰塵,恨不能一天擦上它九九八十一遍。
可是,那句話兒怎麼說來著?好像是說什麼一山不容二虎吧?
眼下這會子,芸太太的另一個寶貝疙瘩,正在發著颯。芸太太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這個無價之寶的大寶貝疙瘩氣勢洶洶的舉起凝結著她全部年輕時代絕代風華的值錢寶貝,摔在地上,砸個粉碎。
絢麗的色彩,厚重而極具質感的瓷器啊,摔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那清脆的聲音有如魔音一般,將芸太太驚得頭腦一片空白,臉上,也殺時沒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