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對於這一次中統搶先於軍統行動十分的不快,看得不屑中統的那些特務們的行事舉動,想想也是,軍統的特務們無一不是選自黃埔軍校的精英,大多數,都是前往慕尼黑經過特訓的暗殺高手。而中統的很多特務,家世背景則要差出許多。
楚龍韜不發一言的聽著白鹿對於中統的一些中傷,其實,他覺得實在沒有弄兩個情報機構的必要,這樣爭來爭去的爭功搶先有什麼意義呢?
楚龍韜有一點點的遲疑,自己的選擇,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楚龍韜是在與王媽談話過後,才決定離開楚府的,他給白鹿打了電話,便直接離開楚府奔赴上海了。
他不敢做更多的逗留,因為他害怕,害怕自己如果再多待一秒,那個如同月亮一般皎潔而純淨的笑容便讓他的心再次變軟,會讓他失去想要離開的衝動,再會讓他永遠沉迷和深陷下去。
當然,他同時也在害怕著,害怕那些流言,害怕那些下人們在談論關於他身世的時候,臉上所帶有的那種幸災樂禍和興致昂然的神采。
楚家的二少爺,天生的風流浪子,拜倒在他身下的女子成群結隊,致使有大把的女人為了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而來到楚龍大鬧。就在不久前,還有一個懷著他孩子的女人,撞死在楚府的大門口。
這個楚家的二少爺呀,可是了不得喲!人帥得可以,心腸也狠毒得可以!
曾幾何時,楚龍韜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每一次回望,都驚得他冷汗直流。
蜷縮在黑暗裡,楚龍韜竟然開始感覺到絲絲的涼意和懼怕。
他地臉上掛著不羈而又邪魅的笑容,他的身材結實而又修長,他的容貌俊美而又令人著迷。
他是楚府裡的一道風景,令女人們趨之若騖。
可是,再多女人的溫柔也填不滿他靈魂深處的寂寞,再瘋狂的愛戀也不能趕走他對於黑夜地厭惡。
直到那個有如月亮一般的女子。照亮了他全部的黑暗,照亮了他全部的溫柔。
可惜,黑夜,永遠都是黑夜,月亮便是照亮了它,也無法將它改變顏色,只會更加顯出黑夜的黑暗。
楚龍韜的心裡好苦好苦。
他就像是一個在黑暗裡等得太久的孩子,他等得太久。已經對於光明失去了信心,於是他在黑暗裡沉迷、墮落,然而,當光明來到的那一刻。這個被黑暗誘惑了地孩子,被這盼望已久的光芒刺瞎了雙眼。
他再也不敢去看那片絢麗的光彩了,他平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齷齪,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地心,有如冰冷的鐵塊。
他開始後悔曾經,可是,那些對於他人的傷害,已經像是自己心頭的傷痕一樣,深深的。刻在了歲月的縫隙裡,想要拭去,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所以他選擇了離開,如果他可以重新開始一段新的人生,開始一段再不與楚府有關的人生,或許他就會從他迷失地二十多年的人生裡尋找到真正的自己。這樣的話,或許他再次站在那個他心愛的女子面前的時候,他可以有資格帶她離開。
離開那個冰冷如地獄般地楚府,去往一個新的生活裡,一個他在愛上她的那一刻便已經在腦海裡、在心裡所設想的、描繪的、搭建的小小的幸福世界裡。
可是,在軍統的日子,讓他反而覺得自己一腳又踏入了另一個深淵與黑暗,不停的殺人,不停的以各種手段竊取情報,楚龍韜地雙手。已然沾滿了血腥,他已經陷入了這樣的一個扭曲的世界裡,無法自撥
「在華府就沒有其他發現嗎?」白鹿轉過臉,看著楚龍韜問。
「沒有了。」楚龍韜淡淡的一笑,瞇起黑亮而又迷人的眼睛,微笑道。
—
楚龍韜在上海的居所,是軍統內部安排的。
這是一所很安靜很舒適的房子,有充足的陽光和西式的傢俱,對於一個單身漢來說,它卻未免有些太大、太奢侈了。
但是現在它不大了,因為灑滿了陽光的房子裡,多了一個女人。
眼下,這少女正坐在敞開式的陽光上,潔白的欄杆、潔白的圓桌,潔白的椅子,少女穿著一襲淡淡水粉色的衣裙,靜靜的坐在陽光下,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凝望著外面,一臉的恬靜。
楚龍韜慢慢的走進來,面無表情的走向陽台。
少女的唇邊浮上一抹微笑,眼睛彎了彎,卻沒有回頭,她還是看著她剛才凝望的那一點,含著微笑道:「你回來了?」
楚龍韜沒有說話,而是掏出了一把手槍,對準了少女的額頭。
見身邊沒有聲音,那少女便將頭微微的歪了歪,很認真的側耳聽著,先是做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然後又微笑起來,道:「是你回來了,對不對?」
一抹微笑出現在楚龍韜英俊的臉龐,他慢慢的向前走了一步,證據溫和的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嘴上是這樣溫和的語氣,手中的槍卻並沒收回,而是逼近了少女,在少女額前不幾厘米的距離,停了下來。
少女的臉上綻開了燦爛的微笑,她抬起了頭,仰著可愛的臉龐得意的說道:「因為我聽得出你的腳步聲啊!」
楚龍韜低下頭,默默的看了少女幾秒鐘,便收了槍,在少女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笑道:「我已經找好了保姆,明天會來的。」
少女笑著點了點頭,道:「龍哥哥,多虧了你。等這陣子那些壞人不再找我了,我就到鄉下去。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楚龍韜不置可否的笑笑,沒有說話。
這像是另一場遊戲的開始。
這少女,到底是何許人也,直到幾天後的今天,對於她自己的身世,她都是絕口不提的。
華老教授是有一個女兒沒有錯,但他的女兒到底有沒有在這次的變故中被害,仍是個未知。中統的那班人是絕不會對著軍統的人清點他們所暗殺的對象的人數的。但是,據白鹿的反應來看,軍統、中統,以及那些後趕過來的日本人所覬覦的那份共產黨人士的名單,似乎是並沒有落入那班中統的人的手中,那麼說,名單的下落,這少女,應該或多或少的知道些什麼的。
然而,有趣的是,楚龍韜的來歷,這少女也沒有問。
楚龍韜只告訴她,自己姓龍,年紀比她大出許多,少女便叫他做龍哥哥。
那一日少女摸索著前行,扭傷了腳踝,是楚龍韜背起她趕赴醫館療傷的,可是,有沒有獲得這少女的半分信任,楚龍韜可是沒有絲毫把握的。
楚龍韜轉過臉來再次打量著眼前的少女,這少女大概十七、八歲年紀,精緻的臉龐,完美的五官,一雙清澈的眼眸有如一泓清泉,一望便可以看到底。
可惜,可惜了這雙漂亮的眼睛,它們居然看不到這世間繽紛的色彩,看不到人間萬象,
可是,這雙美麗的眼睛,是真的看不到任何色彩,看不到任何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