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本來開啟著的大門突然間被關上了,幾個黑色的身影堵在了門口。
身後又有人過來捉住了胖、瘦二人。這胖子個兒頭太大,要幾個人才捉得住,然後再架起來。那瘦子雖是好辦,但無奈太瘦,抓著都嫌硌手,這班小子們將就著將兩個人架住了。
「上饅頭。」禿頭小子樂滋滋的說。
帶著熱氣的香噴噴的饅頭香氣便將整個賭場包圍,薰得胖子臉都漲得通紅。
「小子,你不要欺人太甚!」胖子一邊掙扎著,一邊大喊大叫,「爺爺我不就是贏你們一點錢嘛,你小子不爽,那錢我不要就是了,犯得著這麼整爺爺嗎?」
那瘦子也跟著跳腳大罵。
阿德哈哈大笑,索性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起不來了。
「來哥!來哥!」阿德一邊笑著,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喊著。
「哈哈!」一聲大笑,架著胖、瘦兩人的手頓時鬆開了,卻有一支胳膊直接攬住了胖子的肩膀,將他帶到瘦子旁邊。那人的另一個胳膊也搭在瘦子肩膀上,這麼一摟,竟將兩個人摟在一處,腦袋都差點撞在一起。而身後的那個人卻又在此時把腦袋湊了過來,三個腦袋,就這麼著貼到了一起。
胖子和瘦子被這突然的變故弄得完全愣住了,他們也顧不上掙扎和咒罵了,兩個人就被這麼摟著,呆呆的對視了一眼,然後慢慢的把視線轉向中間的那顆腦袋上。
那是一張很年輕,很英俊的臉。充滿了陽剛之氣的線條組合了他俊朗的五官,稜角分明的臉龐,高挺的鼻子,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裡,似是燃燒著熊熊的火焰,炯炯有神的看著前方,一張有著優美弧線的唇上揚著,似是在忍住強烈的笑意。他的眼睛沒有看他們兩個任何一個,但是他們卻真真切切的看到他了。
是他?
「阿來?」先是瘦子試探性的喚了一聲。
那人沒說話,也沒有去看瘦子,只是嘴唇上揚的弧度更大了。
沒錯,就是他!
「阿來!」胖子大喊一聲,卻是帶上了哭腔。
一胖一瘦兩個人猛的反身撲過來,緊緊的把阿來抱在中間。
三個腦袋,此時也緊緊的挨在了一起。
「你小子!現在混得不錯嘛?」野豬咧著大嘴,抬頭看著「麗京」大酒店棚頂那個金光燦燦的水晶燈,五顏六色的光暈讓他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阿來樂哈哈的,也不答話,待幾人坐定了,便抓過菜單扔給野豬和瘦狼,道:「想吃什麼,儘管點!」
瘦狼樂得嘴都合不攏了,打開菜單樂道:「那我們哥倆兒可不客氣了!」
真可謂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三個人,喝了不少酒,菜已經擺得滿滿的,甚至都摞在了一起,阿來卻還是嫌不夠多似的。分別了這麼久,這是他最開心的一天,他從來沒有覺得他的日子過得這麼快樂和踏實過。說實話,他阿來不缺錢,可是他從來就沒有像今天似的覺得有錢是一件好事,因為它可以給你最重要的人帶來他們喜歡的東西。
這麼多年以來,阿來,也是第一次嘗出了菜是有酸、甜、苦、辣的滋味的。
「你們怎麼會跑漢口來?」阿來放下酒杯,他已經頗有幾分醉意了,年輕的臉龐微紅,眼睛裡更加的散發出一種灼熱的光彩,「清弦呢?她現在怎麼樣?」
狼歎了口氣,放下了手裡的筷子,道:「現在世道這麼亂,我們在鄉下也沒有什麼事情做,只好東走西遊的混飯吃,吃到哪裡算哪裡。清弦她……」
瘦狼深吟著,歎了口氣。
「清弦那個酒瘋子的爹沒了,她娘給她送到漢口的一個什麼人家去做工了。前段時間,她娘又走了……」瘦狼的臉上慢慢的浮上了悲淒之色,弄得野豬也跟著沉默下來。「我們也離開了鄉下,只知道她又回了漢口,卻不知道她在哪裡。」
阿來也沉默下去,心情漸漸的變得有沉重了,他慢慢的給自己倒滿了一杯酒,仰頭猛的喝下去。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去打聽清弦的下落,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做了槍下的亡魂,更不知道會不會有仇家會尋著他的打探找到清弦,對他不利。
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在這世上還有朋友,還有牽掛。
清弦呀清弦,你到底在哪裡呢?
小翠回來了。
她整個人瘦了一圈,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是失去了水分和靈氣,變得近似麻木了。那雙眼睛慢慢的打量了一下沈清弦,然後將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怔怔的,木木的,像是在想著什麼心事。
沈清弦滿懷愁悵的看著小翠,眼前的這個小翠變得讓她不認識了,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和刺激一樣,神情裡總是帶著悲苦與不平。小翠絕口不提在這段時間家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再不像從前般機靈討喜,快言快語了。她總是默默的做事,無聲無息。看著沈清弦的神情也與從前完全不一樣了。
「小翠,你打起精神來罷,」沈清弦心疼的對她說,「楚家這麼一大攤子事,王媽又不太管,我總想你能幫我搭把手。」
一抹自嘲的笑容出現在小翠的嘴角,她瞄了沈清弦一眼,有氣無力的笑道:「我只是個普通的丫頭,天生命賤,哪裡有什麼能耐給你做幫手的。」
小翠的話倒讓沈清弦心裡像堵了一塊大石頭,且不說曾經的小翠是多麼靈牙利齒、做事利落的一個人,但說兩個人的友誼就是相互溫暖相互幫助的。
可是,現在的小翠,到底是怎麼了呢?
沈清絃索性便也不去理她,由著她輕飄飄的在楚府裡飄來飄去,遊魂一樣飄蕩著。
再有三天就開學,楚龍韜已經收拾好行李準備啟程了,臨行前,他又一次來到了沈清弦的面前。鄭重其事的把先前那對水粉色的絲帶交到她的手裡。
「不管怎麼說,也是我的心意,」楚龍韜嬉皮笑臉的看著沈清弦道,他看著她垂下的眼簾和輕輕顫動的睫毛,感覺到自己的心也跟著它們在輕輕的跳動著。
沈清弦看了看手裡的這對絲帶,水粉色的,通透而可人,花瓣似的惹人心憐。上次她已經將這對絲帶氣呼呼的甩給楚龍韜了,偏這二少爺又是這麼個憨直的性子,又巴巴的給送了來,若是再次給人家扔回去,似乎又有些不妥。
終於礙著面子輕輕的將那對絲帶握住了,微笑道:「那就多謝二少爺了。」
楚龍韜心裡是欣喜的,這個外柔內剛的女子,愈發的讓自己沉迷,他拿捏不準她的性子和脾氣,從前只道她是柔弱的、溫和的,但現在,卻越來越感覺到她的堅強與個性,頗令自己不敢小覷了。但是這種拿捏不準,卻是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讓他越隱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