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由國際大導演斯特爾執導的電視劇正式招開新聞發佈會,此劇製作班底非常雄厚,幾乎所有媒體的記者都被吸引趕來了。新聞發佈會現場閃光燈此起彼伏,如夏夜星星般閃得人目眩。導演兼製片人斯特爾自然是眾人提問的焦點,劇組的主要演員們也都以劇中造型盛裝出現。
而此時,除了經常來星星園而見面的靈子,溪彷彿住在深山老林裡,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一般。無論有無五個大男孩陪伴,她都會覺得時間過得恬淡愉快,笑聲裡、睡夢中她能感覺到時間在悄無聲息地過去。
這天吃完早餐後,溪拿著吸塵器在客廳裡忙來忙去,秀躺在沙發裡安靜地看著她沒事找事的忙亂樣,手裡邊還捧著她買的畫冊。
客廳裡的電視機沙沙地響著,沒有人去聽裡面在說些什麼,可是溪的手指卻忽然僵硬了起來,似乎有什麼硬物碰痛了膝蓋,她『啊』的一聲彎下腰。
「……由TVB公司投資拍攝的年度大戲目前已經確定了正式的名字,片名為《如果下輩子……》,這是否暗示著該劇的結局目前還未得知……」
「……不過在今天召開的記者招待會中,我們已經看到了《如果下輩子……》劇組的主要演員們,出演一號女主角的是靈軒演藝公司剛出道不久卻取得不俗成績的歌手靈子,而女二號則是金鷹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的獲得者、TVB公司的一姐夏天……這會不會造成女二號蓋過女一號的風頭的現象讓我們拭目以待……」電視屏幕裡,主持人繪聲繪色地大聲說著,同時不斷插進來記者招待會中的一些畫面,和夏天、靈子以前的一些影像。
客廳裡頓時安靜得詭異。
秀不安地看向溪,她背對著電視蹲在魚缸旁,背影僵硬而沉默。他看著她,眼睛漸漸變得憂慮。
「啪——」
秀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
溪怔了怔,緩緩站起身,使出力氣將吸塵器搬動到牆角,她一驚一乍的突然轉過頭,似是而非的對他說
「秀,你說卓像哥哥嗎?要是他不像,還有誰像呢?」
清晨時分的星星園,太陽還沒有升起,薄涼的白霧在小花園之上靜靜地瀰漫著,常青樹墨綠色的樹子上凝著芳香的露水,細枝在微風中招搖著多姿的身段。
天地之間朦朧迷人,一如往昔。
溪披開的長髮隨風輕舞,穿著絨黃色的長睡袍坐在小小的鞦韆上,身旁的另一架鞦韆上放著的牛奶瓶早已經冷卻。
她輕輕的歎息一聲,眼眸裡有糾結的惆悵。
一個修長的身影從小湖邊緩緩跑過來,溪側頭看到了,她的唇角立刻噙滿笑意。
秀一口氣跑到她的面前,白嫩的面孔因為剛剛跑步而泛出點點紅潤之色,像極了個水潤的紅蘋果,他拿起鞦韆上的牛奶瓶,與她並肩坐著。
「為什麼倒掉?」
「你知道我不喜歡喝純牛奶的,真的很不喜歡。」溪輕蹙起眉心,聲音裡明顯有著不情願,「不要讓他們知道,我不是故意讓大家替我操心的。」
「樹都替溪喝光了嗎?有沒浪費?」
「是啊!」溪一本正經地說道「牛奶裡有你們的愛心,這樣的樹難怪會一年四季常青了,你看它們長得多油多亮。」
「那溪呢?……」
「我也長得很健康啊!」溪神秘兮兮地笑著,捋起衣袖給他看『結實』的手臂,「你看……我不是很……我……」她的話忽然說不下去,全卡在喉嚨裡發不出聲。
「怎麼會這樣?……」秀的話停留在她凍得烏紫的整隻手臂上,他突兀的抓過她的手,急不可耐的問「什麼時候開始出現這種情況的,難道你沒感覺到冷嗎?」
「……呵呵,秀,今天,我也才發現。」溫暖的溫度透過他的指尖緩緩傳過來,溪用另一隻拍了拍他的手,忽然靜靜地笑出來「原來天氣很冷了,已經是冬天了我都沒有感覺到。」
她的聲音,輕輕的卻很艱澀,秀疑惑地看她,語氣果斷堅決的說「溪,吃過早餐我們去醫院,我馬上去聯繫醫生準備手術。」
「秀,我不想去。」溪的面孔在剎那間如紙一般蒼白,嘴唇絕望般的抖抖出聲,「進去那裡我就覺得自己髒了,很髒,很不舒服。」
「十五年前如果沒有溪,秀早就死了。同樣的,現在換我來救你一次,救你一次就好。即使我的拯救不是拿著手術刀為你減輕病痛的折磨,但請你為了我的請求走進醫院的大門。」
秀的嘴角突然很不自然地抽搐下,彷彿有話要說,卻又最終囫圇吞下去,只說了段肺腑之言。
那語氣是她沒有見過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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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從來不會愛護自己的孩子,她不知道天冷了要加衣服,也不知道了生病了就要堅持每天對症吃藥,甚至不懂得額頭髮燙的時候,要用冰袋敷。可她卻懂得買B2給秀,在從前的從前。秀貧血,這樣有利。
秀在辦公室裡跟醫生爭執著什麼,溪在走廊裡看他不悅的瞪眼的樣子一點也不可愛。於是走開。
醫院盡頭有個戴著白帽子的瘦小的女孩子,她輕飄飄地走過來,稚氣的聲音低聲說「姐姐!姐姐你冷不冷?」
溪略怔,臉上揚起親切的笑容,溫和可人的蹲下身,「不冷,我的冬天還未到。」
她過來握住她的手,放在她胸前,溫溫暖暖的觸感,那裡面是一個電熱餅,
「媽媽以前就為我準備的,很溫暖吧,是不是有媽媽的味道?」她對著溪笑,笑得天真可愛。
「有媽媽真好!」溪端起她的臉,左手的大拇指撫摸她瘦巴巴的臉頰。
「現在沒有了,以後也不會有!」小女孩仍然對著她笑,清清淡淡的,看不出是悲傷亦或麻木的痛感。
溪看向她手指的方向,是一扇來白色門,隱隱約約似還能感覺到有陰陰的風從那門縫裡吹出來。
「寶寶沒事,一切的一切都會好的。」溪的心臟開始隱隱作痛,拉她入懷,柔聲安慰。
卻分不清這份堅強的力量是想給自己還是給這個陌生的可憐小女孩。
小女孩說想去那扇門邊,再去確定一次,那裡面會不會還留有媽媽的氣息,她日日夜夜能感覺到媽媽未走遠,從未離開過。
一步步……
一步步地……
似要結束鮮亮的生命走向黑暗的死亡……
於是,她和她坐在用厚紙板墊著的冰冷地板上,雙眼死死的望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好像渴望著有那麼一個想要見到的人再次活著走出來。
只要望著,她們就能等到期盼成真的時候。
不知何時。
秀站在她面前,一臉沉重,再三斟酌用詞,含含糊糊的說「溪,可能,你要住一陣子醫院,你放心不會太久,而且秀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溪咪著眼睛望著他,「秀,我不會現在死掉。你可不可以省略掉你眼底的憂傷?」
明明陰冷黑暗,她卻覺得似乎有陽光透進,很刺眼的陽光。
秀驚慌失措地半跪在她面前,摀住她的嘴,語氣中警告味濃厚「我知道!你要做的只是一個小的手術,很快就會好,比以前還好。」
「除了你,我不想再讓第二個人知道。」
「溪,溪,你到底明不明白……」向來神色懶懶的水霖秀突然失聲般的咬緊嘴唇,「痛苦與時間之間,你始終只能選擇一個呀……」
溪安靜的擁住他,頭輕輕的擱在他肩頭,撫著他的背安撫。
「長長久久是時間的代名詞嗎……我選擇它,行不……」
痛苦?
那張秀氣的臉帶上失措的表情實在是種很怪異的神情,讓她扯了扯嘴角就是笑不出來。
皺眉不適合他,有蒼老的味道。
一不小心,她就讓她的天使變了樣,真是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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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便箋條當天由快遞公司送到星星園,正準備去公司的金晢在簽收單上寫下名字後,疑惑的撕開紙袋,裡面空空如也,好像是有人惡作劇。
仔細翻看了下外面的貼紙,確定那上面像在睡覺樣的懶懶散散的字是秀寫的,他扯開袋子口,向地上倒著,然後好不容易看到有張窄長的籤條飄落下來。
手隨性一揚,輕而易舉的將它握在掌心。
攤開來看,上面寫得是句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話——
我很累,和溪去外地遊玩幾日後再回家。
金晢驚疑不定的撥打秀的手機,傳來的是「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聲音,猶豫了片刻,他重新按下一串號碼。
於是在遙遠的加拿大。
藍雨辦公室桌上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