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安晨像個走了很遠路的孩子,跟著秀走到臥室後,看著坐在床邊的溪,疲累不堪的他終於不捨又不放心的閉上了眼睛,漸漸的陷入沉睡。
溪一直看著他睡熟了才站起身來,一轉身,才發現秀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睡著了。
她無可奈何的笑笑。
徑直走到沙發邊,雙手伸到他的背後,打橫抱起保持著恬靜睡容的他,像天鵝的潔白羽毛,又輕又柔軟。
她忽然覺得自己太容易被人引起女性的母愛情懷,輕柔的動作充分展現了母愛無私的光輝一面。
從秀的臥室裡出來時,客廳裡的燈已經熄滅了。
最裡面的角落。
畫室的燈光明亮。
溪疑惑的走進去。
雪白的牆壁上,一幅飄灑著雪花的繽紛景象落入眼簾。
畫面很乾淨,除了梅花樹的樹幹,就只有一朵朵的梅花上的粉紅斑跡。
一抹纖細的身影湮沒在深深的梅林中若隱若現,白色的長大衣被風帶起了衣角,她的手腕微向上抬起,柔軟的掌心是一瓣漂亮的雪花,冰冷而濕潤。
大雪抹去了世界上另外的色彩,她的身上落滿了毛茸茸的雪花,一瓣一瓣的在空中綻開。
右下角用紅色的畫筆題著一首詩,鮮紅的小字像是用血染成的風采——
面若梨花,
神似梅。
寒雪落,
沁人脾。
心如柳絮,
盼春歸。
風一吹,
飛,
飛,
飛!!
溪望著畫中瀰漫著雪花的灰色天空,躊躇了一會,問「洛……洛希,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站在面前的修長身影轉過身來,怔了怔,淡淡的說「你想跟我說什麼?……」他輕吁了口氣,斜了半邊嘴角,略帶自嘲的低笑,「還是又準備同情我?如果是那樣,我看不必了。」
他的後半句話說得很輕,卻異常斷絕。
「我沒有!」溪急切的撇清誤會,看著他的眼睛,靜靜地說「我從來都不是懷著同情的心在關心著你,這一點,你願意相信我嗎?」哪怕是最後一次,也請你相信吧。
「既然是那樣,你就更不用對我說什麼,我們之間互不相欠,不是嗎?」他寂靜無聲的說,聲音如畫中飛落的雪花,輕盈而透明。
「洛希……」她胸口一滯,好懂得令人費解的話讓她無言以對。
「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沒事。」風洛希的漆黑的眼底劃過一流星般的光芒,強自微笑道「以後也會慢慢地好起來,露出讓你放心的微笑。」
溪怔忪的盯著地板,目光飄忽不定。
他的笑容比哭聲還讓她難受……
可是,她又還能做什麼,說什麼呢?……
「洛希會好吧?」她重新抬起頭,凝望著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寂然的說「你一直那麼優秀,那麼堅強。是我從一開始就錯了,不小心摧毀了你精心建造起來的堅固城堡。」
風洛希的身子僵直,眼底有滿滿的痛楚。
「為什麼要覺得抱歉?」一陣長久的沉默,他眼神黯淡下來,輕聲說「木魚從我們第一次見面就開始關心我,這讓我很高興,真的!」他凝視著她乾淨的面龐,很鄭重其事的強調著什麼。
「你不要再說了……」溪的嘴唇驟然蒼白,胸口疼痛起來,她聲音激動,懊悔不已的說「是我不對!連采兒都比我聰明,愚蠢的我竟然讓快樂的人變成了憂鬱無依的孩子。」
「說了你沒錯,你就沒錯!」風洛希再次肯定的說,頓了頓,聲音低啞略帶祈求的說道「你也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低垂著眼眸,烏黑的眼睛裡有晶瑩的淚光閃爍,一時間失去了回答的勇氣。
「學會放棄才能堅強!」他淡淡的說著,聲音深沉得如深潭裡的水,冰徹凜冽,
「沒有聰明絕頂的木魚搗亂,我會成為世界上最堅強的人。」
溪抬起眼眸,烏黑的睫毛向上翹起,胸口越發的有種透不過氣般的難受。
「你能把朋友中最好的位置留給我嗎?像秀那樣親密無間的朋友,真心關懷著彼此。」他怔怔的望著他,眼底有一點微弱的光芒在閃動。
「我願意!以後你跟秀一樣的重要,不…」她深吸了口氣,鄭重的點頭,停頓了下,補充道「不,你可以比秀更重要,排在他的前面。」
「那我就放心了,要是我有遭一日破產了,你可要收留我這個落難的朋友啊!」風洛希的唇角綻放一朵雪花般柔美的笑容,晶晶瑩瑩的。
「我不會收留你!」她斷然的拒絕。
「……」
「因為我會傾家蕩產的去救瀕臨破產的你,所以當你破產時,就成為了我們一對落難朋友相依相伴的過苦日子的時候了。」溪的眼底閃出濕潤的淚光,無比篤定的告訴他。
「能得到你如此鄭重的承諾,真是開心啊!」他的聲音含笑,孩子氣的揚高眉,得意揚揚的瞅著她,像抓住了別人的什麼把柄。
風洛希不待她反應過來,攤攤搡搡的把她趕出了畫室,然後反鎖上了門。
他將頭深深的埋進膝蓋裡。
對不起,他沒辦法安靜得這麼快……
他會逼自己放棄,只是因為太喜歡,想要她過得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