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遲,雨落溪 正文 第二十四章(1) 永遠有多遠?
    第二天早上。

    溪揉著亂糟糟的頭髮走下樓梯,視線不經意的瞟向餐廳,竟發現常在早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都在吃早餐。

    她慢吞吞的邊下樓,邊特意注意了下安晨的臉色。

    心底有些不好意思,大早醒來才知她霸佔了他的大半張床。

    也不知他昨晚睡了沒有?

    安晨微低著頭,靜靜的喝著牛奶,安靜得彷彿他根本不存在……

    她暗自歡喜,他現在看起來氣色不錯,雖然沒那兩抹可愛的紅暈略顯得蒼白了點,但起碼眼睛裡的神采一如往昔。

    「小溪,快點過來吃早餐。」爺爺微笑著向她招手,指了指放在他們旁邊一份未動的早餐。

    「不用了,爺爺。」

    溪回以微笑,取下掛在牆壁上的書包,走到玄關處穿鞋。

    反正也從沒習慣吃早餐,從搬回家後都是騙張嬸說她喜歡在外面吃,其實根本是沒吃。

    如果是以前,雨哥哥雖然嘴上不說,但會在路上變出熱呼呼的早餐………

    唉呀,她怎麼又想起雨哥哥了?

    溪狠狠用拳頭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

    想什麼呢?回去後就能看到哥哥了,但一切絕對不能和以前一樣,以後她是個完全獨立的人,只有她照顧別人,勿需他人過多的照顧。

    「不吃早餐怎麼行?時間不是還早。」

    爺爺放下刀叉,嚴肅的看著她,有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她躊躇滿懷,既不想讓爺爺擔心,又不想難為自己。

    「老爺,小姐從住進來起,就沒在家吃過一次早餐,一定是因為我做得不好,才到外面去吃的。」張嬸神情闇然,絮叨著進行自我檢討。

    溪無語,真不知張嬸是來幫她,還是來害她的。

    「你喜歡吃什麼可以跟你張嬸說,她的手藝一向很好。」

    爺爺聽了頗感意外,心裡又覺自己整天忙於公事,疏忽於關心他們兄妹。

    「不是這樣的,是因為今天要考試,我想去早點。」

    溪急忙解釋,怕惹得一家人不開心。

    但她的申辨也等於掩飾,害她提著鞋子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就算考試也得吃飽了再去,你哥哥都還在這裡。」

    爺爺加重了語氣,像是快被她弄得生氣了。

    溪面有難色的站在原地,求助性的望向安晨。

    安晨沒有看她,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唇角,起身面向爺爺,說「爺爺,我們先走了。」

    啊,他說我們先走了?

    她還以為他也會拖著自己去吃什麼早餐呢,真是太好了。

    溪興奮不已的睜大眼睛。

    「還不走?」

    安晨走近她,低低的問了一聲。

    還沒等溪回過神,她的手被他很自然地拉起,他帶著她走出家門。

    平坦的青石路面。

    微涼的秋風徐來。

    帶著愜意的涼爽感。

    安晨悠閒地在前面走,手裡面提著她的背包。

    溪疑惑的跟在安晨後面,書包在他手裡,她無物一身輕。

    很奇怪他今天沒騎車,似乎也沒搭公車的打算。

    「哥哥,你現在好點了沒,要不要再休息一天?」

    溪緩緩的抬起頭,語帶關切的問前面的人,驀然間,才發現前面空無一人。

    怎麼他走路都無聲無息的?

    太不夠意思了,要先走都不打個招呼。

    天空淡藍,純淨得沒一點塵埃。

    溪靜默的望著天空,望著望著,眼皮忽然不受控制的跳動起來。

    她用手按住不停地抖動的眼皮,心裡莫名的生出不安的感覺。

    這時,

    「快吃吧,今天要考一天,會很辛苦。」

    幾塊黃澄澄的麵包出現在她眼前,黃金色的麵包片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溪順著拿著麵包的手慢慢向上看去,熟悉的面孔清晰的映入她清澈的眼眸。

    安晨的手滯了下,她望著他出神發呆的樣子讓他悄悄有些不自在。

    「不謝了,哥哥。」

    溪嫣然一笑,不客氣的接過麵包,以免浪費他的好意。

    濃郁的奶油香,光聞著肚子都飽了,最令她開心的是麵包是椰絲味的——她的最愛。

    安晨釋然,她現在的性格不再乖張、冷漠,柔順的她更讓人想靠近,關心她的一切。

    「對了,哥哥,你今天要加油哦,給我拿個第一回來。」

    溪美滋滋的吸著菠蘿味的酸奶,突然吩咐式的說了句。

    「你呢?」安晨微側頭,不緊不慢地反問她,眼神懶洋洋得,透著絲迷濛的漂亮。

    「我啊?呵呵,只要過得去就行。」溪聳聳肩,無所謂的說。

    這次考試是為了爭取大學的免試資格,而她這個博士生當然不能去阻擋別人的前程,浪費了一個指標多可惜。

    她會很好的讓分數控制在80分,那樣才不會引人注意。

    要想控制得好,也是一門學問,得有運籌帷幄的心思。

    既不讓老師看出破綻,還得為自己找好借口。

    「你喜歡就好。」

    安晨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撥動她垂到眼睛上的頭髮,攏到她耳朵後面。

    真是體貼的哥哥!

    該死的風,要不是有帽子她的頭髮肯定吹得亂糟糟了,差點就沾了麵包上的油。

    溪笑咪咪的看了他一眼,笑容純淨、天真。

    她低頭吃麵包的瞬間,沒看到他眼底淡淡的笑意及憂慮。

    很想生活就這樣一直持續下去。

    沒有傷痛,

    沒有隔閡,

    心思單純的彼此關愛著,互相依靠著………

    這才是他想要的永遠啊………

    幸福不要再飄遠。

    可是,

    永遠到底離他有多遠………

    ******

    白色的教學樓前,

    溪微低下頭,像在沉思什麼,步伐散漫悠閒。

    突然,

    有什麼不明物體重重的拍了一下,她只覺肩膀一沉。

    微風輕起,

    淡淡的香薰味沫浴乳香飄進鼻孔,純淨而又淡雅。

    采兒?

    「采兒,今天沒問題吧?咳……」溪反射性的抬起頭,慢吞吞地轉過身,話就那樣噎在了喉嚨裡。

    清亮的眼睛閃爍著驚駭的神色。

    她張口結舌的愣在那裡,人像被某位武林高手給點了穴。

    紅色的采兒不見了。

    她頭戴了一頂咖啡色的寬邊圓帽,遮住了大半張臉。

    長衣長褲把嬌小玲瓏的身材包裹得嚴嚴實實,最搞笑的是眼睛上還戴了幅茶色的墨鏡,渾然一個女特務。

    「怎麼樣?我這身打扮酷吧。」采兒下巴一揚,顯擺似的圍著溪轉了個圈。

    看到後面的少年,忙樂呵呵的跟他打招呼「晨哥哥,早上好啊!真是羨慕遲溪,有個這麼好的哥哥。」她一臉羨慕的盯著安晨手中的背包。

    「早。」

    安晨禮貌性的點了下頭,拍了拍溪的背,側身把包遞給她,臨走不忘叮囑一聲「慢點吃,我先上去了。」

    全處於極度震驚當中的人傻不隆冬的輕應了聲。

    直到安晨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采兒八卦的本性又發作了。

    「遲溪,你真是幸福死了。他對別人那麼冷酷,對你卻好得不得了,要不是親眼所見,簡直不敢相信那是同一個人耶。」采兒捧著可愛的娃娃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安晨離去的背影,一幅嫉妒得要死的樣子。

    「要是我哥也能這麼好那就好了。」她嚮往的眼神裡清清楚楚的寫著『什麼時候我能在安晨身上寫著采兒是他妹妹的標籤?』

    「是呀,我真是幸福得快要死了。」

    溪順應潮流,學著電視裡的女人嬌聲嬌氣的應承。

    她身子歪歪斜斜地扶著采兒的肩膀,笑吟吟的裝出一幅幸福得快暈倒的樣子。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師對你不好嗎?」她冷不丁損了好朋友一句。

    「好是好,不過他要是不出現在我眼前就更好了。」采兒嘟起嘴,很不知足的說。

    溪無力的哀歎,果然到哪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唉,事實上寧老師那種哥哥才算得上十全十美的哥哥,幽默、機智,讓人能放心去依賴。

    「是誰一大早就不希望見到我啊?」

    慵懶的聲音從花壇裡傳來,輕幽幽的蕩進她們的耳朵裡。

    寧毅軒雙手插在褲袋裡,像個幽靈樣忽然竄到她們面前,衣服鬆散的掛在身上,起著幾條褶皺。

    「哥哥,麻煩你下次出來先打個招呼,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采兒驚魂未定的拍著胸口,口氣不悅的埋怨著。

    「要是你不做虧心事怕什麼?」

    寧毅軒揶揄的笑,伸手去摘采兒的墨鏡。

    「呀,你幹什麼?那是我的東西。」采兒手忙腳亂地跳起去搶不翼而飛的眼鏡。

    很不幸,一個是籃球運動員的身高,一個是嬌俏玲瓏的弱女子。

    誰輸誰贏,不看也知道結果如何。

    采兒心急的猛朝溪使眼色,再怎麼樣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況且她哥哥對溪是不一樣的,很欣賞的那種。

    某人很不給面子,對求助的目光視而不見。

    「別以為我不曉得你打什麼主意,老老實實去考試,誰叫你平時不努力。」寧毅軒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妹妹,不直接挑明。

    然後,

    他趁采兒不注意把帽子和她的口袋全翻了個遍,一堆小小的紙片被他收入囊中。

    溪愣住,有點不可思議地睜大清澈的眼眸。

    紙片從眼前一晃而逝,但她還是看清了那密密麻麻的字。

    采兒是想作弊才穿得這麼怪,就連墨鏡和帽子裡還都帶無線電通訊。

    「誰叫你們要求那麼高,以為每個人都是天才嗎?」采兒面露慍色,不服氣的撅起嘴,氣得直跺著腳。

    溪心中一動,不禁也贊同采兒的做法,寧伯伯太苛刻了。

    采兒成績雖不是很好,但也是中上的,不是逼入絕境根本沒必要干像作弊這種不光彩的事。

    「丫頭,這是為你好,以後就知道了,就算是天才不還得努力嗎?」

    寧毅軒語重心長的說,安慰地揉了揉她的頭髮,眼睛意有所指的看了溪一眼,說完他揣著那堆東西咻的聲就不見了。

    氣氛有些凝重。

    「有些事不是努力也沒用嗎?」采兒頹喪地低著頭,垮下肩膀,輕輕的話語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晶亮的眼睛裡好像有絲悲傷的情緒。

    潛移默化般感染了溪的情緒。

    她張口正想去問個明白,一個趔趄,身子被突然湧進來的學生擠到一邊。

    溪潛意識地拉過有點癡呆的采兒,兩個人站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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