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集團總部的大廈頂樓兩抹黑色的身影站立在邊緣迎著風凝望著遠方的天空。
天色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的樣子。
「林叔叔你不打算跟我說實話嗎?」溪緩緩的側過頭面色淡然寧靜地看著身旁高了她一個多人頭的男人。
「小溪你想問什麼?還是……」林冠中神色一怔說出的話語略顯侷促。
「我沒有知道什麼只是在等待著你把事情真相告訴我告訴我有關爺爺病故的直接誘因。雖然察覺出他身體健康出了問題可是那也不至於這麼快就離開我們。所以我想知道是誰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為什麼爺爺會那麼激動?氣得突然心臟病…」溪望著他洞悉一切的眼睛若有若無的落在他身上連聲音都透著虛無的縹緲。
「是……沒有什麼原因只是勞累過度引了病因。」林冠中沉靜的說心中悄然的吁了口氣暗自警惕起來。
「沒有外界的原因?………叔叔怎麼可以那麼殘忍?當初你親手把我逮回家難道又想親手把我送出家門?如果你不說我又怎麼能安心在安家呆下去。」溪神色黯然的凝視著他他倏爾而逝的慌亂盡收入她的眼底口氣不由得強硬了幾個點。
「小溪你怎麼能離開家?要是連你也離開了小晨會徹底喪失活下去的勇氣。」林冠中猶疑的說閃躲著她逼視的目光不敢正面勸說。
「我為什麼不能走?哥哥有他要走的人生道路早點明白那段路會沒人陪不是更好?」溪輕輕呵口氣如蠶絲般輕軟無力。
「不能那樣做他現在才稍微好了一點你不能又把他推入黑暗……」他慌了陣腳竭盡全力地想勸服她離開的想法。
「叔叔你錯了。哥哥從來沒有走出來過一直活在黑暗裡。他的微笑只不過是為了讓我們放心所做的偽裝。」她淡淡地笑面容在帽子的光影裡有些看不清楚。
「就算是偽裝但我們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改變他慢慢地開心起來了。」林冠中急切的說眼色正然的睨著她。
「也許……也許他會漸漸向我們敞開心懷。可是有個人不能等下去了。我怕等他好的那一天接著倒下去的那個人會是我。而我一倒下去永遠也不會醒過來。」溪輕若無聲的說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掩藏得很深的悲傷帽簷投下的大片陰影溫暖著她脆弱的心靈。
「你不能倒下去那樣會摧毀他的世界。」一向冷靜自持的林冠中陡然害怕起來緊張的情緒透過聲音洩露了出來。
「既然叔叔也是認為哥哥要靠我支撐為什麼還不告訴我實話?」她輕揚起唇角苦澀的笑容灑落在唇邊語氣卻堅決得有些咄咄逼人。
她微仰起頭安靜的說:
「爺爺曾告訴我一句話:晨曦再現希望無限。他說他們以前犯了個錯誤希望我能糾正過來給它一個完美的結局………」
「總裁真的這樣說?」他不敢置信的問心中躊躇不定。
「嗯。爺爺那麼信任您我又怎麼會拿謊話來騙取您的話。」溪的聲音靜如雨滴不大卻剛好足以使他清晰地聽見。
「好吧我告訴你。其實總裁也早料到你會逼問我他把所有事情寫進了一封信裡。」
林冠中無可奈何地妥協早有預料地從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的信封。
天空又暗了些陰雲密佈的。
光線詭秘的幽暗。
一條五公分長的紙條隨風飄走。
溪從信封裡抽出信紙蒼勁有力的字帶著熟悉的味道還未看清內容心底已是又酸又澀。
她屏氣凝神手指緊捏著寫滿字的信。
一行劃穿了信紙的黑體大字在暗沉的天氣裡異常的刺目——
曦成年之日就是與水熾堂少當家慕容宣結婚之時。如若不然晨將終生禁錮在水熾堂的勢力範圍內。
幾十個字彷彿突然放在顯微鏡下擴大了好多倍好多倍。
黑色的字彙成一團漆黑漆黑……淹沒了世界上僅存的亮光墜入永不見天日的黑洞。
溪的手情不自禁地捏緊了信紙用力咬著嘴唇。瞬間柔軟的唇瓣蒼白失血青色的牙印清晰可見。
水………水熾堂?
安家怎麼會與那麼可怕的組織扯上關係而且還定下如此荒謬的約定………
烏黑的睫毛猛烈地向上翹起掀起一股很小很小的寒風卻冷透了她的心。
她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眼神渙散的重新落在信紙上。
什麼也看不見一片白茫茫的紙上似乎什麼也沒寫。
可是她還是在看著。
一字一句……
一行一行………
她的眼睛從純淨的黑色到添加一抹憂鬱的藍色再到幽暗的黑洞……變化不定。
林冠中無法揣測出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他雖沒有看過信的內容可也從老總裁的口中知道了個大概。正因為如此他無法想像出她會是如此的鎮定自若彷彿信上訴說的是一個陌生人的事與她無關。
良久溪慢動作般的抬起頭眼珠透明如玻璃清晰的映著眼前的人影。
「噢原來是這樣。您說我要選擇哪條路走比較好呢?」她像是很茫然眼底沒閃爍過慌亂無措的光芒。
「當然是第一條我們會傾盡所有的力量保護你還有風………」林冠中無比肯定的說出自己的看法面色冷峻莊重。
「叔叔您又錯了。走第一條路要風、安兩家都擔著風險過日子。我決不會選它用兩家的人力、物力來保護我這太不值了…」溪堅決予以否定說得入情入理。
「這不是值不值的問題你是安家的孫女保護你是應該的。再說風家要是知道了也會願意的他們不是都認為你是孫媳婦的最佳人選。」林冠中驚怔了下合乎情理與道德在闡述要堅守的立場。
「我不想無辜的人犧牲跟著我去陪葬。可是第二條路我更加不會考慮如果我自私得選了它爺爺和爸爸媽媽以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讓哥哥去那邊和讓他活在黑暗中有什麼區別?」溪的手僵硬地垂在身側眼神堅定無比。
「那你想怎麼做?」
「折中走第三條路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好準備工作我要讓哥哥徹底地活在光明的世界所有的黑暗由我全帶走。」她道出心中的想法聲音平靜得仿若無波的水面有種力挽狂瀾的決心。
「第三條路?……難道你是想自己去覆行約定?」林冠中驚異的望著溪不確定的詢問裡隱滲著不安的情緒。
「這是最好的辦法而且那邊說不定也沒你們想像中可怕外界所傳未必真實。我會保自己周全只請您以後好好照顧哥哥像待親生兒子一樣關心他忘了所有的事更忘了還有我這個人。」溪深吸了口氣略帶請求的說話語裡有種堅持的味道。
「他不會允許你那麼做的………」他竭力穩住自己的情緒更為堅決的勸告。
「我知道所以才讓叔叔親自去幫我安排好一些事而且絕不能出差錯。所謂致之死地而後生哥哥能不能獲得重生以後就看你的了。」溪心如明鏡台閃著珵亮的光只是再也沒有映著誰的影子。
「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你們要找的那個持有公司2o%股份的神秘股東是我。不過我於昨天已經把所有股份過戶到您名下了這樣董事會的人也不敢刁難您對以後開展工作會有幫助。公司以後的事就麻煩您多操心了!」
「你不能那麼做一個人承受所有的苦難卻為別人設想周到讓我們這些人怎麼能過得安心?」林冠中激動的沉聲說極力反對她的做法。
「叔叔您還是錯了。我沒有想要獨自承受什麼只不過在保護著想守護的人。去覆行約定我也許會失去幸福的權利。可是如果換成哥哥去那邊他失去的將是一生的自由。沒有了自由哪來的幸福?而我不同那個人不也是個少年嗎?只要我用心去做不管他是不是魔鬼我都會讓他變成天使那時候我不也幸福了?世上還有比這更完美的結局嗎……」她靜靜的說明利害關係權衡輕重。
她眼睛裡微弱的光亮彷彿是看見了美好的未來擺在了她的面前。
他詞窮語竭心裡很痛恨自己沒有律師的巧舌如簧。
他們沉默地站在天台誰也勸服不了誰。
壓低下來的天終於降下了雨。
細細的雨絲斜斜的飄落下來柔順的黑色長上滿是晶晶盈盈的水珠。
********
月光蒼涼。
淒涼的白色臥室沉寂得如被厚雪掩蓋了所有地面的深山。
沒有蟲鳴鳥叫一片死寂的灰白。
溪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悠悠地走進去。
床頭邊的地板上安晨靜默的坐著燈光將他的身影印照在木地板上像一尊孤獨寒冷的雕像。
「你還想坐到什麼時候?為什麼要獨自悲傷看不到我在擔心你嗎?」她慢慢地蹲下身跪倒在他面前。
聲音有壓抑的苦楚。
他的眼睛沒有焦距彷彿眼睛裡全沒她這個人只有噬人的黑暗。
「明明是你千方百計想讓我回來回來認爺爺。為什麼爺爺不在了你就打算連我也不要了。你怎麼可以那麼做我該怎麼辦?」心底的疼痛在體內四處流竄她手指顫抖地撫上他的頭低聲的哭訴著說。
安晨抬起頭來心底驟然的劇烈疼痛起來俊美的面孔煞白煞白。
「哥哥你怎麼了?……怎麼了……如果你再有事我會死的……你聽到沒有溪會陪著你們一起死的……」溪的手臂緊緊地擁住他身子慌亂無措的顫抖驚痛的低喊。
彷彿聽到了她聲音中的痛楚和失措他的身體似乎沒有那麼僵硬。
「……溪他們都死了死了……」安晨的眼睛緊緊地閉著暗啞的聲音中混合著悲痛的顫抖。
「我知道…我知道…」她把他抱得緊緊的害怕他的脆弱。
「他們死了難道你也想要我們跟著一起去死嗎?他們不會允許的……哥哥你可不可以為了我活下去我會很聽你的話再也不戲弄你……你為我好好地……開心的活下去好不好?……」她淚流滿面地柔聲對他說著想要激起他活下去的勇氣。
冰涼的淚珠打在她的衣襟上濕漉漉的衣服浸潤著肌膚一股寒徹骨的涼意凍僵住她的心底。
「溪也會離開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好好的活著?一個人守著這棟房子有什麼用再也不會聽到笑聲再也看不見陽光……」安晨的眼睛如同深夜般幽黑空茫沙啞的聲音裡透著無盡的絕望。
「我不會離開不會離開哥哥…」溪痛徹心痱手掌輕柔地撫在他的後背語氣堅決的說:「如果要離開那也是為了哥哥只要對你好的事我都願意去做……」
「不要你為我做什麼你只要留在我身邊就已經是得到了全世界……」他的身體忽冷忽熱顫抖地說著像孩子般脆弱不安。
「那你以後不可以再傷心丟下我不管。無論生什麼事你都要好好活著。如果晨死了溪也就死了。」溪低泣著軟言相要挾。
安晨無意識的應著低喃著一個字一遍遍地重複著那個好字。
漸漸地漸漸地……
他像那次生病時一樣頭靠在她的肩頭在她的懷裡帶著不安閉上了疲憊不堪的雙眼。
如果知道結局會變成不能承受之重他不會睡不會又一次上當……
真實又無奈的謊言害苦了他更害慘了她……
那晚
溪拔通了兩個電話聲音靜如緩緩流淌的溪水沒有悲哀只有假裝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