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數落了有一頓飯的工夫,秦伯他老人家方才氣沖沖的抱著金雞離去,留下這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原本是過來恭喜司徒豹的鄉親們此時也惟有敗興而歸,先前還人聲鼎沸的屋子,少許工夫過後,除了司徒夫婦外,便只剩下文定他們三個了。
「真是掃興。」眾人離開之後,司徒豹不自禁地抱怨起來。
司徒大嫂勸道:「秦伯的話想必是有他的道理,我們做晚輩的聽著就是。不過是一隻雞罷了,吃不吃的著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何必鬧的天翻地覆?別忘了咱家還有客人在呢!也不怕客人笑話你小家子氣。」
「傻婆娘,你懂個什麼?我們家有什麼好東西可以款待客人的,好不容易獵到了只稀罕物,卻叫人生生奪了去,叫我怎能不氣?」
「不是還有旁的東西嗎?這時節山裡的野豬膘正厚著呢!我再露上幾手,保管不叫客人失望。」
文定等人也連連說自己不愛吃雞,免得加重主人家的怒氣。
「別提了,數這回進山是最倒霉了,除了被秦伯劫去的那只活祖宗外,就只獵到兩隻野兔。」司徒豹一邊說,一邊將地上的兩隻死兔擱到桌子上。
「這……」司徒大嫂不解的看著桌上的兩隻小野兔。
「還不是土匪害的。」司徒豹義憤填膺的道:「前一段時間,山裡來了一撥窮凶極惡的賊人,不但搶獵物,聽說還要抓人。六天前我們遇上六盤山的獵人,他說自己與同伴就是被賊人劫到這裡的,就他一個人偷偷逃了出來,那些同伴們如今還在賊人手上。」
「所以你們就什麼獵物也沒打便趕回來了?」司徒大嫂氣呼呼的道:「當家的,什麼時候你開始變得這樣膽小了?」原指望這趟當家的打回些獸皮,過些日子好拿去縣城換些銀子補貼家用,沒想到拎回來的竟只是兩隻野兔,叫司徒大嫂如何不氣?
「傻婆娘說什麼呢?你男人會有那麼窩囊嗎?這不是聽說賊人正朝村子這邊過來,我們幾個一合計,村子裡只剩下你們幾個老娘們,惟恐你們吃了虧,這才放下一切急忙趕回來。」
「哼,幾個小蟊賊有什麼好怕的,就是來他十個八個,老娘也叫他有來無回。」司徒大嫂嘴上雖還是不依不饒,心裡卻已被甜蜜給塞滿了。
文定無暇去留意司徒夫婦的打情罵俏,此刻他全部的心思都是有關那伙賊人的事,忍不住打斷鬥嘴的夫婦倆,向司徒豹詢問起來。
「具體是什麼來路,我沒親眼見過也不清楚,不過那個僥倖逃出來的老兄說,那些流寇裡面沒幾個是漢人,平常對話中多是用元人的話。」
那就八九不離十了,文定趕忙向司徒豹打聽賊人具體的方位,卻惹的他一陣狐疑。
尋常人得知這種窮凶極惡的賊人躲還來不及,哪裡會趕著往前湊呀!
再若是隱瞞必然會引發無謂的誤會,文定無奈下,惟有將自己此行的目的相告,司徒大嫂也在一旁幫腔,一再說他們三個都是本分人,司徒豹終於是相信了他們。
經文定多番拜託並許諾將使馬隊進山,以食鹽油米等物換取他們的獸皮野味,司徒豹才下定決心領著他們前去尋找道定的蹤跡。
原本是朝這邊趕來的賊人又中途改變了方向,忽而往南忽而又朝北叫人捉摸不定。
虧得司徒豹乃是位一流的獵人,經過幾日細緻的尋覓終於是跟上了,雖然還不曾追上魯隘的隊伍,可卻從他們留下的焦木、吃剩的晚飯等種種跡象表明,他們正在逐步接近中。
據司徒豹的判斷,他們的人數在漸漸減少,五日前還有五六十人搭鍋埋灶,現而今則只丟下一口大鍋,隊伍中大約還剩下三四十人左右,就連那口被他們棄於路旁的鍋,文定他們也已親眼見到。
雖然還未能驗證司徒豹的推斷是否完全正確,可僅是從他那堅韌而鎮定的神情,細緻而嫻熟的手法,文定已經是全然相信了。
在山脈中繞了七八日,還好文定事先遇上了這位土生土長的獵手,餘人早已是暈頭轉向,惟有他司徒豹還能保持著清晰的方向。也虧得出發前,文定為司徒豹解決了後顧之憂,不然他也不能無甚牽掛的全力以赴。
依司徒豹推測,賊人早前忽南忽北的瞎轉悠只是迷失了方向,也為他們縮短了距離留下了時間。後來他們一路向北,估計是那幾個被魯隘劫來的獵手起到了作用,照他們這個走法,大概要不了多少時日便會到達蕭關。
蕭關即為隴山關,山口依險而立,乃是扼守自涇河方向進入關中的咽喉通道。蕭關是關中西北方向的重要關口,屏護關中西北的安全。倘若蕭關一失,西北遊牧勢力便可取道涇州,直逼長安,形成高屋建瓴之勢。
一出蕭關也就代表著出塞,難不成魯隘預備逃出塞外?到時候茫茫草原,天高地廣,如何再去尋找這幫人的蹤跡?文定不由得慌了神,拜託司徒豹加快步調,盡量在蕭關前截住他們。
史書上那座屏障關中的蕭關其實早已圮毀,而今惟有文人墨客的字裡行間還能找尋到它的蹤跡,如今所遺下的不過是廢墟遺跡罷了。
蕭關雖已不復存在,蕭山道卻依舊安然盤旋在關隘四周,當年不論是西戎來犯,還是我九州軍民出塞殺敵,走的都是這條蕭山古道。千年以來,這條古道不知經歷過多少的血腥戰事,送過一批批的熱血兒郎奔赴保家衛國的疆場,也被無數胡民踐踏著攻入神州腹地,如今卻只能平靜的躺在隴山上,用自己的滄桑向後人述說著那過往的輝煌。
荒涼中時而也會有異彩出現,進入本朝以來,許多匠人開始關注此地,紛紛來此留下自己的痕跡,使得這一帶摩崖刻石陡然間多了起來。
摩崖碑大的一個字約有三四尺長,小的也約有一尺左右,大多分佈在三十來丈的山崖之上。沿路過來,文定見到過題有「峭壁奔流」、「涇內分流」、「山光水韻」、「蕭關鎖角」、「控扼隴東」、「山水清音」、「山明水秀」等字樣,這些字中有的龍飛鳳舞,有的秀麗俊美,弄不清是出自多少匠人的手筆,各有一番不同的風味。
有些摩崖碑下方的山巖上還鑿有避水佛像,在這無甚人煙的荒涼地界,工匠們反而心無雜念,能夠無所顧忌的施展自己的技藝。
除此之外,山崖下還有玉皇閣,閣下為楊六郎祠及娘娘廟,均乃是依山而建。祠內立有一口大鐘,上書「大明宣德庚戌年辛巳月酉日大吉重修」字樣,每當黃昏來臨,敲打起來聲音古樸而洪亮,從一個山頭傳遞至另一個山頭,直到草原深處。
紛亂的戰火早已是過眼雲煙,荒涼的山道在無以計數的能工巧匠的裝飾下,必將會釋放出久遠的色彩。
如此景致近在眼前,文定卻無暇去眷顧,此刻迫在眉睫的是自己的弟弟,一旦那撥賊人進入無際的塞外,那就如同泥牛入海再也無從找尋。
「如何?司徒壯士。」在司徒豹的帶領下,他們又找到一處賊人留下的痕跡,文定迫不及待的向獵人詢問。
「恐怕不太樂觀。」司徒豹沮喪的說道:「照他們留下的焦炭上看,應該是昨日打從這裡經過,此刻我想大概已經是進入草原了。」
「不會這麼快吧!」緊趕慢趕仍舊是晚到一步,祖個一時間還不能接受這事實:「一旦進入草原,糧食、水都不像原來好找,說不定他們還在這四周為出塞做準備呢!」
「此地離固原總兵府太近,若是好像你們說的那樣,賊人是叛逃出來的土司家將,就應該不會在此停留,反而是有多遠逃多遠。」
的確是如此,就算那魯隘再狂妄,也不敢在駐紮了十數萬大明官兵的兵營面前徘徊,更何況還有李二桂那個狗頭軍師在,身上所背負的通緝令尚未消案,他可是比誰都懼怕官兵的盤查。
「事已至此,也只好祈禱上蒼保佑了,各位,沒幫上忙真不好意思,我也就在這裡告辭了。」越過蕭關再往後如何走,司徒豹與他們三人是一樣茫然,留下來也是無濟於事,他的離開文定也無法拒絕。
「司徒壯士請放心,我柳某人說話算數,緩些日子,興盛和的夥計自會帶著我的敬意去拜訪。」
司徒豹客套了兩句,便告辭離開。
「站住。」剛剛分手還沒走幾十步,一小隊兵士將司徒豹給攔了下來,也隨之將文定他們包圍起來。
為首的軍官大聲的盤問起來:「你們是做什麼的?」
「老爺,我是住在這山裡的獵戶。」司徒豹趕忙舉著自己手中的弓箭,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一派胡言。」那軍官先是使人繳下司徒豹身上的一應兵器,三個兵士牢牢的擒住了他,才道:「這附近連棵樹都沒有,哪有人會到這裡來打獵,分明是在狡辯。鬼鬼祟祟的一定是在刺探我軍軍情,老實交代是不是韃靼派來的奸細?」
文定也趕忙來解釋:「老爺您明鑒呀!我們都是正經八百的漢人,只是走失了方向。」
「哼!」軍官也不去搭理文定,吩咐著兵士們將他們幾個全綁了起來,齊齊押回兵營。
固原鎮身為我朝九鎮之一,常駐兵力最多時曾達數十萬,最少時也不下十萬八萬。近幾年來邊境戰事不斷,駐紮於此的兵員也隨著局勢的惡化在不斷上升,足足有十五萬之眾。
「大人,屬下在鎮外抓到四名奸細,還請大人決定該如何處置。」總兵府裡,那個擒拿住文定等人的伍長正在向上司稟告。
「總是有這種為了些銀子便出賣家國的逆臣賊子,給我帶進來,本將軍我要親自審問。」
「得令。」小伍長不由分說的將人押了進來,一路為避免文定等人叫喚,他還往他們嘴裡各塞了一團破布,直到帶到將軍面前方才取下來。
那滿是汗味的抹布一經拿下,文定便不住的往一旁咳嗽,一連吐出了好幾口水。
「將軍大人,小人們冤枉呀!我們幾個只是迷了路在山道上轉悠,壓根沒接近這總兵行轅,如何能打探什麼軍情?」
「你把我們大明官兵當作是三歲小孩嗎?」小伍長振振有辭道:「抓住了就說是不曾接近,沒抓住說不定早就跑到你主子那領賞錢了吧!再說了,就算沒有刺探兵營,誰能保證你們不是來勘察地形的呢?」
「大人,照你這麼說來,那些在山上開鑿石壁的人,不都是在為韃靼人開山劈路的嗎?」這個咄咄逼人的小伍長認定了他們一行是奸細,忍了老半天的祖個終於是忍不住了。
小伍長被祖個頂的無言以對,他身旁的兵士上去就是一個耳刮子:「小蠻子,還敢頂嘴,別人怎麼樣還說不定,可光看你這副德行就知道不是我漢人的種,你不是奸細,誰還是奸細?」
「將軍,就請您下令殺了這些奸細吧!」
「將軍請下令吧!」
幾個小兵眾口一詞,都要眼前這位年輕的將軍處決他們。
這個時候,文定可不能再沉默了,趕忙解釋道:「大人您是誤會了,我們都是雲南商人,我這夥計的確不是我漢人,乃是實實在在的藏人,與韃靼人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今這地方兵荒馬亂的,就連平常最常見的工匠都集體回關中暫避,你說你們這些個雲南商人不遠千里來此前線做甚?」
「不瞞各位官爺,鄙號前些日子有一批貨物為賊人所劫,押貨的人也落在了他們手上,這次小人們乃是跟蹤他們而來。」
「騙誰呢!剛才還說是迷路,轉眼就變成了遭人打劫,再問下去,指不定還會變出什麼花樣來呢?」
那個擒住他們的伍長彷彿執意要與他們為難,不論文定等人如何解說就是不肯相信,年輕氣盛的祖個索性跟他吵了起來,換來只是又一個耳刮子。
「切讓!」怒極的祖個不經意的丟出一長串自己的母語來,讓文定是茫然不知所以,只聽見裡面一會兒什麼「齊」,一會兒什麼「切讓」。
不曾想文定這些個同伴尚未聽懂,而那伍長卻聽明白了:「什麼?你敢罵老子是吃狗肉長大的漢人。」說著,一隻手就開始摸向自己腰間的佩刀,嚇的文定倒抽了一口冷氣。
狗是藏人的忠實夥伴,歷來為藏人所看重,是以藏語裡吃狗肉也就是極重的罵人話。
那位一直悶聲不語的將軍,在旁冷眼靜觀小伍長與文定等人的對質,直待他們吵的不可開交,方才出面道:「夠了,你們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大明軍營之內,豈容爾等放肆?」
好容易等到這個可以決定他們生死的將軍開了口,文定趕忙湊上前道:「將軍,我等實實不是奸細呀!」
「老實交代你們都是哪裡人,各自又都是做什麼營生?」
文定等老老實實將自己的籍貫等報上,其中司徒豹因為是當地獵戶,所以嫌疑要大大少於旁人;文定與齊鐵柱總歸是漢人,嫌疑也稍輕些;最讓他們懷疑的還是祖個這半大的孩子,那伍長更是窮追不捨的盤問祖個。
相反,那位將軍卻對文定產生了興趣,連連向文定提了好些問題,奇怪的是並沒問有關他們來蕭關的事,多是關於文定在湖廣家鄉時的事,叫文定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又不敢有半點遲疑,對這位將軍提出的疑問是每問必答。
更讓人生疑的是這位將軍問著問著,臉上竟然還露出深深笑靨,笑的文定心中直發毛。
「柳朝奉,你還認得在下嗎?」
好些年沒聽見有人如此稱呼他了,自從文定進入雲南從商後,他對以前的經歷絕口不提,別說祖個不清楚文定原來的身份,就連跟隨了他好幾個年頭的齊鐵柱也不知就裡。
「似乎有些印象,可一時又說不上來。」仔細看來還真有點眼熟,文定在腦中搜尋了半晌,就是想不起到底是在什麼地方結識過這位將軍。
「呵呵,那年我替顧千總送信,曾到過你府上,你還招待我在漢口耍了兩日。」
「哦,對了,楊兄弟。不,不,如今該改口楊將軍才是。」起先在漢口時,偶爾有收到顧正聲的書信,後來文定出來闖蕩,居無定所,自然也就失去了聯繫,一別經年,也不知故人如今過的如何。
「柳朝奉,你就不要笑話我了,當年楊某不過是顧千總手下的親兵,全靠千總大人提攜,如今才混了個游擊將軍的差使。」忽而對身旁的伍長說道:「魏奇,這回怕是你看走眼了,這位可是我老上司顧千戶的摯友,決計不會是奸細。」
「顧千戶?哪位顧千戶?」魏奇驚道:「是不是那位力挫達延汗第三子巴爾斯博羅特,打散他所統領的五千韃靼騎兵,並僅率百餘騎追殺韃靼太子三百里地,敬遠侯家的小侯爺顧正聲顧千戶?」
「除了他還能有誰?」楊將軍那張剛毅的臉上,霎時間變得無比的崇敬:「想當年元賊來犯,所有人都主張退防,想以龜縮拒敵,惟獨大人他力排眾議,丟下句『我泱泱大明朝豈懼這幫蠻子。』便領著我們弟兄於草原上大戰韃靼人,這一戰不但打出我大明軍隊的威風,更叫那達延汗不敢輕易興兵,只能在草原那頭拿衛拉特部、火篩部出氣。」
漢口一別後,文定已有八年多沒見過正聲,沒料到這個游手好閒的小子在這邊陲塞外竟成就了這麼一番聲名,僅是從兩位兵將提到他名字時流露出的神往之色,就知道他必然是做出過了不得的功績來。
「說起來,我與正聲也有好些年不曾見面了,不知他此刻是不是在這固原鎮裡,若是在的話,還請楊將軍為我通報一聲。」
「這個楊某怕是無能為力。」其中的原由,聽這位游擊將軍娓娓道來。
話說開國之初,中山王率領著大明的威武之師縱橫草原,滅掉了北元等蒙人政權,大大削弱了原本不可一世的蒙人鐵騎,而後幾任分化御之,使得鐵木真的後裔日漸凋零。直到鐵木真的嫡傳子孫達延汗以及夫人滿都海徹辰的出現,才使紛爭內亂頻繁的蒙古族得到統一。
可當年的輝煌也時刻在誘惑著鐵木真的後人,統一之後隨即便對我大明疆界進行騷擾,這些年局勢動盪也多半因此而起。
顧正聲自從來到邊塞之後,接連打了好些硬仗,屢建奇功,再加上他出身將門,很快便得到朝廷的褒獎,晉陞為千戶之職。
他這人沒什麼架子,平常與部下打成一片,戰時衝鋒陷陣不計性命,每每總在隊伍的最前沿,深受下層官兵的敬愛。可也因此為其他將領所嫉恨,經常尋機詆毀他、打擊他。
深諳他性情的文定知道,別看他平時好像是沒大沒小,可固執起來卻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遭受上司數次針對為難後,便一撒手辭官而去,任憑那些部下如何勸說也挽留不住,如今身在何處也不得而知。
文定不由得一陣唏噓,然而他卻以為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依正聲那副無甚城府的性情,如何能適應這深不見底的官場?現而今的將軍有哪個是不吃空額,不媚上傲下的,獨他一人不吃這一套,怎能叫其他將領不心生芥蒂?及早抽身只不過是丟掉個軍職罷了,若是泥足深陷,他日恐怕還會引來殺身之禍。
在文定潛意識裡,正聲還是做他的遊蕩浪子來的自在,這小子不知又會遊蕩到哪個地方去了。
只是這樣為人排擠走,總難免是叫人窩火,眼前這位游擊將軍正是他當年的得力助手,經他的栽培方才有了今日的風光,若是他未曾辭官,怎麼說也得是個參將了。
對於這個沙場驍將的遭遇,就連齊鐵柱等旁人聽來都是心生不平,文定與楊將軍這兩位正聲的故人更是感歎不已。
隨即楊將軍又詢問了文定所說遭劫一事,文定據實以告。
「會有這種事?這魯隘可是朝廷通緝的重犯,膽敢從大明軍營外出塞投敵,豈不是拿我們這十數萬官兵當作擺設?」楊游擊轉過身,便對魏伍長吩咐道:「速去調配一百名人手,每人都給我帶上最快的馬,我這就去請上令,趁著他們還不曾走遠,我們追上去將那伙賊人一網打盡。」
「得令。」魏奇方才誤將文定幾個當作是奸細,雖說是將軍沒有絲毫處罰,不過還是自覺失了面子,這下有真正的叛逆等著他去抓,可是讓他逮到立功贖罪的機會了,風風火火的衝了出去。
「柳朝奉,你就耐心在我這裡靜候佳音,我這就將你弟弟全須全尾的給你帶回來。」
到此時文定也別無它法,感激的道:「柳某不知該如何感激才好,一切便全仰仗將軍了。」
「這些話以後再說,時間緊迫,我這就先去了。對了,你……」楊將軍指向司徒豹:「既然你一直在追蹤他們的足跡,也跟我走吧!說不著還能派上用場。」
「將軍,將軍,您怕是誤會了,草原上我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再說,再說家裡人還在等著我回去呢!」
「囉嗦個什麼,信不信老爺我隨便安你個罪名,這輩子就別再想見到你的妻兒了。」
高大威猛的司徒豹在這久經殺場的游擊將軍面前,一個不字也說不出來,生生被兩個親兵架著押上了戰馬。
文定暗自祈禱道:老么,你可一定要撐到他們到來呀!
在固原鎮上等候消息的幾日,文定是寢食難安,時而怕楊將軍他們走錯了路線來不及追上賊人,時而又怕他們追上之後,兩隊人馬你來我往的廝殺殃及池魚。
各種擔心交織在一處,真叫文定心裡亂成了一麻團。
「柳老闆,將軍大人回來了。」
「在哪呢?隨行人員中可曾有在下的弟弟。」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回來的人中除了有原先與你同來的那個獵戶外,的確是還有一個人,受了點傷,被人用馬車拉回來的。他們已在軍營前下了馬,正往這邊走來,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文定不等他說完便疾步走出房門,向軍營門口迎了上去。
「柳朝奉,我剛進門正要去找你呢!你自己倒來迎我了。」
文定惴惴不安的問道:「楊將軍,聽說你們與那幫賊人遭遇過了,弟兄們沒什麼大礙吧?」
「哦,柳朝奉的消息挺靈通喲,該是早有人向你通風報信了吧!那些個流寇連土兵都打不過,又豈會是我大明將士的對手?不消我手下的兒郎如何費力拚殺,光是幾個衝鋒便讓他們自亂了陣腳,一百名弟兄完好無損的跟我回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柳某就實在太過意不去了。這裡有八千兩銀票,小小心意還請將軍分發給貴屬,全當做是請弟兄們喝杯水酒。」文定說著便將早已準備好的銀票塞進楊將軍手裡。
「這如何使得?我們是老相識了,幫你這麼點小忙哪還能使你的銀子,那我楊某豈不是太不仗義了。」
楊游擊要推遲,文定卻執意如此,他知道這帶兵打仗,關鍵的時候要激發鬥志、鼓舞士氣全靠的是銀子,沒銀子的將軍可是寸步難行。
他們倆來來回回了幾下,最後那一疊銀票還是被文定掖進了楊游擊的懷裡。楊某人那張久經沙場歷練,剛毅而堅韌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絲難掩的笑靨。
「楊將軍,不知,不知舍弟此刻情形如何?」
「哈哈,令弟能有柳朝奉這等兄長的護愛之情,著實令人羨慕。這回令弟在那群賊人手裡可是受了不少的罪,我們追上流賊時,令弟便已經被他們折磨的不成人形。慶幸的是我們去的突然,賊人們還來不及加害令弟便已經被打散了,路上我也不能為他妥善療傷,只能為他簡單的包紮,現下正在醫官處治療著。」
聽聞了楊游擊的描述後,原本便惴惴不安的文定更是心急如焚,簡單的向楊將軍交代了一句後,便急匆匆往醫官那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