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勝仁不知是因為劇烈的疼痛,還是身為武士的他感到了羞愧,神色間特別的難看。不管怎麼說,這凶狠的殺人魔王再也無力興風作浪了,這一切也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文定性急的三步並兩步,來到燕小姐身邊,感謝道:『多謝小姐相救,方才真是驚險,嚇的小生以為此次是必死無疑了。』
燕小姐撇過頭看了文定幾眼,真不知這一趟買賣下來,這個小商人需要自己搭救幾次。人若是無技防身倒也就罷了,怎麼還老是哪兒有危險就往哪兒湊?真不知以前他是如何存活下來的。
其實是她誤會了文定,文定是那種有了危險就會避而遠之的人。她哪裡知道,這一路上每每遇到的險情都是在他極不情願,又無法抗拒的情況之下發生的,沒有一件是文定自找的。
隨後,在二位將軍的重重保衛之下,公子斐也走了過來,謝道:『小姐的救命之恩,本宮一定稟告父王,讓他老人家重重的答謝小姐。對了……』
公子斐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小姐究竟是如何得知我們有難,又如此神奇的救了我與柳兄的?』
燕小姐淡淡的答道:『小女子不過是聽見門外喧嘩聲,出來看看究竟,碰巧就趕上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當然她此番邁出獨院大門的真正目的,她是絕不會說出口的。
先前公子斐派出的侍衛,來到獨院之後,將公子斐的交代,以及赤穴城裡那條關於號角的法規一併告知了他們。聽聞之後,楊括等人立即開始擔心文定的安全。燕小姐雖然表面無一絲動容,背過眾人,卻運起輕功滿城搜尋文定的身影,可搜遍了全城也找不到他的蹤影。
後來,還是這邊殺聲震天的響動,驚動了燕小姐,她姑且抱著一試的心裡來到了戰場,沒想到不但真的找到了這個無德的小商人,還又一次在刀口之下救了他一命。雖然嘴上依舊是那麼冷淡,可燕小姐的心裡則泛起了絲絲笑意。
『太子殿下,如何處置這個賊人,還請太子殿下定奪。』巴子烈望著牧野勝仁的眼中充滿著炙熱的怒火,而一旁的樊將軍也不例外。就在這山峰的過道上,死在他手裡的那近百人,有一半是侍衛營的弟兄,一半則是虎賁營的將士,二位將軍對他的仇怨可是不共戴天。
樊將軍主動請纓道:『請殿下恩准,將此賊交與末將。末將要將他帶回軍營,當著所有將士的面,將此人梟首示眾,以祭奠死在他手裡的眾將官。』樊將軍的這個要求也算合理,殺掉匪首不但告慰了亡靈,也能平息生者的眾憤。
然而巴子烈卻不答應了,他急道:『不行,太子殿下,微臣也正是要向您懇求此事。侍衛營的一干兄弟,都是為了保護您的周全而獻出了生命,說什麼此匪首,也得交由微臣來處置,以告慰死去的兄弟們。』
這可好,二位將軍為了誰來處置牧野勝仁一事,竟起了爭執。
公子斐還沒來得及答話,樊鵬便搶先爭辯道:『侍衛營的弟兄是為了太子而犧牲的,難道我虎賁營的弟兄就不是的嗎?往日裡些許小事也就罷了,今日這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
先前戰場上還通力合作的二位將軍,此時雙雙瞪著眼睛,誰也不肯退讓。
『吵什麼吵?』公子斐先聲奪人,先將兩位意氣之爭的將軍鎮住,再慢慢說道:『不論是虎賁營,還是侍衛營的兵將,都是大王的軍隊,是我巴子國的大好男兒。這次為了解救本宮一人,致使如此多的兵將葬身敵手,讓本宮好生內疚,情願死去的人是本宮,換回那些年輕的生靈。』說著,眼眶中都泛起了水霧。
樊鵬與巴子烈趕忙雙雙上前勸道:『為國捐軀是軍人的榮耀,太子殿下請多多保重貴體。』
公子斐一擺手,說道:『此賊勢必要梟首於市,以祭奠那些死去的將士,撫慰那些將士的遺孤,然而卻不是在眼前。眼下我們要做的是,審訊這賊子,看看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來我巴子國又是抱著什麼目的,待一切真相大白之後,本宮將此賊交與二位將軍共同發落,如何?』
公子斐都這番交代了,樊鵬與巴子烈又如何能反駁,紛紛拱手稱:『領命。』
就在眾人以為諸事已畢,塵埃落定之後,驚人的一幕發生了。雙腳早已不能行動的牧野勝仁,在毫無預兆之下,雙掌猛的撐住地面,身體騰空而起,從身後的懸崖邊沿落了下去,待到他的身子落地之時,生生被摔的四分五裂,其情形真是慘不忍睹。
今天實在是見識了太多的殺戮,雖然這死的是個倭寇,可文定的心中也不禁泛起陣陣苦澀。
『他這是為何?』公子斐不明所以的向眾人問詢。
『這人也稱得上是一條漢子。』樊鵬頗有感觸的說道:『他這是不堪受辱,所以便自行了斷,這一身功夫實在是可惜了。』
英雄往往便看重英雄,雖然是各為其主,可是牧野勝仁臨危不懼,在重圍之下還能組織起威力不輕的三足陣勢,這不但考驗魄力,更加的考驗他的領導力;在手下樹倒猢猻散之際,獨自一人殺上山來,不但是殺了將近百人的將士,還將太子殿下逼入了險境,這份武功,這份膽量皆讓他欽佩不已。若不是最後時刻,那位神奇女子的出現,他們的大勝轉眼可就能變成一敗塗地。
聽了樊將軍的話,公子斐心中也是十分震驚,雖然凶悍的牧野勝仁殺了他不下百名將士,還險些連他這個太子也給擊殺於那柄長刀之下,然而公子斐向來是敬重那些有本事的人,方才向二位將軍說要審問,其實不過托詞而已,他心中想的卻是要收服牧野勝仁,讓其將那疾風掃秋葉似的刀法傳授給將士們,讓他們能更好的保家衛國。
誰曾想自己的意思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此人就已經自毀身亡了,公子斐心中不免惋惜不已。
『想不到此賊還十分的剛烈。樊將軍,』公子斐向一旁的樊鵬吩咐道:『等會收拾戰場之時,記得要好生安葬陣亡將士,順便也將此賊的屍身妥善的收殮收殮。』
『末將遵命。』這項差事,樊鵬倒是樂於從命。
可是一旁的巴子烈卻嘟囔著嘴,道:『殺了我們那麼多弟兄,幹嘛還要為他收屍呀!』
『你懂什麼?』公子斐道:『戰場上是要仇恨敵人,戰場下則是另一番情形,此人獨闖重圍,武功卓越,膽識過人,如何不值得我們為他收屍?』
巴子烈心中雖有不服,卻也不敢反駁,喃喃的道:『您是太子,說的便總是對的。』
這個莽夫,有時候真叫自己拿他沒轍。公子斐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來,急忙問道:『巴子烈,你怎麼會在這裡?本宮不是吩咐你,不到戰局完全結束,不許你擅離那洞口一步嗎?』
被他這麼一追問,巴子烈也想起這岔事來,頓時才想起自己肩上還有那件重責,懊悔道:『壞了,壞了,末將方纔看著太子有難,便急忙趕來救援,沒顧上洞口之事,這時候洞裡只剩下些重傷的弟兄了。』
『你這個混球。』公子斐忍不住罵了起來,吩咐道:『來人呀!速速派人去洞口查看,是否有人逃了出去。給我立即封鎖出路,不能讓一個落網之魚逃脫,讓山洞內的各處暗哨也仔細觀察洞裡的情形。』
公子斐自己帶領著眾人往山洞處走去。
他未曾讓文定與燕小姐離開,他二人也只好跟著他一同前往。
當他們到達山洞之時,只看見洞內一地的屍身,侍衛營的那些將士的死狀相當的慘烈,有的身中數刀,血水早已流乾;有的臨死還抱著賊人同歸於盡;有的嘴裡還塞著賊人的耳朵,讓所有人看的是眼眶發酸,而最強烈的莫過於巴子烈。
原本,他對於自己的過失還沒什麼大的悔恨,可一見此情此景,一向威猛的他驟然崩潰了,雙膝一下子撞擊地面,雙手則不停的捶打著自己的腦袋,熱淚盈眶的喊道:『都是我不好,不該丟下這些重傷的弟兄,是我害死了他們。』
原本將此間的重責交給巴子烈,是因為他對自己忠心不二,對自己的命令也能始終不渝的執行,沒曾想正是他的忠心壞了大事。
公子斐氣惱的給了他一腳,罵道:『哭,哭,哭有個什麼用?給我站起來。這件事本宮也無能為力了,只有回宮面呈父王,請他老人家定奪了。』
後面出來兩名兵士,攙扶起地上的巴子烈,便跟著太子殿下往回走去。
在路過文定他們之時,公子斐說道:『柳兄與這位小姐來自山外,小姐更是與對方交過手,對那些賊人的瞭解自是勝過我們許多,還請與本宮一同面見父王,為我們說說那幫賊人的來歷,如何?』
文定先是將目光望向了燕小姐,首先要知道她的意思,見她不曾出言拒絕,便猜測已是默許,替其回道:『無妨,無妨,一路而來,這些賊人與我們數次交鋒,還殺了我們三位同伴,若是能出上一份力,在下等是責無旁貸。』
『那便是最好不過了。』說完後,公子斐便急不可待的往赤穴城的方向走去。
『砰』的一聲,接著是『鐺鐺』的幾聲,憤怒中的巴王生生將王座上的把手拍了下來,指著下面戰戰兢兢跪著的公子斐怒道:『你這個無用的豎子,丟盡你祖宗的臉面,還有你們這些……』
他又對著幾位將軍罵道:『全是些酒囊飯袋,平時一個個眼高於頂,看不起這個,瞧不上那個,可到了該你們出力的時候,竟都是些膿包飯桶。』
盛怒之下的巴王,簡直就成了一頭暴躁的老虎,彷彿要衝上去撕咬殿上的數人似的。而在公子斐與幾位將軍的眼中,老虎絕比不上大王來得讓他們懼怕,特別是此時的巴王。
此事父王放任自己去主持,乃是看重自己,公子斐自然是不能推卸責任,自動上前道:『稟告父王,原本戰場上的一切都如父王所料,後來之所以功虧一簣,全都怪兒子無能。幾位將軍不過是因為見到孩兒陷入險境,才顧不上其他的賊人,紛紛趕來救援,這才讓那些落網之魚逃出生天,這一切皆是孩兒的過失,甘受父王的懲罰。』
巴子烈、樊鵬等幾位將軍,當然不能讓太子殿下為他們承擔後果,紛紛拜道:『都是微臣等保護不周,才使得太子殿下險遭賊人毒手,還請大王息怒。』
巴子烈更是將頭磕的聲聲做響,懇求道:『都是罪臣的錯,不但沒有完成太子殿下交付的使命,還讓那些弟兄因我的過失而葬身敵手,臣罪該萬死,請大王賜罪臣以梟首之刑,告慰陣亡將士的在天之靈。不過這裡面沒有太子殿下的絲毫責任,請大王明察秋毫。』
山洞裡那些重傷弟兄的屍首,對巴子烈的打擊甚大,由剛才起,他便存有求死之心。
眼見愛將如此,公子斐怎能無動於衷?趕忙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就看著大殿之上,幾人你來我去的爭著承擔此次失敗的責任。他們君臣之間這種關愛之情,倒是讓文定他們好生的讚歎。
『哼!』可是巴王並未因此而饒恕他們,道:『還解釋個什麼?虎賁營、侍衛營加起來足五千多的兵將,就連人家區區五百的賊人也不能悉數拿下,你們一個個還有何面目回來見寡人?』
這也是讓他們最難堪的地方,對方不過是五百烏合之眾,在他們久經訓練的大軍面前,竟然還能殺出一條逃生之路,確實讓人顏面掃地。
『你們想想,若是這些賊人逃出去之後,四處對人訴說在此見到的情形,那日後我巴子國便是後患無窮。爾等便是我巴子國的罪人,上對不起列代祖宗,下對不起後世子孫。』
公子斐與一干將軍,被巴王說的抬不起頭來,跪在那懺悔自己的疏忽大意。
看著他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文定心中不忍,決定上前幫襯兩句,道:『大王且忙動怒,依草民所見,那些落網的賊人,對這一帶的地形遠不如貴國的軍民熟悉,再加上逃跑時慌不擇路,此時追趕,不消少時便能追上。』
『這……』巴王望了文定一眼,卻又只是搖頭不語,他何嘗不想如此補救呀!可惜他的難處,文定是一無所知。巴王整個人就如同洩氣了一般,擺擺手,示意還跪在階下的一干人起身。
明明還來得及,為何不去追趕,反倒是一味的怨天尤人,文定不解的道:『大王為何面有難色?』
公子斐毅然道:『父王,此事既是砸在兒臣手上,兒臣願領侍衛營餘下的兵將出洞擒敵。』
『五千人你都尚未成功,侍衛營如今不過剩下不足三百人,便是悉數給你帶出去了,在外面茫茫叢山之中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巴王臉上的神情頓時便像老去了十歲,歎息道:『算了,這或許就是天命。』
巴子烈顯然也不知道內情,先前只想著已是功敗垂成,經文定一提醒,方才想起還可以補救,心中頓時冒起了火熱的鬥志。
然而明明是可行之事,大王卻無意為之,他不由得急道:『大王,如今侍衛營的將士們的確是不足以完成此任務,可不是還有虎賁營的兄弟嗎?如今國事危機,兩軍將士定能拋棄一切前嫌,通力合作,微臣便甘願接受樊將軍的指揮出山擊敵。』
他如此這般的一說,越發是將巴王逼上了尷尬的境地。
文定察言觀色,巴王心中似乎是有所顧慮,道:『若是大王有何難處,不妨說出來,我等好為大王分憂。』眼看著這赤穴城百姓寂靜的日子,就要被山外的干擾破壞,文定也是著急不已。
巴子烈還要上前進言,一旁的樊鵬趕緊牽住巴子烈的袖子,輕聲勸道:『巴將軍別說了,此事萬萬行不通。』
『什麼行不通?』巴子烈的大嗓門,讓大殿裡的每個人都為之關註:『難道是你樊鵬樊大將軍不屑與我巴某人為伍不成?』說著他的臉色都變了幾分。
對他們這種天生就是武者的兵將來說,生死是小,顏面為大,若是樊將軍這下沒回答周全,極可能便要引發一場生死爭鬥。他這麼一鬧,也將樊鵬陷入了兩難,詳加解說吧!又怕違背了大王的意願;含糊其詞吧!這位爺哪裡肯善罷甘休?
正在他為難之際,巴王緩緩開口道:『好了,樊將軍,在座之人也算是與斐兒共過患難了,那件事也沒什麼必要再隱瞞下去,你便為寡人向他們解釋吧!』
得到了大王的首肯,樊鵬也不再有什麼顧慮,便將虎賁營的兵符遺失,虎賁營官兵不得離開此山洞的先祖遺訓,為他們解說了一番。眾人這才知道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在裡面,都能體會出巴王的難處。
雖是能體會大王的苦心,然而巴子烈依舊不肯就此放棄,辯道:『兵符此物已遺失千年,誰知道它還是否存世。再說了這麼多年都不曾有人見過,我就是拿塊石頭來,誰又能分辨出不是真物呢?』
『放肆。』大將軍正容道:『虎賁兵符,乃是虎賁營神聖之物,怎容你以假亂真?兵符乃是建立這赤穴城,重鑄我巴子國的先君巴子酋遺留下來的一枚玉牌,虎賁營之內便有存留的文書,上面對兵符有著詳盡的描述,它通身翠綠,手掌般大小,上端呈三足之態,兩側刻出對稱的五齒,是真是假我一眼便是認出。』
樊鵬面帶難色的向巴王道:『若是此刻有兵符在手,微臣定當立即率兵出山,以保全大王以及巴子國萬千百姓的周全,可是,可是祖命難違,還請大王見諒。』巴王又怎會不知道難處呢!擺了擺手讓他不必在意。
看來只能是眼睜睜放任那些賊人逃去了,餘者也是惋惜不已。
通身翠綠,手掌般大小,上端呈三足之態,兩側刻出對稱的五齒,文定心中頓時有了一個鮮明的模樣,面朝著燕小姐望了一眼,而燕小姐也正好在望著他,二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皆明白對方所想的,正是與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般無二。
燕小姐緩緩由腰間的荷包中,將那枚羅守財送與燕行舟,也就是燕小姐她爹的玉器拿了出來。正是此物才引的文定他們來到巴蜀,也正是有了此物,才讓那些無辜的人枉送性命。
此等傳世之寶,原本燕老闆是不捨得交付他人的,可是當日,那短命的羅守財在派人送來玉器之時,便曾有言在先,若想談買賣,來人必須得手持此物以為憑證。是以燕行舟燕老闆縱然心中不捨,也只好將此玉器交付給燕大小姐一路帶來。
燕小姐並不熱心於與人交際,將東西拿出來後,並沒立即上前給他們辨認,只是將玉器暗暗塞進了文定的手裡,然後向巴子國君臣那兒撇了撇頭。
這一路來的相處,讓文定與燕小姐之間也產生了某種默契,雖然僅僅只是一個眼神,文定也多少揣測的出燕小姐的意思來。他接過玉器,面朝巴王道:『在下等在入山之前,曾機緣巧合得到過一塊玉器,與樊將軍所說的兵符,倒有幾分相似,敬請大王過目,可否是貴國遺失的兵符?』
在巴子國君臣唏噓之時,文定卻為他們帶來柳暗花明,巴王喜出望外,道:『快,快,快呈上來。』
他等不及要看看文定口中貌似兵符的玉器了。
頓時,大殿裡的太子與眾位將軍皆屏住了呼吸,目光齊齊的望向文定手中的翠綠小東西。
不但是那些將軍如此,文定將玉器敬呈給巴王時,巴王激動到連接過玉器的雙手都有些微微顫抖。重掌虎賁兵符,這可是他祖上多少代巴王,終其一生也不曾達到的願望。端詳了一陣後,他便肯定此物便是那虎賁兵符,然而巴王還不敢當眾宣佈,畢竟已經遺失了足有千年,誰能打此保證呢?
『樊將軍,你且上來為寡人仔細看看,這,這是不是,是不是你們虎賁營所遺失的兵符?』這兵符對於巴子國王室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連從來不曾在朝臣面前有失威儀的巴王,也不禁露出欣喜之態。
這兵符在巴王而言,乃是權利的象徵,而在樊鵬眼裡則是至高無上的聖物。激動的他也忘卻了君臣禮儀,逕直走到王座之前,接過巴王手中傳來的兵符,仔細的端詳。
看了一陣後,又用自己的衣袖,揉了揉本就十分明亮的眼睛。雖然這兵符已遺失千年,可自從他接過虎賁營大將軍之位的那一日起,這不足手掌般大小,泛著絲絲寒意的小東西,就一直纏繞在他心頭,多少回夢裡他都親手撫摩過。
『不錯,這正是我虎賁營遺失了千年的兵符。』樊鵬鏗鏘有力的回答大王的問詢。
得到這虎賁將軍肯定的回復,巴王與諸位將領心頭那塊巨石,也終於是安穩的落下了。
公子斐興奮的跳了起來,抱住文定的雙臂道:『好你個柳兄,這兵符原來一直就藏在你衣襟之內,害的我們是朝思暮想,好不難過。這下你可就成為我們巴子國舉國的恩人了。』
文定如何能向他解說,這兵符他也是方才接過,先前一直是躺在燕大小姐的身邊,這衣襟之說實在有些曖昧,他一邊向公子斐道:『不敢當,不敢當。』一邊則偷偷打量燕大小姐,而燕大小姐則將頭擰到一旁。
巴王笑道:『柳先生,確實是居功厥偉,寡人定要好好的賞賜於你。』
這會兒,殿上的所有人都是眉開眼笑的,惟獨巴子烈一臉的嚴肅,奏請道:『大王,既然兵符已經找到,請陛下准許我等出山擊敵。』
這回樊鵬的底氣也足了,連同奏本道:『請大王恩准,虎賁營與侍衛營共同出山擊敵。』
『好,眾將聽令。』巴王直立起身,神態莊嚴的頒旨道:『寡人命十三條通道悉數打開,虎賁營與侍衛營的全體將士,即刻出發,力圖全殲落網賊人。』
『尊旨,微臣等定不負大王所托。』
巴將軍與樊將軍帶領著手下數名校尉,風馳電掣的退出大殿,率領著大軍經由十三處通道而出,圍追賊人而去。
後面的事便十分簡單了,熟悉各條通道的將士們,行動起來自然要比那些盲人摸象的賊人來的迅速,很快就截住了徘徊在山中的落網賊人,寂靜了數千年的山脈,在數千將士的咆哮下變得地動山搖。
在戰友淒慘死狀的觸動之下,那些巴子國驍勇的將士們暴跳如雷,但凡逮到那些落網之魚,便毫不客氣,上去就是一陣圍殲。而那些本就已是驚慌失措的賊人,哪裡還能組織起有效的防備,只能是睜著那一對對驚恐的雙目,等待著死神的來臨。
即便是那些腿腳俐落的,運氣較好的賊人,也不過剛剛一出山,就被等候在洞口的將士們所截殺。鍾俊傑等水賊便在其中,他們方才踏出山洞口,滿以為這驚險之旅終於是到達了安全的終點,可誰知將士們早已利用捷徑出山,專門在各條通道的出口,守候他們一個個自動送上門來。
這位洞庭湖十三水寨總頭領的獨子,這位從小便生於罪惡,長於毒辣的黑道公子,臨死還在呼喚自己父親的名字,若是自己能一直待在父親的身邊該有多好。
而最為意料不到的要數守候在山外大營之內的賊人,他們埋鍋造飯,靜等同夥的佳音,等來的卻是一把把憤怒的大刀。通往山外的洞口四處分佈,將士們就如同山裡的幽靈一般,『噌』的一下,數之不盡的士卒便出現在他們的身前身後,不消一會工夫,大營留守的三十來個老弱殘兵便全數魂歸地府。
這場勝仗,可說是一場完勝,不但幾個重要的匪首不曾逃脫,虎賁營、侍衛營兵卒們漫山遍野的,山裡山外來來回回搜了好幾遍,連一點細微之處都不曾放過,肅清了境內所有的賊人,一個也不曾脫生。
回城之後,巴王下令犒賞三軍,所有的將士這回終於可以放心大膽的痛飲三日三夜。其間文定他們不但見識了巴人的能歌善舞,還被公子斐他們拉著遍嘗了無數巴人的美酒佳餚,給文定留下深刻印象的巴人的火把盛會。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城的百姓彷彿都聚集到了一處,人們穿著年節時方才穿上的盛裝,圍著上百個大火堆笑著、唱著、歡慶著勝利。姑娘、小伙更是毫不避諱的當眾求愛,那份率直大膽,倒的確讓文定他們見識了一番。
上次錯過赤穴村舉行的火把晚會,卻在這赤穴城趕上了更大的盛會,終究是要見識一番,才算不虛此行。光是這回盛會上所消耗的木頭,就讓五百名將士從山外搬了兩個來回,其規模之巨可見一般。
應邀參加的文定等人,成為當晚最受注目的佳客,坐在城樓之上陪伴著巴王,隨帶著也受到了萬民的朝拜,邊享受著精美的酒食,邊欣賞著城樓下官兵百姓載歌載舞。
不單是文定、楊括等看的是笑逐顏開,連古怪的陸仲簡也是樂呵呵的。文定瞄向燕小姐時,發現她的眼角也有微微的抽動。
接下來幾日,又是好一陣喧鬧,公子斐、巴子烈還有樊鵬將軍,挨個的宴請他們。這赤穴城的名勝美食,讓文定是讚不絕口。
終於也是到該辭別的時候了。本來為求嚴守秘密,赤穴城是不准許知曉了他們底細的外人離去的,然而巴王看在文定他們送回了虎賁兵符的恩情上,便勉強為他們破了一回先例,讓文定他們回歸自己的故土。
公子斐對文定的執意離去十分的不捨,可當文定向他訴說自己家裡的諸般情形後,他倒也能體諒。畢竟公子斐也是有父母之人,雖然母親已不在人世,可那份親情他也是自有一番體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