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般如流水逝去,燕小姐身上的餘毒隨著自配的幾副湯藥下腹已消失殆盡,傷情稍重的北坤再有兩日也能痊癒了。這幾日以來,那些纏人的忍者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危機也彷彿從文定他們身邊潛走了。
北坤的連場評書在赤穴村引起了巨大的迴響,只要他在村子裡一露面,便會有仰慕他的村民上前來搭話,就連最先開始聽評書的小光等人,也成了村民追逐的對象,千方百計的討好只為了從他們嘴裡撬出那些段子來。
小光、子戚以及他們那幫玩伴,最近好吃的、好玩的突然變的比往常多了許多,這幫小子別提有多開心了。為了不使自己的好日子這麼快便結束,他們一個個都成了北坤的忠實票友,每逢北坤將那塊醒木一敲,開講道:『列位稍安勿躁,且聽我朱某人道來,話說……』之時,他們保管是頂前排的聽客,聽的也最是認真。
這日說的是隋唐,正好講到羅成之死,白馬銀槍俊羅成雖有些輕狂,卻是一位英姿勃勃的少年英雄,在前些日的評書中深得眾人之心。可誰曾想他終究是馬陷泥河,中箭身亡,讓圍坐於涼亭之外的眾人是心痛莫名,小光更是聽的淚流滿面。
別說是他們,就是北坤自己心中也是難受已極,緩緩道:『有道是瓦罐不離井上破,大將難免陣頭亡。這死於攻伐之場,或許也算是他死得其所了。』說是如此,可這心頭的難受依舊是不減分毫。
就在大家悶不作聲唏噓之時,突聞一陣急促的鐘聲由村頭傳來,文定等人先是一楞,緊接著便看到原本坐在場中的一大半人匆忙起身,自家的板凳也不管了,盡皆向村頭跑去。
人有時便會有些出於本能的盲從,本來正襟危坐的小光他們,雖不懂這鐘聲的含義,但瞧著人都往那邊跑去,他們也趕忙起身跟著去了,一時間這說書場就剩下文定、北坤他們這幾人了。
文定向紫鵑交代道:『紫鵑,朱兄就交給你了,我去村頭看看究竟是何事。』
紫鵑站在北坤身後,點頭說道:『嗯,你只管去就是了,這裡有我呢!』
待文定來到村頭時,村子裡十之八九的村民已將這裡圍成了黑壓壓的一片,文定看到這擁擠的人群,心中便有些發愁,站在最外圍的他如何能探知裡面的情形呢?
好在這時他看到了小光、子戚等孩童的身影,高聲喊道:『小光,小光這邊,子戚這邊。』
小光他們也發現了他,擠到近前道:『柳哥哥,你也來了啊!』
文定輕聲的問道:『這裡面到底是發生了何事呀?』
『可不得了了,柳大哥,村子裡出了大事了。』子戚頓了頓說道:『方才就是子翼看的最清楚,還是由他來講吧!』
田子翼神情有黯然的說道:『崗樓的警鐘一經敲起,便必有大事發生,剛才我衝在最前面,見到樊五叔和鄭七叔他們幾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後來長老來了,就把我們小孩都趕了出來。』
需要讓小孩迴避,大人又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文定已大概知道是發生何事了。恰逢此時楊括也由人群中走了出來,文定趕忙上前問道:『楊兄,究竟是何事?』
楊括神情黯淡,搖搖頭說道:『還是回去再細說吧!』
二人刻不容緩的走到燕小姐以及眾女尼居住的竹屋,而燕小姐她們在屋裡也正為方纔的喧鬧而納悶,見著他們進來不禁詢問一番。
楊括一臉的低沉,說道:『方才村子之所以鳴鐘,乃是因為有人在村子外發現了幾具屍首,而死者正是這赤穴村的村民。』
靜思驚道:『是何人所為,該不會又是那些陰魂不散的忍者吧!』
楊括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應該不是旁人,我方才在近處觀望,見幾位死者死狀都十分淒慘,老楊我走南闖北幾十年,也惟有在死於倭寇的那些人身上見過相同情形。』
想不到經過了幾日短暫的寂靜後,最終他們還是給這個恬然的山村帶來了不幸,眾人心中是好不自責。
此時燕小姐身上的傷勢已痊癒,眾女尼也沒有後顧之憂了,於是紛紛請纓要出門會敵。終是自己等人引來的禍事,燕小姐也不忍要赤穴村無辜的村民代自己承擔,手持鳳鳴劍便要起身出門,靜思、靜憶等四女尼緊緊跟從。
剛走了兩步,燕小姐卻停頓下來,道:『且慢,有人來了。』
未幾,果然見到曋磬竹在陸仲簡的陪同下緩步走進來,曋磬竹的確不是泛泛之輩,村子裡雖有駭人聽聞的兇案發生,從他臉上卻看不到半絲慌亂,緩緩向眾人施禮道:『許久不曾來看望各位,荒山之地缺衣斷食,若有怠慢,還望貴客見諒。』彷彿此番只是過來絮叨家常的。
楊括忙回敬道:『長老說的是哪裡話,這一段日子下來,多蒙長老及各位鄉親百般照顧,我等又無以為報,心中倒是實實有些忐忑不安。』
曋長老淡淡笑道:『山野之地無甚好招待各位,讓貴客見笑了,曋某本早就想著來造訪諸位貴客,可一直也不曾空閒下來。貴客們在此可有不適?』
『甚好甚好,勞煩長老記掛,楊某適才見到貴村發生了一些不幸之事。』
聞及於此,曋磬竹也是神色為之一暗,道:『曋某這次來為的就是此事,鄙村突遭此災劫,著實有些措手不及,且尚不知危機是否解除,是以鄙村將暫時嚴加防備,還請諸位近一段時期若是無事不要出寨門,以免橫生禍事。』
曋長老如此一番話,讓眾人是羞愧難當,明明是自己等人引來的災禍,別人為其擋下了卻還要顧慮己人。
文定在心底掙扎了半晌,終於是擰不過自己的良心,羞愧的說道:『不瞞長老,那些惡賊正是追尋我等而來,貴村的這場禍事正是因為我等才會發生。』接著將整件事的原由向曋長老娓娓道來。
曋長老心中早已有了些許預感,見他們直言以告,那顆懸著的心也得以釋然,道:『諸位貴客既然已在鄙村安身,諸位的安危鄙村自也是責無旁貸,再說……』
長老口中一頓,語氣立時變的十分銳利,道:『就在今晨,鄙村也有五名村民遭遇毒手,此仇與鄙村已是不共戴天,不論是殉難者的遺孤,還是悲憤的村民都不會就此善罷甘休,諸位不必在意只管在村中安心靜養便是。』接著便告辭離開了。
雖然曋長老說是由赤穴村一力承擔,然而燕小姐、靜憶等人卻不能無動於衷。赤穴村此刻雖是崗哨林立,但五名藝高膽大的江湖女俠士,幾個縱身便飛出了赤穴村的圍牆。
本該在田里操勞的村民們早已退回了寨子裡,村外一望無際的麥田上此時是風平浪靜,沒有絲毫的異動。
江湖上的情形一般越是平靜便越是凶險,燕小姐等五人小心戒備著四周,緩緩在麥田上步行,漸漸的眾人已深入甚遠,回過頭去,那赤穴村的蹤影已是模糊不清。
靜思忍不住道:『這群藏頭露尾的惡賊實在是沒有絲毫臉面,只知道偷襲暗殺,一遇到真刀真槍就見不著影子了。』
『大師,此話差矣。』麥田叢中突然竄出幾十條人影,那日被燕小姐打退的東瀛武士牧野勝仁,前幾日敗走的秋山與小澤敬吾均在其列,而餘者也殺氣騰騰的,悄悄的移動,將燕小姐她們圍在其中。
小澤敬吾神情極是狂傲,道:『為了這次任務,我們犧牲的人數快趕上襲擊一座城鎮的了,你們都給我下地獄去吧!』
所有人都持刀在手,擺出攻擊的架勢,惟有牧野勝仁雙手環抱,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燕小姐邊戒備邊悄悄的對靜憶等四位師太道:『四位大師,等會打起來後,便邊打邊往村寨靠攏。還有需多加小心,除了眼前的這批人,麥田四周還藏有許多人。』
靜憶師太等紛紛點頭。
勝負就在這最後一搏,這群倭賊們可算是傾巢而出了,在小澤敬吾一聲呼喊之下,所有的倭賊都向燕小姐她們殺去,只有牧野還在作壁上觀。
小澤與秋山的手下經過那幾次失敗的截殺,已所剩無幾了。這次補充的人手都是牧野手下的武士,牧野不上,他們勢必也不會用全力。
小澤敬吾不由得急迫的喊道:『牧野頭領,你忘了名主的囑咐了嗎?』
此番話終於逼的這個自視甚高的武士放下了架子,與他們一同加入戰局。
雖說心中不是非常情願,不過下場之後,牧野還是拼盡全力的,他威猛的刀法旁人難以匹敵,燕小姐只好自行出陣,接過他狂風驟雨的攻勢。
有過數次交手經驗後,靜憶、靜思等一干女尼對這群倭賊的怪異招式也多少有了些瞭解,他們個個都是剛猛無比,女尼們則不去與他們硬碰硬,屢屢用柔勁反而佔了上風。四名女尼依舊是以四象之陣禦敵,邊打邊往赤穴村方向移動。
幾次對陣下來,小澤敬吾也大約摸清了燕小姐她們的實力,除了燕小姐外,餘者皆是能耐有限,只要將她留下了,餘者不攻自破定能手到擒來。是以他只是吩咐手下之人去對付靜憶她們,而他自己與秋山則加入這邊的戰局,和牧野一道聯手圍攻燕小姐。
這三人武藝雖不是絕高,可個個都有自己的絕活,牧野的剛猛,秋山的狡詐,小澤的陰險而渾身又兼是花樣百出,聯手起來確實讓人防不勝防,饒是燕小姐這等高手也是應接不暇。再加上燕小姐大病初癒,身體狀態並不處於上佳,這場惡仗從一開始她便處於下風。
若是在往常,燕小姐早就可以凌空而退了,只是眼下她顧慮到靜憶、靜思等女尼,她若是抽身而去,她們必為倭賊所乘,是以雖然凶險無比,她也只好在此硬撐。所幸峨嵋女尼不曾辜負她的囑咐,已漸漸的退到麥田邊緣。
燕小姐暗忖是時候突圍了,奈何眼前這三人將自己緊緊包圍,不得空隙而出。燕小姐手中的鳳鳴劍陡然奮起,頻頻向三人殺去。三人中小澤與牧野皆是不惜性命,意志堅實之徒,惟有秋山則不然,其每遇攻擊多有閃躲,而燕小姐恰恰便瞅準了他的方位突圍。果然,未幾逮到他一個破綻急速刺去,秋山心下大驚,腳步一慌,正好使得原本嚴實的包圍圈露出了空隙,燕小姐『唰』的一下逃出。
已是如此精密的計劃還讓人逃脫了,小澤敬吾心下大壞,不曾停歇便急急的追尋而去。
牧野輕蔑的望了秋山一眼,鄙視道:『無能之輩,枉你還做過武士,真是武士的羞恥。』接著也緊追上去。
被人如此羞辱,秋山是異常惱怒,奈何自己引以為傲的家底,已在那晚的偷襲中輸的一乾二淨,此時獨剩自己一人只能在別人的鼻息下求存,直等到牧野走了老遠,他才狠狠的說道:『裝模作樣的傢伙,總有一日我要讓你為自己說的話付出代價。』
且說四位師太且戰且退,已背臨麥田邊際就快見到赤穴村的寨門了,可這幫倭賊的攻勢卻也是前所未有的凌厲,只差那最後的一道關卡了,是以雙方都絲毫不讓,傷亡也急劇上升。
燕小姐急急向這邊奔來,沿途的蝦兵蟹將根本不能阻擋她片刻,最大的威脅便是緊追不捨的小澤敬吾了,可他與燕小姐之間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就在即將到達靜憶她們之處時,燕小姐心下突然暗生警覺,想要立身可身子尚在半空中,去勢已定;想要轉身可身後小澤敬吾那窄長的東洋刀也逼近了,就在剎那間燕小姐做出大膽的決定,轉身用掌中的鳳鳴劍對住小澤敬吾,而身後則暴露在那暗中之人面前。
果然燕小姐所料不差,暗中確有一雙毒辣的手掌拍打出來,正好擊打在燕小姐的後背上。燕小姐口中一股腥味上湧,殷紅的血水從她的嘴裡噴出,全數噴灑在那潔白的紗巾上。這一掌同時也借給燕小姐一份衝力,改變了原本在空中的方向,急速向後面那柄襲來的東洋刀飛去。
原本完美的劇本突然在就要成功的那一片刻遭致突變,小澤敬吾猝不及防只好由攻轉守,倒著退了幾步。
雖然燕小姐受傷不輕,可這個針對她設下的歹毒陷阱總算讓她給撐過來了。她再次轉過身來望去,那雙重掌的主人此時也現出身來,正是那洞庭湖水寇『猿臂手』盧丘。
盧丘陰沉的笑道:『這位女俠,當日我就說過我們是山水有相逢,想不到這麼快就再見著閣下了。』
『無恥之徒,竟投靠倭寇。』
對於燕小姐的輕視,盧丘一點也不在意,臉上反而露出一絲得色,道:『女俠此言差矣,我們是互惠互利,是吧!小澤先生?』
『沒錯,盧君是我們的朋友,大家是一同發財。』接著小澤敬吾有些遺憾,又隱隱有些欽佩的說道:『這次的行動我們計劃了好久,沒想到最終還是讓你逃過一劫,女俠的機智與武功實在是不同凡響,可惜我們終究是敵人,對敵人我們東瀛人是絕不會心軟的。』
站在一旁的牧野頭領也是為燕小姐的機敏折服,小澤敬吾設計的這個陷阱本是個必殺之局,這名女子卻置之死地而後生,能在殺局中脫身,這份機智、這份膽略真是不簡單。
而剛剛趕來的秋山卻沒心思去計較這些,他用倭語大喝道:『囉嗦個什麼,上去殺她呀!』自己則先行舉刀向前,餘者也跟從而上。
燕小姐身上的傷勢固然嚴重,以一敵四更是凶險異常,可更加糟糕的是,靜憶她們那邊的麥田中突然衝出一、二百人的賊寇,靜憶她們原本就如履薄冰的局勢再次惡化,已成為一邊倒之勢了。
這幫歹徒身手不凡又是以逸待勞,很快便有所作為,靜懷在眾尼中是身手最差的一位,一個不慎連人帶劍就被擒下。
靜憶等三尼大驚失色,急急的想殺過去將她救回來,可氣勢正旺的敵人壓根不給她們機會,反而是越發的凶狠。眼見靜懷已被賊人擄著急速的退去,靜思心下是急切無比,奈何眼前這數不盡的賊人是怎麼殺也殺不完。
四下的麥田已被那一圈圈一層層的敵人踐踏成平地,燕小姐雖是身負重傷,可依舊是沒有絲毫的敗象。燕小姐的劍法直與圓、動與靜、剛與柔、正與側盡皆溶入其中,既是相生相剋,又乃相輔相成,真是神乎其神。看似平常隨性的招式卻蘊含著無窮無盡的變化,信手拈來威力無匹。
圍攻的四人身臨其境,只覺得自己的攻擊便是那入海的泥牛,在無限的寬博面前顯得是那麼的無力。
暗下思量了良久,盧丘手下突然一頓,驚道:『「玄空劍法」,你是子虛觀的「鳳翼玄女」燕女俠。』
燕小姐也不作答,只是奮力向眼前這幾人攻去,那邊的眾女尼大多已顯不支了。
盧丘的停手讓小澤大為不解,急道:『盧君,眼看就要得手了,現下不可半途而廢呀!』
是呀!縱使她威名遠震又如何,現下也不過是個帶傷之人,盧丘對方才打中燕小姐的那招『通臂拳』還是頗有信心的,雖然她看起來彷彿是無事,體內肯定是受傷不輕。
盧丘咬咬牙,既然已經得罪於她,也沒有後路了,暗自下定了決心,高聲向自己的手下們叫道:『兒郎們,手下不要惜力,這幫女的今日若有一個逃走,大伙就後患無窮。』
跟隨他來的那一百多名手下齊聲應道:『領命。』靜思等女尼頓感吃力。
而盧丘則更是全力以赴,一雙猿臂招招專挑要害,好在燕小姐鎮定自若,並不因他的威脅而打亂陣腳,可靜憶她們已是支撐不住了。
正在此時,只聽『嗖』的一聲,緊接著便是一名賊寇倒地,還沒等理會過來是何事,便見著無數的羽箭伴隨著嗖嗖嗖的聲音如雨點般襲來,圍在外圈的賊寇更是如他們方才踐踏的麥田般成片的倒下。
見此情形,賊寇們怎還敢留下,紛紛做鳥獸散去,那圍攻燕小姐的四人自恃著出眾的武功,本欲留下來擒拿住燕小姐再走,可當那些精準無比的羽箭向他們飛來後,也不能倖免,各自散逃而去。
身旁的牽絆消除了,燕小姐急行幾步來到靜憶處,道:『各位大師還撐的住嗎?』
靜憶埋頭不語,靜思、靜光卻哭訴道:『燕女俠,靜懷師姐讓人擄去了。』
燕小姐也發現眾女尼皆在,獨獨短少了靜懷一人,對方凶狠毒辣,她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看著她們個個都是驚慌失措的樣子,也惟有安慰道:『稍後我們再想辦法去營救吧!現在的關鍵是不能亂了陣腳,讓敵人有機可乘。』
未幾,便有一隊人由村寨方向走來,一個個手上皆是一張檍木弓,這種檍木弓雖比不上柘木弓,卻也稱的上是中上之品。難得的是,這一隊人手中的檍木弓不論是干、角、筋,還是膠、絲和漆都是相差無幾,統一制式的箭筒內裝著滿滿的雕翎羽箭。
這些村民人人皆是扣箭在弦,隨時準備張弓飛馳,行走間對地上躺著的那些賊寇屍首視而不見,數十雙眼睛警惕的望向四方。
為首之人徑直來到燕小姐她們立身之處拱手道:『鄙村長老吩咐外面凶險,還請幾位貴客隨我等回村。』
燕小姐點點頭,謝道:『有勞諸位搭救,不然我等此刻便生死難料了。』
『貴客不必介意,快請與我們一同入村吧!』
燕小姐轉而向靜憶師太說道:『大師,你們三位且與諸位先行進村,我隨後便帶著靜懷師太趕到。』
靜光、靜思等人怎肯放她一人去拯救自己的師姐妹,紛紛請纓道:『那怎麼行,燕女俠,讓我和你一同去吧!』
燕小姐卻搖頭拒絕道:『我一人去目標小些,行動起來也沒什麼顧慮,各位師太請先行進去吧!』說著就要向倭賊退卻的方向潛去。
這時一直不曾作聲的靜憶卻突然伸出手將燕小姐給攔下來。
燕小姐先是一楞,見是神色凝重的靜憶,知道她也是和她那兩個師妹一樣擔心自己的安危,便軟聲開解道:『大師請放寬心,若是時機不妥,我會退走和你們會合的。』
靜憶依舊是不肯讓開路,那雙莊重而堅毅的眼睛此時已是充盈著淚珠。
燕小姐安慰道:『大師不必太過神傷,敵人方才大敗,只要此時前去,靜懷師太應該還是安全的。』
靜憶微微的哽咽道:『燕女俠,適才你受傷的情景,靜憶我全然看在眼裡了。』
原來方才從燕小姐遭遇盧丘偷襲,到與四人對搏,皆只是發生在電光火石的那一剎那,靜憶剛好面對著這裡,而其餘的師妹們則分別站在四象陣的其他三個方位,周圍又多是團團圍攻的賊人,是以並未知道燕小姐受傷之事,在她們眼裡只是看到燕小姐大發神威打退了那一干賊人,沒料到還有此下情。
靜憶繼續說道:『燕女俠,你對我等的恩情,貧尼將永記於心,靜懷師妹的事就要看佛祖保佑了。』
『靜憶大師,難道你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我身上的那點小傷並不礙事。』
靜憶雖為燕小姐的義舉感動的淚眼婆娑,可絕不會允許她逞強胡來,說道:『燕女俠的心意,峨嵋派記下了,可這不是逞強的時候,你也不用再硬撐了。』
燕小姐為了要向她們證明自己沒什麼大礙,就想揮劍運功,可惜一個蹌踉沒站穩險些摔倒。靜思、靜光這才知道原來燕小姐傷勢是如此的嚴重,也不禁為燕小姐無私的情操所觸動,不讓她再去涉足險境。
就在雙方爭執不下之時,麥叢裡忽然射出一支支詭異的十字鏢,擔任戒備的赤穴村村民接二連三的發出慘叫,為首之人一面組織村民向麥叢中還擊,一面催促她們道:『請速速回村。』
雕翎羽箭的威力顯然比十字鏢要厲害數倍,隨著嗖嗖的勁風,在麥叢中引出一串哀鳴。
時間緊迫,靜憶也不再與燕小姐商議,和二位師妹一道將她攙扶著往赤穴村退去,村民們井然有序的掩護絲毫沒讓賊寇們討到便宜。她們這次犯險出來,不但探明了敵人的虛實,而且還使對方丟下了二十多具屍首,不過和她們失去的靜懷師太比起來,這一切成果顯得那麼的微乎其微。
靜懷身陷敵手,燕小姐身受重傷,靜憶等三人也是幾近虛脫,渾身上下多是深淺不一的傷痕,與她們出發時氣勢如虹比較起來,此番的狀況實在是有些悲涼。若不是赤穴村村民的及時搭救,她們這剩下的數人此刻也是難以逃出重圍,到那時或許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諷刺的是,她們主動出擊的因由竟是想靠自己數人的力量,保護這赤穴村無辜的村民。
燕小姐心中充滿了自責,這一切皆是自己的草率行事所導致的惡果。今日的行動大大不同於她所熟悉的江湖紛爭,在幾百個凶殘無比、嗜殺成性的匪寇圍攻之下,再高絕的武功所能起到的作用也極其有限,還不如幾十把由強壯漢子操控的強弓勁弩來得奏效。
是自己往昔傲人的經歷蒙蔽了她的眼睛,讓她以為憑著自己的一身功力,縱使再凶險的境地也只管向前,誰料到竟落入了他人給自己設下的陷阱。燕小姐並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痛,擔心的是那近況堪憂的靜懷師太,不知那些賊寇會如何向她下毒手。而看到站在自己身側的靜憶師太神色更是悲痛,雙眼呆滯,悶不作聲,一副三魂掉了二魂的模樣,讓燕小姐對自己的莽撞更是懊悔不已。
入得寨中,得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個個手中皆是一把檍木製成的弓箭,後面還有一隊腰間挎著大刀的村民隨時待命。每個人臉上都無絲毫的恐慌,屏氣凝神的注視著寨子外的風吹草動,赤穴村雖沒有銅牆鐵壁般的城牆,而那一張張剛毅的面孔,森嚴的防備,又隱隱使人有種銅山鐵壁的感慨。
曋長老此時也正在寨門之內等著她們,燕小姐誠心誠意的拜謝道:『多蒙長老仗義相助,活命之恩小女子不勝感激。』
曋長老卻對著她們這幾名萎靡不振的女子恭敬的拜道:『幾位貴客真乃是神人也,身陷數百敵寇的重重圍攻依舊是面不改色,曋某在此處眺望,但見那些賊寇雖然勢大卻奈何不了幾位女俠,幾位女俠的英勇著實讓我等村民欽佩不已。』
燕小姐滿面的愁容隱藏在殷紅的紗巾背後,對於曋長老的讚歎只是慘淡答道:『慚愧。』
『諸位不必擔心,這幫蠻橫的賊寇雖然凶狠,可只要諸位在我們村寨之內,他們就無能為力。』方才村外的一切,曋長老是盡收眼底,雖然這群賊寇既是凶殘無比又不顧生死,不過在他眼裡只是些烏合之眾罷了,只知道一味的橫衝直撞,頂多再耍些小手段,真正的協同作戰一點都沒有。
方才出寨接應她們的那些人中的為首之人,也恰是小光他們結識的赤穴村小夥伴田子翼的兄長田子游,他滿不在乎的說道:『那些賊人簡直是不堪一擊,方才人數還多我們五六倍,只是那麼一陣羽箭過去便嚇破了膽,落得望風而逃。更何況是在村子裡,我們人手比他們只多不少,只怕他們不來,來了保準來一個要他們廢一個。』
他身旁年輕的小伙子們聽了紛紛歡呼附從。
少年人的輕狂雖然有時會讓他們闖下大禍,可過分的謹慎更會消磨血性,關鍵便在於要有銳敏理智之人給他們疏導。面對子游他們激盪的熱情,曋長老既不急於去撲滅也不忙於鼓勵,只是靜靜的在一旁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