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賈人生 實體書·第四集 第一章 因果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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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多的借口此時也無濟於事,李福翔萬念俱灰沒有任何的狡辯,低垂著腦袋,任由東家如何的責罵也是一言不發。

    章傳福看著他就一肚子火,指著他的額頭繼續罵道:「啊,你還知道你十八歲就進了鋪子,這十幾年時間,哪怕是養幾條狗也早就養熟,知道看家護院了。自你進鋪子來,我哪一點虧待你,吃的、住的、拿的哪一點比別人少,還一步步將你提拔到二掌櫃的位子,有哪個地方怠慢你了,竟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來。」

    李福翔的頭埋的更深了,雙拳緊握,只是渾身輕微在顫抖著。一直悶不做聲的蔣善本,此時也站了出來痛心疾首的埋怨他道:「福翔呀,你怎麼這麼糊塗,這種事怎麼也幹的出來呀!」

    李福翔對著這位十幾年的大哥,現在也只能是搖頭無語。

    「糊塗?他是糊塗嗎,他比誰都有計謀,買兇縱火再躥著你們要給他晉陞鋪路,李福翔,人才呀你。我一直以來還以為你雖然脾氣爆了點,還算得上個直腸子,現在看來還是我章某人小瞧了你。如此有計劃、有步驟的實施陰謀,你本事不小呀!」東家對他真是氣之已極。

    李福翔一反剛才的頹廢樣,憤起反駁道:「是呀,這全是我的安排,我的設計。你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嗎,一直覺得我無能嗎,我就是要讓你看看,到底我有沒有能力。」

    蔣善本拉著他的手臂,阻止他再頂撞東家,「福翔呀,你別說了,快給東家認錯吧!」

    李福翔推開他的手,彷彿有一肚子委屈要訴說:「大哥,你讓我說,這口氣憋在我心裡好長時間了,今晚不說我也就沒機會了。」

    東家也抬手示意蔣善本道:「善本,你別攔他,讓他說,讓他一次都說出來,說個痛快。」

    文定感覺到李福翔的雙眼突然向自己逼視過來,正聲恐他狗急跳牆會對文定不利,閃過身來擋在文定的身前,一雙鷹眼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李福翔從鼻腔裡重重的發出一個「哼」音來,聲嘶力竭的對章傳福叫道:「你還好意思說對我公平。」

    章傳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極反笑道:「呵,這麼說來我對你還算不好了,與你一同進鋪子的夥計,走的、散的、留下來的誰有你拿的工錢多,誰有你地位高?你如今反倒說我對你不公平了,呵,真是笑話。」

    李福翔舉起手指遙指文定,「那他呢,他柳文定算個什麼,屁大點孩子進鋪子還不滿四年,就升任二掌櫃。而我呢,在這鋪子裡拚死拚活的干了十幾年,任勞任怨的反倒不如他了!」

    這時蔣善本插嘴道:「福翔呀,那文定不也和你一樣是二掌櫃嘛,也沒有誰不如誰的呀!」

    「他們這些欺世的話,也只能騙騙大哥你這種實誠人,說的好聽和我一樣是二掌櫃,可那邊他們遲遲不安排大掌櫃,不就是明擺著除了他章某人和劉某人,就是他柳文定了嘛!」

    他望了望四週一眾夥計們皆低頭不語,又說道:「你們是不知道呀,他們這些舉動只是想瞞著我們,有天我無意間聽到他們倆在帳房裡商量,過了一、二年就讓柳文定這崽子當那邊的大掌櫃,從一開始就沒將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過。」

    章傳福氣急敗壞的逼問道:「所以你就要放火燒鋪子,還非得文定在的時候一起燒?」

    這個時候李福翔早已將什麼顧慮都拋卻了,他冷冷的答道:「是,我就是要燒那鋪子,讓他什麼好買賣都見鬼去,最好還要將這崽子一同燒死,方可一洩我心頭之恨。」

    雖然已是二月份了,但眾人依舊感到身上是寒風刺骨,而越靠近李福翔的就越是如此,特別是看到他眼中散發出來的那股恨意,彷彿要把文定生吞活剝了般。

    「瘋了,你完全是瘋了。說是針對文定,其實只不過是眼紅,見不得別人比你好,現在哪怕是讓你坐上善本的位子,你也不會就此滿足,會想方設法的算計我,最終取代我。」

    章傳福換了口氣,壓制住自己那激憤的情緒,沉思了老半天,說道:「滾吧,念在你十幾年為鋪子服務的份上,雖然你不仁,我也不能不義的將你扭送官府。滾吧,收拾你的東西現在就給我滾,以後別讓我再在武昌、漢口見到你,不然就別怪我不講情面。」

    章傳福轉過頭對小瑞、正聲吩咐道:「你們倆押著他去收拾,只許他拿自己的東西,別讓他把鋪子裡的東西帶走了,連夜就讓他滾出廟山鎮。」

    小瑞還沒從以往的關係中掙脫出來,過去還敬聲道:「二、二掌櫃,請吧!」

    然而正聲卻很樂意的跑過去一推李福翔,道:「走吧,東家大人有大量都放你一條生路了,還賴著幹嘛?」

    李福翔前後身一擺,喊道:「不用你推,我自己有腳。」沒有眾人想像中那灰溜溜的神情,反而有一股從不曾在他身上出現過的大氣,他用眼神繞著週遭遊走了一遍,默默的點頭低聲道:「你們都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知道我是誰。」說完東西也沒拿,拔腿就跑了出去。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章傳福暗自噓唏,這李福翔原本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原來他還是夥計的時候是多麼聽話,做事也比一同進來的夥計勤快,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勁,曾幾何時他也是將其當作未來鋪子的棟樑來栽培。

    可就是他這麼同一個人,在當上三掌櫃以後就變了,變的喜歡指使人,變的懶惰,變的不那麼聽自己的話,處處和自己留著心眼。

    看著他決然而去的樣子,反倒依稀有些當年的模樣,雖然自己是氣他的愚昧,但十幾年處下來畢竟還是不易,章傳福深深的舒了口氣,只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一片天地。

    「嗚嗚嗚嗚」一陣哭泣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顧正聲一看是那縱火犯丁三,過去就是一腳,叫道:「給我老實點,一會再想著怎麼收拾你。」

    正在懷舊的章傳福被他們從沉思中拉了出來,他吩咐道:「正聲,把丁三口裡的布拿出來,人也帶過來。」

    口中一失去束縛,丁三就帶著哭腔求饒道:「章大老闆呀,您看我什麼都跟您交代了,那主犯也被您自個放走了,那、那小的這麼微不足道的人,您是不是也放了算了。」

    正聲又是一腳踹了過去道:「你便是縱火之人,還微不足道呢,豈能如此輕易的就饒了你。」

    斜倒在一旁的丁三不停的求饒,口裡還哭訴的說什麼上有七十歲老母,下有什麼兒女之類老套的托詞。

    正聲哪會相信,又要踹他,章傳福制止他,對地上的丁三道:「放你也可以,不過我不希望以後聽到什麼李福翔或源生當二掌櫃買兇放火的謠言,不然……」

    丁三忙接道:「這事傳開了您頂多和人解釋解釋,小的可是要殺頭的呀!您放心您就是借小的幾個膽,小的也絕不敢在外面亂說。」

    章傳福點頭道:「你明白這最好。正聲放他走吧,從側門出去別讓人注意。」

    丁三千恩萬謝他的寬恕,連日來的經歷讓這個街面上的混混,有種隔世重生的感受,一旦正聲解開他身上的綁繩,便像撒開步子的狡兔般,奪門而去。

    一晚上連番的震撼,讓這些平日裡絮叨不停的夥計們全都啞然了。他們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兒,動也不敢動,說也不敢說,一致將目光投向東家那,等待他下一條指令。而章傳福則是一直一言不發,這謐靜的畫面如同時間卡住了般,深夜的寒風吹打在他們身上,可是沒人敢提出異議,只有萎縮自己的身軀,任那寒風撲面而來。

    這樣僵持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文定打破了這個靜謐的僵局,他對夥計們說道:「還不趕快將這一切都收拾了,還非要東家說你們嗎?」

    夥計們領悟到他的意思,可依舊不敢妄動還是望著東家,直到章傳福擺擺手,才如同大赦般忙活起來。

    文定、小瑞他們也跟著幫忙,不到一會工夫,這後院裡又恢復了往常的面貌。收拾好了後,又排排的站好,等待著章傳福的處理。

    蔣善本適時的站了出來,對他說道:「東家,您看夥計們都知道這次的錯誤了,您是不是可以從寬發落呀?」

    夥計們隨即對他投來感激的目光。

    一眼掃過眾人,章傳福知道這次人數太多,都處罰了難免引起眾怨,再加上那李福翔的事這還真不是發火的時候,他低沉著聲音道:「在新鋪子那些夥計面前,我總是在說你們是如何的懂規矩,如何的勤奮,要他們都向你們學著點。可是我早上才離開,晚上你們就是如此的作為,實在是讓我心寒呀!」

    一干夥計都忙著跪下哭訴自己的不是。一天來的奔波,特別是精神上的勞累讓章傳福有些不堪重負,他寬容的說道:「好了,今夜我也累了,懶得罰你們了,但有句話要說好了,如若再有下次的話一併處罰絕不容情。」

    眾夥計皆保證下不為例。

    章傳福的臉色這才有些好轉,抬了抬手,道:「起來吧,家醜不可外揚,今晚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人議論,如若有外人打聽那李福翔的事,你們就說他另謀高就了,知道嗎?」

    這會包括文定、蔣善本也一同回應著「是」。

    他觀察了眾人堅定的神色後,才真正的放下心來,轉而又說道:「那李福翔辜負了鋪子裡對他的栽培,我知道在你們當中也有些人眼紅柳文定,不服他年紀輕輕就可以當上二掌櫃。可是我要和你們說,我們派他去新鋪子那邊,正是因為他有這能力,這兩個月來也確實是讓我們看到了成績,什麼時候你們中間有人也具備了能力,自然也會得到晉陞。」

    夥計們興喜的表情頓時顯露無遺,前一段周貴與張大元的晉陞早已將他們的情緒提升起來了,一間鋪子分成兩間自然會多出許多的空缺來,再加上鋪子近百年就很少從外面招掌櫃,機會是實實在在的擺在他們面前。

    東家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那李福翔,有一點地方還真猜對了,那就是柳文定要在那邊再晉陞一級,當大掌櫃的事。但是並不如他所說那般是一、二年以後,而就是在今晚,我當著你們大伙的面宣佈了。」

    文定忙上前一步,想勸說東家慎重道:「東家,這……」

    章傳福卻抬斷他的話,示意他聽自己的,繼續說道:「這不是我一時衝動,今晚的事讓我想得很清楚,正是因為那個位子懸而未決,所以才會讓李福翔有了想法。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而這一段時間來柳文定的表現也讓我們很是滿意,特別是櫃檯起火時,他能奮不顧身的去搶救帳簿,也讓我很受感動。」

    他望了望站立成排的眾夥計,對他們說道:「你們中要是有誰覺得自己的表現比的上柳文定,可以站出來讓我們比對。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話,我可以升他。」

    夥計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拍著胸脯說出那種話來。雖然他們中有些人不服文定晉陞的速度,可文定平日裡的表現大家卻都是有目共睹的,私底下那些閒言碎語,怎麼也不好意思當著東家與大伙的面說出口。

    看著他們一個個都閉口不言,張望著他人,章傳福自忖道,量你們也是只能如此,接著說道:「嗯,既然你們都站不出來,那這事就這麼定了,從即日起,文定就是漢口分鋪的大掌櫃了。」

    章傳福率先拍起了巴掌,正聲與小瑞也隨之興奮的鼓動起來,其他人不論是願意、不願意的也惟有和大家一同祝賀文定的晉陞。

    蔣善本也是不落人後,滿臉高興的祝賀文定道:「文定,不滿二十就當上大掌櫃,這可是聞所未聞的呀,你可要珍惜東家、朝奉還有鋪子裡所有人對你的栽培,再接再厲呀!」

    雖然口裡勸東家要慎重,但文定內心深處也是激動不已,打自己進鋪子那日起,就夢想著有朝一日,能通過自己的努力當上大掌櫃。到時可以賺好多的銀子讓家裡人過上好的生活,能夠給父親好好的治治頑疾,一直以來他也都是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去做,可他從不曾想到,這一切竟來得這麼早,這麼突然的彷若夢境。

    他盡量理智的壓抑住心底那股激動,拜謝東家與大掌櫃道:「小子縱使有些成績,也全是仰仗著各位長輩平日的教誨,離不開東家、朝奉與大掌櫃往日的提攜。小子不敢居功,既然讓我擔任此重要使命,定不負幾位長者的殷切希望。」

    東家與蔣大掌櫃相視而笑,文定不愛居功的性格也一直是長輩們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顧正聲卻完全不是一個樣,他拉著文定的兩隻手臂興奮的揮舞著,看起來比他自己坐上這位子還要來的高興,出生侯門大戶的他,哪怕是章傳福將自己的位子給他,他也不會怎麼看重。

    可是作為朋友他是實打實的為文定而高興,因為他到過文定的家,比在場任何人都清楚文定肩上的擔子有多沉,知道他是完全憑藉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夥計們不管是真正為文定高興,或只是想著巴結他,都圍繞著文定慶賀他的晉陞,文定則回謝著他們的好意,這一夜源生當裡最快樂的莫過於他了。

    ※※※

    有人歡喜便有人憂愁,雖已是深夜,在廟山鎮一座比較體面的獨院裡,卻有一人在打著包袱,將一件件衣物、財物裝進包袱裡。舉止間顯露著匆忙,許多時候不及細看物件就直往裡面塞,但時而拿起一件卻又撫摩半晌,摸著摸著便陷入了回憶,這正是剛被趕出源生當的李福翔。

    「咚咚咚」門外響起拍打門板的聲音,李福翔初時不想理睬,但那人始終不肯離去,他厭煩的叫了句:「誰呀,這麼晚,睡下了。」

    那拍門的人卻還是未曾離去,李福翔正要發火時,蔣善本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老二,是我,開門呀!」

    李福翔忙去開門,見真是大哥,忙請進屋來,問道:「大哥,您怎麼來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怎麼樣了,一尋思你肯定還得回屋子來拿東西,便找過來了。」在屋子裡安坐好後,蔣善本又忍不住埋怨他道:「老二呀,你怎麼這麼糊塗,這麼大的事竟一點風聲也沒有,連我也瞞著。」

    李福翔面有羞色的回道:「我這不是怕您跟著擔心嘛,再說您要知道了也不會同意我的作為呀!」

    蔣善本責怪道:「我是不會讓你這麼做,再怎麼說你和文定,和大家也是一個鋪子的呀,你損害鋪子去害他,最終還不是將禍事引到自己的身上了,我要是早知道了,你也絕不會到如此境地。」

    他小心的打望了李福翔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道:「哎!今晚大哥幫不上你的忙,你不會怪大哥吧!」

    李福翔忙擺手道:「您說的哪裡話,當時那種情況您還能為著我說兩句,這已經夠了。這次我犯的事太大了,能有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蔣善本這才安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次東家對你也算是仁義了,你走之後又說是他的疏忽,讓那邊大掌櫃之位懸而未決,才引發你的妄念,也是懊悔不已,已經補救了。」

    「補救,怎麼補救了?」

    李福翔的詢問,正是蔣善本想看到的,他解說道:「就是那新鋪子的大掌櫃的位子,已經讓文定升任了。」

    李福翔雙拳緊握,手掌裡發出「咯咯」的響聲,他雙眼直放凶光,惡狠狠的說道:「***,最後反而讓這小子撿到了便宜。」

    這時蔣善本還安慰的勸說道:「算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別再去想了,老二呀,以後有什麼打算,可不許再幹什麼危害他安全的事。」

    李福翔惡狠狠的說道:「您放心,我再也不幹那傻事了,那樣也太輕饒了他,我要東山再起,讓他柳文定傾家蕩產,一無所有,方可解我心頭之恨。」

    ※※※

    新鋪子的許多事還等著文定他們忙活,第二天天色剛濛濛亮,當廟山鎮裡的許多人還在夢鄉的時候,文定、正聲還有小瑞便踏上馬車,又往漢口去了。

    漢口的事在東家去之前已大致解決了,反而是廟山本店,在李福翔走後局面上難免會有所影響,是故東家讓他們上路,而自己則留下鎮守大局。

    相對於來時一車人愁眉不展,對事情的結果是一籌莫展;如今回去時事情都已明朗了,而且結果也是讓人欣喜的,一路上三人有說有笑的,路途的疲乏一點都不顯在臉上。

    到了武昌這邊的碼頭,小瑞第一個跳下車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對後面的兩位說道:「哎呀,我這一輩子坐的馬車,也沒這兩天長,以前老是羨慕那些有錢人,去哪都不用自己的雙腳,而是牲口代步。哎!這兩天我才感覺到,這長時間坐著也會腰酸背痛,也真不是人受的。」

    文定也是趕緊下來舒展筋骨,正聲則搖著頭說道:「你們兩個呀,一點奔波就叫苦,看看我怎麼就一點事都沒有。」

    文定沒好氣的對他望了一眼,說道:「你,誰跟你比呀,上山打的死老虎,我們都不曾練過武功,長時間的顛簸自然要舒展一下了。」

    顧正聲這時逮到了機會,獻寶似的說道:「誒,誰要你不跟我練武的,跟你說練武的好處多著呢,不但強身健體,還能延年益壽,必要時還能伸展正義,除暴安良,還……」

    文定不等他說完,就拉著小瑞往渡口走去。

    正聲背對著他們,越講越興奮,不曾發現他們離開。口裡還在念叨著練武的好處,等到他講到最後一句,「現在你們知道了吧!」回頭一看二人都已快上船了,又忙著追上去叫道:「等等,等我一下。」

    剛開始跑,卻又突然停了下來,覺察著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他眼前晃過。可照理說這個人是不應該出現在此時此地的呀,正聲一下子有些發楞,再去人群中搜尋那個身影的時候,卻又找不著了。

    對於自己的眼睛,正聲非常自信絕不會看走眼,預料到必然有事的他開始在人群中搜尋那個身影。

    那邊的二人早已登船,木筏子上人已上的七七八八了,擺渡人看上座已差不多了,便說道:「各位都坐好了,要開槳了。」

    文定忙說道:「船家,請稍等一下,我們還有個朋友還沒上船。」

    船家看看船外沒人靠近,有些不耐的說道:「你們那朋友在哪呀?倒是快些呀,總不能讓這一船人乾耗著吧!」

    文定忙讓小瑞出去尋找,一邊還愧疚的說道:「船家,得罪,得罪了,出門在外都不容易,還望行個方便。」

    船家倒也不怎麼較真,蹲在船頭從懷裡取出一根短竹子,又從懷裡拿出一個布包裹著的小包包,從裡面取出一小撮細絲塞進竹管的破口處。

    他又隨手拿出火鐮子點燃,然後嘴巴對著竹管一陣吸,竟還吐出一團白煙,臉上還露出很受用的神情。

    一船人都詫異的望著他,文定耐不住好奇的低聲問道:「大叔,您這是在幹什麼呀?」

    船家大叔方才從陶醉中甦醒過來,察覺到一船人皆用怪異的目光凝視著自己,船家尷尬的乾笑了兩聲,從懷裡又將那小布包掏了出來,對大家說道:「這是我兒子托人從廣東給我捎來的東西,說是叫什麼煙絲(注一),是從老遠,不是咱大明朝的地方給運過來的。」

    揭開層層包裹著的布,那一小堆枯草般的東西散發出淡淡的香氣,讓一干船客更是來了興趣。

    當船客們齊齊的望向那布包的時候,船家又急忙著將布層層的原樣包好,十分珍惜的又給揣進懷裡,解說道:「別看這一小堆,可貴著呢,聽說那些洋人就用這些,換了我們好多的瓷器、絲綢去。這還是我兒子……」

    說起自己的兒子,船家又是一臉的得色,「我兒子在廣東是給一個大船行老闆幹活,這還是他們東家賞給他的,我兒子自己捨不得吃食,就托人送來孝敬我的。」船上的人紛紛贊說船家好福氣,有這麼個孝順兒子。船家也是滿臉樂呵呵的,喜不自禁。

    這裡面船家與船客們閒聊,外面的小瑞卻是心急火燎的尋找顧正聲。不但不在渡口,適才他們分手的地方也沒有他的身影,眼看船就要起槳,這該怎麼辦呀?

    注一:一般認為煙草最早於明萬曆年間「十六世紀末」從菲律賓傳入台灣,再到福建、廣東。著名的明史學者吳先生在「談煙草」一文中,對此也作了肯定。然,一九八○年,廣西博物館文物隊在廣西合浦縣上窯明窯遺址發現三件明代瓷煙斗和一件壓槌,壓槌上刻有「嘉靖二十八年(一五四九年)四月二十日造」。這些發現將煙草進入中國的時間向前推進了幾十年。思銘思量那時我們漢人即已開始製造煙具,那煙草的流入便還能向前推二十年,所以設定正德年間便有煙草,希望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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