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賈人生 實體書-第三集 第八章 險惡人心
    來到側門眾人終於看到這輛馬車,走在後面的文定初見時便覺得眼熟,可又拿不定主意是不是那夜雨煙接他的那輛,直到看到旁邊站著的老余後才確定下來。

    他走前一步問道:「老余,怎麼是你,你便是那來送禮的人嗎?」

    東家等奇怪的望著他,敢情是認識之人,一顆懸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老余笑著對他說道:「呵呵!是我老余趕的車不假,不過老余卻不是那正經的送禮人。」說著將車簾子掀開,眾人往裡望去,裡面斜倒著一個被麻繩團團圍住之人,而他旁邊則坐著個俏生生的紫鵑。

    這裡除劉老外大多都是認識紫鵑的,章傳福指著那個如同粽子的人問道:「紫鵑,你這送的是什麼禮呀!這人怎麼被你們這麼五花大綁著呀!」

    紫鵑一邊扶著那如粽子之人一邊道:「章老闆,我也是我們小姐指派來的,等下再與您細細的解釋。喂!你!」小巧的手指徑直的指向顧正聲。

    正聲左右望了望,道:「我嗎?」

    紫鵑毫不客氣的說道:「廢話,說的就是你,過來幫把手將這個抬進你們鋪子,老余你也過來。」

    想不到自己連個名字也沒有了,只是個「喂」,正聲雖然氣的想跳腳,無奈只好和老余一同將這個大包袱從側門抬進去。

    這傢伙還真有些沉,二人好不容易才將他抬進來,又給紫鵑那丫頭指使的抬進裡間。有功夫是一回事,可這賣體力的活正聲可是很少幹過,總算完了,他有些氣喘的說道:「丫頭,有那麼多的夥計你不叫,竟要我這大護院給你當搬運。」

    紫鵑剛叫老余先上車等自己,聽到正聲的怨言,轉過身來輕視的上下望了幾眼,譏笑道:「我看你這所謂的大護院,也就只能幹幹這賣力氣的粗重活。」

    正聲真是七竅生煙,正要回嘴,章傳福扯勸道:「好了好了,紫鵑,你們家小姐讓你五花大綁送這麼個人來,是有什麼用意呀?」

    在正聲仇視的眼神中,紫鵑微微的「哼」了一聲,然後過去將塞在那人口中的布團取了出來,那人立時罵道:「小娼婦,你敢綁你大爺,等大爺活動開了,看我怎麼整治你……」還要再罵,卻被紫鵑重重的煽了個耳刮。

    那人「哎呀」一聲,一口紅痰吐了出來,裡面還夾雜著兩粒白牙。眾人心頭一顫,暗自忖道這丫頭下手好重呀!

    紫鵑卻不顧他們這麼許多,怒斥那人道:「再敢瘋言瘋語,姑奶奶打掉你滿口黃牙。」

    那人不敢再放肆,夾著哭腔對眾人道:「你們……你們竟敢綁票,我非要到衙門裡去告你們,你們在場的一個也別想跑。」

    紫鵑作勢又舉起掌,那人慌忙的閉上嘴,將頭部往一邊偏去,不敢再激怒這個魔女。

    「瞧你這樣子還上衙門,到了衙門還不知是誰捱板子。」紫鵑從懷裡取出手巾,擦拭著自己打耳光的手掌。

    章傳福忍不住好奇的再次問道:「紫鵑姑娘,你這到底是演的哪出戲呀?」

    紫鵑只是含笑不語。

    從進門便開始注意這被綁之人的文定,蹲下來看了看他的正面又轉過去看了看側面,接著拿出那幅清渺所作的畫像來對比,猛的直起身指著他說道:「是他,是他,他就是那日縱火之人。」

    一干人馬上圍了過來,正聲更是拿過文定手中的畫像,一點一點的比對起來。

    那人若無其事的說道:「什麼呀!什麼縱火之人,老子什麼也沒幹,老子好好的在武昌城閒逛,無緣無故的被幾個流氓給逮住了,這個丫頭也是其中一個。你們要是知道厲害快放了老子,不然……不然就去官府告你們。」看著紫鵑捏緊了拳頭,他又膽怯的將頭偏向一方。

    此時站在最靠外的小瑞也疾步走到那人跟前,上下看了看興奮的叫道:「沒錯,沒錯,當時我就在一旁,認得他這副樣子,就是他。」

    紫鵑此時對眾人說道:「那紫鵑便先告辭了,章老闆,我們小姐還囑咐讓您先審清楚,別忙著送官,這裡面還有些內情。」

    章傳福一行人忙將她送到門口,謝道:「真是由衷的感謝紫鵑姑娘的鼎力相助,記得幫我向你們家小姐帶個好,多謝她的幫助。」

    紫鵑滿口應道:「一定,一定。」

    別人都先進去了,只有文定一路送到門口,笑著對她說道:「紫鵑姑娘一定幫我多加感謝你家小姐。」

    紫鵑對文定卻是一臉的正經,斜瞧了他一眼道:「哼!那得看本姑娘的心情。」說著頭也不回就走了。

    雨煙的這個貼身丫頭一直對文定就沒什麼好臉色,他早已習慣了,無奈的搖了搖頭目送她上車後,才轉身往裡間而去。

    這時裡間裡也是十分熱鬧,東家、正聲、小瑞等都在逼問那縱火者誰是幕後之人。而縱火者看到紫鵑那女煞星走了,也全然無顧慮了,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根本就不承認自己是縱火之人,至於幕後之人,那就更是洞庭湖裡吹喇叭││沒影的事了。

    縱火者口裡還不依不饒的說道:「放火我沒聽說過,更沒幹過,不過你們糾結那魔女將我無故擒來,還打掉我兩顆白牙卻是實打實的真事。跟你們說,識相的話快放了我,再賠我筆銀子,不然有你們好看的,也不在武昌城裡訪訪,我丁三辣子是什麼人。」

    那副潑皮無賴樣,徹底將顧正聲激怒了,他脫口而出一個「操」字,便拉著劉老、東家走到門口,對文定他們說道:「文定,你和二位到天井那轉轉,給我一點工夫,一會就好。」

    等他們跨出房門後,正聲就立馬將門掩住。文定他們依稀聽到,「你要幹嘛?我叫人了。」

    「操,給臉不要臉,以為老子吃素的。」

    「要幹嘛?哎喲……哎喲……不要呀……哎喲……」

    文定與東家他們在天井邊閒聊,初時還聽到丁三辣子雷鳴般的求救聲,接著漸漸就成了斷斷續續的,後來便是悄無聲息了。

    大約一頓飯的工夫,小廳的房門就打開了,只見顧正聲神色凝重的走出來。

    章傳福忙詢問道:「怎麼樣?問出來了沒有?」

    正聲似要答話又戛然而止,停頓了半天才說道:「這事,您還是進去問那丁三吧!」

    眾人隱約感到事情確如紫鵑所言不那麼簡單,一行人又回到小廳,那丁三辣子早已是面目全非,青一塊紫一塊的,看到正聲也隨著他們進來了,嚇的只往後面退。

    顧正聲喊道:「好了,老實回答我們東家的問題就不打你,要是有一句虛言就給我試試。」

    章傳福拿眼止住正聲,再轉向丁三說道:「不用怕,老老實實回答我的話,我不會讓我們這顧護院對你怎麼樣的,不然我就只有再將你交給他了。」

    丁三慌忙點頭。

    章傳福滿意的笑了笑,問道:「你是何處人士?又姓甚名誰?」

    「小人叫丁三,打小便在武昌城裡頭混,人都管小人叫丁三辣子。」

    章傳福點點頭,又問道:「前幾日這鋪子裡那場火是你放的吧?」

    丁三遲緩著迴避這個問題不肯作答,正聲又「哼」了一聲,丁三忙答道:「是,是,正是小人所放,可小人也是拿人錢財,受人指使,我與您、與這源生當是沒有絲毫的仇恨的呀!」

    到了最關鍵的問題,章傳福逼問道:「那指使你的人是誰?」

    丁三支吾了半天,硬是不肯將那名字說出來,只是偷偷望著正聲,顧正聲怒道:「說呀!剛才你又不是沒說,難道非要打你才會說出來嗎?」說著又捲起了袖子。

    丁三直往後退,身上還在打著哆嗦。章傳福攔住正聲,讓他退後,又轉頭對那丁三說道:「丁三,你要清楚,你犯的是故意縱火罪,這在衙門裡最高可是要判殺頭的。你要是非不肯說我也不逼你,也不叫顧護院再打你,這就將你送到衙門去,讓他們來審你。」

    丁三爬過去抱住章傳福的大腿,哀求道:「章老闆,我說,我說,你大人有大量,放過小的這一回吧!」

    章傳福此時逼道:「快說,要是晚了,可連我也救不了你了。」

    「是李福翔,是李福翔特意讓我來漢口幹這事的。」丁三的話頓時將裡間裡所有人的心強烈的震動了一下。

    文定望向正聲用眼神詢問他,正聲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章傳福壓住心中的震撼,駁斥道:「不許信口雌黃,李福翔是我本店的二掌櫃,他怎麼會讓你到鋪子裡來放火呢!老實說出幕後之人來,不然送你去衙門。」

    丁三聞言慌了神,急說道:「丁三確實沒欺瞞您,那李福翔這幾年時常來武昌城辦事,一來二去的與我成了酒肉朋友。前些時候他又來找我,說起這縱火之事,起先小人想這事太大了,堅決不答應的,可是他說是白天燒不著人,又說漢口也沒人認得出我來,還硬塞給我三十兩銀子,許諾事後再給五十兩,小人才勉強幹的。」

    章傳福將臉一橫,道:「說這話你敢起誓嗎?」

    丁三立馬三指向天起誓道:「天地為證,小人在這事上若說一句謊話欺瞞章老闆,就天打雷轟不得好死。」

    章傳福陰沉著面孔,對正聲說道:「正聲,先將他押下去,我還要留著他做點事。」

    正聲依言將其拎了出去,裡間裡頓時安靜極了,顯然真相是他們不能接受的──竟然是自己人買通外人來燒自己的鋪子。

    劉老拍了拍東家的肩膀,想要說兩句安慰他,然而想了半天也找不到那李福翔的動機來,只能說道:「算了,別往心裡去。」

    東家歎了口氣,無奈道:「不算了能怎麼辦,是自己人幹的,連報官也不行,不然讓消息傳到外面,還不知道會有怎麼樣的流言蜚語,只能是私下解決,讓那畜生逍遙法外了。」望了望文定,又對劉老說道:「福翔那畜生,一直便對我們重用文定心懷不滿,這次見文定將新鋪子搞的有聲有色的,他更是新仇舊怨一併爆發出來,我是日防夜防,想不到竟讓自己人給擺了一道。還好是文定處理得當,不然就悔之晚矣。」

    文定想到這件縱火案可能是針對自己,可是萬萬沒想到竟是鋪子裡的人為了打擊自己,不惜做出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埋怨自己道:「都怪小子沒與二掌櫃將關係處理好,不然也不會釀出此禍事。」

    「這如何能怨的上你,難道做事做的好反成了罪過,與那忘恩負義的畜生同流合污倒成了正理。不,這在我源生當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東家的立場是異常的堅定。

    劉老也說道:「現在將問題顯現出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若往後讓他擔負更大的責任,那後果豈不是更不堪設想了。現在我們想的應該是如何將事情的破壞降到最底。」

    章傳福也點頭稱是,說道:「劉老,你坐鎮新鋪,我帶著文定、正聲還有那丁三立即趕回廟山總店,給那畜生來個措手不及。」

    劉老也覺得這事越快解決越好,不然拖下去必然會走漏風聲,讓李福翔有所準備再造成更大的破壞,他叮囑道:「東家不要心急,這事必須低調處理,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章傳福也冷靜下來,拉著文定吩咐道:「你去叫小瑞套輛馬車牽到側門,再叮囑正聲將那丁三原樣綁好送到車上。我們等下直接將馬車駛進粵漢碼頭,讓燕老闆給我們派船渡江。文定,這事疏忽不得,走漏一點風聲就會對鋪子的聲譽造成很壞的影響。」

    文定也深知事情的嚴重,回道:「東家放心,文定掂量的住輕重。」說著就出門去安排。

    今晚廟山鎮的源生當總店又將是一番風起雲湧。

    ※※※

    暮色已深,華燈初上,廟山鎮源生當本店早已是打烊歇業。夥計們都在張羅著晚飯,在朝奉、東家先後去了漢口後,蔣善本蔣掌櫃便責無旁貸的成了這裡最高的負責人。他囑咐了鋪子裡接替文定新的三掌櫃張大元,晚上要怎樣守好鋪子,安排巡夜後便要趕著回家,蔣善本的家也隨著他安置在這廟山鎮裡。

    張大元也是由原來鋪子裡的夥計提拔上來的,對於大掌櫃他是言聽計從,不敢有一絲怠慢,牢牢記住了大掌櫃的叮囑,看著他要走忙說道:「大爺,您看這天色也晚了,要不,您就在鋪子裡和我們大夥一塊吃點吧!我要他們多加兩道好菜。」

    蔣善本對於這個乖巧的張大元也十分滿意,在他看來就和以前的李福翔一樣,對自己的吩咐記得比什麼都清楚,他呵呵的笑道:「家裡還等著我呢!不過加兩道菜倒是可以,只當是給夥計們打打牙祭,這錢就記在我帳上了。」

    旁邊的夥計都高興的謝他,張大元則對他們說道:「這下知道了吧!還是大爺時時都想著我們。」

    順子則在一邊討好的對張大元說道:「三爺,大爺平常對我們的好處,小的們自然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囉!他老人家如果遇上事,我們保管是義不容辭的挺身而出,哪像有些人平常盡得罪人,別看升的快,有他遭罪的時候,您看這不就有人去收拾他了嗎?」

    蔣善本心裡是樂融融的,可臉上卻不怎麼表現出來,指著他們兩個,語氣有些無奈,又有些怪責的說道:「你們幾個小子呀!就是嘴巴不饒人,好了好了,都別站著了,進去吧!」

    二掌櫃李福翔則剛從外面回來,看到了蔣善本忙迎上前來。

    張大元他們看到李福翔忙道:「二爺好。」

    李福翔則對他們擺擺手,點點頭算是見過禮了,又恭敬的對蔣善本說道:「大哥,您還在鋪子裡呀!怨不得我剛才去家找您,家裡人說還沒回去呢!我一尋思八成還是在鋪子裡,呵呵!果不其然讓我給找到了。」

    蔣善本自忖道,找自己難不成有什麼事,問道:「你這麼急的找我,有什麼事嗎?走,一道家裡去,一邊吃飯一邊說去。」

    李福翔笑道:「這個時候找您,自然是吃飯的事了,我在那『雲閒居』定了間包房,叫了桌酒,這就是來接您的。」

    蔣善本搖手道:「不行,不行,你嫂子還在家等我呢!」

    李福翔拉著就要往那雲閒居走,口裡還說道:「您放心,我都跟嫂子說好了,我請客,嫂子還能駁我這個小面子嗎?」一回頭看到張大元,努了努嘴道:「大元,愣個什麼,還不給我過來攙著大爺一塊去,還要我親自來請你呀!」

    張大元忙機靈的跑過來,和李福翔一左一右攙著蔣善本的雙臂,口裡說著:「大爺,您小心,春天晚上濕氣大,這路滑。」

    雲閒居是鎮上最好的酒家,離他們鋪子也只有幾十步的距離,蔣善本被二人左右架著,晃晃悠悠的就進了裡面雅間。

    酒家的掌櫃與他們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見他們進去忙招呼夥計上酒上菜,自己也進來道:「李掌櫃你們幾位可來了,這酒菜一早就給預備好了,蔣掌櫃您幾位有什麼吩咐,只管喚小二去做。」

    蔣善本也客氣的說道:「老陳呀!來一起坐坐。」

    陳掌櫃指著門外,說道:「蔣掌櫃,我們這小本買賣可沒您在那源生當享福,您看外面我還得盯著不是嗎?我就在櫃上,要是有事只管叫我。」說著便歉意的退出了雅間。

    張大元誇張的「哇」一聲,低聲的對他們說道:「大爺,您瞧這麼火的買賣,陳掌櫃還說是小本買賣,那我們豈不是只能喝喝稀粥了。」

    蔣善本笑了笑說道:「你可是越來越貧嘴了。」

    李福翔也深有同感道:「是呀!這小子掌櫃當了幾天,別的功夫沒見他怎麼樣,就這嘴巴功夫見長呀!」

    張大元乾笑了幾聲,舉起酒杯敬道:「小的有今日,都是靠您二位的提拔,這裡先借二爺的一杯酒,敬您二位一杯。」說著自己先將手中的酒乾了。

    蔣善本與李福翔也隨之將自己的那杯酒飲盡。

    一杯酒入喉後,蔣善本立時感到喉嚨火辣辣的,放下杯子後連吃了幾口菜,頗有感慨的對他們說道:「人不服老不行呀!再沒你們年輕人這麼好的身體了,鋪子以後的事就都要看你們的了。」

    張大元卻不同意他的說法,道:「您這是怎麼說的,我年紀輕輕的,好多事都懵懂不知的,不是還得靠您二位多提點提點,還想著在您那多學點東西呢!」

    李福翔放下筷子,笑著對蔣善本說道:「您看,這小子多明白事理呀!要是沒您看著我們,還不知道會將鋪子倒騰成什麼樣子呢!就拿那柳文定來說吧!自以為翅膀硬了,了不起了,沒想過原來是有您給他撐著在。看他現在還沒幾日呢!哼!就被人家放火燒鋪了,這麼大的事,看他怎麼下得了地。」

    蔣善本拍了拍他的手,有些怪責的說道:「唉!這新鋪子被人放火,他也是不願意的,都是一個鋪子的人,還是得幫幫他。」

    李福翔被說的有些語塞,舉起酒杯猛的又給飲盡了。

    張大元卻有自己的意見,道:「是呀!我覺得柳掌櫃能力是很強,但畢竟還是有些年輕,比我還小上那麼五六歲。當時東家讓他去,我就覺的有些欠妥,要說最合適的人選,那肯定是您大爺去了,可本店又是少不了您。第二個人選嘛!怎麼著也得是二爺了,可東家怎麼著就選上他了。您看吧!這還沒幾個月呢!就鬧出了這麼大的事來。」

    李福翔拿著酒壺又斟滿了一杯,不過這次他不是一飲而盡,而是慢慢的細品起來,臉上還隱隱露出一絲陰沉的笑容。

    對於張大元的話,蔣善本也是默默的點了點頭,冒出一句「文定確實太年輕。」聲音小的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得到大掌櫃的贊同,張大元越發的來勁,繼續說道:「依我看呀!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麼埋怨他也沒用了,當務之急應該是再給新鋪子派一個大掌櫃去撐住場面。二爺是最合適的人選了,這麼多年在鋪子裡勤勤懇懇的,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再說能力也是沒得說的呀!」

    聽聞張大元的這席話,李福翔真是想上去擁抱他一下,不過這份喜悅他只能藏在心裡,他把玩著手上的酒杯無可奈何的說道:「哎!這些都得是東家和朝奉拿主意,我們也只能是閒談時聊聊罷了,來來,喝酒,喝酒。」

    三人又舉起了酒杯一同干了。

    蔣善本飲盡後默默的想了許久,然後語重心長的對李福翔說道:「老二呀!我們在鋪子裡謀生活,就還是要為鋪子分憂,不然鋪子垮了,我們也沒有好處不是。可是如今那邊搞成那樣,是誰的責任我們也不去追究,那是東家管的事,這個時候你要挺身而出,主動去向東家爭取到那邊挑大樑。你們都知道我和文定的關係不錯,我不會偏袒你們任何一個人,這時候你去幫幫他,不也是為他好嗎?這件事我是堅決的你。」

    雖然李福翔心裡是一百個願意,可嘴上還是說:「這各人的位子都是東家安排的,我貿然說自己要過去,那柳文定、東家還不得怎麼看我呀!」

    一旁的張大元果然沒讓他失望,立馬接道:「那邊搞成那樣,二爺您這一過去那還不是力挽狂瀾,東家怎麼會往別的地方想您呢!再說柳掌櫃還是可以當他的二掌櫃呀!您這是幫他,也影響不了他的前景。」

    蔣善本連連說:「嗯!大元這話在理呀!」

    李福翔真是太喜歡這張大元了,暗自忖道:「人才呀!怎麼以前就沒留意他呢!」不過還是有些擔憂的說道:「那又得勞煩大哥了,要是東家沒答應還好,萬一要是答應了,這本店裡大哥又要多費神了。」

    蔣善本懇切的說道:「那有什麼,不都是為鋪子著想嗎?再說了,這些日子來,大元也表現的很出色。要是你過去了,我會和東家說讓他頂上你的位子,也是可以勝任的嘛!」

    張大元一聽這裡面還有自己的好事,短時間內又可以升上一級,慫恿李福翔的熱情立時登上高峰。

    這一席三人,有兩個在籌劃美好的將來,一個則在計算著當手伸向新鋪子後,自己在鋪子裡的勢力將又登新高。

    ※※※

    當他們還在躊躇滿志的時候,文定他們的馬車已駛進了廟山鎮。源生當的前門門板已經嚴實的封好了,沒管著他們的人在,夥計們也徹底的放鬆了,都在天井蹺著二郎腿飯後閒談。

    文定他們的馬車停在側門那,顧正聲與小瑞從車內跳了下來,拍打著側門,「咚咚咚」幾聲後,裡面有了回聲:「誰呀!這麼晚了。」

    「八成是張掌櫃回來了吧!」

    「哪能呀!李掌櫃請喝酒怎麼會這麼早呢!誰呀!不出聲不給開門呀!」

    小瑞喊道:「快開門呀!是我小瑞。」

    裡面一聽還真是小瑞的聲音,又奇怪的問道:「小瑞呀!你不是在漢口新店那享福嗎?還回來幹嘛呀!」

    「呵呵!該不會是那放火的把小瑞嚇怕了,跑回來了吧!呵呵!」裡面立時傳出笑聲一片。

    小瑞又喊道:「快開門呀!東家也回來了,就在外面。」

    裡面有人笑道:「唬誰呀!東家今早才去漢口,最早也得五六天才回來。」

    「是呀!你要是不說為什麼回來,嘿嘿,這門我們還就不開了。」

    坐在馬車上的章傳福,火冒三丈的下車來,就喊道:「囉嗦什麼,給我開門,還想不想幹了?」

    裡面的夥計們一聽還真是章傳福的聲音,忙嚇的將門打開。章傳福陰沉著臉走進來,後面跟著柳文定、顧正聲與小瑞,而正聲與小瑞手裡還押著一個被麻繩綁了好多圈的人。

    天井附近被他們這些夥計擺的烏七八糟的,幾張桌子有豎著、有橫著,椅子也是立著倒著都有。桌子上還有酒,顯然是趁著沒管他們的人在,偷著喝小酒。

    今夜有更重要的事要辦,章傳福也懶得處罰他們,面色不善的喝道:「你們倒是挺自在的嘛!張大元呢!蔣善本呢!李福翔呢!他們人都在哪呀?」

    知道自己等犯了事的夥計們都戰戰兢兢的,都怕撞到章傳福的火頭上,相互觀望著誰也不敢回答。

    眼看東家又快要發脾氣,文定忙拉著一個相熟的夥計問道:「快說呀!那三位掌櫃都哪去了?」

    那夥計看到文定眼中默許的神色,才敢如實的稟報道:「李福翔李掌櫃在雲閒居請客,其他二位掌櫃都去了。」

    章傳福指著那夥計說道:「你去把他們都給我叫回來,什麼也不許說,就說我叫他們趕快回來。」

    那夥計不敢怠慢,拔腿就往外跑去。

    章傳福又回頭對正聲他們說道:「你們先將他押進裡間,等下叫你們再出來。」

    正聲與小瑞領命押著丁三先退進去了,文定扶起一張椅子安置於天井正中請東家安坐。

    夥計們強烈的感受到今晚會有不尋常的事情要發生,要是在以往東家抓到他們偷喝酒,自然免不了是要受罰,挨罵、扣工錢、挨扳子什麼都有。

    可是今晚他們這麼多人一同喝酒,反而連罵也沒罵,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越發的害怕。東家這不尋常的舉動,說明是有大事發生,有人要倒大霉。他們暗自乞求著上蒼,東家那怒火千萬別是朝向自己的。

    過了一會,那三位掌櫃也心急火燎的趕回來了。蔣善本暗自忖道,東家早上才去漢口,晚上就趕了回來,還這麼急的找他們來,事情必不簡單。

    他一進後院來就看到天井那東倒西歪的桌椅,還有上面的酒菜,再看見夥計們一個個蔫著腦袋站在一旁,以為是因為他們集體喝酒被抓,心想這事也確實值得東家發火。

    拜見了東家後,他先一步訓斥他們道:「走的時候不是都跟你們說了,要安分些嗎?這才不到半個時辰,你們全忘了。」

    李福翔也圖表現說道:「一點規矩都沒有了,難怪東家會生氣,再如此下去,也想和新鋪子一樣來一場走水嗎?」說著還幸災樂禍的偷偷望著文定。

    章傳福喝道:「李福翔,說什麼呢!」

    李福翔忙自己掌嘴,道:「是,是,小的忘記了忌諱,小的該死。」

    章傳福將三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問道:「那你們三個剛才都去哪了呢?」

    李福翔見東家臉上還有笑容,想來也不會太過責怪,回答道:「剛才是小的拉著大掌櫃和大元去雲閒居喝酒聊天,東家您要是怪就怪小的吧!和大掌櫃他們無關。」

    蔣善本則對東家那有些陰沉的笑容感到害怕,說道:「東家,是我沒看好他們,您要罰就罰我吧!」

    章傳福沒理他的自責,而是饒有興趣的對李福翔問道:「你們都聊了些什麼?也跟我說說。」

    李福翔以為時機來了,想藉此向文定發難,道:「小的們是在憂心新鋪子遭人暗算的事。」

    章傳福「哦」了一聲,道:「原來你們是關心這個呀!大元,你們都說了哪些,說出來聽聽。」

    張大元看了看左右的蔣善本與李福翔,心想這時候就是要表明立場了,說道:「我們在說,柳掌櫃還是年紀較輕,只怕是應付不了那複雜的局面,思量著要是那邊能再加個大掌櫃,情形就會不一樣了。」

    感到事情可能沒剛才想的那麼樂觀,而其他兩人則迫不及待的向東家交底牌,蔣善本只能是緊閉上自己嘴巴觀察事情的發展。

    章傳福笑著問道:「那你們覺得適當的人選該是誰呢?」

    蔣善本不置一詞,李福翔又不好毛遂自薦,張大元只好再站出來說道:「我們覺得二掌櫃經驗豐富,比較適合。」

    李福翔讚許的望了望他,心想這事若成了,得給他記上一大功。

    但顯然東家卻不這麼想,他抑制不住的吼道:「夠了,李福翔你這個恬不知恥的傢伙,還想著當大掌櫃,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

    李福翔猛的一愣,想不到東家竟說出如此嚴重的話,想必是柳文定在背後說了自己不少的壞話。

    他惡狠狠的雙眼逼視著文定,彷彿要將他刺穿似的,又帶著哭腔對東家說道:「東家,我自十八歲就進了鋪子,十幾年來一直是勤勤懇懇的幹,您不要相信別人的鬼話,我可是一直忠於鋪子,忠於您的呀!您可不能這麼待我呀!」

    章傳福怒極反笑,還帶點咳嗽道:「咳!一直忠於鋪子、忠於我,咳!呵呵!李福翔你知道丑字怎麼寫嗎?十幾年,十幾年我就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

    李福翔也強烈的感到害怕,可是這個時候不容得他不硬撐下去:「東家,您可不能只聽他人一面之詞呀!」

    「夠了,正聲將人給我帶出來,看這畜生還有什麼可狡辯的。」章傳福現在看著李福翔那張臉就感到噁心。

    當李福翔看到正聲從裡間帶出那被綁之人後,頓時感覺天真的黑了,黑的是那麼徹底,是那麼不留一絲光亮。

    眾人只看到那人一出來,李福翔臉色數變,從滿嘴辯詞變成一言不發,都感到裡面是大有文章。

    章傳福逼問道:「說呀!怎麼不說了?你倒是說呀!說說你是怎麼買通外人來燒自己的鋪子,說說你是如何想嫁禍給柳文定,還妄想著自己爬上大掌櫃的位子。」

    院子裡的人聽到東家的責問後,皆倒吸了一口冷氣,這聳人聽聞的縱火案,竟會是他幹的。

    而此時的張大元則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自己這不是趕著和他陪葬嗎?蔣善本則慶幸自己還算冷靜,知道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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