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堡是處於漢陽蔡甸縣城附近,那是文定他們柳氏的祠堂所在,而柳氏在附近所住的居民中算是一個大族。
林林總總的分佈於周圍十幾個小的灣子裡,而文定的家便是在其中一個叫土庫灣的灣子裡。灣子裡住的大多是柳氏宗親,都是叔伯兄弟。
數座山巒環顧,青山翠田依存,在不遠處錯落有序的排列著幾間農舍,四野此時皆被枯黃的顏色所代替。
昨夜的酒讓文定的頭現在都還昏昏沉沉,早上起來的時候大家還在沉睡中。
而他的家是最遠的,和去漢口一樣也需要坐船搭車,唯有趕早。
文定坐在馬車上遙看兒時玩耍的山峰,彷彿就在昨天還帶著弟弟們與玩伴在上面嬉鬧,而今日自己已是壯年了。
馬車停在土庫灣的口子,一群小孩堵住馬車在嬉鬧。文定從後廂出來,從那群頑童中發現了自己的四弟柳道定,只見他灰頭土臉的騎在另一個兒童的身上,地上還有幾個已經躺著的。而他家的小四還在抽打著那個在身下哭泣的小孩,那幫頑童則圍著他拍著手又唱又跳的。
文定連忙喊道:「小四,你在幹嘛,給我起來。」說著便走過去。
那群小孩都認得是柳道定的哥哥,拉起地上的小孩一窩蜂都跑散去了。
只剩下他家的小四和那個躺在地上的孩子,文定過去將其拉起來推至一邊,把他身下那個孩子拉起來,上下拍其身上的灰塵,邊回頭罵道:「誰讓你欺負別人的啊!看回去叔父不打死你。」
「大哥,是他們,是他們先罵我,幾個打我一個,打不過我,只會哭。」
文定厲聲道:「你還得意了你,你像個什麼樣子。」
他四弟道定看來是十分怕他的,經他一嚇就停嘴了,在那裡哽咽。
文定將那個挨打的孩子哄好了不哭了,送其回家然後對自己的弟弟說道:「還不回去要娘給你洗洗,回去再和你計較。小二、小三呢?」
小四連忙回答道:「二哥、三哥在家裡」除塵「呢!」
「回去把小二、小三他們叫過來搬東西。」
小四連忙跑回家,文定與車伕從馬車上將大筐小筐的東西拿下來。
片刻便聽見有人喊道「哥、哥」,然後就有兩個人氣喘吁吁的跑到近前,那個稍微大點的說道:「哥,哥你回來了。」
那個小點的也說道:「大哥,娘算著日子你也要回來了,走,咱回家去。」
文定看著兩個弟弟,正聲說道:「急什麼,我走的時候怎麼交代你們兩個的,說呀!」
兩個弟弟面面相覷,不知道大哥發什麼脾氣。
「叫你們說呀!」
二弟連忙說道:「囑咐我孝順叔父、娘,照顧弟弟,在家把田種好。」
三弟接著說道:「要我孝順叔父、娘,照顧弟弟,幫二哥把田種好,在學堂裡把書念好。」
文定厲聲道:「都沒忘記呀!可你們是怎麼教弟弟的啊!剛才他打的那個是四叔公家的二叔。連長輩也敢打了,是你們誰教他的?」
兩個弟弟一時之間都不敢發話,聽著他繼續的說道:「讓你們照顧他是要你們教導他的,打小就四處打鬧,長大還得了。要是犯事了這苦牢是你們替他去坐,還是我去坐呀?」
「啪」一聲脆響,再就看見文定摀住了臉頰。只見一個和文定十分相似,應該是說和在場的三個青年都很像的四十多歲的老人,在那裡氣鼓鼓的罵道:「畜生,你長能耐了是吧!啊!一年沒回來了,好不容易把你等回來了,還沒進家門就把幾個弟弟拿來罵啊!」
文定從震驚中醒過來,忙低聲道:「叔父,是我的錯,您先消消氣。我們回家再說。」
在文定的家鄉有這麼一個習俗,如果怕孩子不好養便叫自己的父親為叔父。而文定出生之時算命的先生便說他的命硬,所以一直便管父親叫做叔父,而後來的幾個弟弟也就都跟著這樣叫了。
「哼,有能耐你給我別回來。」說完老人便背著雙手往回走了。
兩個弟弟一直不敢做聲,文定把他們叫過來,說道:「先回去再說吧!以定,娘呢?」
二弟柳以定說道:「娘還在李集買東西,她老人家算你今天要回來,去買菜了。」
「載定,你先去把娘叫回來,說我帶了點年貨回來讓她老人家合計合計,差什麼我們哥幾個好再去買。」
三弟柳載定立即跑著去了。
文定將該給車伕的車錢結算完,便和二弟提著大包小包往家走回去。一路上相熟的叔伯們、堂兄弟們都和他打招呼。
「文定,剛回來呀!」
「是呀!是呀!您身體好。」
「喲,文定呀!來家坐呀!」
「晚些時候一定過去。」
「喲,看文定這會回來可大發了,大包小包的一大堆呀!呵呵。」
「您見笑了,就一點年貨。」
土庫灣雖只有十幾戶人家,但都是柳氏的親戚,一人叫起來大家也都出來了。短短不到五十丈的路,文定好不容易才走過來。
文定的家只有三間土房,進門便是大廳,只見父親坐在大廳的正中央。文定將手中的年貨交與二弟拿進去,然後規規矩矩在父親的腳前跪下,磕了個頭恭敬的說道:「叔父,不孝的孩兒回來了。」
「你還曉得回來呀!昨天二十三的過小年,怎麼就沒看見你的影子呀!在外面長能耐啊!都可以不顧及這個家了。」父親的氣似乎還沒消。
文定謹小慎微的答道:「這幾日鋪子裡有事一時之間走不開,昨天才全部搞完,所以今日孩兒才回來。」
父親不饒的說道:「你還是頂重要的一個人咯,你們鋪子缺了你就不能開了?」
文定委屈的說道:「大家都沒走,我一個人怎麼走嘛!您不是也教導我在外面做事,不能鶴立獨行嗎?人家怎麼做我便怎麼學著去做嘛!」
「啪!」父親柳世榮將手邊的桌子猛的拍了一響,指著罵道:「反了你,還敢教訓起老子來了。」作勢就要拿起桌子上的籐條打文定。
嚇的躲在一旁的二弟柳以定忙扶著父親求饒:「叔父,您消消氣,哥也是一時說錯了,您饒過他這一回吧!」
柳世榮橫了柳以定一眼,厲聲說道:「你給我放開,不然連你一起打。」
文定對柳以定說道:「二弟,叔父打我們是天經地義的事,你退下。」
柳以定回看了文定一眼,叫道:「哥──」
「退下!」文定再次說道,柳以定只好暫且退後。
柳世榮沒有阻擾後便抄起籐條走過來,作勢要抽下去。還好這個時候文定的三弟柳載定與母親李氏回來了,剛好看到,李氏驚叫道:「你幹嘛呀!給我放下。」說完便過去將柳世榮手中的籐條搶了下來,說道:「大過年的,兒子剛進門,你打他幹嘛!」
柳世榮指著文定說道:「你這個兒子,一點大小都沒有,我是他老子,咋還不能打他了?」
「什麼事你搞清楚了沒有,便發脾氣。」李氏將籐條交與三子,使眼色讓他給藏了起來。
柳世榮說道:「什麼事,他一回來還沒進門就衝著幾個弟弟發脾氣,在外面什麼也沒學會,倒是把脾氣養出來了呀!啊!」
文定連忙說道:「不敢,不敢!」
還沒等柳世榮發話,就聽著門外有人叫道:「世榮,你這個臭小子給我出來!」
柳世榮出來一看,竟是隔壁灣子裡住的四叔公,四叔公年歲不大,可是在宗室裡的輩分比柳世榮要高一輩,他的後面還跟著幾個小孩。
幾個小孩都是灰頭土臉的,柳世榮忙問四叔公道:「叔,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
四叔公將自己的孩子牽過來,指著破了皮的地方說道:「發生什麼事了,你還好意思問。你看看,看看你家的道定將你弟弟打成什麼樣了。」
這些小孩竟然是自己兒子打的,柳世榮頓時火冒三丈轉身回去奪過還在載定手中的籐條便往裡屋跑去,只聽見裡屋「哎喲,哎喲」的傳來一陣哀號聲。
在文定的安撫下,四叔公才領著那群小孩回去了。父親打了差不多有一頓飯的時間才從裡屋裡出來,李氏和文定則進去照看小四。經小二和小三的解釋父親才知道是自己錯怪了文定。
「看你以後還皮不皮,這次讓你叔父收拾你吧!」李氏邊往那高高隆起的屁股抹藥油邊說道。
「哎喲,輕點,好疼呀。」柳道定疼著說道。
文定看著自己弟弟的樣子又是疼惜,又是懊悔自己沒將他教好,說道:「知道疼了,知道疼就長記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如此膽大妄為。」
李氏將手中的藥油交與文定,說道:「你幫他搽搽,我要去弄飯了。」
文定在弟弟屁股上塗了好幾遍,才將他褲子穿好,蓋好被子,柳道定哽咽的說道:「哥,不是我惹他們的。是二叔他們說你在外面出事了,回不來了,我才打他們的。」
幾個弟弟在文定看來都是自己奮鬥的動力,為了他們,他可以拋棄學堂裡優異的成績而去當學徒,在外面有時還要招人白眼,為的就是讓他們幾個能專心的將書讀好,能夠考上功名,光宗耀祖。
二弟為人本分憨厚,不是那種讀書的材料,三弟和四弟就是他家的希望,怎麼會不愛惜呢!
他摸著道定的頭說道:「傻孩子,哥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出事嘛!
再說二叔雖然和你年齡相仿,但畢竟是長輩,讓你讀書就是要學會做人的道理,怎麼可以打他呢!不但是他,讀書人明理辨是非,以後都不能輕易的打人知道嗎?」
「知道了,哥,這回你給我帶東西回來了沒?」小孩的性情就是這樣,只要是想著那些自己嚮往的東西,就會很容易把先前發生的事給忘了。
文定起身說道:「你先睡下,等好些了我再拿給你。」
關了房門文定來到了前廳,母親炒了幾個菜,和兩個弟弟正圍坐在桌子旁等文定吃飯,而父親則已經進了房。
文定對李氏說道:「娘,孩兒去將叔父請出來吃飯。」
李氏歎口氣說道:「你們這個倔老頭拉不下面子出來,你去請請吧!」
文定推開門進了父母住的主房,父親正在床上躺著生悶氣,他輕聲對父親說道:「叔父,娘把菜炒好了,讓我來叫您。」
柳世榮頑固的說道:「我不吃,你們自己吃,今天讓你們氣飽了。」
「叔父,您起來撒,我從武昌縣城給你買了兩罈子好酒,您去試試。」
這時門外的母親也走了進來勸說道:「起來撒,兒子從那麼老遠給你帶的,你不嘗嘗。」
小二和小三也勸著父親,他才勉為其難的起來吃飯。
小三連忙將酒罈的泥封打開,舀出兩勺裝滿一酒壺交給文定,文定給父親面前的杯子斟滿,說道:「您試試,這是武昌」順祥酒樓「自釀的陳年白乾。」
「嗯,不錯,這怕是不便宜吧!」時不時愛喝上兩口的柳世榮嘗出了味道。
文定回道:「還好,那家酒樓老闆和我們東家很熟,也順帶著認識了我,給我的價錢很划算,不貴。」
柳世榮說道:「那就好,你不要賺了錢就亂花呀!」
李氏插嘴說道:「好了,大過年的兒子孝順給你買兩罈好酒,也值得你說這麼半天。」
柳世榮笑著說道:「呵呵,你們的娘又心疼兒子了。來,快過年了,你們哥仨也陪我喝兩杯。」
一家人就這樣溫馨的吃了頓午飯,對於常年漂泊在外的文定而言,與自己的親人一起吃著自己母親做的飯,要比在大酒樓吃的還要來得舒心。
下午哥仨拿著各式的工具開始除塵。
臘月二十四後,家家戶戶忙著準備過年,殺豬宰雞,購辦年貨。
其中有一項很重要的就是除塵,就是要進行相當徹底的大掃除清潔。
平常懶散的家庭,這時也絕不能含糊,定要大幹一場,弄個裡外一新,用最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年,別有一番過年氣象。
據宋人吳自牧的「夢渠錄」載:「十二月盡,不論大小家,俱灑掃門閭去塵穢、淨庭戶、以祈新歲之安。」可見除塵之俗宋代已有。
自古傳下來的老規矩了,文定趕在臘月二十四立即回來,就是要趕著回來參加除塵。
「哥,你在鋪子裡都在做些什麼呀?是不是和以前一樣也是些打掃的活呀?」邊幹著活三弟邊問著。
對於弟弟的好奇心文定總是拒絕不了,說道:「今年和前些年略有些不同。」
二弟柳以定也湊趣的問道:「今年有什麼不同呀?哥,是不是要干的更多呀?」
憨厚的二弟說的讓文定有絲好笑,說道:「不呀!今年我開始幹些算帳的事了,打掃的活輕鬆了許多。」
兩個弟弟又是問這又是問那,平常不怎麼收拾的房子一下子也夠他們三個忙碌的,不過兄弟三個難得一起幹活說說笑笑的,到太陽下山的時候,已經將裡裡外外打掃的乾乾淨淨。
晚上小四也差不多可以起床了,不過經父親這麼一打,人可老實多了,安安靜靜的打量著大哥帶回來的那堆年貨。
一家人吃過晚飯,兩老坐在上座,哥幾個坐在旁邊。兩老給文定講一下家裡這一年來有什麼人情世故,詢問起這一年文定的差事怎麼樣。
而文定呢!將自己在當鋪裡已經當了三掌櫃的事告訴他們,家裡人都十分的高興。
再就是說在鋪子裡東家、朝奉幾位共事怎樣幫助自己。自己長了許多的見識,總之儘是說些好方面的,讓家人們都為他而歡喜。
接著,文定從那堆年貨裡找出給大家的禮物。給父親的,除了那兩罈酒,還有一盒黃山的毛尖茶葉,外加一件長褂。給母親的,有一件棉襖、一面鏡子,還有那副差點當掉的玉耳環。至於三個弟弟,則是每人一件過年的衣物,然後給二弟買了個精緻的水壺,三弟則是幾本書,而那個躍躍欲試的四弟呢!則是幾個畫著人物的面譜,還有許多的鞭炮、煙花。
一家人的禮物,文定想的十分周全,都各自去擺弄了。
只有母親留下來,問著文定:「大兒,你盡給我們買東西了,給自己買了什麼沒有?」
文定輕聲的說道:「娘,兒在外面好吃、好住的什麼也不缺,您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瞎說,大過年的怎麼也不給自己買件新衣裳呀!給我買耳環幹什麼呀!又戴不出去。」李氏心疼這個兒子,他跟自己最久也最懂自己的心思,這一年沒見又長高了。
文定說道:「您放心,我現在在櫃檯做事,剛做了幾套衣服,只是今天沒穿出來罷了。」說完從懷裡拿出一包銀子遞給娘親說道:「娘,這是一百二十兩銀子您收好。」
「你給我這麼多銀子幹嘛呀!這銀子哪來的呀?」李氏還從沒一次見過這麼多的銀子,心中有些慌亂。
文定安撫她道:「我當了三掌櫃,工錢也漲了許多,這次鋪子裡發紅包東家又給了我五十兩。」
李氏還是不敢相信的說道:「當了三掌櫃就有這麼些個錢呀!可你都給我了你怎麼辦呀!家裡也用不了這麼多,快拿回去些。」作勢就要給文定。
文定不接受說道:「您放心我還留著些,我在外面還會有的。家裡開銷起來比較大,三弟、四弟還要上學堂。」
李氏又說道:「那也用不了這麼多呀!你一個人在外面不多備點錢防身如何是好。」
文定和母親算計道:「二弟也快十六了,在我們這兒,這樣的年歲也不算小了。您先和叔父合計著把家裡的房子在周圍多建個幾間,來年有合適的就給他辦了。有眉目了,就叫他給我去報個信,我再拿些銀子回來。」
李氏笑道:「你都還沒有辦呢!他急個什麼。怎麼樣,在外面有中意的沒有?」
文定笑著說道:「您又在取笑我,我還想著多干個幾年再說呢!
呵呵。」
「哥,哥,李勇表哥來說外公、舅舅他們叫你過去。」二弟跑著進來。
文定對李氏說道:「娘,您過不過去呀?」
李氏回道:「我白天才去了的,現在還要收拾收拾,你和弟弟去吧!」
文定便與二弟柳以定隨表哥李勇往李集去了。
踏著夜色文定帶著弟弟以道,跟表哥李勇一起往母親的娘家李集走去。
文定的母親在她們家裡排行第七,而李勇的父親則是家中的老大,所以雖是他們的表哥,年歲卻比他們大的多。文定在家是老大,今年也不過十七歲,而李勇已經是快四十的人了。
打小李勇便處處照顧文定他們,文定記得小時候自己隨娘回李集看外公,外公、舅舅看他來了都十分的高興,趕緊讓表哥去魚塘裡抓了一條活蹦亂跳的鯉魚給他吃。
哪知道文定小時候除了喜頭魚外什麼魚也不吃,當時大家都已經上桌子了,而外公看到文定始終不動那條魚,便奇怪的問他為什麼不吃魚?當得知原因時,連忙催促剛拿起筷子的李勇又去魚塘裡,特意撈起一條喜頭魚做給文定吃。
雖然現在經過了世故的洗禮後,文定不再那麼挑食了,然而只要是文定回外公家吃飯,桌子上必定會有一道喜頭魚。
在外公家裡外公和舅舅都最是喜歡他,不但以定他們幾個弟弟及不上他,就連李勇他們兄弟幾個,以及他們的子女也沒有文定受寵。
這個市集之所以叫李集,是因為這裡原本是李氏宗親群居而成的。
除非是花上半天的工夫去漢陽縣城,不然這個附近唯一的市集,便是周圍的百姓們購置必需品與交換收成的地方。
雖然後來慕名而來居住的外姓人也越來越多,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使李集更加的熱鬧,然而李集的主事者都還是李姓之人擔當。
文定的外公李普吉一家在李集也算得上殷實的住戶,家中有幾畝良田,自己還一直在李集中從事各種生意。
在鄉下,家裡子孫多,就代表著自己家在周圍說話的份量重,一般人都不能輕易的忽視你的存在。而且李普吉的子孫中也沒有那種敗家的後生,所以不論是在李集中還是李氏的宗族中他都很有地位。
老人家今年已經將近七十了,與大兒子李傳方,也就是文定的大舅舅一家住在李集一座三進三出的宅子裡,其他的幾個兒女也大都住在其附近。
李勇引著文定跟以定還沒進李家的大門,就看到李勇的兒子李籬跑了出來,叫道:「爸,小叔,以定叔你們可到了。」
李籬的年紀要比文定還稍微大些,而且也已是快做爹的人了,以定他們哥仨就更是顯得小了。
李勇看見自己兒子著急的樣子,還以為出去後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忙問道:「有什麼事慢慢說。」
李籬回道:「老爺爺問起叔好幾遍了,爺爺讓我出來看看小叔怎麼還沒來。」
李勇把自己兒子的頭一敲,說道:「笨呀!看見你小叔來了還在這站著幹嘛,還不進去回報老爺爺和爺爺,還讓他們兩位揪心呀?」
文定心下一陣慚愧,自己原本打算明天再來拜望外公和舅舅們,哪知道還讓幾位老人擔心了。止住準備往回跑的李籬,回頭對李勇說道:「哥,我還是自己進去對兩位老人家解釋吧!」
「好吧!還是你自己進去吧!省得讓你這個笨侄兒來回的拖延時間。」顧不得往返十幾里地的奔波,李勇引著文定他們便穿過客廳直奔李普吉的臥房。
進門後看到大舅舅安坐在外公的床邊,外公則還是窩在床上。文定忙急走幾步上前拜道:「阿公、大舅,孩兒不孝來晚了。」
大舅舅李傳方大聲說道:「文定啊!中午就聽說你回來了,怎麼現在才來,不知道你阿公在等你嗎?啊!」說完還給文定眨了眨眼睛。
文定心領神會的忙跪下,說道:「是孩兒不孝,是孩兒不孝。」
「你吼什麼呀?文兒剛從外面回來,自然是要和世榮他們兩口子團聚團聚,怎麼能一下子就過來呀?看你把他嚇的,一邊去,你老子還在,還沒到你任意發脾氣的時候。」李普吉駁斥李傳方道。
李傳方站起來坐到一旁另一張椅子上,路過文定的身邊輕笑著又給他眨了眨眼。
外公作勢要坐起身來,文定忙走到近前幫他老人家穿衣。等到衣物穿完後李普吉剛才那股焦急的心情早已煙消雲散了,臉上掛滿了笑容,說道:「文兒呀!這又是一年沒見。喲,你又長高了不少,就是這身體單薄了點。在外面是不是吃了什麼好飯呀!還干很重的活呀!
看這瘦的。」
文定將外公扶起靠著床頭坐著,說道:「瞧您想的,怎麼會呢!
在鋪子裡伙食很好,大家也都很照顧我,沒幹什麼重活。」
李普吉又問道:「鋪子裡的活幹的還習慣嗎?不行還是回來,跟你舅舅他們一起不是一樣做生意,總好過你獨自一個人在外面吃苦呀!」
李傳方說道:「那源生當可是我們這兩湖最有名氣的當鋪呀!我們家怎麼比得了。」
李普吉對著自己的大兒子說道:「你怎麼不會想想,他源生當是兩湖第一當鋪不假,可我們文定只是在那做小廝呀!即要受這指使,又要聽那個使喚,這怎麼比得了自己在家開檔,自己當老闆舒心呢?」
文定對他們宣佈道:「阿公,大舅,我現在已經被我們東家,破格提拔為我們鋪子裡的三掌櫃了,平常都不用幹什麼雜事的。」
「已經當上掌櫃了,我們家的文定就是比別人強。你看這才三年就當上掌櫃,將來必有大成就,自己開當鋪。」李普吉聽到這消息,比文定都要來得高興。
文定怪不好意思的糾正外公道:「阿公,不算什麼很高的,只是三掌櫃,孩兒上面還有好多管事的呢!」
外公說道:「那都只是因為他們去的比較早罷了,總有一天文兒會超過他們的。」
舅舅也湊趣的說道:「是呀!那個當鋪是出了名的嚴格,文兒確實有真才實學,不然怎麼不給旁人昇職,專給才去不到三年的你昇職呀!」
對於兩位老人文定知道,只要他們認準了,旁人說什麼也不管用,也只有隨他們去。文定看外公還是只能躺在臥床上,言語有些放緩的說道:「阿公,你的身體一向還好嗎?」
李普吉笑著說道:「你阿公我的身體好的很,以前到處跑不怎麼落家,現在輕鬆多了。每天就是他們給我端茶遞飯的,要多舒坦有多舒坦,每天還可以看看你們這些子孫,知道嗎?你侄兒李籬的婆娘都要生孩子了。」
文定笑著說道:「那可要恭喜大舅與李勇哥了。都要當祖爺爺和爺爺了。」
站在一旁一直沒發言的李勇,笑嘻嘻的說道:「應該就在這些日子,那時還要請弟弟來吃紅蛋,喝酒呀!」
文定笑著允諾道:「哥哥放心,我一定到。」
李傳方笑著說道:「你看,你看,你侄兒都要生兒子了,你怎麼還沒消息呀!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要是有人了可要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喲!」
文定窘道:「舅舅,我還小,您怎麼說這種話呀?」
李普吉忙接道:「還小?不小了。你今年都要十八了,阿公在你這個年齡已經有你二舅舅了。你娘也真是的,怎麼還不給操辦呀!阿公還想著抱你的兒子呢!」
文定越發的窘迫,說道:「現在孩兒只是想著要如何學到本領,要干的更好,還沒考慮這種事。」
「這又礙不了你什麼事?成家立業,將成家放在前面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嘛!這件事交給你舅舅了,一定和你娘一起幫你搞好。」李傳方的興致也來了。
文定拿他們沒辦法,只好撤開話題的說道:「對了,大舅舅您重孫的名字都想好了嗎?」
李勇也幫他一把的說道:「還請父親與爺爺幫那孩子給起個好名字,眼看這都快要生了,我家那個木頭疙瘩還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傳方對自己的父親說道:「我也是大字不認識幾個,還是父親來給起個吧。」
李普吉冥想了一陣也是不知所措,突然一下睜開眼睛說道:「你們這些個笨蛋呀!幾個都是草包。幹嘛廢那精神呀!文定不是在學堂裡的成績最好,還中過秀才嗎,我們幾個大老粗跟著湊個什麼勁呀!
乾脆讓文定給起個不就結了嗎?」
李傳方與兒子一時之間也領悟了,李勇說道:「那就要請弟弟給想個好名號,以後出人頭地就感謝弟弟了。」
文定知道推辭不了,回道:「名字很重要,容我回家想些日子。
反正也不急於一時,有了理想的就回稟外公、舅舅,怎樣?」
李傳方說道:「那自然是好,這件事可都指望文定你了呀!」
文定回道:「一定,回去想想一定讓你們滿意。」
二弟以定這時突然好奇道:「那我們的名字,原來是給哪個起的呢?」
一下子臥室裡笑聲一片,大舅回答道:「這就要回去問你們的爸爸了。」
文定他們哥倆就與外公他們一家聊到亥時,一直到了外公必須睡覺的時候才走。
本來舅舅還要留他們睡的,但是明天還要去置辦家裡缺的年貨,所以只能踏著月光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