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一直到戌時才盡興的收場,到是在結帳的時候出現點小插曲,幾人爭執不下,謝時臣說竟然是他做東自然堅持要由他來付帳,文定卻說大家都是來慶賀他的晉陞,這頓怎麼也要自己來買單。
雨煙卻說是她的提議,所以還要是她來付,燕顏又橫插上一扛,說這頓算是為自己以前的莽撞賠罪,一定要記在老爸燕行舟的帳上。
最後還是小二出現了說這頓的錢,已經被紀浮雲先一步結完了,幾人這才沒在堅持。
與他們分手後,燕顏徑直回到燕府。打從一進府她口裡就一直哼著小調,臉上更是一掃幾日來的愁眉深鎖,紅光滿面的不論是碰上長工,還是丫頭都是熱情先一步上去打招呼,讓她們也強烈的感受到她的高興。
回到了自己的閨房,丫鬟們急忙過去接過她手中的披風,還向旁邊撇了撇嘴。小聲的對她說道:「小姐,你怎麼才回呀,大小姐一直在那邊等你呢。」順著丫頭的指引,燕顏果然看到自己的姐姐安坐在裡面,手裡還捧著一本書卷,顯然是等了很長的時間了。
她邁著輕快的腳步走了過去,孤燈下那燕大小姐手執書卷,有一種凝固美,彷彿時間就在此刻停止了,只有這孤燈,美人,卷軸是真實存在的。即使是燕顏也被眼前姐姐這幅美景看呆了,口裡有些撒嬌的說道:「我的好姐姐,你這個大忙人今晚怎麼有空來,看你這個閒人妹妹呀。」
燕大小姐放下手中的書卷,憐愛的望著自己這個唯一的妹妹,道:「還不是有人跟我傳話,我們的燕二小姐最近心情欠佳,整日裡唉聲歎氣的。我這個做人姐姐的,自然是要來探望一下了,不過看你現在神清氣爽的巧模樣,必然是有人先我一步了,也就不在需要我,嘻嘻。」
「哪裡呀,姐姐你盡拿我開玩笑,我今天一切都是平平常常的,有什麼不一樣的呀?」自己臉上的笑靨卻不由己的露了出來,
那大小姐也不追問她,起身說道:「既然你沒事了,我也就安心了,你早些歇息吧。」說著就要往外面走,燕顏可不依從她,她現在是有一肚子話要找人來傾訴,拉著她的手臂求饒道:「好姐姐,你可不能走呀,我都跟你說了還不行嗎?」
燕大小姐就知道她這妹妹,是個藏不住話的主。平常就是一點很小的心事,也非要第一時間和自己說,不然晚上都不會睡的安穩。這一點到是和她的未婚夫顧正聲很相似,不同的則是他們一個是拉著自己的姐姐,一個則是拉著文定。
姐妹倆就像小時侯一般脫了鞋襪上床,擠在一張被子裡說著悄悄話。別看燕顏還很小的時候,她姐姐就隨師傅進山修行,練武,每年可以回來的時間少的可憐。可是只要姐姐回來了,姐妹倆就是親密無間的羨煞旁人,姐姐也確實是疼這個妹妹,不然依著她平常的性情,那會怎會隨著她到『思雨樓』大鬧一場。
聽到妹妹不但得到了正聲他們的諒解,還結交了幾位閨中好友,姐姐打從心底為她感到高興。燕大小姐旁敲側擊還打聽了文定的現狀,提到文定燕顏就有滿腹的委屈,說道:「那會『源生當』縱火案,你還逼問是不是我找人幹的,好了現在水落石出了,也終於還我清白了。」
「兇手找到了,那到底是誰做的呀?」大小姐急切的問到,燕顏有些不明所以的說道:「姐姐,你不是從不關心這些瑣碎的俗事,怎麼現在也像個七姑八婆似的,打聽起這個來了?」姐姐直她的腰部瘙去,口裡還說道:「讓你嚼蹄子,」
燕顏嬌笑著連連求饒,說道:「呵呵,我說,呵呵,我說,我說還不成嗎?」向她姐姐解釋是他們內部人,眼紅文定買通外人幹的,讓大小姐不免為文定捏了一把冷汗。又聽到柳文定因禍得福反而當上了大掌櫃,又不禁為他高興。
對於文定燕顏心裡還是有些隔閡,不解的說道:「那柳文定運氣也真是好,一場火不但沒把他怎麼著,沒幾天雨煙姐姐就將那縱火賊給抓住了。也不知那雨煙姐姐是怎麼想的,功夫那麼好,人又長的漂亮,為什麼就喜歡上他這麼個無半點武功的生意人。」
大小姐則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你看他是一無是處,別人或許不是這麼想的呀,就像你的正聲,你不是說在場的除了你,她們連正眼也不瞧他嗎?」
燕顏心想也真是這麼會事,但雨煙的行為想法還是讓她難以接受,說道:「姐姐,你沒看見,一知道那柳道定是他柳文定的弟弟,那雨煙姐姐立時就慇勤無比,簡直比照顧自己的弟弟還要來的盡心,要是我才不那樣呢。」
推了推燕顏的肩膀,大小姐笑道:「傻妹妹,那只是你沒遇上罷了,真要是讓你碰上了,還指不定是哪樣呢?」燕顏還是嘴硬的說道:「柳文定那弟弟,就和他差不多的惹人煩,上次還騙我繞走了一大圈,要不是正聲哥開口,我還真不想讓他來我們這兒做事,對了姐姐,今晚我們還遇到了一次有意思的事,」
她姐姐『嗯』了一聲,聽她繼續說道:「你猜怎麼著,那柳文定的父親竟是一個廚子,還和那『醉仙樓』的紀廚子是師兄弟。今晚他們師叔侄還在那敘舊,我說那柳文定怎麼文餿餿的,原來他十四歲以前一直是讀書的,十一歲上還考了個秀才。後來他父親手傷了不能做事了,他為了養家餬口的才出來做事的,竟然沒幾年就讓他做上了章叔叔的大掌櫃,真是不知走了什麼運。」
燕顏無意間的幾句話,卻讓她姐姐很是感懷。原來他還有一段不幸的身世,有些老童生幾十年也不曾考上秀才,而他十一歲就考上了,那自然是很有希望功成名就的,可又不得不中途放棄,去為了全家的生計而奔波勞累。
自那天被他劈頭蓋臉的一陣漫罵後,燕大小姐就一直記恨著這個莽撞的商人,怨他不問青紅皂白就數叨自己。一想到他就有股牙癢癢的感覺,從小自己就是父母眼中的懂事女兒,很少需要他們來操心,山門裡更是師傅長輩們的驕傲,她不但武功高超,從不持強凌弱,還經常幫助弱小,在師兄弟中也是榜樣。就是在江湖上也從不曾有過人,像他這般罵過自己,誰不視她為巾幗聖女,哪怕是最凶橫的匪徒。
而就是這麼一個毫無武功可談,又膽大妄為之徒,反而總是讓自己時常在夜深人靜時想起,當知道他被人縱火時,她不顧姐妹之情,竟去責問自己的妹妹。這一點都不像自己,她最後將自己怪異的行為,歸納是因為她恨他,所以不能太輕饒了他,也不能讓別人去傷害他,非要等個機會讓自己來收他,而現在多瞭解他一點,那時也可以多一些把握,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
隨著文定的晉陞,以及李福翔的離開,鋪子裡的上下也有了一番大的調整,在本店裡蔣善本是升無可升不用挪動。那三掌櫃張大元到還真是如那天他們計劃的那般,當上二掌櫃,頂替了李福翔原來的位子,三掌櫃則由一個叫馬進財的夥計升任了。
這邊新鋪子,文定不用說,周貴也連帶著升任了二掌櫃,三掌櫃則由老郭幹上了。新的職位讓一干人喜笑顏開,幹勁十足,而文定十八歲當上大掌櫃更是成為這一帶的美談。
人們競相猜測著他的能耐,越傳越懸乎,什麼『週身不懼火來烤,一雙火目定經綸。』什麼樣的形容都有。而大家對他產生好奇,都想親眼見見他,親近後才發覺,雖然文定不像外界傳說的那樣刀槍不入,但也確實是實實在在,誠實可信讓人放心的有為後生。
這一來二去的,連帶的鋪子多了許多的熟客,生意是蒸蒸日上,不論是東家,朝奉還是手下的夥計們對他都是徹底的放心了。
而道定呢,豎日正聲就將他引往碼頭。因為他年紀尚幼又有二小姐,以及顧正聲這位准姑爺的特別關照,所以管事就吩咐他學著點倉清貨,還有在帳房裡敲敲算算,到也是清閒的很。就是有一條得住在碼頭安排的工棚裡,除非假期,不然不能擅自離開。
這正好合適了道定的心意,當著他哥的面他反倒不好施展,獨自在外他才好習武練功。時不時的正聲還可以來教導,教導他,這一切彷彿都是上蒼為他安排好了的。惟獨可惜的是雨煙不能帶他去遊玩了,不過相對於遊玩他更喜歡正聲教他的功夫,過了兩個月他已經可以將『六字決』一氣運行四個周天了。聽顧正聲說,那『六字決』越想往上加一層越難,他三個周天到四個周天只用了不到三個月已是十分難得了。
這些日子來鋪子裡的生意好是沒話說,就連周貴與老郭也是上手的很快。
短短數月的鍛煉使周貴,已經能對平常的交易應付自如,老郭也開始坐台理事了。文定在鋪子裡反而是整個的輕鬆下來,除非是大宗交易,或是他們難以分辨的,不然根本不會轉到他手裡來。
晚上還好打發,可以和他們四處逛逛,可以偷偷和雨煙來個談天說地。白天文定除了在前廳幫忙外,就只有坐在帳房裡補習師傅劉選福佈置下來的課業,這份閒暇的學習生活到是讓文定彷若回到了兒時在柳先生處求學時,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光景。
鬆閒的日子也總是會有異彩凸顯,這天東家也來了這邊,一同而來的還有燕行舟燕老闆。剛好劉老也在鋪子裡,二人一回來就拉著劉老進了小廳密談,談了大約都過了半個時辰。
文定與正聲二人則一直是守在廳外,正聲禁不住好奇的小聲向文定問道:「這三個老頭,神神秘秘這是在幹什麼呀?」文定也是吃不準,道:「大概是有什麼大的事情要商量吧。」
正聲歎了口氣,道:「指不定又有哪個冤大頭,要遭他們的算計,平常這一個就夠精的了,這會是三個聚在一起,我真是為那個苦主擔心呀。」
「哪個是苦主,哪個是冤大頭呀,誰又值得你為他擔心呀。」章傳福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文定他們看到東家出來了忙走過去,正聲辯解道:「我是在和文定說,讓他請客吃飯,自然他是冤大頭了,呵呵。」東家也不深究他的話,對文定說道:「文定,進來下,我有事找你。」說著自己又進去了。
文定丟下正聲應聲進了小廳,這時幾位老者都坐在上座,文定敬聲道:「東家,不知有什麼吩咐,讓文定去做的。」章傳福指著一旁的燕行舟,說道:「咳,是我們這位燕大老闆,又有麻煩事找上我們了。」
燕行舟不服的反駁道:「你這老鬼,什麼麻煩事又找上你們了,我這可是和你們合夥做買賣,是來關照你們的。你不感謝我也就算了,還要在晚輩面前誹謗我。」
為免他倆又喋喋不休的爭論,劉老還是自己向文定解釋道:「這燕老闆接到一擔買賣,是從在巴蜀的雒縣發過來的,不過這貨品必須親自去接回來,所以就想我們派個人與他一同去。」
要燕老闆親自到在巴蜀雒縣當地去買貨物,這宗買賣肯定是數目不小的,文定揣摩著劉老的話中的意思,問道:「那文定能做些什麼呢?」
燕行舟說道:「本來這件事,要是地方不遠,我便打算麻煩選福兄隨我跑一趟的。可那在蓉城又遠在巴蜀,這幾個月的船來馬去的,又怕他身體吃不住,所以,所以嘛、、」
章傳福接著說道:「所以嘛,就要文定你代劉老隨燕兄去跑這一趟,你看如何呀?」
文定到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漢口與廟山鎮,這一去巴蜀光行程就得幾個月,還真要人受的。但是東家,劉老都開口了,文定也不能駁他們的面子,說道:「這去蓉城我到是沒什麼問題,只是這鋪子裡日常的買賣該怎麼辦呀?」
章傳福一聽文定答應了,人也輕鬆了,這些小問題還有什麼可憂慮的,道:「這你可以放心,鋪子這邊你不在的這段日子,就由劉老坐鎮,出不了什麼事的。」劉選福也安撫他,道:「鋪子你放心,那周貴和老郭也已經可以幫一些忙了,到是文定你這次去卻要小心,仔細點。」
師傅的話,讓文定有些警覺。三位老人如此秘密相商那麼久,而且進貨的渠道那麼遠,想來真實的情況,也不是燕老闆所說的那麼簡單。他有些擔心的詢問道:「燕老闆,這來回數月的,是什麼貴重的貨品?要讓您親自跑一趟。」
燕行舟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望向旁邊的章傳福與劉選福,似乎是在詢問他們該不該和文定說明。三人眼神交匯了半天,還是劉老打破沉靜說道:「說吧,你不讓他提前準備,準備,到時措手不急,反而會壞事的。」在征的章傳福等人的同意後,燕行舟才娓娓道來。
原來這距離蓉城數十里地有個叫雒縣的小縣城,就像巴蜀境內的許多小縣城一樣,人口不多,道路亦是難行。
可是就這麼個小地方,有一家姓陸的老農民,在自家的宅院旁挖水溝的時候,突然挖出了一坑精美的玉石器來。莊稼漢不知道它的價值,就賣給縣城裡收東西的貨郎,這貨郎以低廉的價格買進其中的一小部分玉石器後,輾轉到成都轉手。
那貨郎用稍微高點的價格,將手中的玉器一股腦的全部賣給了一間玉器店,還交代了這批玉器的來路,以及陸老漢那裡還有許多這樣的玉器。
那老闆也分辨不清這些玉器的來歷,這間玉器店的老闆正好是與燕行舟,在生意上有密切的來往,所以就派人將一塊玉器,送到燕行舟在重慶府的船行分號,再由他們輾轉送到燕行舟的手中。
當然關於玉器的來路,那玉器店的羅老闆自然是不會和燕行舟他們講明。只是說類似的玉器自己手上還有許多,如果他還想要的話,就去當地面談。見多識廣的燕行舟也辨不出來那玉器的來頭,只有過來求救於這位當世三大朝奉之一的劉選福。
劉老拿到玉器,悶不做聲的看了足有半個時辰,冒出的第一句話,就是讓燕行舟趕快去全部收購回來。這要是別人說的,燕老闆可能也只是暫且聽著,可出自這位從沒讓他失望過的劉兄的嘴裡,他立馬拍板策划行程。
文定聽聞燕老闆莫名其妙的收到一份禮物,還有那珠寶商羅老闆著人帶來的傳話,也不由己的對那塊,能讓他們有如此反應的玉器有了興趣。
他從劉老手上接過玉器,霍,這翠綠的玉器竟有手掌般大小,佩身扁平微弧,上端呈三角形,中有一圓穿;下端呈「煙荷包」形,圓弧刃。兩側刻出對稱的五齒,上四齒之間分別有四組平行線相連,每組兩道平行線。
文定觀看了許久,一臉驚詫的對劉老說道:「這該不會是玉戚吧?」劉老默許的點點頭,而旁邊的燕行舟插話道:「這明明便是塊玉器,文定有什麼好吃驚了?」
劉老為燕行舟與章傳福解釋道:「我剛才不是跟你們說過,這塊玉珮的來歷可能要追溯到秦朝以前嗎。文定所說的玉戚的『戚』,是親戚的『戚』,戚者,即為古代王者掌握的兵器,將玉戚作成佩飾,應是祭祀禮器,或為王者佩戴之物。
再加上這塊玉戚可能是來自周朝,或是更早的商朝,真正可謂是無價之寶呀。但又怕他是另有所圖,所以要文定也一同前去辨認,如果那羅某人手中真的還有類似的玉珮話,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都買回來,不然走漏了風聲,可就悔之晚矣了。」
「嗯,不說了,文定今日你將這邊的事,都交接清楚,我們明日即刻上船出發。還有記住千萬不能向人透露我們上路的原因,只說是一般的買賣。」燕行舟臨走時還不忘要囑咐文定。
文定明白這事其中的厲害,說道:「您放心,這宗買賣的內容我決不向別人透露丁點。」燕行舟即刻返回為明日的出行做準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