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賈人生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查案
    此時雨煙的馬車便停在鋪子的側門外,這是一輛外表看起來很平凡的烏棚馬車,但裡面卻十分的寬敞,頂棚的正中央掛著一盞明亮的油燈,照射的整間棚子都非常的溫欣。雨煙正坐在一旁,臉上暗含著羞澀,示意文定坐到自己旁邊來,在文定依言坐穩後她對外面的車伕說道:「老余,好了起步吧。」便聽到外面傳來了聲『得,駕』車子就開始行使了。

    行了一段時間後文定覺得與自己以往乘車的經歷不大相同,雖車子是很平穩但心裡卻異常的慌亂,就算是和東家、朝奉那種長者一同坐車也不曾有這次怎麼緊張,兩人之間的距離首次是這麼接近,而兩人自從車動以後又都是一言不發的。

    文定裝作觀察車裡的裝飾,雨煙則低頭撥弄著衣角,鼓足了半天勇氣文定呼的轉頭要開腔說什麼,恰恰這時雨煙也似乎要表達什麼,同時張嘴又同時發現對方亦是如此,那聲『嗯』字都凝結在彼此的口中,相互注視著對方很長時間裡都沒有人打破這寧靜。突然車轱轆下彷彿有個石子將一邊墊的高起,整個車身為之一抖,而雨煙也隨勢跌入了一旁文定的懷抱,這個微小的動作將他們之間那丁點隔膜頓時化為虛無。

    這時雨煙一副小女子的模樣,依偎在文定的懷裡撒嬌般不肯起身,那還有與人動武時那副捨我其誰的氣勢;而文定呢,也忘卻了平日裡的那些矜持,只知道抱緊這懷中的女子,因為她是如此的令他難以抗拒。可以說第一次見面後他還在試圖迴避,可到『思雨樓』遇見她的那一刻起,文定便知道自己已經墜入她那張無形的網。

    相對於燕艷對正聲的步步緊逼,雨煙只是默默的守侯在文定身旁,當他不經意的時候回首便發現她的身影,正是雨煙這種性格深深的將他俘獲,文定緊緊摟著雨煙的嬌軀,二人久久無語。

    他忽然說了句:「我沒什麼能力能保護你,有時候甚至要你來救我,也不知是何處讓雨煙瞧的上眼了,竟如此全心全意的待我。」

    她冥思了好一會才言道:「也許只是初次遇見君面時,你身上所具備的風采,通曉一切,卻又是身不由己;命運本不該如此,但生活卻又只能是如此,正是那股無奈的悲情,讓雨煙實實的無以自拔。」

    人生最難求到的便是一知己,他扶正了雨煙的身軀,深情凝望著她的雙眼,用一貫樸實無華的語調道:「蒼天可鑒,此生定不負你。」雨煙呼的撲進了文定的懷裡,她所要的僅僅只是他的承諾。

    一切也是如此的水到渠成,無須過多的言語兩張陌生的嘴唇便結合在一起,霎時間天旋地轉,水土交融時間,空間都凝固在這一刻。連馬車停下來時還未曾察覺,直到老余叫道:「小姐,地方到了。」說了三遍才急忙分開,雨煙答覆道:「知道了,就下來。」急忙先一步下車急走幾步以平復自己的情緒,不使人覺察,文定則在車裡輕撫自己的雙唇,上面依稀還有餘芳任他回味。

    下車後才發現雨煙帶自己來的地方竟是離『思雨樓』不遠處,也是西北湖的湖邊,他追到她身邊問道:「你這是要帶我去『思雨樓』還是哪呀?」湖邊的微風讓雨煙收拾了激動的情緒,轉頭對他說道:「我是帶你去見一個人,她本不願助你,但在我軟磨硬泡下終於鬆口了,不過她不肯走遠只在此處見你。」

    文定有些心痛的說道:「為了我的些須小事,煩勞你掛心了,再說這事也無從查起,你何苦屈尊求人呢。」雨煙聽到他是如此的關心自己,剛剛平靜的心湖又彷彿給一粒小石子給激起了波瀾。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輕微聲音說道「沒什麼的,不過你也不要過於憂心,嘻嘻,這件事也不是十分難辦的,你快跟我來。」沿著湖水在有一人高的草叢中穿行了幾十步,終於出現了一片空曠的地方,而那矗立著一座雨亭,那亭子中還有著淡淡的燈火,隨著細風火苗微微的擺動。

    雨煙欣喜的回頭道:「快,就在前面。」拉緊了文定加快腳步,走到近前文定方才看到這亭子上用小楷寫著『望月亭』。立於西北湖邊,野草深處中的『望月亭』只是幾根木頭,一些雜草鋪蓋而成雖然略顯些簡陋,但絲毫不顯敗落之態。反而是它的樸素味道才能和這草、這水、這月相得益彰,渾然一色,如果強拉些精磚細瓦來建造,則完全破壞了這天地一色的氛圍。雖然今日是月初,而那微微的月溝也被烏雲所掩蓋,不過文定卻深深的被這眼前的景色所吸引,能挑此處相會的人想必也不是什麼世俗之士。

    跟隨著雨煙幾步走進廳內,裡面只有一女子安坐於其中。文定初看此女子便覺著眼熟,只是想不起來是在何處見過,借助著燈光再細看來,頓時記起是誰。這正是那夜他們要去『思雨樓』拜訪的正主,只是後來場面混亂了所以文定也就沒多加留意,這就是他,如果是謝時臣的話早在十幾步外看到她的背影,便會急不可耐的跑過去了。

    雨煙鬆開了那抓住文定的玉手,走到清渺身邊,嬉笑道:「妹妹,我將人都帶來了,你可不許耍賴了,要幫我喲,嘻嘻。」清渺沒好氣的說道:「知道了,你煩不煩呀,不答應你就比那馮媽媽還要來得纏人。」雨煙為了自己的情郎是什麼也不計較,何況適才在車裡文定的舉動,早已使她心花怒放,她輕笑道:「妹妹人最好了,自然不會怨恨姐姐了,柳相公坐吧。」

    文定依言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還是不明白連官府也束手無策的案子,為何雨煙卻對清渺如此的有信心。只見那清渺從旁邊一個提簍裡拿出一疊畫紙,接著又是畫筆以及墨台,這些看起來似乎是要作丹青雅事,可這與白天的縱火案有絲毫聯繫嗎,看到雨煙竟親自過去為她研磨文定越發的不解起來了。

    雨煙看著他呆望著自己,知道他定是有了疑惑輕聲的為他解釋道:「我這清渺妹妹有項絕技,憑著對他人的特徵相貌的描敘,能將別人口中所言及的人物整個的還原,等下你就將白日裡把縱火之人的相貌說一說,就成了。」清渺冷冰冰的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可沒說一定行呀。」

    「妹妹的實力我能不清楚嗎,放心吧我對你絕對有信心。」雨煙似乎比誰都有把握,文定這才知道了原來是和今日白天,他在衙門裡的那套程序差不多,也是詢問特徵描繪畫像然後張榜緝拿。一切都已準備得當,清渺依舊是那副愛搭不理的樣兒,道:「好了,先說說那人歲數,臉型。」

    文定憑著衙門一樣的記憶,依次從臉型、頭髮、眉毛、眼型、鼻子、嘴唇、耳朵答覆下來,中途那清渺換了好幾章的畫紙。總算是完成了,遞到文定面前說道:「看看清楚,有什麼差異的地方需要修改的?」文定接過了畫紙,畫紙上頭像活脫脫就是今日縱火之人,連那對慌張的眼睛也絕對是神似,想不到這女子竟有如此本事。雨煙焦急望著他,詢問道:「怎麼樣,有什麼出入沒?」而清渺將頭側向一旁望著湖水,顧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其實小眼也是悄悄的注視著他的動向。

    過了許久文定才點頭說道:「當時我也只是匆匆的數眼,不過清渺姑娘的畫像縱使沒有十分,也必有八九分相似了。」雨煙抓住清渺的雙手謝道:「妹妹,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嘻嘻,果然不出所料吧,多謝你了。」對於自己這個從小便一起的姐姐,清渺是如何也拒絕不了的,她又臨摹了幾份後全部交給雨煙,說道:「好了我也就只能幫到此了,我走了,這就留給你倆吧。」

    說著將桌上的器物收拾進了提籃就要望『思雨樓』的方向走,雨煙挽著她的手臂,說道:「你留我一個在此如何是好,還是等一下我們一起回去吧。」清渺譏笑道:「你還會要留我嗎?你不是早就盼著我這不相干的人快走,好讓你們、、、」

    雨湮沒等她說完就向她的腰部咯吱去,口裡還羞道:「我讓你亂說,我讓你瞎講。」清渺先是笑著躲避,後又運起輕功,腳下生風縱身而去,遠處還傳來聲音「姐姐,我就不打擾你們的好事了,嘻嘻。」

    遇到這種飛簷走壁的巾幗英雄,對文定來說早已是司空見慣,也就沒什麼太大的震撼了,這『望月亭』又只剩下了他與雨煙二人。

    其實雨煙雖口上說要留清渺,但私底下也確實如清渺所言暗暗期望著二人獨處的機會,只是心事被人揭穿難免羞澀的垂下臉蛋,口裡喃喃的說道:「這丫頭就是沒大沒小的。」文定心中暗自為謝時臣擔心,此妹姝何等的隨性,他那宏志要想得償恐非易事。

    一夜的暢聊,讓文定完全從走水的事件中走了出來。新鋪也沒受到什麼大的影響,不論是居民還是商家,對這件案子都是深惡痛絕。第二日木器行便送來了,連夜由三個木匠師傅趕製的新櫃檯,還附言是燕老闆贈送與他們的。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與他們做買賣的商家,居民沒因那件事而生出畏懼之心,還是一如既往的光顧他們,反倒是『榮貴當』因為成了謠言的彙集點,生意是一落千丈。怨不得別人誰叫左鄰右舍的,謝老闆不但出事時不出來,事後也沒表態,就算不是他所為,也讓別人輕視他的為人。

    持續蕭條的生意,讓謝老闆徹底的意冷心灰,終於下了決心將鋪子牽出這條街面,按他說法是最近走背字要挪挪地方沖喜,可誰都知道他是避免再與『源生當』爭奪市場,到新的環境再重新來過。一場火事最終受禍害最深的卻是他這不相干的旁人,不過能及早的退出這塊是非之地,對謝老闆以及他的『榮貴當』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過了幾日,東家章傳福也回到了這裡,一進門夥計們剛帶著笑容迎上前去,便看見他陰沉著臉嚇的躲至一旁,誰也知道這個時候一不小心惹著了他,就會吃不了兜著走。他呆望著鋪子中央嶄新的櫃檯久久不曾移步。

    夥計們怯生生向他問了聲『東家好』,他也似未曾聽聞,只是呆立著。這時文定與劉老早已得到夥計的報信來到前廳,劉老走過去自責道:「東家,是我沒將鋪子照看好,累的鋪子遭此劫難。」

    文定連忙說道:「不關劉老的事,都是我沒有及時的辨出兇徒的來意,不然及早制止原本是可以避免。」章傳福輕拍自己這二位得力之人,又環顧了左右說道:「只要沒有燒傷人,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財來財散,只有你們才是鋪子裡最重要的財富。」

    廳裡的所有人不論是劉老,文定還是夥計們,或只是來光顧的顧客,都被他的一番話激發的心情澎湃。在這種東家手下幹活,還能有什麼不滿足什麼雜念呢,就只能盡自己的本分,盡力做到最好。

    回到小廳只剩下三人,文定請罪道:「東家,這次都怨我,對不起您和朝奉善意的提拔,我卻沒將差使幹好,萬幸鋪子裡沒受大的損失,不然我無顏再見您二位了。」

    章傳福抬了抬手止住他的自責,反而安慰他道:「我都聽小安說了,這次你處理的很好,很及時,不但鋪面沒毀損多少,連櫃檯上的帳簿你也捨命救了下來,不然不止是財物,連我們的聲譽也會有影響。劉老您也不會怨責自己了,整件事除了縱火之人以及他幕後之人外,誰也怨不上,剛才我只是在思量誰對我們有這麼大的怨恨而已。」

    在劉老的授意下文定又將整件事的始末,完完整整的給他們講敘了一遍,連縱火人說過的那句話也沒遺漏。

    「怎麼說來,那幕後之人對我們的瞭解怕是非常清楚,不然也不會連文定的名字也知道。」章傳福開始從自己的競爭對手,或是夙敵裡找出那幕後之人,可是一個個的名字,又被自己一個個的劃去。商場如戰場,幾十年的瞬息萬變曾經的夥伴已成仇敵,往日的對手又或為知己,一切都是可能的。

    文定也是沉思半天,忍不住的說道:「小人隱隱感到那人是針對我而來的。」劉選福斥道:「別亂說,你一個入世未深的毛頭小子,誰會與你有這麼大的仇。」文定只好閉上嘴,章傳福卻鼓勵他道:「說說看,說錯了不要緊,我們現在是大海撈針,要集思廣益任何線索都不能放過。」

    文定追憶起當時的情景,「他問我『你是不是這鋪子裡的柳文定柳掌櫃』,是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後才放的火,那時我隱約記得他嘴角邊還有微微的笑意,是那種得逞後的笑容,怕真是我引來得禍事吧。」

    章傳福拍了拍文定的肩膀,道:「不要瞎想,文定自你十四歲第一次出門就來到我們鋪子做事,除了鋪子裡的事你那還能有,其他的機會得罪人。初時聞聽新鋪起火,老店那邊還有人說你的不是,我是訓斥了他們一頓,但當小安說你奮不顧身的去救那些帳簿,我得說你,那一筆幾筆的生意損失了鋪子的生意垮不了,可是你人要是出事了,我該如何向你家人解釋呀。」

    文定由他的一席話想起那翹首以盼自己回家的家人,那一時的衝動壓根來不及顧慮到他們,現在回想起來該是多麼的危險,劉老也說道:「傻孩子,以後做事都要掂清厲害,再去做。」

    這時顧正聲也走進屋裡,一臉的苦象,章傳福看也不看他一眼,拿著腔對文定他們說道:「要說是和那縱火等人同罪的,我們這裡確實還有一人,沒他事的時候人前人後的,該他的事了就打鼓也找不著。」

    正聲思量了半天道:「您幾位是在說我嗎?」看到他們三個一言不發的望著自己,他無比冤屈的說道:「天地良心,這幾天我是茶館,酒肆打探消息的地方跑了個遍,東家您看這兩條腿都快跑細了。」

    劉老又笑問道:「那我們的顧大護院又探聽出什麼驚人的消息沒呀?」正聲的苦瓜臉又露了出來,無奈的回道:「我感覺此人定是蓄謀已久,這連著幾日來我是名偵暗訪,外面流傳的全是猜測是什麼『榮貴當』的謝老闆,誰也沒證據,一點真實的跡象都沒有,到是那謝老闆你們知道嗎,他將這裡的店舖結束了,到西城重新開了間。」

    掏出那幅文定交給他的畫像,說道:「誰也沒留意到這人,好像是憑空裡鑽出來的。」

    東家顧作恍然的說道:「哦,那這麼說來你顧大護院這幾日的奔波,收穫的就是茶館裡的閒談咯。」正聲尷尬的搔了搔頭。

    對於這個顧府的小少爺,章傳福也只是開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也不會真的去怪他,又說道:「算了,我們也不用費神去操心,這自然會有衙門處理,要想的是今後該如何杜絕這類事的發生,不然再來個兩三次,我們的買賣也再也別想有人光顧了。」

    顧正聲拍著胸脯保證道:「只要我在一天,再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了。」二老點點頭,叮囑道:「保證誰也會下,可要真的能做到才行呀。」正聲堅定的應了聲「一定」。

    這時小瑞從門外走了進來,說道:「稟告東家,門外來了輛馬車,說是要給我們送禮的。」

    禮尚往來對於章傳福來說是經常事,他說道:「去告訴來人替我謝謝他家主人,你將禮物收下便是了。」小瑞為難的說道:「可他說這東西太大,他拿不了,要您幾位親自去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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