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堡是處於漢陽蔡甸縣城附近,那是文定他們柳氏的祠堂所在,而柳氏在附近所住的居民中是一個大族。林林種種的分佈與周圍十幾個小的灣子裡,而文定的家便是在其中一個叫土庫灣的灣子裡。灣子裡住的大都是的柳氏宗親,都是叔伯兄弟。
幾座山巒環顧,青山翠田依存,在不遠處錯落有序的排列著幾間農舍。當然此時皆被枯黃的顏色所代替,昨夜的晚上的酒讓文定的頭現在都還昏昏沉沉,早上起來的時候大家還在沉睡中。然而他的家是最為遠的就和去漢口一樣也需要坐船搭車,文定坐在馬車上遙看兒時玩耍的山峰,彷彿就在昨天還帶著弟弟們與玩伴在上面嬉鬧,而今日自己已是壯年了。馬車挺在土庫灣的口子那,一群小孩堵在馬車在嬉鬧。文定從後廂出來,從那群頑童中發現了自己的四弟柳道定,只見他竟然灰頭土臉的騎在另一個兒童的身上,地上還有幾個已經躺著的。而他家的小四還在抽打著那個身下哭泣的小孩,那幫頑童則圍著他拍著手又唱又跳的,連忙喊道:「小四,你在幹嘛,給我起來。」說著便走過去,那群小孩都認得是柳道定的哥一窩蜂的拉起地上的小孩都跑散去了。只剩下他家的小四和那個躺在地上的孩子,文定過去將其拉起來推至一邊,把他身下那個孩子拉起來,上下拍其身上的灰塵,邊回頭罵道:「誰讓你欺負別人的,啊,看回去叔父不打死你。」
「大哥,是他們,是他們先罵我,幾個打我一個,打不過我只會哭」文定厲聲道:「你還得意了你,你像個什麼樣子。」他四弟道定看來是十分的怕他經他一嚇就停嘴了,在那裡哽咽。文定將那個挨打的孩子哄好了不哭了,送其回家然後對自己的弟弟說道:「還不回去要娘給你洗洗,回去再和你計較。小二,小三呢?」小四連忙回答道:「二哥,三哥在家裡除塵呢。」
「回去把小二,小三他們叫過來搬東西。」小四連忙跑回家,文定與車伕從馬車上將大筐,小筐的東西拿下來。片刻便聽見有人喊到『哥,哥』,然後就有兩個人氣喘吁吁的跑到近前,那個稍微大點的說道:「哥,哥你回來了。」那個小點的也說道:「大哥,娘算著日子你也要回來了,走咱回家去。」文定看著兩個弟弟,正聲說道:「急什麼,啊我走的時候怎麼交代你們兩個的,說呀。」兩個弟弟面面相傾,不知道大哥發什麼脾氣。
「叫你們說呀!」二弟連忙說道:「囑咐我孝順叔父,娘,照顧弟弟在家把田種好。」三弟接著說道:「要我孝順叔父,娘,照顧弟弟幫二哥把田種好,在學堂裡把書念好。」文定厲聲道:「都沒忘記呀,可你們是怎麼教弟弟的,啊,剛才他打的那個是四叔公家的二叔。連長輩也敢打了,是你們誰教他的?」兩個弟弟一時之間都不敢發話,聽著他繼續的說道:「讓你們照顧他是要你們教導他的,打小就四處打鬧,長大還得了。要是犯事了這苦牢是你們替他去坐,還是我去坐呀?」
「啪」一聲脆響,再就看見文定摀住了臉頰。只見一個和文定十分相似,應該是說和在場的三個青年都很像的四十多歲的老人,在那裡氣鼓鼓的罵道:「畜生,你長能耐了是吧,啊,一年沒回來了。好不容易把你等回來了,還沒進家門就把幾個弟弟拿來罵,啊」文定從震驚中醒過來,忙低聲道:「叔父,是我的錯,您先消消氣。我們回家再說。」在文定的家鄉有這麼一個習俗,如果怕孩子不好養便叫自己的父親為叔父。而文定出生之時算命的先生便說他的命硬,所以一直便管父親叫做叔父,而後來的幾個弟弟也就都跟著這樣叫了。
「哼,有能耐你給我別回來。」說完老人便背著雙手往回走了。兩個弟弟一直不敢做聲,文定把他們叫過來,說道:「先回去再說吧,以定,娘呢?」二弟柳以定說道:「娘還在李集買東西在,她老人家說你今天回來去買菜了。」
「載定,你先去把娘叫回來,說我帶了點年貨回來讓她老人家合計合計,差什麼我們哥幾個好再去買。」三弟柳載定立即跑著去了。文定該給車伕的錢結算完,便和二弟提著大包小包往家走回去。一路上相熟的叔伯們,堂兄弟們都和他打招呼。「文定,剛回來呀」,「是呀,是呀,您身體好。」「喲,文定呀,來家坐呀」,「晚點時候一定過去」。「喲,看文定這會回來可大發了,大包小包的一大堆呀,呵呵」,「您見笑了,就點年貨」。
土庫灣雖只有十幾戶人家,但都是柳氏的親戚一人叫到大家也都出來了。短短不到五十米的路文定也是好不容易才走過來。文定的家只有三間土房進門便是大廳,只見父親正坐在大廳的正中央。文定將手中的年貨交與二弟拿進去,然後規規矩矩在父親的架前跪下,磕了個頭恭敬的說道:「叔父,不孝的孩兒回來了。」
「你還曉得回來呀,昨天二十四的過小年怎麼就沒看見你的影子呀。在外面長能耐,啊,都可以不顧及這個家了。」父親的氣似乎還沒消,文定謹小慎微的答道:「這幾日鋪子裡有事一時之間走不開,昨天才全部搞完,所以今日孩兒才回來。」父親不饒的說道:「你還是頂重要的一個人咯,你們鋪子缺了你就不能開了?」文定委屈的說道:「大家都沒走,我一個人怎麼走嘛。您不是也教導我在外面做事,不能鶴立獨行嗎,人家怎麼做我便怎麼學著去做嗎。」『啪』父親柳世榮將手邊的桌子猛的拍了一響,指著罵道:「反了你,還敢教訓起老子來了。」作勢就要拿起桌子上的籐條打文定,嚇的躲在一旁的二弟柳以定忙扶著父親求饒,:「叔父,您消消氣哥也是一時說錯了,您饒過他這一會吧。」柳世榮橫了柳以定一眼,厲聲說道:「你給我放開,不然連你一起打。」文定對柳以定說道:「二弟,叔父打我們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先退下。」柳以定回看了文定一眼,叫道:「哥」
「退下」文定再次說到,柳以定只好暫且退後。柳世榮沒有阻擾後便抄起籐條走過來,作勢要抽下去。還好這個時候文定的三弟柳載定鄰著母親李氏回來了,剛好看到了,李氏驚叫道:「你幹嘛呀,給我放下。」說完便過去將柳世榮手中的籐條搶了下來,說道:「大過年的兒子剛回來,你打他幹嘛。」柳世榮指著文定說道:「你這個兒子,一點大小都沒有,我是他老子,還不能打他了。」
「什麼事你搞清楚了沒有,便發脾氣。」李氏將籐條交與三子,使眼色讓他給藏了起來。柳世榮說道:「什麼事,他一回來還沒進門就衝著幾個弟弟發脾氣,在外面什麼也沒學會,到是把脾氣養出來了呀,啊」文定連忙說到「不敢,不敢」
還沒等柳世榮發話,就聽著門外有人叫道:「世榮,你這臭小子給我出來。」柳世榮出來一看竟是隔壁灣子裡住的四叔公,四叔公年歲不大可是在宗室裡的輩分比柳世榮要高一輩。他的後面還跟著幾個小孩。幾個小孩都是灰頭土臉的,柳世榮忙問四叔公道:「叔,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四叔公將自己的孩子牽過來指著破了皮的地方說道:「發生什麼事了,你還好意思問。你看看,看看你家的道定將你弟弟打成什麼樣了。」這些小孩竟然是自己兒子打的,柳世榮頓時火冒三丈轉身回去奪過還在載定手中的籐條便往裡屋跑去。只聽見裡屋『哎喲,哎喲』的傳來一陣哀號聲。
在文定的安撫下,四叔公才鄰著那群小孩回去了。父親打了差不多有一頓飯的時間才從裡屋裡出來,李氏和文定則進去照看小四。經小二和小三的解釋父親才知道是自己錯怪了文定。
「看你以後還皮不皮,這次讓你叔父收拾你吧。」李氏邊往那高高隆起的屁股摸藥油邊說到,「哎喲,輕點,好疼呀」柳道定疼著說道,文定看著自己弟弟的樣子又是疼惜又是懊悔自己沒將他教好,說道:「知道疼了,知道疼就長記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如此膽大妄為。」
李氏將手中的藥油交與文定,說道:「你幫他搽搽,我要去弄飯了。」文定在弟弟屁股上塗了好幾遍才將他褲子穿好蓋好被子,柳道定哽咽的說道:「哥,不是我惹他們的。是二叔他們說你在外面出事了,回不來了我才打他們的。」幾個弟弟在文定看來都是自己奮鬥的緣故,為了他們他可以拋棄學堂裡優異的成績而去當學徒。在外面有時還要招人白眼為的就是他們幾個能專心的將書讀好,能夠考上功名光宗耀祖。二弟很本分不是那種讀書的材料,三弟和四弟就是他家的希望,怎麼會不愛惜呢。他摸著道定的頭說道:「傻孩子,哥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出事嘛。再說二叔雖然和你年齡相仿,但畢竟是長輩,讓你讀書就是要學會做人的道理,怎麼可以打他呢。不但是他讀書人明理辯是非,以後都不能輕易的打人知道嗎?」
「知道了,哥,這會你給我帶東西回來了沒?」小孩的性情就是這樣,只要是想著那些自己嚮往的東西就把先前發生的事給忘了。文定起身說道:「你先睡下,等好些了我再拿給你。」
關了房門文定來到了前廳,母親炒了幾個菜,和兩個弟弟正圍坐在桌子旁等文定吃飯,而父親則已經進了房。文定對李氏說道:「娘,孩兒去將叔父請出來吃飯。」李氏歎口氣說道:「你們這個厥老頭拉不下面子出來,你去請請吧。」
文定推開門進了父母住的主房,父親正在床上躺著生悶氣。他輕聲對父親說道:「叔父,娘把菜炒好了,讓我來叫您。」柳世榮頑固的說道:「我不吃,你們自己吃,今天讓你們氣飽了。」
「叔父,您起來撒。我從武昌縣城給你買了兩罈子好酒,您去試試。」這時門外的母親也走了進來說道:「起來撒,兒子從那遠給你帶的你不嘗嘗。」小二和小三也在勸著父親,他才勉為其難的起來吃飯。小三連忙將酒罈的泥封打開,舀出兩勺裝滿一酒壺交給文定。文定給父親面前的杯子斟滿,說道:「您試試,這是武昌『順祥酒樓』自釀的陳年白干。」
「嗯,不錯,這怕是不便宜吧!」時不時愛喝上兩口的柳世榮嘗出了味道,文定回道:「還好,那家酒樓老闆和我們東家很熟,也順帶著認識了我,給我的價錢很划算不貴。」柳世榮說道:「那就好,你不要賺了錢就亂花呀。」李氏插嘴說道:「好了,大過年的兒子孝順給你買兩罈好酒,也值得你說這麼半天。」柳世榮笑著說道:「呵呵,你們的娘又心疼兒子了。來,來快過年了,你們哥仨也陪我喝兩杯。」一家人就這樣溫欣的吃了頓午飯,對於常年漂泊在外的文定而言,與自己的親人一起吃著自己母親做的飯,要比大酒樓吃的還要來得舒心。下午哥仨拿著各式的工具開始除塵。
臘月二十四後,家家戶戶忙著準備過年,殺豬宰雞,購辦年貨。其中有一項很重要的就是除塵,就是要進行相當徹底的大掃除清潔。平常懶散的家庭,這時也絕不能含糊,定要大幹一場,弄個裡外一新,用最新的面貌迎接新一年,別有一番過年氣象。據宋人吳自牧的《夢渠錄》載:『十二月盡,不論大小家,俱灑掃門閭去塵穢、淨庭戶、以祈新歲之安。『可見『除塵『之俗宋代已有。自古傳下來的老規矩了,文定趕在臘月二十四後立即回來,就是要趕著回來參加除塵。
「哥,你在鋪子裡都在做些什麼呀?是不是和以前一樣也是些打掃的活呀?」邊幹著活三弟邊問著。對於弟弟的好奇心文定總是拒絕不了,說道:「今年和前些年略有些不同。」二弟柳以定也湊趣問道:「那有什麼不同呀?哥,是不是要干的更多呀?」憨厚的二弟說的讓文定有絲好笑,說道:「不呀,今年我開始幹些算帳的事了,打掃的活輕鬆了許多。」兩個弟弟又是問這又是問那,平常不怎麼收拾的房子一下子也夠他們三個忙碌的,不過兄弟三個難得一起幹活說說笑笑的,到太陽下山的時候已經將這裡裡外外的打掃的乾乾淨淨。晚上小四也差不多可以起床了,不過經父親這麼一打人可老實多了,在那安安靜靜的打量著大哥帶回來的那堆年貨。
一家人吃過晚飯,兩老坐在上座,哥幾個坐在旁邊。兩老給文定講一下家裡這一年來有什麼人情世故,詢問起這一年文定的差事怎麼樣。而文定呢,將自己在當鋪裡已經當了三掌櫃的事告訴他們,家裡人都十分的高興。再就是說在鋪子裡東家,朝奉幾位共事怎樣幫助自己。自己學到了許多的知識,總之儘是說些好方面的,讓家人們都為他而歡喜。
接著文定從那堆年貨裡找出給大家的禮物,給父親的除了那兩罈酒還有一盒黃山的毛尖茶葉一件長褂,給母親有一件棉襖,一面鏡子還有那副差點當掉的玉耳環,三個弟弟每人一件過年的衣物,然後給二弟買了個精緻的水壺,二弟則是幾本書,而那個躍躍欲試的四弟呢,則是幾個畫著人物的面譜,還有許多的鞭炮,煙花。
一家人的禮物文定都想的十分周全,都各自去擺弄了。只有母親留下來,問著文定:「大兒,你盡給我們買東西了,給自己買了什麼沒有。」文定輕聲的說道:「娘,兒在外面好吃好住的什麼也不缺,你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瞎說,大過年的怎麼也不給自己買件新衣裳呀。給我買什麼耳環呀,又帶不出去。」李氏心疼自己這個兒子,跟自己最久也最懂自己的心思,這一年沒見又長高了。文定說道:「您放心,我現在在櫃檯做事,剛做了幾套衣服,只是今天沒穿出來罷了。」說完從懷裡拿出一包銀子遞給娘親說道:「娘,這是一百二十兩銀子您收好。」
「你給我這麼多銀子幹嘛呀,這銀子那來得呀?」李氏還從沒一次性見過這麼多的銀子,有些慌亂的說到。文定安撫她道:「我當了三掌櫃,工錢也漲了許多。這次鋪子裡發紅包東家又給了我五十兩。」李氏還是不敢相信的說道:「當了三掌櫃就有這麼些個錢呀,可你都給我了你怎麼辦呀。家裡也用不了這麼多,快拿回去些。」作勢就要給文定,文定不接受說道:「您放心我還留著些,我在外面還會有的。家裡開銷起來比較大,三弟,四弟還要上學堂。」
李氏又說道:「那也用不了這麼多呀,你一個人在外面不多備點錢防身如何是好。」文定對母親說道:「二弟也快十六了,在我們這年歲也不算小了。您先和叔父合計著把家裡的房子在周圍多建個幾間,來年有合適的就給他辦了。有眉目了,就叫他給我去報個信我再拿些銀子回來。」李氏笑道:「你還沒辦呢,怎麼樣在外面有中意的沒有?」文定笑著說道:「您又在取笑我,我還想著多干個幾年再說呢。呵呵」
「哥,哥,李勇表哥來說外公舅舅他們叫你過去。」二弟跑著進來說到,文定對李氏說到:「娘,您過不過去呀?」李氏回道:「我今天才去了的,現在還要收拾收拾,你和弟弟去吧。」文定便與二弟柳以定隨表哥李勇往李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