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寶剛在汽車駕駛室裡躺下,就見老綿羊一臉惶恐地從車窗上探出頭來,卑躬屈膝,媚笑道:「王少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老綿羊忒不是個東西!那五塊大洋我還給您存著呢,給您老人家拿來了。」說著,五塊亮晃晃的現大洋遞了過來。王立寶有王縣長如此英雄之爹撐腰,氣也粗起來了,他鄙視著老綿羊!悻悻道:「算你狗日的明白!」好不客氣地把現大洋接過來。剛把這五塊大洋放進兜裡,錢宗紅也從車窗上探進頭來,一臉媚態,陪著小心道:「王……王少爺!您……您老人家的那兩頭騾……騾子出手了,一共賣……賣了十二塊大洋!您……您老人家把錢……錢也一塊捎……捎走吧!」王立寶心中好笑,心安理得地接過錢來,收入囊中,不覺感慨萬千,心中暗歎道:「有個當縣長的爹!就是不一樣呀!俺娘這一步是走對了。」邵盼頭不顧身上有傷,屁顛顛地攀上駕駛室,對司機千囑咐萬叮嚀:「王少爺身上有傷,車開慢點。」又對王立寶滿臉堆笑道:「王少爺先進城養傷,趕明我和范管家就去縣城拜見王縣長、王少爺!」
汽車發動起來,顛簸在高低不平的公路上,轟轟隆隆地往魯南縣開去。太陽落山時,汽車開進了魯南縣城。王立寶坐在駕駛室裡,心中忐忑不安:將要見到不曾謀面的「爹」!還不知道結果如何,緊張得那棵心在胸腔中怦怦直跳。
王國漢也同樣焦急萬分,站在保安團大門口,來回踱步,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切地等待著這位從天而降的兒子!汽車開到保安團門口,剛剛停下,王國漢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熱切心情溢於言表。汽車尚未停穩,郭瘸子便從車上一瘸一拐地下來,臉上堆滿諂媚的笑,點頭哈腰道:「恭喜王縣長!您老今天大喜呀!王少爺救回來了。」王國漢淚流滿面,語無倫次道:「在哪兒?在哪兒呀?我兒子王立寶!他在哪兒?」郭瘸子往車上一指,笑道:「就坐在駕駛室裡。」早有兩個團丁把鼻破臉腫,嘴唇外翻,手指頭腫成紅蘿蔔,面目憔悴,狼狽不堪的王立寶架出了汽車駕駛室。王國漢初見王立寶,不覺啞然失色,顯然對這個兒子的形象極為失望。郭瘸子見王國漢沉呤不語,心中惴惴,小心翼翼道:「王縣長!這一回俺們可沒敢丟松,出了魯南縣城,汽車開得跟飛一樣!趕到沈塘的時候,王少爺已被押赴刑場,正要行刑,劊子手把大刀片都揚起來了,情況萬分危急,幸虧俺們及時,要不然……」王國漢這才回過神來,唏噓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郭瘸子見王立寶愣在哪兒,慌忙介紹道:「王少爺!這位就是您的父親。」王立寶這才知道,眼前這個高顴骨、深眼窩、口如面盆、兩隻餓狼眼,只有半拉耳朵的老傢伙就是王縣長!就是他這會的「爹」!王立寶不敢怠慢,趕緊推開攙扶他的士兵,踉蹌著撲進王國漢懷裡,聲淚俱下,痛哭流涕,跺腳哭訴道:「爹呀!我的親爹呀!我那日思夜想的爹呀!我差點見不到您老人家了。」王國漢也是悲喜交集,緊緊抱著王立寶,三角眼裡擠出幾滴淚來,哽咽著安慰道:「王立寶!爹的親兒,爹也想你娘倆呀!能平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王立寶兩年來歷經險惡挫折,遭遇曲折挫折、跌宕起伏,這兩天更是生死懸於一線,差點丟掉性命,早已是心力交瘁。此時見沒費多少周折,王國漢便痛快地認下了他這個兒子,心中狂喜不已。王立寶經此大悲大喜,又因悲慟過激,突然一陣弦暈,竟猝然昏厥在王國漢懷裡。王國漢大驚,抱著癱軟在懷中的兒子,焦急地喊道:「王立寶!王立寶!我的兒也,你這是咋啦?」一連聲地吩咐:「快!快!快去請醫生!快去!」董「兩大加一大」在旁邊正仰著臉等待主子吩咐,大嘴一張,獻媚道:「王縣長!南關有個曾中醫,不論啥疑難雜症都會診治,醫技高超,我去把他請來?」王國漢跺腳道:「那你還磨蹭啥呀?還不快點去請。」董「兩大加一大」不敢怠慢,應道:「我這就去。」說罷,晃動著碩大的腦袋,飛奔而去。
過了一頓飯功夫,曾中醫背著藥箱,和董「兩大加一大」匆匆趕到。曾中醫見王立寶傷得不輕,不敢怠慢,忙放下藥箱,仔細察看王立寶病情。須臾開言道:「王縣長!您放心吧!王少爺沒啥大事,只是悲喜過度,暫時暈過去了。王少爺受傷雖說不輕,卻不是致命傷。鼻子是粘上了,就怕在狗肚裡時間太久了,能不能再長上,倒說不准;食指骨頭斷了,得重新接骨藥敷,還得上夾板固定。所幸都是外傷,治好卻不難!王少爺受了驚嚇,得多吃幾付湯藥調理調理。」王國漢關切地問道:「曾醫生!俺兒王立寶沒多大問題吧?」曾中醫給王立寶上夾板固定好傷手指,又打開藥箱,拿出幾包湯藥,一邊笑道:「沒問題!王少爺命大福大,吃我這幾付湯藥,立馬見效,保管躺半個月就能起床。只是王少爺的鼻子整個削了下來,雖說安粘得及時,到底脫離了臉面,又在狗肚子裡差點被消化掉。我已經給他敷上藥了,就是不能見風。在鼻子長好之前,叫王少爺盡量呆在屋裡,千萬別外出閒逛。否則,天氣酷熱,見風生膿,萬一有了炎症,鼻子就爛掉,沒法治了。」王國漢見他說得厲害,心裡也是害怕,生怕這個才認下的寶貝兒子爛掉鼻子,便點頭道:「就叫俺兒王立寶在屋裡多躺幾天靜養!啥時這鼻子長好,啥時候出去。」付了藥錢,便打發他走了。
王立寶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來。醒來後,王立寶見王國漢正坐在床前,一臉關切地望著他。王立寶一驚,趕忙欠起身來,操著母鴨嗓子,甜甜地叫道:「爹!您老人家咋在這裡?」止不住淚流滿面。王國漢見他終於醒了,安慰道:「你可醒了!這兩天可把我嚇死了!」王立寶左顧右盼,沒看見他娘芹兒,心裡犯起了嘀咕。王國漢問道:「王立寶!你娘還好吧?」王立寶心裡不由「格登」一下,心道:「俺娘好不好,我咋能知道?她不是在你這裡嗎?」見王立寶眼神異樣,欲言又止,王國漢愧疚道:「王立寶!你們也別怪我心狠,這麼多年了,沒把你娘倆認下來!其實我也有難處呀!時局動亂不定,我怕認下你們,跟我享不了幾天福,反而要受到連累。」王立寶疑惑地望著他,蹙眉揣測,心中嘀咕道:「這老傢伙說這些話是啥意思?」王國漢見他還是不語,又笑問道:「你生的那個兒子叫啥名字?」王立寶抬頭看了看王國漢,黯然神傷,低聲道:「他叫沈慶豐!」
王國漢頓時臉色驟變,手舞足蹈,怒斥道:「啥『沈慶豐』?他是我王家的子孫,該叫『王慶豐』才對,他是我王國漢的孫子!沈學超也配有孫子?」王立寶嚇了一跳,垂頭不敢看他,趕緊道:「是,是,是該叫『王慶豐』!」王國漢見他吞吞吐吐,不悅道:「聽說我孫子王慶豐也娶上媳婦了?」王立寶察顏觀色,慌忙答道:「是去年冬天成的親。」王國漢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吩咐道:「王立寶!等你身體好了,去趟沈塘,把你娘和王慶豐夫妻,還有你媳婦,全都給我接到城裡來,看沈學超敢放個閒屁!」王立寶不禁悲從心來,哽咽道:「王慶豐不可能來了,他死了好幾天了。」王國漢一聽,如五雷轟頂,臉色登時大變,急急問道:「你說啥?我孫子王慶豐死了?他是咋死的?」王立寶見他突然失態,頓時嚇了一跳,心裡嘀咕道:「這老傢伙裝得倒挺像的,不是給你蓋屋,你不願付工錢,叫你關起來半夜裡逃跑,才叫人開槍打死的?」肚裡有氣,禁不住陰陽怪氣,悻悻道:「咋死的?是叫人家用槍打死的。」王國漢「騰」得站起身來,紫漲著臉膛,手舞足蹈,大吼道:「反了,真是反了!他媽裡個屄的,是誰這麼大膽,敢在魯南縣開槍打死我王國漢的孫子!他不要命了?我抓住他,扒皮、抽筋、活埋;將他碎屍萬段,放天花點天燈;叫他不得好死,死無葬身之地。」王立寶翻翻母豬眼,看了看他,心情複雜,沒有吭聲。
王國漢瞪圓三角眼,連聲問道:「王立寶!你說,這人到底是誰呀?是哪個打死了我孫子王慶豐?我叫郭隊長帶人把他拿來,碎割了他,給我孫子王慶豐報仇!」王立寶搖了搖頭,冷冷道:「我也知不道是誰打死的!就在前幾天,慶豐他們幾個叫保安團抓起來半夜裡逃跑,才淌過復新河,就叫人開槍打死了。第二天清起來,吊在城門樓子上示眾,恐怕這會還在哪兒吊著呢。」王國漢一聽,頓時驚得面如死灰,目瞪口呆。他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他做夢也沒想到,那天他一槍摞倒的,竟然是他自個的親孫子王慶豐!半晌,王國漢才喃喃地道:「他是我的親孫子!他是我的親孫子王慶豐呀!我孫子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得追查兇手,得追查兇手!」他突然像蒼老了十歲,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步履蹣跚地往門外走去。王立寶冷眼望著他的背影,心中說不出是啥滋味。
王國漢來到辦公室,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顯得極為沮喪。郭瘸子等人見他陰沉著臉,均嚇了一跳,無不戰戰兢兢,噤若寒蟬。王國漢三角眼裡露出殺氣,恨恨地吩咐衛兵:「你去把那個董『兩大加一大』喊來,這人很會辦事,我得好好地獎賞他。」那衛兵一聽,哪敢怠慢?趕緊往城西關飛奔而去。
董「兩大加一大」閒來無聊,正躺在家中摟著他那個矮胖女人睡覺,準備再造出個小「兩大加一大」!給他董家傳宗接代!他正爬在媳婦身上劇烈動作,累得氣喘吁吁,一聽王縣長傳喚,而且還重重有賞,不由得大喜。董「兩大加一大」顧不得工作才幹一半,便慌忙收工,起床穿衣,撇下那個矮胖女人!屁顛顛地跟著衛兵跑來了。王國漢一見董「兩大加一大」!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掏出手槍,指點著他的腦門,瞪著血紅的三角眼,怒聲斥罵:「董『兩大加一大』!你這個狗日的東西!膽子可不小,竟敢開槍打死我王國漢的孫子!」董「兩大加一大」本來滿臉堆笑,等待著賞賜。誰知非但沒等來賞賜,反而突遭飛來橫禍。董「兩大加一大」腦袋「嗡」得一下,如五雷轟頂,魂不附體,像一段枯木樁僵立在哪兒,愣愣地說不出話來。媚笑卻依然凝固在臉上,極為恐怖。
郭瘸子一聽,也感到事態嚴重,望著面目扭曲變形的王國漢,不敢則聲!心中卻極為震驚,莫名其妙。他心中暗忖:「王縣長才找到兒子,又從哪兒蹦出個孫子?而且口口聲聲說是叫董『兩大加一大』殺了,這到底是咋回事呢?」董「兩大加一大」也醒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淚鼻涕皆流,大聲哭訴道:「王縣長!您恐怕弄錯了,您就是再借給我一個膽,我也不敢殺您王縣長的孫子呀!俺從出娘胎,連隻雞都不敢殺,別說殺人了。不信,您到俺家去問問,您肯定是弄錯了。」王國漢恨得咬牙切齒,把桌子一拍,罵道:「你這個狗日的東西!死到臨頭,還敢狡辯!怪不得你嘴大,挺會說理的。」董「兩大加一大」大哭道:「王縣長!我可冤死了!我啥時殺死了你的孫子?我就是死,您也得叫我死個明白,不能叫我當個糊塗鬼吧!」
王國漢陰沉著臉,冷冷道:「那好吧!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就叫你死個明白:前天夜裡,在復新河東岸打死的那個人!你知道他是誰嗎?」董「兩大加一大」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已猜出八、九分,瞠目道:「他是……是誰呀?」王國漢恨得咬牙切齒,吼道:「你他媽裡個歪屄,還敢問他是誰?給你狗日的說吧,他不是外人!他就是我王國漢的親孫子王慶豐!知道不?」董「兩大加一大」吃驚地睜大眼睛,頭上冷汗直冒,心驚肉跳,說不出話來。郭瘸子也是大吃一驚,城門樓子上掛了兩天的肉乾,竟是王縣長的親孫子,真是天大的笑話!董「兩大加一大」這才知道根由,他帶著哭腔爭辯道:「王縣長!我冤枉呀!孫少爺不是我打死的,是你親手開槍打死的呀!您咋賴我呢?保安團有那麼多人在場,都看得清清楚楚,真的不是我呀!郭團長當時也在現場,他就能給我當證人!郭團長!你說是這麼回事不?」眼巴巴地望著郭瘸子,把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這個瘸子身上。郭瘸子哪裡顧得上理他,趕緊離開辦公室,帶人急匆匆來到城東門樓子,把早已腐爛露骨、惡臭四溢、生滿肉蛆的王慶豐的屍體解了下來,清洗乾淨用白布纏裹。郭瘸子馬不停蹄,慌忙又來到棺材鋪裡購買了一口上等柏木棺材,把王慶豐成殮裝棺,置於保安團門口,搭上靈棚,組織人祭奠。
郭瘸子一走,董「兩大加一大」更是六神無主,面如死灰,渾身抖成一團。王國漢恨恨地罵道:「你這個小舅子揍的,還挺有理的?你不遞給我槍,我可能打死自個的孫子嗎?自從我來到魯南縣,就看出你這狗日的居心不良,用心險惡。你他媽裡個屄,半夜裡你拿桿槍站在我跟前幹啥?你想圖謀不軌,謀殺本縣長嗎?」董「兩大加一大」還沒洗清殺人的罪名,見他又給扣了一個大大的帽子,翻臉不講理,嚇得渾身顫抖,臉色蒼白,站在哪兒,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他雖說曾羞死一群膘肥體壯的叫驢!雖說「兩大」又加了「一大」,雖說他也「嘴大如褲腰」,但此時和王國漢的大嘴比起來,卻是「小巫見大巫」,遠遠沒有王國漢的嘴大!董「兩大加一大」大嘴吃得是糧食,王國漢大嘴一呼,卻是要人的命呀!董「兩大加一大」徹底絕望了,自知求饒也難免一死,聲嘶力竭地哭訴道:「王縣長!您老人家大慈大悲,就饒我一條狗命吧!」倒退兩步,轉身抱頭就往外跑。王國漢冷笑了一聲,舉槍一摟板機,只聽「砰」得一聲,董「兩大加一大」碩大的腦袋一頭栽倒在地上,手腳抽搐痙攣,登時便嗚呼哀哉!董「兩大加一大」撇下他那個膽大的矮胖媳婦和幾個小「兩大加一大」!到閻羅王那兒跟屈死的叫驢們打官司去了。
王國漢打死董「兩大加一大」,才算出了一口惡氣。他把手槍往桌上重重一放,吩咐手下:「把他的屍首掛在城門樓子上示眾!沒想到我身邊竟然有八路的內線,這還了得?」幾個衛兵七手八腳把董「兩大加一大」的屍首抬了出去,掛在城門樓子上。張帖告示云云:「查出一八路奸細,現被槍斃示眾!」等等。把董「兩大加一大」架出去後,王國漢獨自坐在辦公室裡愣愣地出神。須臾,郭瘸子從外頭悄悄進來,畢恭畢敬道:「王縣長!我已把您孫子王慶豐裝棺成殮,就停放在大門口,您看後事咋辦?」王國漢心中大慰,感歎道:「『人不如故』!還是你知道我的心事!郭團長!這裡的人忒不可靠,光你和賀志巖、仝可訓不管,我盤算著還得再從蕭縣調幾個得力的人手來。」郭瘸子問道:「把誰調來?」王國漢道:「把知心的幾個,像關建節!把他調來給你當助手!」郭瘸子小心翼翼地又問道:「孫少爺……」王國漢一臉悲慼,唏噓道:「他是我王國漢的孫子,自然得葬在俺王家祖墳上。這事由你來辦,我和立寶俺爺倆就不去了。」郭瘸子應了一聲,當天就帶人把裝有王慶豐腐爛屍首的棺材用汽車送到豐縣王國漢的老家,隆重地埋入王家祖墳。
王立寶鼻子幸虧粘貼及時,好歹又長上了,只是水腫紫脹;斷指也已接上,依然隱隱陣痛;牙齒脫落後,吃飯便成了問題,他只好吃軟食。王立寶怕鼻子脫落,每天躺在床上養傷,門也不敢出,對外頭發生的這一切一概不知。這天剛剛睡醒,王立寶聽到外頭喧嘩,過了一會,邵盼頭和范清宇走了進來。邵盼頭見他欠身要起,趕緊攔住,陪笑道:「王少爺!你還是躺著,俺們說句話就走。」范清宇也奉承道:「王少爺真是福大命大,先前雖說遭難落魄,到底是熬過來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兩人一陣阿諛,王立寶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當年在沈塘時,這兩人是從不正眼看他的,此時雖受奉承,王立寶卻極不習慣,如芒刺在背,極不舒服。兩人見他精神不振,不願說話,便知趣地告辭,找王國漢套關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