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利司來到沈大同家見屋當門擺放著白茬裸露的一個大木匣子顯得陰森森的木匣前放著一盞搖曳的長明燈。沈大同披麻帶孝跪在靈前呆呆地愣神。王朝立、王進寶爺倆悶頭吸煙愁容慼慼相對無言。利司娘、鄧秋雲和一群老娘們忙著縫孝帽、孝衣!王朝立見他進來了趕忙站起身來淚流滿面唏噓道:「大兄弟!你咋來了?啥時候從城裡回來的?」沈利司身處這淒慘場景不禁哀痛哽咽道:「回來好大一會了!大哥!真是沒想到的禍事你得想開點呀!五爺叫我來問問大嫂的後事準備得咋樣了?」王朝立淚眼矇朧苦笑道:「也沒啥好準備的!俺姐姐家裡本來就窮窮人的殯好出!地頭上刨了棵楊樹打了個木匣子!沈五爺晌午說了大熱的天不能久擱趕明就往墓地裡送。」沈利司道:「我特意來給你說:沈立寶已經抓回來了!就是小同目前下落不明進財留在魯南縣城正查聽呢。」王朝立抬眼看了看坐在角落中摟著美霞啜泣的啞巴喟然長歎道:「找回來小同這家不散找不回小同唉……」破爛不堪的小家正處在風雨搖曳之中隨時都有倒坍的危險怎不叫遭受喪姐之痛的王朝立惶恐不安呢?沈利司道:「五爺已傳下話來趕明是七月十五召開家族會處置沈立寶正好祭靈。」
因沈家已把沈學開除姓藉不得姓「沈」!他養子沈立寶自然也沒有姓了。在以下凡是提到沈立寶之處都去掉姓氏直呼「立寶」!沈五爺吩咐下來沈家男丁們連夜遍曉鄉里要在七月十五號處置沈家敗類立寶在大同娘靈前凌遲處死祭奠冤死的苦人!
這可是亙古未有的大事人們連夜奔走相告相互傳喻十里八鄉早已知曉。翌日天剛濛濛亮人們象趕會一樣從四面八方潮水般湧入沈塘東頭的打麥場上人山人海熱鬧非凡。胡占禮、田文虎、田文國、鄭良浩、鄧敬奎、夏老七、閻良平、錢宗紅、魏君保、趙拴住、袁召寶、楊長嶺、張海新、張海貴、崔生存、薜聖立、王朝立、葛存保、袁家寶、蔡元仁、闞雙群、高學年、王進寶、尹牲口等人!也雜在人群中觀看熱鬧都興奮得兩眼亮;周世昕、花妮等人幫沈大作、沈利文、沈利司等沈家爺們維持著秩序。打麥場東面是一片寸草不生的亂墳崗子是臨時行刑場。刑場前搭著一座靈棚大同娘的靈柩安放其中單等立寶人頭落地將擺放在靈柩前祭奠。
劊子手便是臨時改行的段世德!段世德是段堤口人在渠閣集上擺一肉攤以殺豬為生。段世德其人生得人高馬大黑漆漆的垂胸絡腮鬍須闊口高鼻豹眼圓睜不苟言笑赫然有威就是說話有些結巴。段世德性格耿直嫉惡如仇早就對禍害鄉里的立寶恨之入骨放言要整治他一頓為民除害。聽說沈塘今日要處決敗類立寶自告奮勇操起殺人屠刀甘願充當行刑儈子手就權當多宰了一頭老母豬。立寶面如死灰被五花大綁拖到亂墳崗子上大同娘靈前綁在一根臨時插栽的木柱上面如死灰渾身顫抖成一團狼狽不堪;喬丹喜、習員生兩人為虎作脹被世人唾棄責罵這時也被人們押在刑場上陪殺。段世德扛著一把鬼頭大刀喝得醉醺醺的袒胸露腹端坐在一旁長凳子上一臉戾氣虎視眈眈惡狠狠地瞪著垂死的立寶單等主席台上一聲令下便開刀問斬。
鄭伯九、闞仲秋、陳正君、祁弘度等貴賓被讓到打麥場上臨時搭造的主席檯子上坐下。不一會邵盼頭也搖搖晃晃地來了。沈五爺見邵盼頭來了頓時喜出望外趕緊上前招呼。邵盼頭見了闞仲秋吃了一驚低眉垂目上前招呼道:「小舅!您老人家也來了?」闞仲秋「哼」了一聲沒有理他。邵盼頭碰了個軟釘子頗覺尷尬。沈五爺請邵盼頭上坐。有闞仲秋在場邵盼頭哪裡敢坐?最後把闞仲秋推到上坐下邵盼頭方敢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大家坐定後沈五爺陪笑道:「邵東家……」邵盼頭會意耳語道:「那事我已知道了我已派老綿羊去魯南縣城了。新來的王縣長正是范清宇的舊友這點面子能不給嗎?」沈五爺大喜若狂:「多謝邵東家了。」邵盼頭話鋒一轉道:「不過求人的事不花幾個錢!肯定是不行的。」沈五爺一愣連連點頭:「那是那是。」邵盼頭道:「你叫他們每家準備二十八塊現大洋傍黑送到我家裡來。」沈五爺嚇了一跳試探道:「家家窮得一屋四個旮旯到哪兒弄這些錢去?」邵盼頭沉下臉來冷冷道:「沒錢咋弄?沒錢能贖出人來嗎?」沈五爺尷尬道:「邵東家!我不是這個意思……」邵盼頭不屑道:「我已給每家省下兩塊大洋還不中嗎?」沈五爺察顏觀色陪笑道:「邵東家!我是說他們幾家忒窮就是砸鍋賣鐵也實在是操兌不出來呀!」邵盼頭愣了一陣狠狠心道:「那就每家出二十五塊大洋!咋樣?又去掉三塊我可夠仁義的了。」沈五爺怕說頂了反而不妙只好道:「那……那我叫他們去操兌錢!您得想法先把人救出來。」邵盼頭身子一仰笑模笑樣道:「你急啥呀?范管家昨天去縣城找王縣長敘舊老綿羊今天一到差不多就能放人了!你就放心吧!」沈五爺感激道:「那就謝謝邵東家了。」邵盼頭謙遜道:「謝啥呀?沈學爭他們都是我的佃戶這是我應該做的。沈五爺!天色不早了快點辦正事吧!」沈五爺坐直身子咳嗽了一聲唏噓開言道:「各位老少爺們今天把大伙請來有件大事要和你們商議:俺沈家不幸出了個敗類!這人販賣親娘、強*奸兒媳、拐賣兒童、殺害無辜、恩將仇報、禍害鄉里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學的雜種兒子立寶!大家說該咋辦呀?」鄭伯九咳嗽了一聲道:「從吳壩到沈塘也就二里半路這事俺早就知道了。說起立寶這人的品行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沈五爺!我說話也不怕你生氣這件事要是擱在俺吳壩鄭家早就把他活埋了哪能容他這樣橫行?」陳正君察顏觀色慎言道:「依立寶做的事論起來該千刀萬剮。沈五爺!不是我多嘴這殺人的事可不是小動靜是否跟官面上打個招呼?省得上面追查下來不好交待呀!」闞仲秋嗤之以鼻冷笑道:「打啥招呼呀?家族處置敗類歷朝歷代都有有幾個跟官面上打招呼的?陳正君!你自從混上保長喘氣也粗起來了?跟官面上打招呼你大小是個保長也算是」官「了是不是得跟你打個招呼呀?」陳正君被他劈頭蓋臉挖苦了一頓扭頭看了看邵盼頭忍氣吞聲沒敢吭氣!
原來自從日本人佔領了魯南縣便實行保甲制度陳正君當上了閻陳莊的保長!據說是邵盼頭極力推薦的。沈五爺道:「舅老爺這話說得有理!家族處置敗類是不用跟官面上打招呼的。這位姓祁的老闆家住在河南開封家是開皮鞋廠的。一年前祁老闆經過山西救了立寶一命並把他帶回開封給他求醫治傷管吃管住!立寶反而恩將仇報趁祁老闆去商丘處理事務把人家四歲的孩子掐死了。」祁弘度觸動痛處禁不住唏噓流淚悲慼哀慟大家無不為之聳容。沈五爺繼續道:「前天傍黑立寶在外飄泊了兩年才回家來當天半夜裡就把兒媳婦巴美嬌強*奸了;做罷這件傷天害理的事昨天又把大同才一歲多的兒子小同騙走賣了至今下落不明;大同娘聽說小孫子沒了一口氣上不來沒抬到王寨集就嚥了氣;昨天立寶鼓動兒子慶豐逃跑被保安團一槍打死至今還懸掛在魯南縣東城門樓子上示眾。你們說說立寶禍害鄉里俺沈家豈能不管?今天把大伙請來就是準備把立寶當眾活剮祭奠被他害死的大同娘和這位祁老闆的兒子!還有屈死的慶豐!」邵盼頭朝闞仲秋瞥了一眼輕聲道:「沈五爺!今天人這樣多要是活剮了立寶嚇壞了看熱鬧的人咋辦呀?旁人會說您沈家不近人情!依我說就賞他一刀吧別凌遲了砍頭就管。」邵盼頭了話沈五爺甚為忌憚連忙道:「這樣更好!東家既然這麼說了立寶就不凌遲了改為砍頭處死。」沖台下大聲吆喝道:「時辰已到邵東家話了立寶就不凌遲了改為砍頭。」人們嚷嚷道:「砍頭了砍頭了。」潮水般地湧上刑場觀看熱鬧。
卻說段世德坦胸露腹醉醺醺地扛著鬼頭大刀端坐在板凳上兩眼惡狠狠地瞪著立寶這時在他眼中前面跪著的已不是人而是一頭垂死的老母豬。突然張海新在一旁叫道:「段世德!露一手。」圍觀的人們也跟著喊道:「段世德!露一手。」段世德頓時血管賁張霍地站起身來吼道:「露……露一手就……就露……露一手。」原來段世德屠宰豬羊十數年剔骨剝皮手法嫻熟練就一身屠宰的好功夫!更令人叫絕的是他聽說古人有「斧正」一說頗不服氣!於是也在人鼻尖上抹上石灰操起他那把剔骨尖刀「颼」得一刀下去就像那位古人一樣石灰脫落而人鼻子不傷令人咂咂稱奇人送他外號「段一刀」!此時見眾人一陣吆喝「段一刀」技癢抖落身上的小褂站起身大叫道:「張……張海新!弄點石……石灰來抹……抹在立寶的鼻……鼻子尖上我露……露一手叫大……大家開……開眼。」張海新左顧右盼埋怨道:「段世德!你這不是難為人嗎?這會上哪兒給你弄石灰去?」段世德語塞遲疑道:「沒……沒有石灰?沒……沒石灰怕……怕啥呀?抹……抹點泥也中。」張海新見身旁站著個小孩便拍了下他的腦袋問道:「小傢伙!有尿不?」那小孩兩眼亮晶晶的愣愣問道:「有!幹啥呀?」張海新提醒道:「對準土窩尿一泡。」那小孩二說沒說掏出小家什來衝著土窩尿了一泡。張海新折根細樹枝用熱尿和了些稀泥挑出一點泥小心翼翼地抹在立寶的鼻尖上然後退後一步叫道:「段世德!泥抹上了。」段世德醉眼矇矓搖搖晃晃地來到立寶跟前操起鬼頭大刀看得真切喝道:「張……張海新!快閃……閃開。」飛起一刀砍了下去。
段世德手起刀落沒聽到張海新等人的喝彩卻聽到一聲疹人的慘叫聲。緊接著聽到「撲通」一聲立寶連人帶木柱一頭栽倒在地上血流滿面。也不知是段世德酒喝多了還是摸慣了剔骨尖刀鬼頭大刀不趁手;或者是立寶害怕頭在大刀落在他鼻子上的霎時顫動了一下反正段世德今日失手了尿泥倒是叫鬼頭大刀削掉了立寶的鼻子也給大刀捎帶著削去了半拉。張海新瞪著眼譏諷道:「段世德!」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你露得這一手弄」漏「了!段世德!這回人丟得可不小!從今以後把名字改了吧別叫」段一刀「了改名叫」段吹牛「吧!」段世德尷尬地站在哪兒羞得滿臉通紅連連道:「丟……丟人了丟人了!今天酒……酒喝得忒……忒多了。」引得大家一陣哄笑。就在這時人群裡傳來一聲淒慘的尖叫聲:「沈立寶!還我兒子的命來!」人們還沒反映過來只見一個醜陋女人披頭散瘋一樣從人群中奔出抓住立寶又撕又咬正是立寶媳婦慶豐娘!慶豐娘中年喪子疼得登時神經失常瘋瘋顛顛。沈利司、沈利文急忙撲上前去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拉開安排人架走了。就在這時從主席台上傳下話來道:「時辰已到邵東家話了立寶不凌遲了改為砍頭!」段世德往手心中吐了口唾沫大吼一聲擰身踏步上前掄圓了那把鬼頭大刀往立寶脖子上砍去。眼看立寶人頭將要落地血濺當場。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有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緊緊抱住段世德舉刀的胳膊大叫道:「別慌下手!我有話說。」段世德一愣抬頭一看竟然是邵盼頭的管家范清宇!范清宇阻擋住段世德囑咐道:「別慌動手!」慌忙往主席台跑去。范清宇來到主席台上氣喘吁吁道:「別慌殺人!沈五爺!邵東家!我有話說。」邵盼頭詫異道:「是老范?你不是去魯南縣城了嗎?啥時候回來的?」范清宇喘息未定急得臉色通紅連連擺手道:「邵東家!立寶可殺不得!」此話一出舉座震驚先是沈五爺吼道:「姓范的你說明白為啥殺不得?」范清宇湊到邵盼頭耳邊輕聲耳語。邵盼頭聽了不禁駭然瞠目結舌道:「這難道是真的?」范清宇道:「我才從魯南縣城趕回來是千真萬確!幸虧老綿羊進城才知此事不然結果不可收拾。」邵盼頭慌忙離開座位跳下台往刑場跑去。沈五爺、闞仲秋、祁弘度、陳正君、鄭伯九等人目瞪口呆都感到莫名其妙也急忙跳下主席台跟著跑了過去。邵盼頭跑到立寶跟前上前三下五去二給他解開繩索滿臉堆笑道:「王少爺!叫您受驚了。」范清宇也趕緊從地上捏起那個被削掉的鼻頭小心吹落上面的泥土重新給立寶安上。立寶瀕死獲救抑起滿是血污的柿子臉瞅瞅這個望望那個疑是做夢茫然不知所措。刑場上風雲突變令圍觀的人們議論紛紛騷動不安。
沈五爺見邵盼頭出面放人頓覺棘手趕緊對闞仲秋道:「舅老爺!邵東家是您外甥這時候只有您老人家出面說句話了。」闞仲秋把老臉一寒快步衝到跟前喝道:「盼頭!你為啥放人?」邵盼頭見他小舅怒目而視嚇得一哆嗦連忙陪笑道:「小舅!這事一句話說不清楚!過會我再給您老人家解釋。」闞仲秋瞪眼道:「有啥說不清的?沈家清除本姓敗類是人家本家族份內的事你是沈五爺請來的客人沒有沈五爺的同意你咋能隨便放人?」邵盼頭耐心道:「舅!你聽我說……」闞仲秋吼道:「這是在沈塘不是在閻陳莊我只聽沈五爺說哪有功夫聽你說?段世德操傢伙行刑。」邵盼頭惱羞成怒冷笑道:「闞仲秋!你別倚老賣老我敬你是個長輩給你留著面子呢!別給你臉你不要臉。」闞仲秋氣極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奶奶裡個腿你敢喊我的名字?我揍你這個龜孫!」掄起巴掌劈頭就是一下。邵盼頭早有防備閃身躲開了。闞仲秋見他還敢躲更是氣盛喝道:「段世德!你聽我的給我行刑。」邵盼頭水泡眼陰森森地瞪著段世德陰陽怪氣道:「段世德!把刀放下。」段世德見他眼含殺機不禁打了個寒戰畏懼地把刀撇在地上。闞仲秋見段世德不敢動手氣極而笑撿起那把鬼頭大刀喝道:「我闞仲秋也活了四十多歲了改行當一回劊子手!你不敢動手我砍死這個***。」說罷撿起鬼頭大刀掄圓了劈向立寶!立寶才脫束縛陡見鬼頭大刀迎面劈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卻不知躲閃。就在這緊要關頭只聽邵盼頭大吼道:「趕快閃開!」把立寶猛得一推大刀緊貼立寶頭皮掃過空中飄下一絛頭。闞仲秋氣紅了眼返身掄刀又朝立寶頭上砍去……
就在這緊要關頭只聽一人大喝道:「賀志巖、仝可訓把他拿下。」隨即衝上幾個人來把闞仲秋手中大刀奪下掀翻在地。大家定睛一看只見一個瘸子帶著幾個穿保安團服裝的士兵把立寶等人圍在了中央。范清宇連忙叫道:「郭團長!趕快把人放了這位是邵東家的小舅!」來人正是郭瘸子!郭瘸子一愣一擺手示意放人詢問道:「請問:哪一位是邵東家?」邵盼頭慌忙上前點頭哈腰道:「這位是郭團長吧?常聽范管家提起你。」兩人寒暄了一陣。邵盼頭卑躬屈膝道:「在這裡說話不方便請王少爺、郭團長到俺家裡歇歇腳!」說罷挽著立寶、郭瘸子要走。沈五爺憤懣道:「邵東家!您就這樣把人帶走不太合適吧?」邵盼頭尚未答話郭瘸子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就是沈五爺?」沈五爺大義凜然冷冷道:「俺排行老五沈塘本姓老少敬重我稱我一聲」五爺「!」郭瘸子往外一指奸笑道:「沈五爺!你往哪兒看這幾個人你認得嗎?」沈五爺抬頭一看登時目瞪口呆:只見遠處道旁停著一輛汽車車上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槍口直對著三個人的腦袋正是沈學爭、沈學慶、沈大勝!郭瘸子厲聲喝道:「沈五爺!這三人私通共產黨帶頭鬧罷工罪當槍斃。沈五爺!只要我一聲令下這三人立馬就沒命了!」沈五爺一陣茫然不知如何是好。郭瘸子誘惑道「沈五爺!咱做個公平交易咋樣?用你們姓沈的這三個人換王少爺一條性命中不?您自已掂算掂算不算欺負你吧!」沈五爺躊躇不語。
沈利司聽郭瘸子稱立寶「王少爺」!頓感不可思議。他悄悄把和范管家、郭瘸子一起趕來的老綿羊拉到一旁輕聲問道:「表弟!到底是咋回事?這瘸子咋喊立寶」王少爺「呀?」老綿羊試了把冷汗誠惶誠恐附他耳邊悄聲道:「表哥!你還知不道吧?立寶就是剛從蕭縣調來的王縣長的親生兒子!立寶娘芹兒當年在威海衛窯子裡當婊子時懷上了王縣長的孩子就是這個立寶!後來王縣長遭遇大禍跑到天津衛避難芹兒挺著個大肚子沒法再接客掙錢叫老鴇攆了出來不得已才嫁給了冤蛋沈學!這事你可不能在外頭亂說呀!」沈利司這才恍然大悟忙道:「這個自然。」
張海新見他倆交頭接耳心中詫異待老綿羊離去便湊到跟前問道:「利司哥這到底是咋回事?」沈利司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張海新也感不可思議咋舌歎服道:「我的乖乖!沈學總罵立寶是個」雜種「!原來真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不用說這王縣長年輕時也是個嫖娼高手逛窯子倒沒耽誤正事!虧他想得出來叫妓女給他傳宗接代又叫沈學這個冤大頭幫他把兒子養大成*人真是無本萬利!怪不得人家能當上縣長的確有過人之處多會算計呀!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楊長嶺見他自言自語心中詫異上前問道:「海新叔!你窮嘟囔啥呀?」張海新如此這般說了一遍楊長嶺聽了也是大吃一驚疑惑道:「這難道是真的嗎?」張海新瞪著眼道:「剛剛聽沈利司說的還能有假嗎?」楊長嶺臉色驟變劈頭喝道:「那你還不快跑?」張海新嚇了一跳心驚膽戰蹙眉詫異道:「跑?我又沒做啥虧心事跑個啥屌勁?」楊長嶺虎著臉道:「你還跑個啥屌勁?你揍過立寶一回他這會混成王縣長的兒子了!有權有勢你就不怕他報復嗎?」張海新臉色突然變了。
立寶剛剛被沈家開除姓藉又有姓了自此便開始姓「王」叫「王立寶」!而且是縣長的公子!郭瘸子見沈五爺難以決斷眼裡閃出陰鬱的光芒冷森森地道:「沈五爺!給你五分鐘時間考慮。咱明說吧你同意我就放人;你不同意這三個也是您沈家的骨血我一聲令下今天就叫他們死在親人面前。不過沈五爺!咱可醜話說在頭裡王少爺我是非帶走不可的。」沈五爺佇立良久突然回身對祁弘度等人拱了拱手道歉道:「祁老闆!對不起你了。」
話音剛落只聽有人斷喝:「閃開!」說時遲、那時快人群中突然衝出兩人撲向郭瘸子!郭瘸子猝不及防被來人撲翻在地槍也被搶了去兩隻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擒住郭瘸子者正是崔生存、薜聖立!葛存保、蔡元仁也不怠慢就在崔生存、薜聖立動手的同時也把措手不及的王立寶摁倒在地。葛存保沖天放了兩槍大叫道:「」冤有頭債有主「!沈立寶殺死了俺外甥俺只找他報仇!識相的走得遠遠的你們哪個敢動俺先打死這個瘸子!」槍聲一響打麥場上頓時大亂看熱鬧的人們喊爹叫娘四散奔走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祁弘度對沈五爺拱拱手由衷道:「沈五爺!謝謝您了!俺知道您老人家盡到心了。沈五爺!這沈立寶殺俺幼子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這仇不能不報。」沈五爺緊緊攥住祁弘度的手斷然道:「祁老闆!這位郭團長剛才喊」王少爺「!既然有」王少爺「!就沒有」沈立寶「了!這個人姓王他叫」王立寶「!俺沈家沒有這樣的雜種!」祁弘度微微一笑點頭稱「是」喝道:「把這個瘸子、王立寶都給我帶走!」一行人押著王立寶、郭瘸子往棒子地裡迅退去。邵盼頭、范清宇這才醒過神來揮槍就要打。賀志巖、仝可訓趕緊叫道:「千萬別開槍別誤傷了王少爺、郭團長!」邵盼頭、范清宇到底顧忌王立寶、郭瘸子被對方扣作人質投鼠忌器怕誤傷二人!不敢開槍射擊。又怕逼急了他們槍殺人質只好指揮手下莊丁、保安團的士兵尾隨追趕上去。這時打麥場上已亂成一團人們四散奔走呼爹叫娘;闞仲秋、鄭伯九早已逃得無影無蹤;張海新、楊長嶺、閻良平、田文虎、田文國等人也趁混亂跑了;段世德酒早就嚇醒了此時一見大事不好撇下鬼頭大刀飛一般地走了;喬丹喜、習員生兩人趁機鑽入棒子地裡逃之夭夭也沒人顧得上管他們;只有闞雙群非但不跑反而直奔邵盼頭而去。
原來闞雙群對邵盼頭恨之入骨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把當年邵家出殯時被邵盼頭打成重傷視作奇恥大辱伺機報仇雪恨!平時邵盼頭龜縮在家裡出門帶著家丁前呼後擁他勢單力薄沒有機會。今日大亂正好混水摸魚他哪能放過這個良好的時機?闞雙群早就折根粗木棍在手趁這時看熱鬧的人群四散奔走從人群中偷偷閃出趁人們慌亂對準邵盼頭使出吃奶的力氣當頭就是一棍。
邵盼頭只顧指揮家丁追趕祁弘度等人沒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衝他暗下殺手!猝不及防邵盼頭腦袋被一棍擊了個正著頓時眼冒金星血流如注。邵盼頭連打他的是誰也沒看清便一頭栽倒在地昏死過去。闞雙群得手大喜扔掉手中木棍咧嘴開懷一笑轉身鑽入人群逃之夭夭。范清宇、老綿羊等只顧追趕祁弘度等人沒料到他們的戰地指揮官被人偷襲負傷倒下。陳正君、錢宗紅眼歡見邵盼頭栽倒在土窩裡四肢痙攣抽搐趕緊上前把他救了起來。錢宗紅四處尋找是誰打了他的姐夫卻只看到漫天遍野都是四散逃跑的人們哪裡有兇手的蹤影?沈利司趁汽車上保安團丁跳下車追趕祁弘度等人的當口和沈利文、沈大作等人一起衝了上去把沈學爭三人從汽車上架了下來拽著就走。沈塘家家關門閉戶大家躲藏在家中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剛才還人山人海的打麥場!剎那間走得乾乾淨淨顯得極為空曠、寂寥、死一般地沉靜。只有孤零零的一座靈棚安在打麥場邊上靈柩置身其中白幡隨風飄動顯得極為扎眼。王朝立一家老少和沈大同、啞巴夫婦一起守護著靈柩戰戰兢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直到夜幕降臨皓月初上時人們才三三兩兩從家中悄無聲息地出來連夜把大同娘送到沈家墓地裡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