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起兮雲飛揚 正文 第十二章 脫險 (四)
    就在這緊要關頭,吉翻譯突然排闥而入,匆忙叫道:「王縣長!川畸太君叫你有急事商議,快點去吧。」王國漢怕吉翻譯覺察到箱子裡的秘密,對自已不利,應了一聲,趕緊起身跟著他走了。從王愛愛身邊過時,王國漢低吼道:「老老實實在這屋裡蹲著,哪兒也不能去!你的膽子不小,敢窩藏土匪,回頭我再找你算帳。」王愛愛望著父親走進鬼子的大院,呆呆地想道:「土匪?明明是皮少爺,我的女婿!哪來的土匪呀?」箱子裡,馮劍把外頭的對話全都聽到耳中,知道這時王國漢已走,哪裡肯放過這逃生的機會?他趕緊大罵道:「差心眼的熊娘們,你爹這是不想叫你嫁給我呀!還不快點把箱子弄走?咱倆趕緊去徐州成親。等你爹回來,他非殺了我不管!你想打一輩子光棍嗎?狗操的熊娘們!一點也不開竅。」一句話把王愛愛罵醒了。

    王愛愛風風火火地跑到護路隊隊部,見郭瘸子正坐在辦公室裡喝茶,急急叫道:「郭隊長!趕緊派兩個人送我去徐州。」郭瘸子一愣,起身問道:「小姐!你到徐州幹啥去?」王愛愛不耐煩道:「我不在你們這裡住了,我去徐州去住。」郭瘸子疑惑道:「沒聽你爹說呀!他叫你去嗎?咋都得叫他發句話,我才能派人送你!沒他的安排,我也不敢送你走呀。」王愛愛急不可耐,道:「俺爹叫日本人喊去了,正在辦公室裡談要事呢,還知不道啥時候能出來!快點吧,這就是俺爹叫我走的。他說我住在你們這裡不方便,叫我到徐州去住。」郭瘸子道:「你先別忙!我去問問你爹!」王愛愛吼道:「他在日本人的辦公室裡正說緊要事,你這時候去問他,找挨熊呀!他不叫我走我敢走嗎?你這人咋這樣呀!」郭瘸子知道王國漢這個獨生閨女霸道,王國漢又在川畸的辦公室裡,他也真不敢去問。關建節新近得寵,處處排擠他,這使郭瘸子感到危急四伏,隊長的位子岌岌可危。他知道,王國漢被沈桂花迷得發昏,枕頭風勁吹,說不準哪一天這「護路隊」的隊長就會改姓「關」!不再姓「郭」了。郭瘸子這時節是處處小心謹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那敢得罪公主王愛愛呀?既然王愛愛說是她爹說的,八成是真的。郭瘸子還是拿捏不準,為難道:「到徐州去的公路昨天下大雨沖了幾條大溝,汽車開不過去呀!」王愛愛道:「我就一個木箱子,你派兩個人給我抬著就管,我自個坐小轎去,才三十多里地,多說半天就到了。快點吧!還得趕到徐州吃晌午飯呢!你要是不願意安排人,我自已到街上找兩個人也行。」郭瘸子嚇了一跳,慌忙道:「我派,我派。」

    郭瘸子心想,不管咋說,她是王國漢的閨女!要是得罪了這位姑奶奶,王國漢還知不道咋整我呢,弄不好這隊長立馬就幹不成了。郭瘸子不敢怠慢,趕緊把手下人召集起來,問道:「愛愛想到徐州去,有一個木箱子需要兩個人抬著去,你們誰願意去呀?」大家一聽,要抬著個木箱子走這麼遠的路,就知道是趟苦差,都往後退,誰也不願意去。魏立行、池輝對視了一眼,爭先恐後地道:「俺倆去吧!」郭瘸子打量了他倆一眼,道:「去徐州的路昨天下雨衝垮了,汽車開不過去,你倆只能步行。路上不太平,你倆可要機靈點!萬一有啥差錯,王縣長可饒不了你們。」池輝點頭哈腰道:「郭隊長!還用你囑咐嗎,俺倆敢不盡心?」魏立行、池輝慌忙跟著王愛愛來到她的住處,又見到那只盛滿金銀財寶的大木箱子!心裡「呯呯」直跳。王愛愛道:「從這裡到徐州可有三十多里地呢!我那個木箱子誰背著呀?」魏立行點頭哈腰道:「小姐!俺倆早就想好了,你這木箱子有二百多斤,三十來里地,誰背著也不中!得找根扁擔,用繩子捆上箱子,俺倆抬著木箱子走,這樣還走得快些。」王愛愛誇讚道:「還真看不出來,你這人挺有心計的。」原來,魏立行、池輝見王愛愛對那木箱視若珍寶,猜測這木箱中肯定是金銀財寶,算計著路上劫走,發一筆橫財,所以討來這個差事。

    魏立行找來扁擔繩子,用繩子麻利地捆好木箱。這時,小娟也從街上叫來一頂小轎,王愛愛匆匆上轎,連聲的催促快走。魏立行、池輝兩人抬著木箱,兩個轎夫抬起轎子,小娟跟在轎子後面,一行六人出了憲兵隊,往東而去。剛走出城東關,魏立行討好道:「小姐!有三十多里地,得走三、四個小時,我這裡帶著一包葵花籽,給你路上嗑著玩吧,消磨時間。」十個女人倒有九個愛吃零食。王愛愛樂不可支,笑道:「你真會辦事!回頭我跟俺爹說,提拔提拔你!」魏立行點頭哈腰,陪笑道:「那我就謝謝王小姐了。」王愛愛回頭張望了一下,道:「啥謝不謝的?你倆抬著跑快點!到了徐州,我給你倆一人兩塊大洋賞錢。」魏立行喜出望外:「知道了!」沖池輝一使眼色,池輝會意,兩人抬著箱子大步如飛而去!

    兩個轎夫抬著轎子,隨後捨命追來。其實魏立行送她葵花籽,卻是另有用意。果然不出十里路,王愛愛吃得嘴乾,想要喝水。到了一個村莊,路旁有戶人家,那家大門口有一口水井。王愛愛叫道:「我渴了,打桶水喝。」魏立行心裡一樂,放下箱子,跑進路旁一戶人家借來水桶,打上一桶水來,王愛愛下了轎子,抱起水桶,一下子喝了半桶,方才解渴。喝過井水,王愛愛催促道:「快走!」魏立行、池輝不用她催,拚命抬著箱子飛奔。他倆同樣想遠離蕭縣城,更想甩掉王愛愛,好伺機動手劫財!沒想到跑了十多里,竟然沒甩掉她。這下子可苦了兩個抬轎的轎夫,加上王愛愛又胖,足有三百多斤,剛才又喝了半桶井水,小轎被壓得「吱吱」作響。魏立行、池輝走得又快,兩人累得氣喘吁吁,好在出慣了笨力氣,剛剛能跟上兩個抬箱子的。

    又走了幾里路,只見前方翠綠的高粱棒子鋪天蓋地而來,一條泥土公道在青紗帳中蜿蜒穿行,已無人煙。這時天氣正熱,沒有一絲兒風,王愛愛在轎中更是覺得悶熱難當。突然,公路戛然而止,一條大溝橫亙其間,足有一丈來寬,溝內流水嘩嘩作響。原來昨日暴雨,把道路沖跨了。一行人本來走得汗流浹背,見前方道路斷了,便趁機停了來歇腳喘息。王愛愛見轎子停下,趕忙從轎中下來透氣。王愛愛見前方有深溝,溝中有湍急的流水,便問道:「到徐州還有多遠呀?」魏立行喘著粗氣道:「也不遠了!多說還有十里。」王愛愛擦了擦臉上的汗,叫道:「我的娘也,可熱死我了。」魏立行上前獻計道:「小姐!離徐州也就十多里地,你還不如自個走呢!走起路來帶風,好歹涼快些。」王愛愛一想也是,扭頭對兩個轎夫道:「在轎子裡悶死我了,還不如我自個走呢!反正也不遠了。你倆回去吧,我自個走。」

    轎夫見她辭轎,喜出望外,從小娟手中接過轎錢,抬著空轎,唱著小曲樂滋滋地回去了。魏立行、池輝對視了一眼,暗暗點頭,終於把兩個轎夫攆走了,兩人又少了一份擔憂,不禁鬆了口氣。對付兩個年輕女人,兩人自認勝券在握。王愛愛問道:「這麼寬的溝,咱咋過去呀?」魏立行又獻策道:「不如這樣:俺倆先把木箱抬過溝去,再回來背你們倆個!中不?」王愛愛機警道:「那不中!你倆要是把我這一箱子金銀財寶抬跑咋辦?」魏立行被她說破心事,不由暗吃一驚,囁嚅道:「王小姐!你說咋辦?」王愛愛道:「依我說,你倆抬著箱子過溝,我和小娟跟著你們,咱們一塊過去。」王國漢積威之下,又懼怕王愛愛力大無窮,魏立行到底不敢硬來,只好和池輝抬著箱子淌水過溝。王愛愛和小娟一邊一個,扶著箱子也一起淌過溝去。過了溝,四個人繼續前行,只是魏立行、池輝故意磨蹭。又走出一里多路,只見王愛愛緊蹙眉頭,步履蹣跚,似是忍受著很大的痛苦。小娟關切地問道:「小姐!你這是咋了?」王愛愛苦瓜著臉,撇撇嘴苦笑道:「憋不住了。」小娟會意,趕緊吩咐道:「你倆停下,在這裡等俺們一會!」說著,便和王愛愛一起,急忙鑽進高梁地小解去了。

    魏立行給王愛愛吃炒瓜子,等她口渴喝水,到這時內急,原是他設的圈套。此時見時機一到,魏立行對池輝低吼道:「還不快走呀!」兩人抬著箱子,鑽入高粱地裡,拚命跑了起來。剛跑出不遠,就被王愛愛、小娟發覺了。王愛愛一面大聲疾呼,一面追了上來。這時,從蕭縣方向,也傳來越來越近的吶喊聲,原來是王國漢發現王愛愛攜帶著箱子已走,親自帶人追了上來。半路上遇上兩個轎夫,知道就在前面,包抄上來。

    兩人到底抬著近二百斤重的大木箱,又是一陣急跑,早累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漸漸地,聽見王愛愛的呼聲漸遠,兩人才在一處僻靜處停了下來。池輝撇開扁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驚喜道:「我的娘呀!咱倆這是發財了吧?」魏立行也笑道:「兄弟!咱倆這是真發財了。從今往後,咱就能過上有錢人的日子了。」池輝撫摸著那木箱,愛不釋手,兩眼熠熠放光,咂咂嘴道:「王縣長這幾年摟來的錢,恐怕都在這裡了。」魏立行調侃道:「咱倆得好好謝謝王縣長呀!」池輝緊張道:「咱們趕緊走吧!別叫王愛愛攆上來了。」魏立行道:「咱倆抬著跑不是個法子!依我說,咱把木箱子別開,把裡頭的東西分成兩包,一人背著一包,不比抬著走好?也省得路上遇上盤查的,露了馬腳。」池輝立即贊同,犯愁道:「這鐵鎖挺結實的,用啥東西別呢?」魏立行從褲腰帶上解下一根鐵棒遞給池輝,道:「我帶著根鐵棍呢,用它來別。」池輝佩服極了,稱讚道:「原來你早有準備。」說著接過鐵棒,解開捆在箱子上的繩索,把鐵棒穿入鐵鎖鼻子,猛一使勁,把鐵鎖給撬開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聲扁擔劃破空氣的呼嘯聲,抬頭一看,正看到魏立行一臉殺氣,掄起扁擔朝他劈頭打來。他驚訝萬分,僅「啊」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躲避,便迎頭受到重重一擊。池輝猝不及防,感到眼冒金花,一頭栽倒在地上,昏死過去。魏立行一扁擔打倒池輝,從眼裡拚命擠出幾滴淚來,哽咽道:「池輝兄弟!當哥的對不起你了!這你也別怪我呀,這都是錢鬧的!你要是罵,就罵王國漢這個龜孫,誰叫他搜刮了這一箱子金銀元寶呢!害得咱弟兄倆這麼好的關係,卻為這點錢翻臉,忒不值了!」說罷,他丟下扁擔,上前打開箱子,準備取出金銀財寶,裝進事先帶來的一隻口袋,背著逃之夭夭。

    誰知他剛一打開箱蓋,突然從箱子內竄出一個人來。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人從木箱中站起,左手劈頭抓住魏立行的衣領,右手攥緊,衝他當頭一個直衝拳,正中他鼻凹處。魏立行猝不及防,被打得一口是血,眼眶烏青,鼻子歪向一旁。魏立行立腳不穩,身子後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馮劍打倒魏立行,跳出箱子迅疾鑽入高粱地裡,如魚游入大海,虎出牢籠,轉眼便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青紗帳中。

    魏立行被這一拳打懵了,直到馮劍無了蹤影,方才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撫摸著青紫的臉頰,望著空無一物的木箱發愣。這時,隱約又聽到遠處傳來王愛愛的呼聲和密集的槍聲。魏立行沮喪地歎了口氣,小敢在此久留,撇下池輝,步履蹣跚地鑽入青紗帳中。這時雖天氣燥熱,魏立行卻感到身上一陣陣發冷,心中湧出無限悲哀。他空做了一個發財夢,沒想到非但沒發了財,倒閃得有家難投。他知道,只要王國漢抓住,肯定將他碎屍萬斷,留下只有死路一條。魏立行來到一個岔路口,惶惶無計,欲哭無淚,卻不知往何處去。這時太陽當頭,像火盆一樣,曬得他昏昏恍惚。魏立行突然有了「還不如一死了之」的念頭!此念一出,他馬上就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感到渾身通泰,心裡無限快慰。正當他找到一棵歪脖樹,在樹杈上拴上褲腰帶,準備上吊自盡時,卻又覺得這樣死去忒窩囊了。正猶豫不決,他腦海中靈光一閃,長吁了一口氣,也不上吊了,繫上褲腰帶,扭身大踏步地往西北而去。原來他突然想起來,有一個遠房親戚在河北正定縣南一個叫石家莊的火車站上當搬運工。此時魏立行已是走頭無路,瀕臨絕境,只好去投奔他了。

    魏立行急急如喪家之狗,忙忙如露網之魚,捨命西行,當天晌午就趕到了豐縣縣城。魏立行沒敢進城,怕王國漢在城內設下埋伏,而是繞過縣城,往西北急行。直到從豐縣趙莊西邊的大劉集出了江蘇省進入山東省界,才算鬆了口氣。魏立行馬不停蹄,經單縣、成武、定陶、來到荷澤縣黃河岸邊,坐渡船過了黃河,入了河南省。連日奔跑,又是心驚肉跳,過了黃河,魏立行在河南濮陽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沒死掉。等到病好,身上僅帶的一些錢也花干了。病好後,魏立行一路要飯,饑一頓飽一頓,經清豐、南樂、館陶繼續往北,在路上走了三個半月,方才來到河北正定縣石家莊車站。

    這石家莊座落在正定縣城南邊五十多里處,是正太鐵路和京漢鐵路相交的地方。當初修建正太鐵路時,因當局財政緊張,不能鋪設標準軌,而是鋪設的一米軌,因此正太鐵路與京漢鐵路不能並軌運行。從太原拉來的貨物,需要搬運工從米軌貨廂搬到准標準軌貨廂上才能運往全國各地。又因正太路如通向正定縣城,需在滹沱河了修建斜跨大橋,投資巨大。當局財政本就緊張,哪兒有錢再修大橋?所以,只好把車站放在正定縣城南面的小小村落石家莊。這石家莊由此畸形發展起來,後來竟然取代保定、天津,成了河北省的省會,這是後話。魏立行到了石家莊車站,找到他那個遠房親戚,幹起了搬運工,而且一幹就是十多年,並在哪兒娶妻生兒。直到解放後,魏立行才被查出曾當過漢奸,後被遣返回原籍。文化大革命中,魏立行作為壞分子屢屢遭受批鬥,受盡了折磨。

    王愛愛和小娟兩人沿著盜箱二人的腳印,發瘋似的追趕魏立行、池輝。終於在一處地方發現了已被打開的木箱和昏迷過去的池輝。王愛愛三角眼瞪得老大,見如意郎君已不知去向,不覺勃然大怒。王愛愛抓起昏倒在地的池輝,揮起肉嘟嘟的粉拳,劈頭蓋臉一陣猛揍,打得池輝鼻青臉腫,眼眶淤血。小娟見池輝眼看就要被她打死,趕忙把她攔住。小娟勸道:「小姐!你別再打了!要是把他打死了,沒有了活口,偷走的東西咱到哪兒查去?」王愛愛傷心落淚,哭訴道:「你哪裡知道,真偷走了寶貝,我倒不心疼,他們把我的如意郎君給放跑了。」小娟一怔,驚問道:「小姐!哪來的如意郎君?」王愛愛連哭帶比劃,小娟這才知道箱子裡原來藏著皮家少爺,怪不得小姐如此傷心。小娟不以為然,笑道:「小姐!我咋覺得那皮家少爺長得又矮又黑,也不咋的。」王愛愛啜泣道:「他再不咋地,也總比沒有強呀!」小娟冷笑道:「小姐真是糊塗了,天下的男人千千萬,找兩條腿的毛驢不易,兩條腿的男人還能找不到嗎?你總不能在他這一棵樹上吊死吧?」沖池輝一努嘴,問道:「小姐!這人長得細皮嫩肉的,不比你那個皮少爺強上一萬倍?」王愛愛也顧不得哭了,怔怔地望著池輝。她這才發現,池輝竟然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此時雖說鼻青臉腫,卻也比黑胖子俊俏得多。

    王愛愛用粗胳膊猛地擦乾眼淚,破涕為笑,一拍大腿,大叫道:「我的娘也!我咋沒想到呀!還是這個小白臉好呀!這下子可好了,我打不了光棍了。這狗日的敢偷姑奶奶的木箱子,正好拿他頂槓,這輩子就嫁給他了。」這時,身後槍聲不斷,喊聲越來越近。小娟道:「小姐!老爺帶人追上來了,咋辦呀?」王愛愛歪頭想了一陣,堅決道:「咱們得趕緊走,叫俺爹看見咱們就麻煩了。他要是萬一相不中池輝,我還得打光棍呀!」小娟抿嘴一笑,問道:「那咱上哪兒去呢?」王愛愛道:「還能去哪兒呀?當然是去徐州!咱倆架著他走。」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愛愛滿面春風,夥同丫鬟小娟把池輝象拖死狗一樣拖到公路上。小娟纖弱,沒多久便累得氣喘吁吁。小娟擦擦頭上的汗,央求道:「小姐!累死我了!咱歇一會吧,我是走不動了。」王愛愛不屑道:「你真沒用,還不如我自已背著走得快!咱這樣走,半個月也到不了徐州。你搭把手,把他扶到我背上,我背著他走!」小娟擔心道:「小姐!離徐州還有十里地呢,你背著也不是個法子。一個女人背著個大老爺們,叫人家看見,又得說閒話!」王愛愛滿不在乎,道:「我背的是俺自家男人,還怕人家說啥閒話?」小娟往前一指,道:「小姐你看,前頭過來一個騎騾子的,咱給他一塊大洋,叫他送咱走吧!」王愛愛大喜,往路中間一站,把騎騾子的攔住了。

    那騎騾子的正被炒豆般的槍聲和鋪天蓋地的喊聲嚇得戰戰戰兢兢,突然見一個長相醜陋的女人攔住去路,頓時嚇了一大跳。騎騾人正要詢問,王愛愛一聲斷喝道:「滾下來!」那人渾身戰慄,乾巴巴地問道:「你……你……你們想弄啥呀?」王愛愛不由分說,上前把他從騾子上揪了下來。那人被揪下騾子,渾身哆嗦成一團。王愛愛塞給他一塊銀元,喝道:「滾一邊去!」王愛愛和小娟合力把昏死過去的池輝架上騾子。那騎騾人剛要說話,便被王愛愛劈頭一個耳光,打得暈頭轉向。王愛愛喝道:「你別知不道好歹!」那人哭喪著臉,戰戰兢兢,結結巴巴地哭求道:「女大王!俺這頭騾子是四塊大洋買的,你只給一塊大洋,這不是明搶嗎?」王愛愛瞪起三角眼吼道:「誰說買你的騾子?俺只是借用一下,把這人馱到徐州,就把騾子還給你。」那人一聽腳錢就給一塊現大洋,登時喜出望外,趕緊屁顛顛地拉著韁繩就走。一行四人一騾在王愛愛的催促下行走迅速,不到晌午就來到了徐州城。池輝蜷伏在騾子上,依然沒甦醒過來,看來魏立行這一扁擔的確打得不輕。騎騾人把池輝拉到徐州王家小院,把池輝抱下騾子,戰戰兢兢地等待王愛愛發落。王愛愛見他一路上小心侍候自已的夫婿,心裡頭高興,又爽快地塞給他一塊銀元。那人因禍得福,騎上騾子,歡天喜地、屁顛屁顛地走了。

    池輝幽幽醒來,見已被人剝得一絲不掛,躺在錦被軟席的床上。而王愛愛也脫得一絲不掛,坦胸露乳,依偎在他的懷裡,單手托腮,正含情脈脈癡情地望著他。王愛愛見池輝醒了,喜出望外,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摟著他就要雲雨交合。池輝驚叫了一聲,嚇得魂飛魄散,光著屁股,掙扎著就往外跑,被王愛愛攔腰抱住,摁倒在床上,摟得他殺豬般地嚎叫。外間小娟不知發生了啥事,探頭一看,不覺羞紅了臉。王愛愛大聲威脅道:「你要是不跟我拜堂成親,就衝你搶劫我那箱子金銀財寶這條罪,俺爹非槍斃了你不中!」小娟也在外間恫嚇道:「還是保命要緊呀,小姐也是為了你好!你非等到刀架到脖子上才肯點頭嗎?就怕那時候小姐想救你也救不成了。姓池的,」過了這個村,可沒那個店了「!其實小姐心眼挺好的,你打著燈籠也難找呀!」

    池輝目瞪口呆,有苦難訴,本想發些橫財,卻沒想到中了魏立行的手腳,他沒吃上魚,倒落了一身騷,成了替死鬼!真是「屙屎逮了個拔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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