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景志剛甦醒過來,三人慌忙扶他坐起來。景志剛問道:「我睡了多長時間?」章老三道:「你傷得太重,又發起高熱,好在馮劍弄來藥給你搽上了,你覺得咋樣?」景志剛有氣無力道:「就是頭疼得忒厲害。傷倒沒啥,都是些皮外傷,只要搽上藥,過幾天就能好利索。」章老三道:「只要你沒事就中,俺幾個就放心了。」景志剛抬頭一看,問道:「這床上睡覺的是誰?」馮劍道:「是皮義明的把兄弟。昨天傍黑來了七、八個,喝酒喝到半夜才走。這一個知不道犯他姥裡個屌的啥勁了,非跟我睡覺不可。」景志剛道:「不用說,你這一夜也沒合眼?」馮劍幽幽道:「一肚子心事,睡不著呀!剛才俺仨合計了一陣子,呆在這裡不是個長法,早晚有出紕漏的時候,得想法子逃走。」景志剛笑道:「這能是一句話嗎?咱得能出得去呀!王國漢肯定在外面設下埋伏了。」章老三道:「你說這話倒是不假,剛才馮劍出去看了看,見街頭就有巡邏的哨兵,搜查得還挺嚴的。就是在皮家,幾個家人也巡夜呢。」景志剛尋思道:「這皮家葫蘆裡到底賣得是啥藥呢?」馮劍接口道:「我咋覺得那個師掌櫃詭計多端,不是個好東西!我看見他就害怕。」章老三道:「俺幾個總覺得咱的行蹤被他們發現了。王國漢不忙著抓咱們,就像你分析的,是設下的陷阱,吸引兩股會上勾的。所以,我想先叫林之波出去報個信,要是他們故意設套,他們是肯定放林之波逃走的。咱們就來個將計就計,先叫林之波逃走,不叫兩股會的弟兄上他這個當。只要兩股會不來,王國漢一時半會還不會抓咱們,能拖一時是一時,等待機會。」景志剛道:「老章哥說得有理,這下子就苦了馮劍兄弟了。馮劍!你這個皮少爺還得裝下去,俺幾個吃喝拉撒睡還得靠你周全。」馮劍見景志剛也贊同章老三的主張,只好點頭應承,卻又極為擔心,喃喃道:「裝皮少爺倒管,我啥也不怕,就怕師掌櫃叫我娶王國漢的那個丑閨女!」
正說著,突然林之波一低身,同時把景志剛、章老三按倒在地。馮劍正感到驚訝,身後周瑞突然奇怪地問道:「皮球!你在跟誰說話呀?」馮劍猛一回頭,看到周瑞正從床上欠起身來,迷瞪著醉眼往這邊亂看。馮劍趕緊站起身來,擋住了他的視線,矢口否認道:「哪有人呀!準是你看花了眼了。」周瑞矇矓著兩眼,推開馮劍一看,果然沒人,便笑道:「我明明看見有三個人跟你說話!咋轉眼就沒有了呢?皮球!你不睡覺,在搗啥鬼呀?是不是拐來了幾個狐仙?」馮劍也笑道:「你拿我窮開啥心呀?你倆眼珠子光想著看女人了!這屋裡就咱兩個,一個人影也沒有呀!從哪來的狐仙呢?」周瑞打了個哈欠,滿腹狐疑地看著馮劍,道:「這就出屌奇了,我明明看見有幾個人和你說話,你咋說沒有呢?難道這屋裡有鬼嗎?」馮劍道:「還真出奇了!我也是剛剛睡醒,出去撒了泡尿,才進屋來,哪來的旁人?」周瑞本來醉眼醒忪,叫他一辯,當真認為是自個看花了眼,便不再深究,問道:「還有水不?嗓子眼裡幹得難受,渴死我了。」水瓶裡的水已被馮劍全部倒進那個尿壺裡,馮劍即知那是夜壺,說啥也不敢再叫周瑞喝那裡頭的水了,只好道:「茶水沒有了,一壺水叫你連喝加撒,碗也打爛了,早就沒水了。我把秋月丫頭叫起來,給你再提一壺?」
周瑞看了看窗外,已是凌晨,便嚥了口唾沫,道:「算了,天快明瞭,再忍一會吧!」說著,又躺床上打起了鼾聲。過了一陣,馮劍見他睡熟了,對床下低聲道:「他睡著了。」林之波伸出頭來,看了看床上,小聲問道:「他看見俺幾個了?」馮劍道:「看倒是看見了,叫我糊弄過去了。」和章老三一起把景志剛扶了出來,大家又商議了事宜。馮劍突見林之波苦瓜著臉,像是拚命忍受著痛苦,便關切地問道:「你這是咋啦?」林之波緊蹙眉頭,捂著肚子道:「昨夜吃多了,拉肚子,快忍不住了。」馮劍駭然道:「我的娘也!那可咋辦呀?又不能出去,總不能屙在屋裡吧?還能忍住不?」章老三埋怨道:「你淨給添亂子。」林之波夾緊兩腿,拚命忍著,那敢吭聲。馮劍急得團團轉。
天色已曚曚亮,門外有人走動,章老三趕緊扶著景志剛重鑽入床底下。林之波也捂著肚子,隨著鑽入床下。只聽門外秋月叫道:「少爺!少爺!該起床了。」馮劍卻不應聲,趕緊輕輕上床,躺在周瑞身旁假寐。秋月叫了一陣,裝睡的自然叫不醒,倒把周瑞給叫醒了。周瑞翻身起來,左顧右盼,自言自語道:「我咋在這裡睡了一夜。」咂巴咂巴了幾下嘴,只覺有股濃濃的尿騷味直衝鼻腔,心裡作嘔。他皺皺眉頭,以為是昨夜吃的肉渣,塞在牙縫裡引起的口臭,就想找水漱口。端過桌子上的茶水瓶,卻倒不出一滴水來,只好作罷。
外面秋月又叫道:「少爺!少爺!該起床了。」周瑞晃晃悠悠地起身開了門,揉搓著浮腫的眼泡,道:「他睡得正香,你別再叫了。你這個丫頭,咋起這麼早呀?」秋月進了門,聞著屋裡惡臭迷漫,不禁皺了皺眉頭,掩鼻回道:「睡不著,就起來了。」周瑞道:「你睡不著也不叫你家少爺睡呀!」秋月嗔道:「天都亮了,還睡懶覺。」周瑞摸摸頭,問道:「秋月,我咋睡在這裡了?」秋月笑道:「周少爺還說呢!昨夜你喝醉了亂酒,躺在地上直打滾,攆你走你都不走,非跟俺家少爺打通腿不中。」周瑞「嘿嘿」一笑,用手抹了一下臉,自覺眼泡浮腫,嗓子眼裡發癢,自嘲道:「喝到八成醉,就不當自個的家了。秋月!你回頭給你家少爺說,我走了。」秋月虛讓道:「周少爺!吃罷清起來飯再走吧!」周瑞道:「我看見老梅那個小舅子揍的就噁心,還是回家吃飯吧!」秋月道:「那我把少爺喊醒,送送你!」周瑞道:「不用了,叫他再睡一會!」說罷,晃晃悠悠地出了門。
剛走幾步,周瑞回頭招手叫秋月出來。秋月不知啥事,出了門,湊到周瑞跟前。周瑞低聲問她:「你家少爺回來後,你在這屋裡看到啥人沒有?」秋月弄不准他問這幹啥,反問道:「啥人呀?能有啥人?不就是俺家少爺嗎?除了昨天你們幾個來,沒見外人來呀!你看到有啥生人了呀?」周瑞神神秘秘地附耳道:「昨天夜裡我看見你家少爺跟三個人說話呢!聽到我問話,轉眼就不見了。我問你家少爺是誰,他還不承認。後來我裝睡覺,聽見他跟人嘰嘰咕咕,聲音低得很,我一句也沒聽清楚,知不道說些啥話!」秋月頓時嚇了一跳,再看屋裡黑洞洞的,趕緊退後幾步,捂著胸口道:「周少爺!你別嚇唬我了,我可膽子小。少爺走了這半年,我和春花天天在這屋裡,啥也沒見過,從哪兒來的三個人?」周瑞搔搔頭皮,責備道:「你這丫頭,我說得話你還不信?你周少爺還能哄騙你嗎?我明明看見有三個人跟皮球悄悄說話,皮球就是不承認!以前沒有,會不會是你家少爺從外頭帶來的?沒有外人?這屋裡難道有鬼了?」又想了一會,笑道:「皮球出去半年,也許碰上俊俏的狐仙了,跟《聊齋》上寫得一樣,八成他也領來了幾個。」搖搖頭,晃頭晃腦地走了。秋月被他一嚇,反而不敢進屋了。她想去叫春花,又有昨夜的茬口,抹不開臉來。磨蹭了一會,想到馮劍就在屋裡躺著,便壯了壯膽,伸進去半張臉,只見屋裡影影綽綽只有馮劍孤身一個躺在床上睡覺,哪裡有啥狐仙呢?不覺鬆了口氣,暗襯道:「這個周少爺,淨編瞎話嚇唬人哩!」又過了一陣,天色大亮,秋月進屋打開窗戶透風,又找了一把鐵掀,從廚房裡弄來草木灰端到屋內床前,倒在地上的嘔吐物上,捂著鼻子,用掃帚把地上的穢物清掃乾淨。
秋月剛剛收拾完畢,春花便走了過來。春花譏笑道:「喲!咋起這麼早呀?」秋月嘴角一翹,反唇相譏道:「你起得也不晚呀!」春花揶揄道:「昨夜睡得可好?」秋月冷笑道:「叫你惦記著,這不是折我的壽嗎?我倒是睡得挺香,就是有個人喝了一罈子醋,酸得一夜沒睡著。」春花低聲陪笑道:「生我的氣了?也別怪我攪了你們的好事,守著那麼多人,誰叫你揭我的短呢!」秋月睥睨道:「你還有臉說呢!不是你先揭我的短了呀!」春花叫道:「我揭你的短?你咋反正都是理呀!昨夜你不提金佛的事,我能揭你的短嗎?」秋月自知理虧,歎道:「啥都別說了,看著平時跟親姐妹一樣,大難來時,還不是各顧各嗎?」春花辯不過她,氣得直翻白眼。
秋月、春花走進屋裡,見馮劍依然熟睡,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其實馮劍哪裡睡得著?只是閉目假寐,見她們要走,趕忙欠起身來,喊道:「你倆別慌著走。」春花、秋月回過身來道:「噫!你醒了呀!俺還覺得你睡著了呢。」馮劍打了個哈欠,道:「快弄些水我洗把臉。還有,我餓得不行,給我端些飯來。」春花笑道:「洗臉水早就給你打來了,就在門口,你去洗吧!」秋月道:「昨晚剛喝過酒,給你熬兩碗稀粥喝吧!」馮劍道:「粥是要喝的,兩碗咋夠喝呀?來上十碗,再撿大個的饃饃!也來上十個。」秋月頓時張口結舌,脫口道:「少爺!您這是吃飯,還是餵豬呀。」馮劍臉一板,喝道:「那有你這麼說話的?昨晚我不是這樣吃的?我不是給你們說了嗎?本少爺這半年餓瘦了,得多吃飯提膘。」秋月咋舌道:「我的娘也,哪有一下子吃這麼多的?您也不怕掙破肚子?」春花責備道:「你哪這麼多廢話?少爺想吃,就到廚屋裡說一聲,又不是你做飯。」秋月冷冷一笑,搶白道:「這顯著你了?你又不是沒長著腿,非我去呀!這才幾步路,你就不能去說一聲嗎?」春花賭氣道:「我去就我去。仗著少爺寵著你,看你能的,連少爺的話你也不聽了。」轉身出去了。馮劍見秋月氣得撅著嘴,靈機一動,就道:「你們倆也真是,動不動就鬥嘴。秋月!你也別閒著,去給我拿個大木桶進來。」秋月大奇,問道:「大清早又不洗澡,你要大木桶幹啥呀?」馮劍板著臉道:「怪不得春花熊你,你就是多嘴多舌!不該問的別問,不就是拿個桶嗎?你不願意去就別去,回頭我叫春花去拿還不中嗎?」秋月掉下淚來,委屈道:「誰說不去呀!人家不就是問問嗎,也礙你啥事了?整天嘟囔我。」抹著淚,躊躇了一下,還是出去拿木桶了。馮劍耍了一陣少爺脾氣,不由暗暗好笑。
春花來到廚屋,吩咐馮劍要的飯。廚子一聽,大吃了一驚,不相信自已的耳朵,問道:「少爺是這樣說的嗎?你沒聽錯吧?」春花得意地笑道:「我長著兩隻耳朵是幹啥的?沒聽錯,少爺就是這樣說的。」廚子咋舌道:「我的乖乖!十個饃,十碗飯,這是吃飯,還是餵豬呀?」春花嗤笑道:「你咋也這樣說?跟秋月穿一條褲子?咋天晚飯你都做了一頓了,少爺不是吃得乾乾淨淨?這當然是少爺說的。」廚子道:「昨天晚飯是少爺請人吃飯,這大清起來……昨天喝酒的幾個都沒走呀!」春花道:「除了周少爺!都走了呀!清起來周少爺也走了。」廚子詫異道:「都走了?他一個人能吃這麼多?」春花不耐煩道:「又不是你家的糧食,你管這麼多幹啥?叫你做你就做吧。不是給你說了嗎?昨天晚飯也是他一個人吃這麼多的。」廚子笑道:「春花妹妹好大的脾氣?說得還真在理,咱一個做飯打雜的,管這麼多事幹啥呀?不就是多添把柴禾、多添兩碗水嗎!春花!問你件事,我聽說……」春花見他吞吞吐吐,忙問道:「啥事呀?」廚子故弄玄虛,道:「還是不說得好。」春花見他故弄玄虛,轉身欲走,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你不說我還不願聽呢!」
廚子欲擒故縱,歎道:「你不願聽就算了。」春花見他如此,倒勾起好奇心來,停下腳步,回頭問道:「到底是啥事呀!」廚子招手叫她附耳。春花依言來到他跟前,嗔怪道:「你說呀!我聽著呢!」廚子左顧右盼,見四周無人,小聲道:「這可是我聽說的,你可不能瞎傳。」春花倒被他弄得非常緊張,忙表白道:「你放心吧,我這人嘴最嚴,不會往外說的。」趕緊湊過耳去。廚子見狀,樂不可支,猛得抱住她又是親嘴又是摸乳。春花拚命掙脫,氣得胸部起伏不定,臉色白一陣紅一陣,咬牙切齒地罵道:「咋不死你呀?敢佔你姑奶奶的便宜,我這就給少爺說去,看他不打斷你的狗腿。」廚子涎著臉道:「你還想著少爺?他馬上就當王縣長閨女的新郎官了!聽說那女人又醜又蠢,有你受的罪。再說,房裡還有個秋月!秋月那丫頭又會說又會來事,你能爭得過她嗎?依我說,你倒不如嫁給我。我雖說不能給你榮華富貴,穿金戴銀,小米粥還是能管你吃飽的;粗布衣裳還是能叫你穿得曖和!天天夜裡有我摟著你睡,不比你當個爭寵的大丫頭強一萬倍嗎?上有霸道的太太,下有當寵的秋月,你一年能見少爺幾回面呀?看你挺精的人,還算不過這個帳來?」春花氣得渾身哆嗦,怒罵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家的祖墳背陰,不小心出了你這根雜草!你也就是給人當廚子的命,還想娶上媳婦?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等著打一輩子光棍吧!」轉身跑了。
廚子呆呆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一臉沮喪,自言自語道:「還是有錢好呀!女人寧願給人家當小老婆,也不願意嫁給廚子!俺娘年輕時真糊塗,當年咋算錯了帳?也不給我嫁個有錢的爹,害得我受這個窩囊氣!」發狠道:「皮義明這狗日的,咋不死他呀!」話音剛落,突然門口一暗,走進一個人來。那人問道:「你這是罵誰呀?」廚子抬頭一看,見進來的正是師掌櫃,吃了一驚,趕緊陪笑辯白道:「沒、沒有,我瞎嘟囔,沒罵誰呀!」師掌櫃一臉冰霜,冷笑道:「你還敢罵罵嘰嘰的,你是不想在這裡幹了嗎?」廚子噤若寒蟬,一臉尷尬,哪敢則聲。師掌櫃問道:「都是給少爺準備得啥早飯?」廚子陪笑道:「少爺飯量增了,要吃十個饃,十碗粥。」師掌櫃若有所思,微微點頭,道:「那你還不趕緊做好送去!」說罷,匆匆往東跨院走去。他剛剛來到廂房拐角處,便與一人撞了個滿懷。師掌櫃抬頭一看,不禁暗吃了一驚:原來正是已升為護路隊隊長的郭瘸子!
郭瘸子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師掌櫃起得真早呀!」師掌櫃眼球一轉,陪笑道:「郭隊長起得也不晚呀。」郭瘸子訕笑道:「那是!官身不由已呀!公事在身,哪像你們老百姓自在,只想著每天的油鹽醬醋柴,還能在家摟著媳婦睡個懶覺。」師掌櫃問道:「郭隊長大清起來跑來,肯定是有事了?」郭瘸子道:「那是!沒事誰往皮家跑呀?我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王縣長叫兄弟專來請師掌櫃!」師掌櫃眉頭一皺,吃驚道:「請我?」郭瘸子正色道:「是請你呀!」師掌櫃心中惴惴,試探問道:「郭隊長!你知道王縣長找我有啥事不?」郭瘸子笑道:「咱是跑腿傳話的,哪敢問那麼多?叫你去你就趕緊去吧!」師掌櫃心中打鼓,暗襯道:「沒想到麻煩來得這麼快!」忐忑不安,又不敢說不去。猶豫了一下,往東跨院掃了一眼,心事重重地跟在郭瘸子身後走了。
出了門,師掌櫃就見四個扛槍的士兵站在門外,不由大吃一驚,作聲不得。郭瘸子見他佇足不行,微微冷笑,鄙夷道:「師掌櫃!發啥愣呀,快點走吧!」師掌櫃身不由已,只好硬著頭皮跟在郭瘸子身後,穿過大街,來到了縣總部。進了大門左拐,走進王國漢的辦公室。郭瘸子進門點頭哈腰道:「王縣長!我把他帶來了。」王國漢掃了師掌櫃一眼,一抬下巴,示意郭瘸子出去。郭瘸子會意,知趣地退了出去。王國漢足足瞪了師掌櫃一分鐘,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師掌櫃來了?昨夜可忙得不輕。」師掌櫃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忙應道:「都是窮忙,也忙不到正當地方,瞎忙!」見一旁有座,忐忑不安地坐下了。王國漢劈頭問道:「皮憲章得的到底是啥病呀?」師掌櫃見他詢問這事,不由心裡一鬆,回答道:「還是老毛病,快十年了。東家從三十八歲那年就半身不遂,行動不便。雖說不能動,平時還好,誰知道昨夜突然病重,半身麻木,我趕緊領人把東家送到徐州。到了徐州同仁醫院,醫生說,皮東家那病,得趕緊動手術醫治,他們醫院設備簡陋,做不了這麼大的手術,只能送到上海才能做這手術。沒辦法,趕緊連夜坐火車去上海了。」王國漢用手指漫不經心地敲打著桌面,劈頭問道:「那你咋沒去?」師管家撒水不透,小心翼翼地道:「我原想親自送東家去上海的,家裡就這一攤子,少爺又剛回來,東家不放心家裡,就把我留下了。是東家的表妹陪他去的。」王國漢點上一支煙,輕吐煙圈,突然問道:「有人看到,昨天劫法場的兩個人和景志剛就藏在你們皮家大院,你知道內情不?」
師掌櫃只覺腦袋「嗡」得一下,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他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他矢口否認,惴惴道:「王縣長!你這是聽誰說的?我咋知不道呀?昨天吉翻譯也在場,領著皇軍把皮家翻了個底朝天,啥也沒搜查出來。不信你去問問他!」王國漢乾笑道:「搜查是搜查了,說不定還有沒搜查到的地方。師掌櫃!這三個人可是皇軍的要犯,一點馬虎不得!師掌櫃在皮家替皮憲章苦心經營了十幾年,可謂是忠心耿耿,這本帳不會算不過來吧?」師掌櫃眼球一轉,試探道:「王縣長!你這是和我開玩笑,還是真的?」王國漢打了個哈哈,冷冷道:「師掌櫃老奸巨滑,還非我挑明了說去?據可靠消息,那三個人就藏在皮少爺的臥室裡。師掌櫃這麼聰明的人,難道會知不道?哦!忘了給你說了,你家的大兒子是不是叫師少亮呀?」師掌櫃一驚,不知他葫蘆裡到底賣得是啥藥。王國漢見他臉色微變,心裡暗暗冷笑,厲聲道:「剛才接到北平公函,師少亮在大街上公然張貼抗日傳單,已被皇軍抓起來了,馬上就要槍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