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玨看了看寺上的匾額轉頭對趙楹道:「我自己進去就好了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趙楹也是聰明人當即道:「下官在寺外著就可以了公主不必掛心還是早些把事情辦好了下官也好護送公主回去。」
「……也好」寶玨無意識地揪了下耳朵「那我就先進去了一會兒就出來。」不知道等會兒我再拖個人出來他會不會覺得驚訝……不管了先看溫伶要緊!想著她便匆匆往正門而去。
寺廟只有在初一、十五等其他特定的時間接受信徒的膜拜由於女兒島特殊的環境只有男子會選擇避世出家而女人就算過得再不如意也絕不會走到這一步所以這裡是沒有庵堂的而相對的寺廟的信徒多半是「善男」「信女」卻是十分少見的。像寶玨這樣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女子出現在冷僻的郊外寺廟門口而且又不是接受香火供奉的日子就更加透著古怪了。
因為不是開放的日子所以正門是關閉的寶玨要進去只好走側門——這個時候只有側門是開著的。
寶玨一隻腳才跨進門檻迎面走上來個小沙彌手裡還拿著一把大笤帚——顯然是正在掃地兼看門的。
「女施主淨隱寺是男子清修的地方今也不是接受香火的日子施主的向善之心可嘉不過來得卻不巧只好請回了。」小沙彌雙手合十客氣地下逐客令。
寶玨裝著沒聽懂照樣把另一隻腳也跨進來——好了這下她人在裡邊了小沙彌就算要「武力驅逐」她也不怕了。
「小師傅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拜菩薩的我是來找人的。」
小沙彌道:「恐怕是女施主找錯地方了這裡都是出家人和俗世紅塵已無瓜葛女施主要找人還是到別的地方去找吧。」
「不會錯的他肯定在這裡」寶玨急道「小師傅快讓進去再晚他要是被剃度了了就來不及!」
小沙彌恍然:「原來女施主是來找溫善人的……溫善人今天的確來求見方丈大師請求拜在佛門之下不過被方丈大師拒絕了。」
寶玨鬆口氣:「為什麼?」
「大師說他塵緣未盡」小沙彌上下打量了寶玨一番道「不過溫善人似乎鐵了心跪在佛祖面前都不肯走方丈勸了他半天他也不聽連茶水素齋都不肯用真是讓人擔心。女施主既然親自來接他那是再好也沒有了趕緊把人領回去吧!」說著轉身在前面帶路。
大雄寶殿上只有一個孤零零的人影跪在蒲團上雖然沒有看見他的正面寶玨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個人就是溫伶。
烏黑如墨的頭披散在肩頭——雖然方丈無意為他剃度但他似乎也不願意就此把頭束起就此斷了出家的心思;仰著臉癡癡地看著佛祖慈悲的眉眼溫伶不由得淚濕雙睫心中淒苦:哪裡都沒有自己的位置沒有人願意要他……到底前世犯下了如何的罪孽今生要讓他承受這樣的痛苦?為什麼總是給他美妙的夢想就在他拼盡全力以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的時候又被人無情地粉碎於是美夢就變成了噩夢——就好像因為乾渴而瀕死的人以為自己看到清泉鼓起所有的力氣不斷地追尋著最終卻現那只是海市蜃樓!也許他不該奢望得到公主的愛他應該明白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可是她是那麼多年來第一個對自己釋放善意的人!是第一個沒有對他有任何企圖的人!他也不想為她癡迷為她癲狂可是他沒有辦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他本來以為經過了一夜纏綿能讓自己就此死心可是沒有他現自己反而比從前更叫沉迷了!這讓他感到害怕他不能給她添麻煩所以就跑到裡這來央求方丈收留他只有這樣才能強迫自己了斷塵緣但方丈卻偏偏拒絕了他!他要怎麼辦?他該怎麼辦?!他能怎麼辦?!!
「溫伶!」
一個絕對不會在此時此地出現的清脆女聲突兀地響起溫伶不由得苦笑——心魔已生都出現幻聽了呢!再下去說不定要瘋了!瘋了……也好……
「溫伶」寶玨跨過高高的門檻走進大殿來到溫伶的身邊跪在他身邊的蒲團上側頭看他「想什麼呢這麼專心?我叫你你沒聽見麼?」
溫伶轉過臉這才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公主……」他低喃著又是歡喜又是恐懼——他可以認為她是為他而來的嗎?可萬一不是呢?「你你到裡來做什麼?」他低下了頭喃喃地問。
「這話我還想問你呢」寶玨無奈道「你到這裡來做什麼?」見溫伶渾身一僵不由得歎了口氣「你的腦袋瓜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以前是自殺現在是出家溫伶啊溫伶你怎麼就是不能安分地過日子呢?偏偏要生出這麼多的麻煩來……我真是服了你了!」
溫伶覺得自己渾身冷半晌才找回了反擊的能力:「我想怎樣都和你沒有關係吧?你是我什麼人?我是你什麼人?大家不過萍水相逢就算你有恩於我我也已經報答過你了接下來我要走什麼樣的路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
「是麼?」寶玨看著他蒼白憔悴的臉眼中閃過不忍「你以為你把自己給我把你的產業都送給了我我們就兩清了?沒有沒有兩清!只有更加糾纏不清!以前是你欠我現在卻是我欠你了!」
溫伶看了看她沉默片刻道:「錢財是身外之物情愛是穿腸毒藥我現在已經大徹大悟決心要出家了霓裳蝶衣我留著也沒用還不如送給你反正當初也是為了你才拚命努力到現在這個階段的我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請求只要你能對十六夫妻好一點就好了。」
「那你呢?你那件事情怎麼說?」寶玨看著他。
「我?」溫伶自嘲地笑著「我過過了那是為了報復你不必放在心上既然報復過了我也就放下了……」
「是嗎?真的放下了?那為什麼方丈大師不肯收留你?」寶玨問「可見是你塵緣未了的了!」
「怎麼不肯?」溫伶勉強笑「剛才我還和他們一起唸經呢!如果你是說我還沒有剃度的話方丈大師說了要挑一好日子不是隨便什麼時候都可以收佛門弟子的……」
「你就編吧!」寶玨看著他憐惜之情溢於言表「當我不知道?我都問過小沙彌了人家都告訴我了……哎——你這又是何苦?」
溫伶心裡委屈真想撲到眼前人的懷裡痛哭一場可是他不能——他也是有自尊的人家都明白說過不喜歡他了他又何必死纏著人家不放?「雖然做不成正式弟子我帶修行總可以吧?等方丈大師看到了我的誠意他一定會收留的!」他故做篤定地說。
「溫伶」寶玨板過他的臉「你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回答我你真的想出家嗎?還是為了和我賭氣?」
溫伶眼簾低垂細長的睫毛拚命地扇動著多了一會兒他:「是真的想出家……我覺得活著沒意思如果不想死就只有出家我答應過你不尋死的所以就只剩下出家一條路好走了。」
「你可真是個傻瓜!」寶玨眼眶熱一把抱住他「我以為時間會讓你變聰明一點的……沒想到反而比以前更傻了……像你這麼傻的人連佛門都不願意收……也只有我願意將就一點把你帶回家……那你還願意跟我回家嗎?」
溫伶霍地抬頭瞪大眼睛:「你說什麼?你要帶我回家?為什麼?如果是因為我和你過了一夜的話沒有那個必要!我都說了我是為了報復你!而且我都決定要留在這裡了!你不用為我的將來費心真的!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負責……」
寶玨伸手點住他的唇:「別說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口是心非』對我是沒有任何作用的。我既然想好了要帶你走自然會給你個交代我只是擔心你會覺得委屈畢竟我已經有五位夫君了……而以你的相貌能力和家財如果和別的女子成親的話要得到三媒六聘的正室位置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如果……我是說如果」猶豫地看他「如果你不在意只能成為側室的話……如果你不在意只能得到我不完整的愛的話……如果你不在意放棄自由自在的生活的話……如果你不在意從此只能相妻教子的話……你還願不願意……」
「我願意!我願意!」溫伶早已經珠淚成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願意!」話音未落克制許久的感情頓時壓抑不住抱住寶玨嗚咽了起來。
「哭什麼啊——」寶玨好笑地撫摸著那一頭烏黑的「好像我在欺負你似的天地良心我可……」
她的身體忽然僵硬喉嚨裡吐不出半個字。
「你是誰?」一個威嚴的聲音在的腦海裡迴響並引著連續的回聲「是誰……是誰……」
「你怎麼進到這個軀體裡的?!」
「你根本就不屬於這個時空!」
「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語氣越來越嚴厲同時寶玨頭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她驚惶地看著四周的佛像在別人眼中慈悲的眉眼看在此刻她的眼中卻盡顯嚴厲她渾身顫抖想趕緊逃開這裡可是她的身體卻無法挪動只是僵硬地維持原狀忍受靈魂和肉體的撕裂——是的她感覺到自己正被硬拉著離開個軀體……
「公主你怎麼了?」溫伶也現有些不對勁擔心地問。
「溫伶……快離開這裡……」寶玨拼盡全身的力氣只能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
「好等我和方丈大師聲。」溫伶笑著頭。
「快走!快走!……再不走……哇」突然噴出一口鮮血寶玨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朝地上滑去。
溫伶嚇傻了他手忙腳亂地抱著驚叫道:「公主你怎麼了?」
寶玨勉力睜開眼鮮血不停地沿著她的眼角鼻孔耳朵還有嘴角淌了出來樣子十分駭人:「快……快帶我走……不然就永遠走……不成了……」話音未落人一軟已經沒氣了息。
……
李夢茹白了身邊兩個羅漢一眼:「你們幹什麼拖我出來?我要回去!」
「妖孽!強佔別人的身體還不知羞恥!我等奉法旨前來捉拿於你有話到佛祖面前再我吧!」羅漢我著拖了她就走可能是把她當作惡鬼了非但不客氣而且近乎粗魯。
「喂!你們別樣啊!好歹讓我跟人打個招呼啊……」李夢茹急道回頭看著溫伶傻傻地抱著失去溫度的寶玨的肉身不禁有些擔心。
「打什麼招呼?你現在這樣別人根本就看不見!」羅漢一路說著拖著她走遠了……
溫伶抱著寶玨怔怔地不明白到底生了什麼——剛剛公主還在抱著他、和他說話的還在說要帶他走的才一轉眼的功夫怎麼就七竅流血了?懷裡的身體漸漸有些涼他猶豫著、怯怯地將手指探到寶玨的鼻下……
「啊——」
淨隱寺中突然響起一陣淒厲而絕望的尖叫是如此的悲痛聞者莫不心生惻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