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玨目送他們離開回眸看向蕭文的眼中有著濃濃的失望:「文兒我沒想到你對我的懷孕會如此牴觸……可就算你對我有氣也不該把氣出在月清澄身上。花菲說得對他沒有必要這樣算計紫玉只要他不向月女皇開口紫玉根本就不可能有回來的機會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呢?對他又沒什麼好處!」
蕭文看到月清澄犯病心裡也很後悔同時又對自己剛才的失態也覺得很困惑——正如花菲所說他應該為公主高興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脾氣?聽到寶玨的話他抬眼看去心裡頓時一涼想要開口解釋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默然了半晌才低聲道:「秀雲我不是怪你也不是存心要害他病只是突然聽到你懷孕的消息我吃驚地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我知道我應該高興你只有一個蕭蕭子嗣是太單薄了早應該再添新血脈的可是我……我當時實在是……實在是……」
寶玨見他茫然無措的樣子心又軟了上前幾步走到他跟前拉過他的手把捏緊的拳頭一個個手指地扳開一邊細聲道:「別說了我都明白了……你的理智和教養告訴你你應該為我歡喜可是你的感情卻做出相反的決定你捨不得朝我火就把氣都出在月清澄的身上是麼?」
蕭文的鼻子直泛酸:「秀雲」他黯啞著聲音「我該怎麼辦?我知道自己會變得越來越醜陋越來越心胸狹隘我有個這個預感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很害怕這樣下去終有一天我不再是原來的我了而你也會捨我而去……」想著你和別人雙宿雙飛我已經苦悶地無法入眠看著你和別人柔情蜜意我寧願自己耳聾眼瞎然而比起這些讓我更加無法忍受的是你的遺棄和絕情。只要你還在我的身邊我也許可以裝聾作啞自欺欺人地過日子但假如有一天你把我獨自撇下離開我會怎樣?麻木地活著猶如行屍走肉?嫉妒地狂好似癡癲瘋傻?還是抑鬱地尋死在黃泉路上安靜地遺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離開了你迷失自我的自己究竟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傻文兒」寶玨抱住他安撫著「我怎麼會捨棄呢?我是要和你糾纏生世的呀!這府裡現在不同往日我身邊多了人心思也勢必不能像以往那樣只專注在你的身上但你要記得」她抬頭凝視他的眼「不管怎麼樣你永遠都是我心中的第一位!」輕輕碰觸他的臉「我知道這對你、對他們都不公平——愛應該是專一的我現在娶了這麼多側室照顧他們給他們幸福是我的責任。以前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對你說我愛你可是現在我已經不配對你說樣的話了!如果有來生願意和在起只和在起可此生卻已經注定要辜負也辜負他們……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還願意要我的愛的話要我的不再完整的愛的話能不能請你以寬容的心去看待切用你的愛彌補我們之間已經失去的部分?」
當初只想和文兒一個人廝守終生的堅定信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竟然慢慢地變了質!並非是不再愛文兒只是對墨珠的憐、對紫玉的惜、對花菲的歉、對清澄的敬……種種情緒夾雜在一起互相影響直到自己察覺時卻現再也找不回當初對文兒那樣單純而又全心全意的愛慕了!她不是要為自己開脫也並非為了自己的花心在找借口只是當她陰差陽錯地招惹意外的姻緣當那些癡情的少年、男子把未來生的幸福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當原本只能容納兩個人的世界不斷地被外來者分享曾遭受過失戀經歷的她真的沒有辦法冷眼旁觀而是本能地選擇了同情弱者寄予他們更多的關懷和憐惜但是這樣的結果卻終不免傷了文兒的心讓她和他的心似乎再回不到當初那樣的親近又沒有秘密毫無保留的愛似乎已經成為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求……
其實她心裡也明白多情總被無情誤——儘管她的初衷是好的奈何結果卻並非盡如人意自己縱然千般小心呵護但不得不承認在讓各人感受愛意的同時他們也都無時無刻不在品嚐著孤獨和寂寞——獨佔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遙遠而美麗的夢;也是自己永遠也沒有辦法為他們做到的事。
想到這裡寶玨又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幾個耳光——當初自己最恨的就是朝三暮四、多情卻又意志薄弱的男人見一個愛一個說變心就變心,沒有想到自己現在竟然也變成了這個德行……人說「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但與她卻是個行不通的道理——人都娶進門了總不能放著不管當個擺設吧?他們一個一個都沒有錯唯一、也是最大的錯處就是系錯了滿腔的情絲;自己呢頂著多情的名義卻做著無情的勾當仔細想來自己就是個感情的騙子騙了人家的真心實意給人的卻是三心二意……口口聲聲說愛他實際上卻是一次又一次地辜負他……一份心思花在幾人身上也不是有秤可以麼的哪裡可能有什麼不多不少的公平?多了這個必定虧欠了那個……一碗水想要端平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情?!如今求也只求對每一位都盡量少辜負一點傷一點心總比傷透心要好!有裂縫只要苦心經營總還能繼續維持下去真要是碎了一地想粘都粘不起來了!現在唯值得慶幸的各人對自己一往情深的同時沒有存了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孤傲否則就是以死謝罪也洗脫不了這一身的情債了。
有時候想想也許當初還是不借這個殼子還陽來得好些省得現在一顆心分成幾瓣念著這個又喜歡那個放不下東邊又忘不了西邊前債未清後帳又起周旋在眾人之中偏又沒本事個個都能顧得周全想著要面面俱到實際上卻是哪個都被傷了心尤其是眼前這個最讓自己捨不得傷害的人偏偏是傷得最深的……這一生注定是要背著還不完的情債和滿心的歉疚過一輩子了……
蕭文看著妻子淚光盈然的眼聽著她的話心裡突然有頓悟剎那間他解開了長久以來一直盤踞在他心底深處的心結——是啊注定已經無法挽回的事情為什麼不能學著坦然去接受呢?為什麼自己要鑽牛角尖非要把自己變得越來越醜陋才甘心呢?也許是童年的影響他本能地對側室有牴觸的意識可是秀雲不是母親自己也不是父親為什麼他們就不能過和上一輩完全不同的生活呢?信心勇氣憧憬未來這些父親沒有的他都有而他和父親最重要的不同還在於——他有秀雲對自己的愛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長相伴廝守一生他只要這樣就可以何必對其他人的存在耿耿於懷如芒在背?身為秀雲的正室又是小郡主的父親他不是只為自己而活他也有他應該做的事情而不是單單把眼光局限在自己對秀雲的感情上不是麼?
他把妻子抱進懷裡鼻翼間先前那若有似無的梅香更加的濃郁了——是月清澄身上的香氣呢!他想著居然沒有了怒的衝動反而緊緊地擁住了她:「我願意秀雲我願意只要你能在身邊我什麼都願意。你放心我以後再不會做出今天這樣不理智的事情我會和你一起好好守護這個家好好照顧所有的人。」
「謝謝……」寶玨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蕭文的退讓令她更加的慚愧。
「謝什麼?原本就是我應該做的可惜我竟一直拋在了腦後還要你來提醒我……」放開懷中的妻子他說「你先好好歇著吧我去看看月清澄先前是我的錯理當去給他賠禮道歉。」看了看旁邊的紫玉他又說「紫玉既然已經服侍你懷了孩子安排他進門的事情可不能再拖了。」
紫玉聽了就要反對卻被蕭文搶先道:「我知道你顧忌什麼不過眼下公主有孕你是孩子的父親如果公主現在不趕緊把你娶進門將來孩子出生你讓他們如何有名分?民間子弟尚且講究一個出身這是公主和你的孩子總不能讓他們一出世就做『父不詳』的孤親子吧?就算你捨得我也捨不得!」
紫玉沉默了——的確他必須要為孩子考慮可是……他也不想勉強公主啊……為什麼無論他做怎樣決定都讓他覺得自己很自私呢?嫁給公主是委屈了她;不嫁給公主是委屈了孩子……
「是啊紫玉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答應了吧!」寶玨看紫玉猶豫著最後點頭心裡對他長久的愧疚總算淡了一些不過想到自己和月清澄才成親就要納側室似乎顯得對他不夠尊重想了想道:「這事雖然要緊恐怕也不能現在就和月清澄說……還是等過了兩天他人精神些我再和他慢慢吧!」
蕭文道:「這個我知道你放心我一會兒是給他賠不是去的可不是催他命去的這事要說自然是你和他去我先前已經做了蠢事以後可不敢在他面前胡亂說話了。」
「月清澄的身體不好不過他也不是個會計較的人……」寶玨沉吟了一下「不過瞧他剛才的樣子也實在替他擔心不如陪過去起看看他吧!」
蕭文聞言心頭一寬不由得展顏微笑低頭輕輕地應了一聲「好」。於是夫妻二人相偕而行出了芙蓉院往木蘭院而去。
上了寶月樓慶熙把他二人迎進了去寶玨進了內室只見月清澄躺著床幃遮了他半邊身子花菲躬腰站在床前正在給他施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