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月清澄他在馬車之中對水逍遙那聲驚天動地的「娘」自然是不可能沒有聽見的他早知寶玨和蕭文已經育有一女如今孩子奶聲奶氣的呼喚聽的真切就是蕭文先前的誘哄自然也沒有錯過半分心裡明白這是在向自己示威呢本來平和的心倒微微有些惱了因此寶玨一介紹花菲他便順勢和他聊了起來一來的確是感念花碧蓮的恩德二來則是為了盡早解決潛在的對自己不利的因素有意無意的就把蕭文給晾在一邊。
不過做人終究不能趕盡殺絕總得給別人留個台階、放條後路走走。月清澄心道:自己才來實在沒有必要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把蕭文得罪的徹底。一來他畢竟是秀雲的元配先進門為大就是看在秀雲的面子上本來也要尊重他些二來自己遠嫁而來行為處事自當小心謹慎縱然是皇子身份但到底不及元配在秀雲心目中的地位感情的事不是身份地位金錢權勢可以決定得的了的而在於心之所繫而目前在感情的天平上自己和蕭文還有著明顯的差距如果才見面就和蕭文結怨只怕往後吃苦頭的還是自己……一切只在轉念之間便有了決定因此在和花菲的攀談告一段落之後月清澄便又把注意力轉回到這位在妻子心中有著重要地位的元配駙馬身上。
隔著帽紗近距離的看那蕭文果然是萬中選一的絕色美男子俊朗挺拔端莊儒雅懷中那個直盯著自己看的娃娃亦是承襲了他的容貌居多些眉眼之間已然有一股英挺之氣。
眼見蕭文看著自己神情複雜月清澄對他先前的手段自然心知肚明看在他是秀雲元配的份上他並不欲和他多做計較只是剛才撇了他先和花菲話如今再要和他交談直接開口實在有些不便眼睛看到了女童心中頓時有主意微斜臻笑問挽著自己的寶玨:「秀雲蕭大哥懷裡的可是小郡主麼?」
寶玨笑道:「沒錯就是我家丫頭……哦方才介紹倒把她這個小不兒給漏她是我和蕭文的女兒御封的『福華郡主』大名叫水逍遙是我起的乳名叫『蕭蕭』是她爹取的往後你也別『小郡主』、『小郡主』的叫她只管喊她名字就好或者叫她乳名也行反正今後她也是你的女兒隨你喜歡怎麼叫都成!」
月清澄微笑道:「我說麼這姑娘長得怎麼和蕭大哥這麼像果然是秀雲你和蕭大哥的女兒啊!瞧姑娘眉眼秀麗端莊模樣可愛又聰明乖巧將來必是能成為國家的棟樑呢!」
句這奉承實在巧妙。
月清澄在宮中浸淫權術多年又有天下最好的老師——母親月女皇他雖本性恬淡卻並非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一般大家閨秀耳濡目染之下對於御人之道自然就頗為精通。他身上似乎有著一種魔力一種讓人心甘情願為他驅使效命的魔力剛才他和花菲的一席對話讓在場的眾人都情不自禁的對他生起了憐惜之心對於他的「橫空出世」已經由抵抗變成了接受。而在御人之道中「揣測人心」其實他用的也是十分得心應手:為人父母者最喜歡聽到的就是別人誇獎自己的兒女那可真比誇她(他)自己還有受用!自己和蕭文從一開始就已經處在對立的位置若想有所改善月清澄自覺恐怕還是應該從水逍遙的身上多下點功夫就算蕭文依舊無動於衷也沒關係只要自己努力就好了秀雲把一切看在眼裡自然也就明白自己的苦心即便將來和蕭文的關係沒什麼好轉也不會把責任全都算到自己的頭上。
他只在眨眼之間便有了決斷因此才會只見一面就把實際年齡不過才一歲多的小娃娃給誇上了天。
果然蕭文聽他誇獎女兒心中歡喜口中雖謙遜地說「殿下過獎」之類的推辭話臉上敷衍的微笑畢竟多了幾分真誠——儘管還是對他女兒的但至少看在月清澄眼中實在要比方才好得多。而寶玨看著蕭文懷裡的女兒想到剛才那一聲「娘」頓時又眉開眼笑。
隔了薄紗月清澄本可以毫無顧忌的打量周圍所有的人不過對於無關緊要的他實在沒有浪費精力的必要視線越過蕭文落在他身後那個綠衣公子身上——墨珠秀雲方才介紹過的是她幾年前收進房裡的看年紀倒是不大面相麼也不是個奸猾刁鑽的……秀雲家裡的三個似乎只有這個是沒什麼心計的老實人不過老實人雖好終究死心眼的多蕭文既然肯讓公主收他必定是篤定他對自己忠心耿耿……倒是要試探一下他對自己的態度了若是避如蛇蠍往後自然是沒有必要走動的如果是個知書懂禮的將來興許也能交個朋友自己遠離故土多一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要好!
月清澄識人的本領實在不小只打量幾眼就給他瞧出個八九不離十來墨珠的底細被他猜中一大半難得的是他卻沒有看不起墨珠不論是他的出身還是他的樣貌還是他效忠的對象反而還想著要和他做朋友只這點來說他實在是個七竅玲瓏、冰雪聰穎的人物。
朝墨珠微微頷雖然隔著面紗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只聽這說話的語氣就知道他必定是笑如春風暖人心扉:「墨兄弟你好啊!」
在月清澄到來之前作為正室的蕭文從來都是獨攬大權偶爾公主招他侍寢事先亦是得了蕭文的同意如此一來倒好像是他給了恩惠似的加上兩人身份有別墨珠對蕭文更是從來不敢放肆凡事為蕭文馬是瞻悉心代他照顧小郡主。蕭蕭一天中有大半時間和墨珠膩在一起蕭文只是在處理府中事務完畢後才過來和女兒親近親近左右也不過是幾個時辰。墨珠自己還沒有孩子蕭蕭又是公主的骨肉他對蕭蕭全心全意簡直當作自己的女兒在疼惜。然而即便如此蕭文卻還是沒有把他真正當作過自己人即便曾對他說過「大家以兄弟相稱」這句話多半也是有口無心隨便說說。因此面對蕭文他依舊尊一聲「駙馬」不管是人前還是人後謹守著為人側室的禮儀和尊卑。而蕭文自己也並沒有認真地督促他改口過——說穿了那句話本也就是拉攏人的手段之至於真心程度自然是有待商榷的。
墨珠是老實人但老實人也是有腦子的老實人不代表不會思考。縱然為人奴僕的意識已經深深地沁入他的心底到底也是企盼有人能夠尊重自己但他絕沒有想到這份尊重居然是來自一位異國的皇子殿下!初次見面他一開口便以「兄弟」相稱自然親切脫口而出毫無矯揉造作就好像自己和他真的是天生平等的兄弟而不是如今的一個皇室貴胄一個僕役小廝一個正室駙馬一個側室小爺……身份上的天差地別在這一聲「墨兄弟」中化解了大半彼此的距離頓時就近了不少。墨珠為人本就是溫順沒脾氣的如今大庭廣眾得了貴為皇子的月清澄這麼平易近人的招呼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慚愧暗暗責怪自己先前竟是誤會了這麼好的一個人要待作揖回禮卻積習難改下意識地又朝蕭文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