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玨在蕭文面前隻字未提溫伶的事情。
她不想讓蕭文在這個時候為了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而擔心。冬行的為人她清楚得很溫伶來這裡找她和沐笙屏她們全無關係恐怕還在於他自己的心態上面。溫伶那幾句話不是都表達清楚了嗎?那個少年大概是以為自己對他有情所以才尋來的吧?這要是讓文兒知道了還得了?怕不捧著個醋缸灌了下去?!
兩天之後的傍晚蕭文沐浴更衣被一頂軟轎從翠竹苑接到了芙蓉院送入正房。
寶玨神采飛揚滿面含笑當即摟著蕭文進了裡間臥房。墨珠和紫玉立刻退了出去從外面把門鎖上正式宣告:公主和駙馬彌月期開始。
所謂彌月其實也就是七天的夫妻同房時間。在這七天裡駙馬和公主要朝夕相處日夜盡歡駙馬若想讓公主懷上身孕就須在這七天裡加倍努力否則過了七天「金玉湯」的效力一過就是再有心也無力回天了。
這七天裡墨珠和紫玉每天負責將飲食送進正房當然東西放在書桌上兩人就悄悄地退了出去整個過程是輕手輕腳絲毫不敢打擾主子們的休息。
偶爾正撞上公主和駙馬行房兩位主子在裡間顛鸞倒鳳、蝕魂銷骨折騰地厲害隔了月門的珠簾還有淡黃的繡帳看自然是看不真切的只是公主的低吟和駙馬的喘息卻是沒有絲毫阻隔徑直地往這兩個少年的耳朵裡鑽把兩個少年羞得面紅耳赤慌不迭地退了出去重又把門鎖上。
紫玉也就算了畢竟沒有嘗過情慾的滋味臉臊得紅了過會兒也就退了去照樣地作息沒什麼改變。
墨珠卻是每夜睡不安穩總覺得耳邊響著駙馬和公主交歡的聲音想到自己也曾經在公主懷中不由渾身熱一雙手忍不住地往自己下身摸去回想著當年公主是如何調弄自己青澀的身體一一照樣學來又怕被紫玉聽見只好咬緊了牙關拚命壓抑自己的聲音待到釋放了情慾四肢癱軟地躺在木床之上仰望著天花板不禁又是兩行清淚從眼眶中滾落隨即隱入枕巾之中半點痕跡都不曾留下。
這邊公主駙馬前腳同了房韓秀娟便歡歡喜喜地寫了折子揀個好日子進宮徑直去向女皇、鳳後稟報好事。
女皇連連點頭直道自己這妹子如今才算是真正的成了大人了。不過關於那市井流言的事女皇也問了一下韓秀娟。
韓秀娟自然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個仔細末了還補充了幾句自己的推測感想自然是把那溫伶說得大大的不堪二公主卻以德報怨不追究他敗壞名譽的罪名反而還替他安排落腳看病心性比起以前來寬厚了太多。
女皇聽完只是冷笑鳳後在一邊淡淡地說:「那個玩意兒心存幻想原也由得他去皇上和我也懶得去管……不過若是敢把腦筋動到二公主的頭上我頭一個兒就饒不了他!皇室正統如何能讓這種東西穢亂了去?!你回去盯著若是他聰明識趣的自個兒收拾收拾回了原籍也不要為難他;若是他敢心存不軌……」鳳後側頭望了望女皇的神色見女皇微微頷凌厲威嚴的眼睛再往韓秀娟身上一瞥「你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是臣明白臣明白。」韓秀娟連聲應道告退出宮。
一路回來她在心裡慢慢琢磨:如今公主駙馬的事可是頭等的大事若是出什麼紕漏那可是誰都擔待不起的自己還是在府裡隨時侯命比較好。至於趕那對狐狸精走路……稍微晚些諒也不打緊眼下最要緊的可是不能讓他們冒出來攪局所以還是暫時以安撫為主。
等這陣子過去再騰出手來處理他們——若是那兩個人識相些見公主不來看他們自己捲了鋪蓋走人那是最好也省了她的功夫;若是不識相自己跟他們見個面談一談點撥一下好歹也得放他們條活路走走總不能做的太狠。若真是給臉不要臉那可就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了到了那時可別怪她手段子辣。
七天之後功德圓滿公主駙馬手牽著手相偕出現在眾人面前。只見公主多了幾分嬌媚之色駙馬卻添了更多俊朗瀟灑。二人相依相偎舉止親密似乎誰都沒有放在眼裡。
其他人倒沒什麼惟有墨珠在替她們歡喜的同時卻又不禁有些黯然神傷。
既已過了彌月蕭文自然又要管理起府中事務。
韓秀娟便把自他們出巡直至今日所有代理期間的事情一件一件詳詳細細地報了上去其他也沒什麼只有看到公主別院時蕭文卻面色一沉。
「韓管家公主別院在郊外我和公主從未去那裡呆過一天往日的開銷不大只這幾天怎麼卻老是往帳房這裡支銀子?吃喝用度不是都按照定例下去了麼?統共也就十來個人怎麼這幾日的花銷比起平日來多了將近一倍出來?莫非這別院裡還有貴客在麼?我怎麼不知道?」
韓秀娟看駙馬皺著眉頭語氣雖然不溫不火的可言辭中已經隱含不悅不禁暗暗叫苦——她已經算小心了無奈這白花花的銀子出去總得記帳這是想瞞都瞞不了的如今果然沒逃過駙馬的眼睛好在自己事先有了準備還有話能回。
「駙馬別院裡要是有貴客我怎麼敢不通報您和公主就擅做主張自行安排了呢?」韓秀娟陪著笑說「原是別院裡頭有奴才生了病大夫們瞧著說可能會傳染所以就多買了些藥材回來熏熏屋子沖沖園子什麼的……我想這事兒也沒什麼要緊所以也沒跟您回。」
蕭文聽了點點頭:「原來如此這倒是省不得的。你回頭再派人去瞧瞧若是有什麼要用儘管去買別顧惜銀子人命才是最值錢的。」
「駙馬慈悲我這就去辦。」韓秀娟笑著答應心裡暗喜:總算遮掩過去了駙馬要是知道別院住了那樣的貨色只怕要和公主生氣自己這御用管家可就對不起女皇和鳳後的囑托了。
蕭文又翻了幾頁帳本問了幾句話便打韓秀娟下去歇息自己斜靠在相思榻上想起了心事。
秋住領著茱萸、藕生各自抱著兩尊銅香爐進來看見主子懶洋洋地在那裡躺著笑著說:「主子您瞧瞧這對獅子滾繡球的銅香爐可精緻?是公主吩咐了從庫房裡頭拿出來的。這個萱蘭園雖然就在芙蓉院旁邊到底是長期沒人住了總有些陳舊的氣味公主說點點檀香好住得舒坦些……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他見蕭文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頓時有些擔心起來趕緊叫兩個小的放好東西退下去自己把手裡捧的一盒子檀香放在桌上湊到蕭文跟前仔細地察看他的臉色。
「秋住」蕭文定定地看著遠方的某處幽幽地問「那日冬行的信裡……究竟是怎麼寫的?」
秋住神色一正眼光四下一掃無人低低回道:「說是那個小倌投奔本家親戚去了也不肯趁他們雇的轎子拿了盤纏趁夜自己就跑了沐太守悄悄安排人手在東湖香嶺找了幾天也沒見個人影想必是真的回老家去了。」
「他有說過他的老家是在哪兒麼?」蕭文皺起了眉頭他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但願是他多心一切平安無事才好。
「具體哪裡倒沒聽說只說是在西澤那邊兒的小時候被拐子拐了來賣到東邊兒去的。」秋住仔細想了想後回答。
「哦?」蕭文一聽眉頭皺得越緊了再沒開口說一句話。
瘟疫之說本就在大災之後才可能出現如今一片歌舞昇平的繁華氣象哪裡可能會突然冒出來什麼會傳染的急症?就算是有以公主的尊貴身份兩邊人員自然更不可能來往為什麼還敢來帳房支銀子?就不怕禍累了公主麼?想來不是那麼簡單必定有事瞞著自己……有什麼事情是必須瞞著自己這個駙馬不讓知道的?想來想去也只有那兩個花樓小倌的事了……只是公主是否也是個知情的?若是知情為何獨獨瞞著自己呢?自己在公主心裡到底算什麼?
想到這裡心就有些鬱悶起來他懨懨地在相思榻上躺了半晌連紫玉過來請他同去芙蓉院用晚膳也懶得答應。
寶玨一聽這還得了文兒沒胃口?!吃了一個多月的藥彌月之期膳食也不穩定才剛上了正軌怎麼又不思飲食了起來?難道是身子不舒服?
急得她趕緊跑了過來一進門就看見文兒斜躺著睡在那裡神情卻有些憂鬱倦怠她緊跑兩步上去側坐在榻邊拉著他的手笑著打趣道:「文兒這是怎麼了?為何不和我吃飯去?莫非……是過了彌月就嫌我難看了不成?看著我都食不下嚥?!」
見蕭文依舊不理不睬的寶玨故意做出一副呼天搶地地悲慘模樣「天啊!文兒你可不能這麼對我啊!我一顆心全在你身上你若是做了負心漢、薄情郎你……你讓我怎麼辦吶?夜夜孤枕難眠豈不是要學那蠟燭垂淚到天明麼?!」
若是在平時蕭文一笑自然就煙消雲散什麼煩惱也沒有了可是今天寶玨的這招「耍活寶」卻沒了效力。
蕭文看都沒看她一眼撇了撇嘴道:「你少做這可憐相騙我!還說什麼學蠟燭垂淚到天明的?少了我你可樂得開心!自有那不嫌棄你的陪著你你還來找我做什麼?」
寶玨聽他話茬不對以為他在遷怒他養身期間自己要墨珠同床共寢之事趕緊申明:「我和墨珠可沒做什麼真的就只抱著他睡覺而已其他可什麼都沒做。文兒這你可得信我!」
蕭文冷冷掃他一眼:「你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既然已經同意讓他去伺候你上床侍寢是應當的我又如何會容不得他?橫豎也是要收到你房裡的早些晚些自然也沒什麼區別。何況他的身子早就給了你你也應該給他個交代才是。」
聽他這麼說顯然不是針對墨珠而來寶玨自忖再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便厚著臉皮用起屢試不爽的那一招來「文兒最好了我就知道文兒心疼我來獎勵一個!」她喜滋滋地抱住蕭文在他唇瓣上磨蹭了起來。
不想蕭文卻咬緊牙關不肯讓寶玨得半分便宜寶玨親了會兒始終不得要領也覺有些無趣便訕訕地結束了這個算不上半點甜蜜的吻。
「文兒你今天是怎麼了?」她撅著嘴抱怨「水潑不進油不沾身的平白壞了人家的好心情。」
「你還來問我?」蕭文坐直了身體斜睨著看她「我問你別院的事兒你可知情?」他故意說得語焉不詳只等寶玨上鉤。
果然「別院……會有什麼事情……文兒你真會開玩笑……哈哈……哈哈……」寶玨看著蕭文彷彿一切明瞭的眼神不覺有些心虛。
蕭文頓時心灰意冷「雲兒你果然還是拿我當外人有事也不和我說我這駙馬做的還有什麼意思?不如你還是休了我算了!」說著又躺了回去背過身只把脊樑骨對著寶玨。
寶玨一看頓時慌了手腳也顧不得相思榻小只容一人翻身爬了上去活像一隻八爪魚似地把蕭文纏住一邊哄道:「好好的怎麼生起氣來了?這又是哪個不開眼的得罪了本宮的好駙馬?駙馬但說無妨為妻的定給你個說法!」
「還有誰?就是你!」蕭文氣呼呼地說也不回頭「什麼事情都瞞著我……你你還當我是你的駙馬麼?……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怕連韓管家都不如!……罷了罷了我也不要丟人現眼了你若不休我趕明兒我還是搬回翠竹苑去過我的清靜日子……橫豎總有比我漂亮乖巧、又識趣知情的人正候著呢我不趕緊給他騰地方出來不是自找難堪麼?」
寶玨聽他的語氣竟然是知道溫伶已經到京而且被安置在了公主別院想來是從韓管家的嘴裡得了消息試探自己自己卻藏著掖著地瞞他也難怪他要生氣了慌忙一個勁兒陪不是「文兒你誤會了我是收留了溫伶在別院裡住幾天可我絕對沒有那樣的心思!文兒你可要信我!」
蕭文本來是試探不曾想竟真的被證實了心裡氣苦一骨碌坐起來罵道:「好啊!果然是瞞著我在外頭藏了人了!我也不是不盡人情的主兒知道你夜裡要人陪著不是已經同意把墨珠給收了嗎?可是你為什麼偏要去招惹那樣的人?!那人究竟是哪裡好了?!」
看著寶玨仰面躺著看自己臉上絲毫沒有愧疚的表情蕭文更是又氣又怒:「墨珠不好麼?墨珠不好你還可以在府裡再挑啊?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小公子你和我說我自然不會攔著你可你你為什麼偏偏去惹溫伶?好不容易把他丟給了沐笙屏你倒好貪圖他的美色又把他弄進來了是不是?……你你要是真敢把他納進府我……我就一頭撞死在你面前!省得以後被女皇和鳳後埋怨……」
說到這裡他的眼淚便止不住了「也免得以後落個千古的罵名……說是個不懂禮法眼睜睜看著祖宗家法被糟蹋也不知道勸戒公主的窩囊廢!」
寶玨看他氣出得差不多了起身摟住他的脖子蕭文作勢掙扎了幾下寶玨自然容不得他掙脫一邊用力地抱著他的腰一邊輕輕地用舌尖將他的淚舔了去蕭文臉一紅便沒了動靜。
寶玨見他安靜下來才在他耳邊低聲解釋道:「文兒你別傷心是我錯了是我的不是怪我不該瞞著你……可是我也不是存心要瞞你的……那時你我正在生兒育女的關鍵時刻我不想讓其他的事情煩擾了我們。溫伶千里迢迢來投靠我我自然不能把事做絕立刻就趕了他回去加上他身子骨又不好當街還吐了血……所以我就要韓管家收留他在別院暫住些日子……不過文兒你放心我對溫伶絕對沒動什麼花花腸子溫伶的身世複雜我對他同情是真的卻沒有要娶他的意思。文兒如今我的一片心意全在你身上如何分得了給旁人去?我已經愧對了墨珠自然不能再去招惹不相干的人到時候惹了一堆相思情債那可是還都還不清的了。」
「你說是溫伶他……來找你?!」蕭文一手抓著寶玨的手臂狐疑地問。
「是啊我看見他的時候就是彌月前的兩天我擔心你的情緒可能有太大的起伏所以就沒敢跟你提……文兒其實我也知道溫伶心裡的意思可我根本就不可能回應他的感情你放心我是不會和他有什麼牽連的我之所以瞞著你真的只是怕你擔心我知道你……對他防備得很……」
「對他何止是要防備?!」蕭文白了寶玨一眼「不說他的身世單就他的人品也不是你這公主沾惹的起的!官宦人家書香門第最是忌諱這個何況你是堂堂的皇家公主?!不更得潔身自好了嗎?!如今倒好平白惹了一身騷皇上和鳳後若是追問起來我看你有什麼臉說去!」蕭文數落道。
「是是原是我錯了還請駙馬多擔待些就是了本宮這裡給駙馬請罪了。」寶玨笑嘻嘻地在榻上比了個扣頭請罪的姿勢。
「你呀!」蕭文看她服軟也不好再說什麼「就會說些好聽的哄我!只怕事到臨頭便又要瞞我了!」說著一雙大眼斜睨著寶玨。
「文兒莫生氣了今後我再也不敢了啦!」說著寶玨飛快地在蕭文臉上親了一下「走咱們吃飯去!」一邊說一邊拉著蕭文的手下了相思榻。
蕭文被她牽著手半推半就地跟著去了芙蓉院。
一場風波算是暫告一個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