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愣的看著那宛如從天而降的人渾身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那眼神讓我渾身沁涼。
不雙有虎狼之心的永絡國君今日又見到了他。
在結果不明的交會中見到了他。
本不該退縮。但我的確在怕打心底裡的害怕。
不覺的就往後退了半步撞在一個人的身上他握緊了我的手溫暖有力。他說:「不用怕我一直在你身邊。」
手的溫暖從我的指尖傳入慢慢匯聚在了心裡。我知道身後那人就算風雨欲來也會在我的頭頂上為我撐起了一片晴空。
深深吸了口氣終於露出了笑容。
故作從容上前拱手作禮:「想不到會在此處遇到您。」
不雙的唇角微微勾著揮手指著旁邊的椅子對我道:「坐。」
漆黑的檀木椅奇怪的形狀倒是像極了虎口。
翩然坐下不多客套那些東西說來太過浮華對於不雙來講全是浪費口舌就徑直對他道:「兩國兵戎今日國君親自到此實在是讓我國兵將惶恐還望國君體諒將我國降將送回。」
而不雙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先是悶笑轉而大笑那笑聲中氣十足不住迴響。
看來他的傷勢早已已痊癒。
我微微調整了坐姿問他:「國君在笑什麼。」
他收住笑依舊歪著頭看著我然後向前探了探身子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語調道:「我是在笑以元帥這般美貌做尼姑真是可惜了。」
我臉上羞的燙卻不好作只狠的瞪著他。
他靠回大椅上拍手。一旁的士兵便從裡押出個人來。
我一看正是商容。
兩個月沒見竟是被折磨的不成了人形。頭鬆散兩頰凹陷衣衫襤褸哪裡還有當初風流才子的樣貌?
我險些就沒認出他來。
心裡滿滿的全是恨意用力咬了咬牙才擠出一抹笑容:「國君心胸有如大海娉蘭在此先行謝過。待我將此人帶回自會嚴加處置。」一刻不想多留說完就要起身他卻伸手攔住。
「且慢。」
「怎麼?國君要反悔嗎?」
不雙抬起眼朝我輕蔑的笑:「我不雙說過的話從來都會兌現。今日讓你過來人自然會讓你帶走但也不會那麼簡單。來人!」
他話剛說完就有人從旁邊捧過一個托盤上面放了兩樽清酒漾著碎玉般的光澤。
他將酒放在我身前一臉邪氣。
「這是我國國師特意為元帥所釀的葡萄綠元帥不嘗一嘗又怎麼好走?」
「你什麼意思。」我盯著那兩杯酒心裡湧起了種不祥。
他依舊冷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元帥的膽量而且我也不妨告訴你。」他湊到我的耳邊輕聲道:「這酒裡有一杯是毒藥。」
冷汗涔涔的就從脊背上湧了出來我抬眼盯著他他卻挑釁的揚起了手中的杯子唇輕動那形狀竟是:不敢麼?
毒酒若不是一心尋死又有幾個人敢喝?
我佇立在原地半晌未動。
只是頭腦中忽然湧起了千般念頭。
一些陳舊的黃的溫暖的淒涼的痛苦的無奈的哀傷的東西混在一起糾轉著彭湃湧出在心中百轉千回。
商容我對他是有誓言的又怎能臨陣退縮。
淡淡一笑對那個萬般狂傲的人道:「好我喝。」
隨意挑了一杯墨綠色的酒在金樽中輕盈跳躍微甜的酒香滑潤綿長果然是好酒。
回身看了看那三百士兵只有希琰的臉上含了幾分擔憂。
他們沒聽到我與不雙的對話自然不會想到他們的主帥此刻正在面臨著什麼。
舉起酒杯朝著遠方心中想念著早已刻入骨髓的容顏。
淡淡的說:「子煌這杯敬你。」
一飲而盡。
酒汁滑爽入喉乾醇。餘味纏繞舌齒之間久久不散。
真是奇怪在那一刻我想的竟然不是我的未來。
而是那些從未淡忘的過往。
是杏花飛落的爛漫是玉笛的清婉綿長是白衣下的一片鮮紅是腹中幼兒隕落的慘白是一切一切的幸福是一切一切的無奈。
如果我必須離去我只少要為你做完最後一件事。
將金樽摔在地上問他:「可以帶他走了麼?」
他臉上的笑容卻從未變過。
「當然。」
然後依舊是唇語:「我說過決不會放過你。」
我看懂了但這些與我已經毫無干係。
拉起商容領兵而歸。
路上我告訴那個日後自會才蓋四方的男子:「不管皇家欠了你什麼你要為永絡國盡仁臣之道。」
他點頭銘記於心。
我說:「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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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平緩的過去三月默默的來。
袁躋秉調派兵馬回了昌舟城並開始組織士兵幫忙春種。
我從來沒去想那杯酒喝下去後會生什麼也沒去想他究竟是不是毒酒。
因為我早就知道答案。
不雙說他不會放過我那兩杯酒定然全部都是噬骨的毒藥。
就算讓我選結果也是一樣。
所以在三月初來的那天我並沒對我身體所出現的異樣感到意外。
只告訴袁躋秉我想去關外走走不讓人跟。
騎上黑風策馬馳韁。
它的脾氣雖然不好卻甚通人性。
兀自帶著我去了那篇鹹水湖。
此時已是滿湖的碧波蕩漾。打碎了銀霜般的日光。
坐在沙地上放眼望去萬里山河一片晴好。
我摸了摸身下的土地仰面躺下。
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釋然。
我累了太累了。只剩了最後的固執——
就算死也要死在這片子煌的土地上……
又開始做夢。
夢太長記不清有了什麼。
只耀眼的蒼白日月在頭頂交替。時而溫潤時而暴烈。
胸前難受的幾要裂開。
猛然睜眼卻難以回神感覺一切都不真實。只聽見耳邊有人呼喚是萬分熟悉的聲音。
直到眼前的那片白光漸漸散出才驚醒轉過頭。
分不清夢與現實。
念了千百遍的人居然真的出現在了我的床前。
淡淡的龍檀香縈繞鼻間。
偷偷與記憶中的比對居然沒有半點差錯。
真的是他。
「我又在做夢了……」伸出手攏上他的臉龐坐起身用自己的額頭抵上他的輕輕的笑「若是夢就不醒來了。」
他的氣息輕柔的撲在我的臉上用力抱我。
「傻丫頭。」他吻著我的脖頸「你都睡了半個多月了不能再睡了。」
「都半個月了……」我揉了揉眼睛笑著看他:「怪不得我的頭昏沉沉的。」摟著他的手捨不得鬆開就乾脆窩在他的懷裡柔聲問:「你怎麼過來了。」
「袁躋秉了折子給我說你……病了我就趕過來看你。」
「朝裡面的事情怎麼辦?」
「母后會打理。」
「不要緊麼?」
他看著我眸子裡盈滿的全是憐惜。輕輕搖頭只將我擁的更緊。
長久的思念就像悄無聲息落入心中的種子待現時已瘋長成了一片森林。
壓抑不住。
我抱住子煌抱住這個在我夢中無數遍出現的人只想將他的感覺融入我的骨血讓我即便墜入黑暗也不會淡忘。
生離也好死別也罷我經歷了太多然而幸福卻像手心的流沙再也把握不住。
稍稍抬頭透過子煌的肩膀看到了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張明啟。
他定然已經知曉了吧。
也不知道我們還可以相守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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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煌留在了軍中。
自然沒向人張揚他的身份。只有少數親信知曉。
子煌希琰張明啟袁躋秉都沒向我透露我的病情。
但這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抬頭看看天空。
快到了四月。
虎騎關內才有了幾分春意。
這讓我的精神有所轉好便起身拿出紙筆細細的畫了圖樣交給定兒讓她帶給軍工所打造。
我忽然想去做一些事一些前世今生都無法實現的事情。雖然只是我的奢望但我卻倔強的想去擁有。因為那些已經渴求了兩世。
傍晚送去打造的東西已經拿回來了。
用錦盒盛著交到了我的手裡。
子煌瞧見了便過來問:「那是什麼?」
我笑而不語只拉了他的手一同依偎在軟榻上。
這時月亮從雲端露出輕易的就洩了我們滿身銀白。
我的手在他的眉眼間輕輕勾畫想把這模樣深深的記在心裡。
畫了許久才有些累輕輕歎了口氣將臉埋在他的懷裡。
「你知不知道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他點頭。
我明白他想的是我們小時候的事情卻也繼續道:「那時有些不愉快的經歷但終究我還是要跟你在一起。這些似乎無論如何也不會變。」
「是永遠都不變。」
他握緊了我的手卻是滿臉蒼白的笑容。
「我想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任何事都可以。」
我起身拉住他目光轉閃的望著道出了我心底最深的願望:「娶我好麼……」
他微微一愣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們已經……」
我搖頭從旁邊拿過了那個錦盒打開裡面是兩枚銀色的戒指。
沒有精心的雕琢沒有刻意的裝飾這大概是子煌一生中見過的最樸素的飾。
我拿起其中一枚翻轉望著裡面刻的字跡輕輕的笑了。
Forever
永恆——
「幫我戴上好不好?」
伸出無名指耳畔邊似是傳來了音樂。
是那樣熟悉的旋律。
每個音符都在心中跳躍。
「這是我們那裡的儀式是結婚的儀式。」
子煌聽了先是望著我爾後便垂下了頭。
我看到他眼角閃出的淚花。在月光下竟是恍恍忽忽。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亙古不變的誓言。
他小心的握著我的手將那指環輕輕的套在了我的無名指上。我看著手指上的那抹銀白竟是無法控制的淚水洶湧。
拿起另一枚握住他的手想幫他戴上卻是渾身顫抖了厲害幾下都沒套進去。不由得低頭笑自己然後吸著鼻子看他他莞爾拉了我的手幫我輕輕給他戴上然後兩手交纏配成一雙。
舉在月亮下天地為證。
若是有來世我定會娶你為妻。
他前世的話今生終於實現。
此生無憾。
不由得就撲在他懷裡放聲大哭。
堅強也好倔強也罷在他面前一一瓦解只剩了最初的我最初的娉蘭。
過後稍稍止住了哭泣他才吻著我的額頭問我:「累了麼?」
我搖頭。現在的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下一分鐘會在哪裡又怎麼會累。
往他懷裡靠了靠然後舉起手笑問他:「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們要套在無名指上?」
他抬頭略微沉思道:「以前聽張明啟說過無名指的脈絡直通心房是不是這個意思?」
我搖頭。
他笑著揉了揉我的頭。
「你啊別在賣關子了究竟是什麼?」
我才將雙手合起中指彎曲相抵展示給他看。
「大拇指代表的是父母食指是兄弟小拇指是子女這六跟手指都十分容易分開代表著不管是父母兄弟還是子女終有一天會離我們而去。但只有無名指。不管如何用力也難分開。」我望著他緩緩的說:「這是永世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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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體眼看著就壞下去了。
夜裡難睡安穩不住的咳嗽。
子煌就在我身邊卻也整夜難眠。
有時做了噩夢驚醒就看到他依然沒睡只癡癡的望著我。
問他他卻說:「不想睡只想多看你幾眼。」
我的心疼的難以言喻。
張明啟每日都來看我開了許多藥卻都不見效直到四月份鼻子竟也開始時常流血了。
看來那毒是萬分厲害的。
早上起來梳洗現臉色蒼白的厲害。
就叫定兒多點些胭脂。
她點著點著居然就哭了出來。
嘴裡念著:「主人您是個多麼好的人病一定會痊癒的。」
我也只有笑笑。
梳妝完畢就開始想今日要做的事情。
很多東西都還沒料理完一定要趁著身體還能動全部解決掉。若是拖的久了我就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份力氣。
留下子煌自己去了商容的住所。
他的身體早已調養過來自是回復了那分瀟灑。
見我來了咬唇不語。
直到左右退下他才撩起長袍又給我跪下。
「臣死罪!」
頭顱重重的磕在青石磚上出了沉悶的聲響。
我急忙去扶他忍著喉嚨裡的干癢對他道:「不必太過介懷。你是為了國家才被人擒住我又怎能見死不救?」
他卻不肯起身。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問他:「還記不記得那日你跟我說的話?」
「那日?」
「你要我答應你一件事要我好生照顧若蘭。」
他默默點頭。
我才道:「如今我也想拜託你一件事情。」
他連忙磕頭:「臣惶恐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我輕輕笑著扶他起來:「我想拜託你去幫助子煌用你的一生去成為他的左膀右臂不要負他可好?」
他的眼眶裡轉閃了淚花:「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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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提到的關於無名指的手勢各位可以試試看反正我是死活都分不看……汗
另外關於娉蘭那匹馬的名字我真的是沒辦法了最怕給馬起名字難道真叫飛影?還是阿斯蘭……(被人pIa飛……)各位有沒什麼好的建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