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經降臨朱敦坐在大營裡面一臉陰晴不定。就在今天早上他又接到朱濤的勸降書一再告誡自己不可輕舉妄動而且司徒將軍也被勸阻和自己共謀大事更加鞏固了京師防線。
一個士兵走了進來低聲道:「朱將軍占卜大師郭璞到了。」
「快快請進!」
不一會兒一個一身布衣的男子在士兵的帶領下走了進來。他約莫三十來歲清瘦矮小雙目炯炯身上背著個慣走江湖的占卜算命道具。
「草民見過將軍。」
「大師不用客氣。快快請坐。聽說大師神算鐵口請為下官卜上一卦看看下官的命格到底如何?」
郭璞起身不慌不忙的仔細看看他的眉間額頭又再細細看他的兩隻手的掌紋這些都看完了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番道:「將軍貴不可言此生必定位極人臣!」
朱敦原本指望他說出一番自己頭上有「帝王之氣」或者「五彩祥雲」之類的話如今聽得這句「位極人臣」的話心裡又惱怒又失望他已經快兵臨城下了如果一鼓作氣誰人能夠抵擋?黃袍加身也並非完全是異想天開。
他並不死心又惡狠狠的道:「我占卜一卦看看。」
「好!」
四十八支籤在竹筒裡搖晃朱敦大喊一聲「停」竹筒裡掉出一支籤來他立刻拿起一看正是一支下下籤大凶!
他心裡的惱恨可想而知臉色也越來越可怕狠狠地瞪著郭璞「你這妖人是什麼狗屁大師?」
郭璞有點害怕略微避開了他陰森的目光而朱敦身邊的兩名親兵更是緊張不已。
朱敦背著雙手左右踱步門口一名探子飛快的跑進來:「報告將軍現有人在前面查探軍情……」
「是誰?」
「為之人是一個瘦高男子……」
朱敦聽完探子大致的相貌描述立刻摒退左右有些驚惶的對帳中軍師道:「此人肯定是太子他不是快要病死了麼?怎麼還敢單槍匹馬跑來查探軍情?莫非朝廷早有準備?趕緊派人追無論死活務必要抓住此人!」
「已經派人在追了……」
「趕緊加派人手!快!」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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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行的三名侍衛中有兩名已經中箭身亡此刻餘下三騎上好的河曲良馬急飛奔。
奔得一程前面是分岔的兩條道路身後的追兵稍微被甩了一程劉侍衛大聲道:「殿下你們快走小人留下來阻擋一陣。」
蕭卷不慌不忙的勒馬回頭:「劉侍衛把你的水袋拿出來……」
焦心著身後大軍追來藍熙之看看蕭卷滿頭的大汗有些意外:「蕭卷你渴了麼?」
「不是。跑了這一程可以澆濕沿途的馬糞了!然後我們走分岔路。」
難怪出之前蕭卷命令劉侍衛務必帶上大袋水藍熙之立刻明白過來喜道:「好主意。」
朱敦親率追兵追出五十里前面已經蹤影全無馬蹄散亂。
一名探子下馬看了看沿途已經開始冷掉的馬糞回報道:「將軍看來人已經走遠了馬糞都冷了!」
朱敦看看前方又看看天空怒歎一聲:「追不上了!唉天意啊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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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之後朱敦的大軍在京城三十里外停下。
經過長達一百多年的戰亂頻繁漢代那種正統儒學早已不被這些江南的豪強大族所重視。無論是渡江先後的僑族還是本土的士族一個個皇帝因他們而立因他們而廢皇位不過是一抔珠寶而已尊之則顯貴無比;否之毀之則任人拉雜催燒。
郭隗已逃刁協已死司徒將軍按兵不動處於觀望之中——進城已經基本上毫無阻力按照朱敦最初的打算是要破城而入的但是他想起郭璞的占卜和蕭卷的孤身探軍營這些日子夜夜噩夢總不敢輕舉妄動再加上大哥的強烈反對便在城外停下了。
皇帝因為自己寄予厚望的「忠臣」刁協、郭隗的叛逃、喪生眼見大勢已去更無力阻止朱敦「清理朝綱」的行為乾脆躲在深宮閉門不出。朱敦便也不進宮乾脆熱火朝天的在城外幹起了自己冠冕堂皇的起兵借口——「清君側」。
他先逮捕了在自己起兵時候曾罵過自己的石茗等三個大臣。其他家族因為他起兵時都未明確表態而此時見朱敦陳兵門口更無人再多說一句無不戰戰兢兢、閉門不出就連往常十分活躍的何延都整天在家裡唸經拜佛大啖各種「素齋」。
朱敦的大營已經快變成了一座公堂。朱敦摒退左右只剩下剛剛趕來的朱濤。
朱敦狠狠看著大哥:「你為什麼要一再阻止我?!」
朱濤淡淡道:「有些東西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沒有就別強求!」
朱敦瞪著眼睛:「你一直以為我想做什麼鳥皇帝?不我是恨皇帝誤信小人排擠朱家!他也不想想是誰扶他坐上龍椅的!」
「龍椅也不是那麼好坐的!」
朱敦嗷嗷歎息兩聲又道:「既然是『清君側』如今刁協、郭隗等群丑已滅你覺得誰人可以擔任他們的位置?」
「暫未想到。」
「石茗雖然罵過我但是他名聲極大也算得當今人望了。是不是讓他坐個高位?」
前一個月自己一家還在哀懇石茗在皇帝面前美言幾句僅僅一個月之後石茗的性命就懸在了自己的手上!朱濤暗歎世事無常沒有回答。
「大哥你覺得石茗如何?」
朱濤想起石茗「今年殺賊子取個斗大金印……」的嘀咕還是沒有開口。
朱敦並不知道大哥和石茗是敵是友連問幾聲見大哥並不開口忽然明白過來目露凶光:「既然他不配當官那就殺掉算了!」
朱濤還是保持沉默。
大半的朝中大臣都被「請」到了大營。營帳兩邊分列著上千名拿著明晃晃的大刀的精兵。
已經有三名刁協、郭隗的同黨被誅各位大臣小心翼翼的列坐兩旁尤其是朱家的政敵更是無不兩股顫顫噤若寒蟬。朱敦坐在上凶狠的目光掃過眾人石茗接觸到他兇惡的目光翻翻白眼忽然大笑一聲:「頭頂的天空都被朱將軍的大手遮住了……」
朱敦早已起了殺機如今聽石茗如此肆無忌憚的譏諷更是怒從心起:「嘿嘿其他人嘛我也不為難了只想送石大人去看看那片沒有被遮住的天空……」
石茗依舊大笑不止:「朱敦你狼子野心必遭天譴……」
他的話還沒說完朱敦一揮手兩名士兵揮刀向石茗砍去石茗慘呼一聲咽喉汩汩的流出血來。旁邊眾臣心膽碎裂卻無一人敢開口勸阻。
「石大人……」
一柄長劍架開了那柄利刃可是已經遲了一步石茗的身子已經倒了下去。
朱敦望著飛奔而來的朱弦怒道:「弦兒你這是幹什麼?」
朱弦扶住石茗的身子這時石茗的眼睛已經閉上。他怒瞪著叔叔眼中流出淚來。
「朱弦放開他!」
「你誅殺刁協餘黨也就罷了為何累及石大人?」
一眾大臣看著他們叔侄激烈爭吵無不面面相覷。朱敦的臉都氣成了豬肝色大喝道:「你們快滾……」
誰也不敢多看一眼石茗的屍也不敢再看二人的爭吵眾臣如遇大赦落荒而逃。
朱敦見朱弦依然抱著石茗的屍大喝道:「朱弦你也快滾!」
「你說什麼『清君側』其實是大逆不道隻手遮天石大人是朝中少有的好人你也不放過……」
朱敦聽這侄子越說越激烈竟至於聲淚俱下!他不由得勃然大怒:「畜生再不住口我今天就殺了你……」
一群精悍的士兵已經完全圍住了朱弦。
遠遠的朱濤飛奔而來他人胖跑了一程差點氣都喘不過來:「弦兒……弦兒趕緊跪下……給叔叔賠罪……」
朱弦冷笑一聲:「我腳疼見了太子尚且不跪何況是朱大將軍!」
「畜生我倒要看腳疼和脖子疼你是選哪一個?」朱敦雙目赤紅揮揮手「拿下……」
幾十名精兵立刻向朱弦攻去朱弦提劍就砍朱濤拉住了兄弟的手沉聲道:「你是不是要我也跪下來求你?」
朱敦冷哼一聲強壓下怒火:「這就是你溺愛的好兒子!好好管教管教吧!」
他一聲令下帶著眾人走了出去。很快營帳中就只剩下了朱氏父子。
朱弦冷冷的看了父親一眼:「原本只要你一句話他就可以得救的!可是你懷恨石大人當初沒有為我們美言所以連一句話也不肯說……」
朱濤看著老友的屍長歎一聲無法回答兒子的指責。
「即使他沒有為我們美言他也不失為一個好人!一個直臣!你們難道想把所有不曾為我們美言的人趕盡殺絕?」
「弦兒……」
朱弦尚未開口忽然聽得帳外一聲慘呼:「父親、父親……」
他探出頭去只見石良玉在一眾士兵的追趕下跌跌撞撞的向大營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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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一名手拿鐵槍的士兵槍頭幾乎要挑中石良玉的肩膀忽然槍頭一晃朱弦橫在面前怒道:「退下……」
他話未說完石良玉已經搶身抱住了父親的屍痛哭失聲:「父親你快醒醒……」
他伸手摸摸父親的鼻息轉眼看到朱濤。朱濤幾乎不敢對視他的目光趕緊移開看著地面只低聲道:「良玉你快走吧……」
石良玉雙目赤紅嘶聲道:「就是你們害死了我父親……」
朱濤無法回答前面兒子已經和一眾圍上來的士兵混戰起來而朱敦已經聞訊其勢洶洶的追了上來:「快拿下這小子斬草要除根……」
又是一群士兵衝了過來朱濤橫在石良玉面前看著朱敦:「朱敦你快放人……」
「都這樣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朱濤加大了點聲音:「好朱敦今天你將我一起拿下吧!」
朱敦畢竟對大哥還是有幾分懼意恨恨的看著石良玉:「小子饒你一條狗命滾吧……」
朱弦雖然見一眾士兵收手但是他清楚叔叔的為人生怕他那些親兵暗下殺手趕緊跳到石良玉身邊仗劍護衛周全低聲道:「石良玉快走吧!」
石良玉抱住父親的屍擦了擦眼淚大步往前走去。他悲傷之下又抱了那麼沉一個人腳步有些搖晃朱弦追上去想扶他一把他怒瞪朱弦一眼那眼裡燃燒的瘋狂的仇恨的火焰實在太過強烈朱弦閉了閉眼睛不敢正視只是仗劍跟在他身後直到他走出大營……